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们且下去。“挥退了丫鬟,景渊冷冷道:”你如今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还敢这么多话端,点心你爱吃不吃,本侯不奉陪了。“说罢拂袖便走。
”我从没当过自己是客,“傅明远拿起银丝卷咬了一口,说:“要我留下,只需你一句话。”
景渊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回头地走了。
侯府的厨房里,厨子孙旺正在训斥一脸烟火之色垂头丧气不敢言语的小丫头:“你厉害啊,什么都不晓得就往灶膛里头拼命塞柴火,见这柴火不是你家的不用银子买所以能烧就烧啊!”
“你明明跟我说要好好烧火的……”阿一低声回了一句:“偏这灶膛又大得像你的肚子一样……”
孙旺火大了,什么都可以提就是不能提他的肥肚子,他随手抓起一把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呼,阿一连忙跳脚往外面奔去,管采购的何大嫂一把拉住她挡在她身前,劝孙旺说:
“别打了,打伤了兰儿谁去伺候侯爷的蟒蛇?”说着猛打眼色,孙旺会意,气呼呼地扔下扫帚,从厨房里拿出一盘牛肉塞到阿一怀里,说:
“去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谁都知道,侯爷那条神出鬼没的黄金蟒,生人勿近。
阿一心里却高兴得很,拿了牛肉就往碧纱橱那边的园子走去。何大嫂看着她的背影,拉了拉孙旺的衣袖说:
“你确定她今天是第一次去喂那蛇?我记得我没告诉过她蛇在哪里的呀?!”
“谁知道她神经兮兮从哪个丫头口中知道的?不过说起来,以前也只有那十八姬敢去喂那蛇,不知道是不是性子养刁了,最近二十天来听说没进食还伤了几名家丁呢!”
“哪里止家丁,听说侯爷让那位未来的侯爷夫人去喂黄金蟒,黄金蟒缠上了她的手把她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咳咳,这等八卦之事,你就当作我没说过,风一吹就散哈……”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六十一章 再回首 1
阿一到了碧纱橱东边花圃深处的一座用栅栏围起来的假山枯木紫贝草搭建起来的“居室”,拿起削尖的筷子挑起一块牛肉,轻咳两声,黄金蟒便从紫贝草中冒了头,沿着枯木蜿蜒而出。
“你还认得我?”阿一惊异地说,伸手摸摸它额上金黄的发红的鳞片,“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叔公老爷让我的脸长了那么大一块疤,遮了一半的脸;对了,在广陵你究竟去哪里了,没顿好吃的吧,真可怜,瘦了这么多……”她一边喂它一边自言自语道:
“景渊没好好喂你是不是?就知道他绝情薄幸喜新厌旧,现在都不怎么理你了,不要紧,阿一回来了,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黄金蟒无端地打个寒颤,白白胖胖?它不要啊……
阿一回到厨房见到孙旺时,孙旺的眼珠子差些就要掉下来了。
“喂完了?”他上下打量她,再次确定她毫发无伤。
“喂完了。”阿一很乖巧地去洗菜,一扭头看见孙旺狐疑的目光,说:“那蛇,是有点……可怕,不过我家祖上是捉蛇的,它怕我多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孙旺释然,“对了,等下午膳时候你跟韩双送膳食到品雪轩去,李真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
李真是专门送膳食到各院的人,阿一看见韩双进来时连忙别开脸去。那个好心把她带进侯府拿馒头的家丁,不知道对她还有多少印象。
“这是兰儿,虽然丑了点,可是办事挺勤快的。韩双,你与她送午膳去吧。”孙旺说,“对了,你要的清鸡汤我给你留了一碗,一并拿走吧。”
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韩双目不斜视,阿一吃力地提着膳盒不时哀怨地看他几眼,末了,他皱眉看她,说:
“我知道我人品好长得又帅,可是我有意中人了,你不要想入非非!”
阿一如被雷击,半晌出不了声,颤颤问:
“请问,小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有那个意思?”
韩双脸红了红,清了一声嗓子说:“春倚楼的杏花,雾亭轩的晴月,还有过竹轩的丫头小荷,都约过我听戏或是送荷包给我。你们这些女孩子的心事就是藏不住……一开口就叫人哥哥,矜持点不行?”说着已经到了品雪轩圆门前,阿一眼尖,看见晚霞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心下了然。韩双放下手中的物什,把那罐鸡汤放到晚霞手上,两人也没看她一眼就躲到竹树阴下说着体己话,旁若无人。
阿一把饭食捧进去,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行了,你放下吧,让我来就好。”
阿一回头一看,只见一二八年华的女子娉娉袅袅地站在身后,一袭淡紫色水绡纱半臂,裙上用银线绣着叶纹,垂着白色亮缎丝绦和青玉扣,贵气而不失可爱。肌肤白皙,脸若晓月春花,明丽动人。身畔站着一小婢,手中捧着汤盅。
“我家小姐让你放下东西回去,你可听到了?”
阿一望了望米色山水屏风后的内室,垂下头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那女子,该是他口中的未婚人,谢蓉蓉吧?阿一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眼前浮现出两人若比肩而立那该是怎样相配的一双玉人,顿时心里一阵酸比一阵。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嚷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抬头,对上沈默喧那双清如水的双眼,心下不由一跳,沈默喧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
“你就是厨房新来的烧火丫头?”
“是、是,小婢见过沈先生。”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转身便要奔逃。
“我见过你么?你怎么晓得我姓沈?”他笑着追问。
“啊?”阿一吓得跳起来,“仰、仰慕先生已久,所以……”
“沈先生,侯爷让您过去一趟。”韩双从后面赶至,脸色有些难看。沈默喧冷静地问道:
“何事?”
“不知为何,侯爷大发雷霆,怕是饭菜不合口味,小的惶恐……”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再看向她,只余小径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趁机逃之夭夭了。
景渊发怒,原因很简单。
“你碰过的我都不要。”他盯着谢蓉蓉,“你怎的还不走?”
谢蓉蓉委屈道:“你的咳嗽总是不好,我炖了川贝肉汁,你一口都不吃就打翻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余的,我无福消受。”
“景渊!”谢蓉蓉又急又怒,道:“我知道当初跟了傅明远而去,逃婚让你面子大失,可是如今我知错了还不行吗?对你百般迁就无非想关心你,我跟傅明远没发生过任何不堪的事!你再不喜欢名义上我也是你的妻子……”
“够了!”景渊面容冷峻,讥俏地说:“你用哪只手牵过、抱过傅明远的?把它砍下来,我既往不咎,养你一辈子。”
谢蓉蓉脸色刷一下子白了,咬牙切齿道:“别人说你那十八姬随人私奔,你也可以原谅,宠爱不改。怎么换成我就不能原谅了呢?”
“因为你碰的是你不该碰的人。”景渊疲倦的说道:“你若总不肯走,那就住下吧,就当作兰陵侯府多养一个闲人。”
谢蓉蓉含着泪转身离开,到了门外才发现沈默喧和傅明远站在门侧不知道多久了。她狠狠地盯了傅明远一眼,目光有如薄刃,傅明远却是愉悦地笑了,不看她一眼就迈步进了品雪轩内室。
沈默喧回头吩咐晚霞另外备好午膳送来,末了还说了一句:
“以后,让厨房那个叫兰儿的丫头专门负责给我送午饭。”
第二日清晨,景渊一起床洗漱完毕后正要到花厅用早膳,经过隔间的书斋时一大束灿烂无匹的黄色小雏菊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映入眼帘,深褐色的桐木书桌顿时点染了无限生机。他的眼皮无端一跳,就这样迈开步子走进了书斋。
那一蓬野菊花太密,偏生花瓶太圆太矮,整束花像野生的蔓草一样蔓延四逸,带着野草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然而空气中还仿似隐隐有着另一种气味。
景渊伸手拨开花枝,不期然见到一个赭色的小陶罐,视线落在罐身上的“冬菜脯”三字上,嘴角禁不住微抽。
“侯爷,该用早膳了。”晚霞进来,看见那野菊花不由得诧异,“究竟是谁把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摆弄到这来?侯爷息怒,晚霞这就去把它处理掉。”
“不用了,放着吧。”
景渊一边用膳,一边若有所思,汤匙舀起蛋羹刚想放到嘴边忽又停住,问一旁的景勉:
“黄金蟒吃东西了吗?”
“听说吃过了。好像说有个祖上养蛇的丫头去喂的。”景勉答道。是养蛇,不是捉蛇。孙旺上报的时候很聪明地改了一个字,要知道那可是侯爷的宠物啊!
蛋羹入口,景渊忽然脸色一变,一手抚着脸颊吐出一大块鸡蛋壳,牙齿又酸又痛,景勉见状连忙问道:
“侯爷可伤着了?晚霞,让人把做蛋羹的人打二十板子,竟然连个蛋羹都做不好……”
“不必。”景渊摆摆手,“味道……还可以,无须大惊小怪。”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六十二章 再回首 2
景勉看着景渊一口一口把蛋羹吃完,心里诧异无比,侯爷这是转性子了不成?以前的汤羹里若是有一丁点不洁之物,定然是整个厨房的人都得换了,可如今……
“听说厨房来了个新的烧火丫头?那模样……如何?”景渊问。
“有点像钟无艳,要不是郁离说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买她的。”晚霞老实回答,“远远看过一眼,半张脸都是一道发红的疤,怕吓着侯爷了,所以只让她在厨房呆着。”
“哦。”景渊再没说什么,这些天傅明远一直在衙门侦办玄阴教一案,玄阴教各个堂口都被捣获,教众也抓了一堆,但是审查耗费的时间比较多,一连几日都没回侯府。
“人准备好了吗?”晚霞退下后,景渊问景勉。
“在别院里关着,只等适合的时机送过来,言行动作声音甚至是气息,都调教好了。”
“这事不能泄露半个字,否则前功尽弃。”
“景勉知道。”
经过书房,那一桌恣意烂漫的嫩黄跃然入目。
“还是扔了吧。”仿如自言自语,身后的景勉听了又是一愣,总觉得自己的侯爷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连五天,书房的桌子上都有一束鲜嫩的花,那花瓶也是稀奇古怪的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瓷瓶陶罐。尤其是第五天,竟然是一朵睡莲,静静地躺在偌大的青花瓷豁口大汤碗中,花香幽然。
一定是因为这个,才惹得他们侯爷出神地凝思,然后,那越发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波里竟是流出脉脉笑意——景勉想。然后一如几日前那般走上前去,拿走,然后扔掉。
他问过晚霞,没看见别的什么人带着花进来品雪轩,唯一的解释便是书房那扇朝外大开的窗户。果然,某一夜下雨,晚霞把窗关上了,第二天清晨,景渊循例经过书房,书桌上空空如也。
那一天,景渊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侯府的厨房外,柳树下,阿一正拉着韩双不放。
“不是几天前才告诉了你,我追晚霞就是从送花开始的么?怎么今天又来了?”韩双恼怒地说。
“可是花园里的花不能乱摘,莱圃那边的野菊花也一次过被我摘光了,还有我去采一朵睡莲几乎淹死了,现在没花送了怎么办?”
“那就送荷包啊!”韩双急得跳脚。
“可是我不会绣花不会女红啊……”
“那就去买啊!”
“可是我没有银子……对了,你和晚霞有没有什么不用花银子的事情啊?”
“有啊。“韩双的脸色缓和下来,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微红了脸,“一起出府,我去买菜,她去置办园里姑娘们的绣线,我们约着一起……唉呀,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呀!”
“你不说,我就去告发你假公济私偷鸡汤给晚霞喝。”
“喂,那怎么能算偷?!”
“不算?那好,我去跟沈先生说。”
“你别……算我怕你了,姑奶奶!知道你现在是沈先生跟前的红人!好了好了,告诉你吧,还有一个不用花银子的方法……”
孙旺病了。病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色。本来病是无可厚非的,但偏生这厨房里他是主厨,另外两个厨子平日虎视眈眈一直等他出错好让自己上位,试问他怎么能病?!于是他便死撑着,任由自己的脸烧得好像被蒸熟的猪头一样红都在厨房里呆着,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拉过阿一有气无力地说:
“你除了会做蛋羹外,还会做什么?甜品会吗?”
出于同情和人道主义精神,阿一责无旁贷地把他余下的活儿都揽了上身。于是,一碗羊奶炖木瓜就上了景渊的饭桌,刚吃一口,那种奶膻味就活生生地让他把刚下肚子的饭食如数呕吐而出。
“谁做的甜品?”景勉盯着韩双骂道:“给我把孙旺喊来,这回我要打断他的狗腿!”
韩双双腿发软,正要到厨房喊人时,忽然有家丁赶来禀报说:“厨房现在失火了,大家正在救火……” 景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似乎更加白了几分,捂着还没安稳下来的胃部踉跄着要走出去,景勉一手扶着他道:
“侯爷勿要动怒,让景勉去处理这事就好。”
景渊置若罔闻,皱着眉忍受着翻涌而起的恶心感匆匆向厨房方向赶去。果然那里浓烟弥漫,众家仆正纷纷提水灭火,孙旺正在大声喊着什么人的名字,片刻后果然有一青衣小婢捂着口鼻踉跄而出,扑入前面那月白长衫的男子怀内。
沈默喧背对着众人,轻抚着她的背,小声地安慰着,终于那受了惊吓的女子哽咽着哭出声来。
那哭声很熟悉,熟悉得刺痛了景渊的神经。
连日的猜测如今得以证实,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明明该安稳下来,此时却不知被何处而来的一只手揉得又酸又痛,眉宇间有隐隐的怒气却又因那女人该死的哭声而发作不得。
“侯、侯爷,”孙旺一回头见了他,吓得慌忙把手中的水桶一扔跪下在地,结结巴巴地说:“孙旺该死,没看好下面的人,出了这种事端……”
景渊不语,只是冷眼看着沈默喧,还有瑟缩在他怀里的身影。
“侯爷,”沈默喧放开阿一,上前行礼,道:“侯爷无须担心,只是发生了小小意外。”
景渊只是盯着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阿一,“意外?孙旺,侯府的损失你无须赔偿了,只是明日便走吧,侯府不留你。”
孙旺脸色大变,再也挂不住脸痛哭求情,从上有高堂说到下有三龄雅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教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跟孙厨子没有关系,是我的错,不知道那柴还没干透就拿去烧,结果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其实,根本没有着火……”她低着头,把声音放粗。
果然是她……那日早晨槐树上的半角葱绿衣裙,书房里的野菊花,蛋羹还有什么甜品……她以为,这样他就认不出她来了?的确,那道疤痕很狰狞,遮住了半张脸面,可是她忘了,一个婢女怎么敢在他面前自称“我”?她怎么还敢回来?这笨女人,不是已经让她死心了么?她怎么还敢每天早上往他书房里送花?!
“谁让你到侯府当丫餐的?”景渊一开口,园于里的空气顿时冷凝下来。
“是你的……不,我的叔公老爷,把我卖到侯府了,我糊里糊涂签了卖身契……”是真的,在她午睡睡意正浓时可恶的老头子就抓住她的手指打了指模。
“景勉,把人赶走!”他齿缝中蹦出了几个字。
“不要!”阿一大声道,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对景渊说:“我不要走!”
声音大得当场就把所有人震住了。孙旺连连对她打眼色累到眼皮都几乎要掉下来了,得罪景渊的后果很严重她究竟知不知道?!
“你脸皮真是厚比牛皮,怕是扔到开水里也煮不烂!”尖酸刻薄的一句话竟然出自景渊之口,众人又是一愣。
“我在外面一个人孤伶伶的,无亲无故,你赶我走我会没饭吃的!”她据理力争。
“景勉,拿五十两银子给她,让她走!”景渊懒得再跟她说下去,转身要走。众人又是讶然,兰陵侯什么时候会对犯错的仆从贴钱打发他走?
“我说了我不要走!”阿一擦紧双拳,“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他说他不喜欢我对我好只是戏弄我;我很难过,好像心里被剜了一刀,也想过君既无心我便休。可是我不甘心,叔公老爷说得对,他不喜欢我那我就该努力去让他知道我的好啊,我总该做点什么去告诉他,我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我是用心的……”阿一哽咽着,泪影幢幢,“喜欢他,想看到他会心的一笑,想让他的背影不要总那么落寞……”
“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景渊背对着她,沉下声音道:“如我是你,倒不如死了心,还剩点尊严给自己。”
“我喜欢他,与他无关,与任何人无关。”阿一倔强地一抹眼泪,盯着他的背影道:“再说了,他说的那些绝情负义的狗屁话,我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
居然,还学会了说脏话!
明明该恼怒的,可是他心里竟然一阵悸动,身子硬生生的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片刻后才疲惫地一挥手:
“还嫌碰的壁不够多,也好,本侯成全你。从今日起到洗衣房去,如若再犯,定赶不赦!”
景勉扶着景渊离开,沈默喧眼神复杂地看了阿一一眼也快步跟上景渊。阿一怔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底那丝绝望蔓延无边。肩上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她一回神,发现大家都围了过来,韩双嘿嘿笑了两声,说:
“好你个兰儿,胆子这么大敢跟侯爷较劲,真不愧是捕蛇世家出来的!你有意中人我早该看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一张钟无艳的脸竟然也敢色胆包天!”
“就是,那么多人你不挑偏偏相中他,也怪不得你要卖身进侯府来亲近人家了。”孙旺黑着脸道,“我打赌,你再努力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阿一一阵心虚,心想死了死了,竟然都被人看出来了。
“那可说不准,你刚才没见到他找不到兰儿时紧张不安的模样,说不定他就不爱俏姑娘,偏喜欢兰儿这种没才没貌好生养的!”何大嫂说着一巴掌打到阿一的屁股上,阿一痛得跳起来哇哇大叫。
“我赌一吊钱他铁定不喜欢兰儿!”孙旺喊道。
“我也是!没银子赌半只烧鸡行不行?”韩双附和。
“滚!哪儿凉快哪儿去!”孙旺和何大嫂异口同声地唾弃道。
几个人唇枪舌剑开始聚赌,阿一简直没脸看下去了,刚想拔脚就走,偏生何大嫂一把拉住她问:
“兰儿,沈先生真的拒绝过你吗?不用气馁,何大嫂支持你,这女人样子难看点有什么所谓,吹熄了灯上床还不就是一个样?关键是摸着舒服……”她还不忘记捏了阿一的腰一把。
啊?这什么跟什么啊?阿一晕乎乎地呆立着,风中凌乱。他们自然把这种没反应当成是默认了,于是说起沈默喧是如何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风靡万千少女,每年都有人是因他而想要卖身进侯府的,一般对丑女不设防,不料还是高估了某些人的自知之明云云……
欢喜佛,薄情赋 第六十三章 再回首 3
阿一到了洗衣房的日子并不好过,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暗地里说她是痴恋沈默喧的花痴。阿一心情好就跟她们斗斗嘴,心情不好就闷不作声埋头洗衣服。在心情不好的期间,她一连洗坏了好几件衣服裙子,还想了些馊主意来烘干衣服结果把景渊一件锦衣华服烧出了个大洞。
险些要挨板子的时候,沈默喧来了。
洗衣房管事王嬷嬷当即堆起笑脸迎上去,沈默喧简单地说明来意,道是他宜善居的帐房缺个倒水的丫头,想要每天下午把人借走。王嬷嬷当然求之不得,其他丫鬟仆妇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思忖着这钟无艳一般的丫头有仔么能耐居然让沈默喧对她青眼有加,有些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向她取经。
当景渊见到那件锦袍上焦黑了一个洞时,只莫名其妙地轻叹了一声,不知是在怪她手脚笨还是想起些什么,对景勉说:
“让顾桓来把人领走。”
“顾桓托景勉转告侯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事情很快便会了结,侯爷不必多虑;傅明远只知道府中来了一个痴恋沈默喧的人,并无察觉半分……”景勉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痴恋?怎就不见当初别人有十八姬痴恋兰陵侯的谣传?
她没有再往他的书房偷偷地送花。
一连几天,平静得让景渊经过书房时不想再多看一眼,可又偏生收不住视线,幸好他的表情淡漠如水,旁人根本看不出那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