“有人说,命是注定无法更改的,只有运不断变化……青丝绕云鬓,单衫杏子红,你们两个如今的模样,都很合适……不必再考虑为师,为师本是方外之人,你们自己各有自己的造化……”
第二天清晨,七王府的车马便来了,王府总管闵立神色恭敬地把二人接回王府。不见了阿云,司马念一整夜都闹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回到浣云水榭正闹着别扭不肯喝汤羹的司马念一见她马上就飞奔过来扑入她怀里,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缠着她不放:
“阿云,你昨夜去哪里了?我半夜做了恶梦,梦见有只瘸腿的凶神恶煞的大狗追着我,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吓死我了。”
阿云笑着摸摸他的头,道:“是阿云不好,念哥儿不用怕,后来念哥儿是怎么样把那狗赶跑的呢?”
“我大喊一声爹爹,爹爹没有出现;我再喊了你,你就出现了,拦住那狗让我逃,可是,你却被那大狗吃了……”
想必,闹腾了一晚的原因就在于此,醒来后见不到她,以为她真的被大狗吃了,阿云的心下无端酸软,抱着司马念的手紧了紧,温和地说:
“不用担心,对了,我还没吃早饭,念哥儿陪我吃好不好?”
丫鬟珍珑过来把司马念带回里厅,阿一理解地对阿云笑了笑,跟过去对司马念说:
“念哥儿,阿一明日烤个红薯给你吃如何?”
“不要,”司马念眼珠子亮了亮,“呆会儿就去,你教我,我自己烤。”
阿云问珍珑:“昨夜可是贺夫人照顾了念哥儿一宿?”
珍陇说:“不是,念哥儿哭闹不止,奴婢去请贺夫人,正好惊动了在那里歇息的王爷,王爷就到水榭这里来,照看了念哥儿一整夜。今早破晓时才回去休息的。”
阿云一愣,惊讶之余唇角牵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又不经意地扰了人家的好事了,“午膳后把我房里那匹徽州飘云织锦送去贺夫人那里,就说念哥儿的事常烦扰她操心,略表谢意。”
珍珑一撅嘴,闷闷地说:“夫人,那是贡品,宫里也没几匹的……”
“别碎嘴了,反正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八十四章 千百度 3
“别碎嘴了,反正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用完早膳后,司马念便带了阿一到王府后院的莱圃那边去了,阿云匆匆把自己从头到脚稍微收拾了一番换过了衣裙后,便带着珍珑到了司马烨所在的首阳阁去。
迎面便看见栖梅苑的梅夫人带着丫鬟银瓶脸色黑沉地走过来,阿云稍一欠身行礼,不料她竟然好似没有看见一般,肩膀擦过阿云险些把她撞倒,不管不顾扬长而去。珍珑正要发怒,阿云开口阻止了她,远远就看见首阳阁门前站着闵立,她走过去微微笑道:
“闭总管,王爷可是在里间歇息不让人滋扰?阿云本也没什么要事,就是让人炖了碗莲子羹,若是不方便呈给王爷就算了,珍珑,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走,闭立连忙喊住她,道:“云夫人,王爷他交待过了,不喜有人打扰,若是夫人来了就请进去,他有些话要跟夫人说。”
阿云皱皱眉,“珍珑不能随我进去?”
闵立道:“王爷说只见夫人一个。”
阿云颔首,取过珍珑手上的银盘走了进去。珍珑站在门口无所事事,瞥见闵立眼下青黑的阴影,不由得奇怪道:
“闵总管,你昨夜没睡觉吗?哦,难不成你也在水榭伺候了一晚?不可能啊,我进出好几回都没见到你。”
闵立笑了笑,脸上平静心里却不知暗骂了多少句,不就是你家那云夫人跑到那静泉庵一夜不回,小公子做梦说是被恶犬吃了,而某人居然就让他带几名暗卫连夜上山守着第二天一早接回,要是多来几趟这样的差事,恐怕他很快便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垂下的珠帘后隐隐见鹤嘴炉白烟袅袅,一室生香。司马烨侧身睡在罗汉榻上,身上只着白色中衣,黑发拢在脑后,单薄的丝被滑至腰间。阿云把莲子羹放在帘外的黄玉小几上,轻手轻脚地拨开珠帘进了内室。
本想开口叫他的,可是不知怎的见他沉静的睡颜又失了勇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与平日不同的模样,嘴角上扬,像是在梦见了什么舒心愉悦的事情浅浅的笑着,带着几分孩子气。
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司马念,阿云想,还是这样闭着眼睛的好,怎么看起来都不像平日那般可恶。
风从朱窗吹入,阿云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把丝被拉高给他掖好,一如平日照顾司马念。手忽然被扣住,她吓了一跳,司马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幽黑的星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王、王爷,你醒了?”她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神,“是臣妾吵醒你了?”
“没有。你师父她身体可安好?”司马烨幽深的黑眸带着几丝复杂莫名的情绪,嗓音沙哑低沉,她心底的那根弦绷得有点紧,此刻更像被谁的手那么轻轻一拨,颤入心魂。
“还好,谢王爷记挂。昨夜阿云不在,烦扰了王爷和贺姐姐一整夜,心里着实不安,还请王爷好生歇息,莲子羹清润,王爷休息好了再用,阿云不打扰王爷,先告退了。”
她想走,无奈手腕还是被牢牢扣紧,司马烨望着她绯红的脸,喉咙紧了紧,吐出几个字来:
“抱歉吗?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补偿?阿云一怔,补什么,怎么补?那明明是你自己的儿子啊,自己当了三年司马念的便宜娘亲,那么多个不眠之夜谁来补给自己?
手腕忽然被用力一拉,阿云整个人就这样扑倒在他身上,还未来得及挣扎他已经一侧身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只听得他心脏处剧烈的心跳声。阳刚的男子气息瞬间侵入她的五官触感,这种感觉陌生刺激而又让她心跳如擂鼓,她手上用的那点反抗的力气对他来说只是可笑如一阵微风般不起任何作用。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压下自己心里和身体上那种蠢蠢欲动,却有一阵淡淡的发香涌入鼻端,让他甘之如饴。
“王爷,我——”她抵在胸前的双手被他扳开放到他的腰上,他的手拢住她的背稍稍用力,两具躯体贴合得更紧,阿云窘迫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了,偏偏司马烨打断了她的话:
“安静,女人,本王要睡了。”
她的身体一瞬间僵得比僵尸还僵。
这、这算什么呀?那么窄的一张罗汉榻,自己被挤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还怎么睡?最要命的除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带着点粗砺的触感时时刻刻让她紧张的神经跳动不已外,那毫无距离贴着自己的炙热胸膛更是该死的让她尴尬。
她今天不该只穿丝质肚兜和云罗纱罩衫襦裙的,建业最近流行这种衣料,穿得很舒服,适合不冷不热的暮春季节,可是,真是太薄了……
阿云,谁让你穿那么薄?她埋怨自己,活该你今天被人轻簿。
还有,司马烨,她还不是女人好不好?!
而那人闭着眼睛唇角带笑,呼吸平缓而自然,眉宇间一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丝毫不知抱在怀里的女人心里骂了他不下百遍。
腹诽久了也会累,阿云昨夜很晚才入睡,刚才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枕着司马烨的手臂竞然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始作佣者轻轻地睁开眼睛,稍微松开她一点,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终是敌不过心底压抑已久的那点欲望,唇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眉心,她的唇。
她粉色的唇让人想起那刚熟的苹果颜色,带着诱人的光泽,软软的只让人想更深入地去触碰。司马烨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收不住,浑身的血液叫嚣着直往身体某一个地方奔涌而去,而迟钝的某人浑然不知,只觉得有什么不断纠缠着自己的唇,嗯咛一声转头想要躲开。如是两三次,司马烨终于失去了耐性,用力一咬她的唇好让她松开牙关。不料——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司马烨整个人愣住,抚着自己的右脸望着阿云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听得睡的昏沉的她闭着眼皱着眉喃喃道:
“死蚊子,又来咬我,看我不拍死你!”
司马烨不好发作,心里憋闷不已,然而见着她脸颊微红唇色丰润,轻皱的眉间那丝懊恼偏让人觉得可爱之极,目光下移落在她衣衫略显凌乱的胸口,白如脂玉春光乍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双眼,低声唤道:
“闵立,本王要沐浴,备水……冷水就好……”
便宜真不是那么好占的。
她醒来后若是见自己的唇又红又肿,问及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该告诉她这是被蚊子咬的呢?
她如果反问一句:“王爷您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岂不是得窘死?难道说自己也被蚊子咬了?她会不会又问,蚊子咬到您哪里了?
司马烨把身子沉入浴池的冷水中,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好端端的,除了那处被她无意撩拨到的起了火的地方。他司马烨活了二十七个年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要,喜欢又不敢直接说出口,生怕流露出一点点情绪吓怕了她。
有点甜,有点酸,又有点痛,明明气得想要直接把人办了却又怕见到她的眼泪她的一点点不情愿,难受憋闷得心里像塞了块大石却又不舍得放手,要是被景渊之流知道他堂堂一个王爷,镇边大将,居然为了这等事惴惴不安煞费思量,怕是会狠狠地取笑他吧?
沐浴更衣后,闵立说云夫人还在小睡,问要不要叫醒她,他说了声“不要”然后大步流星走出首阳阁,朝浣云水榭而去。
她那位重要的客人,他也该见上一见了。
水榭平静异常,珍珑说云夫人接进府的那位姑娘带了公子念到后院去玩,于是寻迹而往,经过几段花丛小径,渐渐闻得笑声盈耳,清脆如山涧流泉。
他顿住脚步,透过婆娑的花枝间隙,便见前方碧绿如绣的菜畦旁被辟出一块空地来,照管菜圃的哑巴老仆把干枯的树枝和干柴杂乱地搭在一起,火势燃得正旺。公子念衣服都沾满了尘土,正蹲在地上不住地往火里加树枝,一边问:
“阿一,你确定这是在烤红薯而不是烧红薯?”
远远地躲在槐树阴下的青衣女子笑着答道:“念哥儿,这树枝烧完了不就变成炭了么?你耐心点,这红薯很快就好了。”
司马烨恍然想起了当年在江边遇到的人,声音也是这般脆生生的,总带着或喜或恼的情绪,如今这女子一头青丝一身绿罗裙,眉目潋滟生姿,全然不见那时身着浅褐缁衣带着比丘帽心中却带着三千烦恼丝的模样。
他拨开身前低垂的柳条,大步走到稍微惊愕的她的面前,笑道:
“原来真的是你,你还认得我吗?”
阿一怔住,司马念像干了什么不见得人的坏事一般惊吓过度地站起来,忙不迭地拍去身上的尘土,望着司马烨怯怯的喊了一声:
“爹爹——”
面前这气宇轩昂的锦衣男子原来就是司马烨?阿一一时间忘了行礼,只疑惑地看着这张似乎有点眼熟的脸,可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司马烨上前一步抱起司马念,伸手抹去他脸上的一痕污黑,眼神幽亮带笑,说:
“曲水河边,宁武将军府上,丧礼,银丝卷……”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八十五章 多角关系 1
对了,银丝卷!听到最后一个词,阿一终于有了反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终于能把眼前的人跟当年那牵着乌骓马腰佩古剑的白衣少年重叠起来了,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她讶然道:
“你就是那个在墙外扔了银丝卷进来的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那日我还等了好久,想着你还会再给我带一个银丝卷……”
司马烨道:“你就只记得银丝卷?那日我说过的别的话你都忘了?”
“你还有说过什么吗?”阿一傻傻的问:“没有啊,一点印象都没有。”
司马烨苦笑,原来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自己记挂着那心里矛盾烦恼的小尼姑,以为两次遇见便是有缘,谁知道她压根没记得他这个风流倜傥的少侠。
这两个小尼姑,一个比一个更没心没肺。
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夫人接错人了。但是,幸好接错了。
要知道,当年他纯粹是觉得她好玩,遇见了两回,想让她到建业的元罗宝刹去求得道高僧的点化,了却心头的种种疑惑。
不想一个无心之举,偏招惹来了爱恨不能的纠葛。
“你喜欢的那个少年呢?他知道你还俗了么?”看着阿一拨开渐冷的树枝取出里面的两个红薯,他问,吓得阿一几乎扔掉了手上烫热的红薯。“你问的是阿逵吗?”她微微笑着,笑容中却有一丝歉意,“他知道,我们后来见过,就像兄妹一般,别无其他。”
“不烦恼了?还要不要找高僧指点迷津?”
阿一笑道:“阿一既然留了三千烦恼丝,自然就该安之若素,佛渡有缘人,所谓指点,也要自己想得通才有用啊。”
司马烨赞赏地看她一眼,道:“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圆通洒脱了。”一边说一边接过阿一手中的红暮,烫的他差点儿甩手,阿一连忙说道:
“王爷小心烫手,红薯只是市井俚俗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司马烨剥开红薯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司马念,道:“无妨,游历江湖那几年,本王什么苦都受过,红薯虽是粗粮,也是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很好吃,很香。阿念,你说是不是?”
司马念刚被烫到了舌头,可还是很开心地一个劲儿点头,以示受教了。
“夫人,还要过去请王爷他们回水榭用午膳吗?”珍珑小声问阿云,她自然也是瞧见了这边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画面。
阿云沉默了短短一瞬,回转身子背对着他们,道:“不用了。把午膳备好,他们什么时候回水榭就什么时候把菜热一熟就好。”
中午这顿饭,不知为何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阿云放下筷子,对珍珑说:
“带上软垫,我要到首阳阁去请罪。”
也是时候跟司马烨挑明一切了。
司马烨回到首阳阁时,阿云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司马烨一挑眉望向一旁伺候着的闵立,闵立眉心无端一跳,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及时来报,可是云夫人也不是善与的主儿,说是不想打扰王爷用膳,不许他去通报。
司马烨坐在内室花梨木雕花方桌旁的官椅上,示意闵立退下,拿起桌上茶碗呷了一口,这才慢慢道:
“你跪在这里,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骂她欺骗他三年之久,阿云也微感意外,低下头说:
“阿云错了,欺瞒了王爷许久,王爷要寻的人是阿云的姐姐阿一,这其中的周折,不知王爷是否有耐心听阿云说一说?”
下巴忽然被人抬起,司马烨俯身看着她,她的唇还是有点肿,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了上去,阿云的脸微微发热,只听得司马烨低声道:
“本王对你从来就没有少过半分耐心。”略略沙哑的嗓音怎么听怎么暖味,在阿云听来却甚是惊心,她曾见过司马烨两年前冷酷地杖死一个姬妾,也是像现在这般喜怒不形于色。
她定了定心神,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始叙说自己的过往,从清苦的山中生活一直讲到自己开春后的那场大病,讲到师父是怎样骗走阿一……桩桩件件,条分缕析地道来。讲到最后,她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酸楚地说道:
“本无心欺骗王爷,出家人也不应打诳语,为了阿云的这条命,师父失去了阿一,失去了一双腿,我这三年来没有一天不在自责。现在好不容易见回阿一,圆了师父的心愿,王爷无论要怎么责罚,阿云绝不会埋怨一句。”
“然后呢?”司马烨坐在官椅上身形未动,只说道:“让本王猜一猜,你今日坦白一切,是想希望一切回到原点,好象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呃……阿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不懂应作何反应。他怎么这么聪明?她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达成的目的,他只需一眼便看出来了,难道自己的企图就这么明显?
“你最好把你肚子里的那些话给本王吞回去!”司马烨冷笑,坦白?受罚?知道自己与阿一是旧识,想着自己不会为难勉强阿一,她就可以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抽身其间?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他不曾遇见她的那个初夏,可能吗?
阿云的脸色白了白,嘴边那句想要到静泉寺跟着师父静修的话无奈地吞了回去。面前的司马烨这时就是一头盛怒未发的狮子,自己不知怎的又触了他的逆鳞。
司马烨看着面前低着头咬唇不语委屈得快要掉眼泪的她,心里像被无形的手揉得又酸又痛,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对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哪怕有一言半语的示好怜惜。
两人默默地僵持着,阿云跪得腰都快要断了,可司马烨脸色黑沉,半点让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她真恨不得被他命人打死算了,总好过被他那如霜如雪般冰冷的目光不时笼罩着,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来一样。
“七哥,七哥你在不在?”女子的高声喊叫打破了内室的沉寂,闵立急匆匆的阻拦声响起:
“公主,你在外间稍安毋躁,待小人通传王爷一声……”
“还通传什么?!本公主都快要急死了,我七哥呢?七哥——”司马凝霜闯了进来花厅,到处去找司马烨,司马烨起身,对阿云说:
“你先起来罢……”
珠帘哗啦啦地被人用力掀起,司马凝霜走了进来,阿云刚站起来但是跪得太久,双腿一麻又跌坐在地上,司马凝霜愣了愣,司马烨怒道:
“你瞧你,堂堂一个公主半点礼仪都不讲,我的卧室也是你能进来的吗?!”
司马凝霜被兄长责骂,顿时一脸委屈,跺跺脚转身走到了花厅的椅子上气呼呼地坐下。
司马烨俯身抱起阿云,阿云本想拒绝,可是又怕他生气,只好乖乖的由着他把自己放到他的檀木大床上背靠着床头的软枕,不容置喙地摘下她的一双秀鞋,捏了捏她的小腿,顿时麻麻软软的感觉传来,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我在边关行军,有时候一巡就是两三日,”他坐在床沿轻轻揉着她的膝盖,“开始时脚长了许多水泡,每夜双腿都酸软得不能入寐,才知道当一个王爷并不就意味着永远的锦衣玉食,随心所欲。你说,天王贵胄都不行,普通人可以吗?”
“你让我责罚你,你希望我如何责罚?跪了一个时辰就难受成这个样子……不要再拐着弯千方百计想要把过往一笔勾销,我也有我的底线,有些错误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你就不问问我,究竟想不想回头?”
“那,你想不想回头?”她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不想。”他断然答道,拉好被子盖住她的双腿,站起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从今以后,你最好断了那想逃开的念头。”他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阿云伸手抚着自己的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刚绷着脸让你跪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极尽温柔地对待你,在你的心被揉得软软的时候再瞬间冷脸。
哼,不走就不走,让你养着本姑娘也好,虽然不能天天见到师父,可是说不定明天皇帝一纸圣旨下来你又要到不知哪处边境领兵了。这样想着心下倒也平衡了,三年来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忽然听到外间司马凝霜细碎的哭声,一边说:
“七哥,你不用劝我了,建业别的男子我都看不上,我就只要他。”
司马烨也生气了,不耐烦地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向皇兄请旨赐婚便是,来王府跟我说作甚?”
“他不理我,七哥,他到建业后总是失魂落魄的,开始时我以为他是不适应,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七哥,我不管,你帮我把这女的找出来,我不能让景渊找到她!”
景渊?阿云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偷偷地往外看,只见司马烨背对着她打开了一幅卷轴,阿云的心顿时猛跳不已。
那画中的女子不是阿一又是谁?!
“你这幅画,从何而来?”司马烨沉着地问。
“虞铭名下的画斋今日收得此画,疑心会不会是有人伪作,就看落款的名字和印鉴来看确是景渊亲笔无疑。让人去查了说是他一连两天都在章台大街上画这仕女图,目的就是寻人……从未见他对哪一个女子会这般上心,我当初为了他连名节都弃之如敝履,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拱手相送吗?七哥,我不甘心……”
“你就知道这画中人一定存在?”司马烨安慰她,“说不定是你太患得患失,凝霜,你喜欢景渊,是他高攀了,你的姿态何必放得那么低?”
“七哥,你帮我……”她苦苦哀求道。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八十六章 多角关系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