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让众人心头巨震。有人为了水龙王哭,有人为了死里逃生笑,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
陈海和黄南都住了手,默默退到了张清妍身边。
“你杀了水龙王”那些人也停了手,不敢上前,却是仇恨地指着张清妍。
谭念瑧脸上的喜色僵住,手足无措地喃喃问道:“为什么还要这样那只妖怪不是死了吗”
她身边的谭念瑶没有回答,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张清妍摸了摸黑猫,看都没看一眼,问道:“我说了,那只是一只妖。确切来说,连妖都不是,不过是妖兽残存的一点妖气。你们原本所说的水龙王不是它,即使是它,你们封一只妖为王,膜拜它,供奉它,现在我斩妖除魔,你们是要将我当做新的王,还是忠诚于旧主,为它报仇,或从容赴死,追随它而去”
说到那个“死”字,张清妍抬眸,冷眼看向那些人。
她的声音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河面。
“大王”有本就跪地磕头的船工对着张清妍高呼。
这声音又像是一个新的信号,不少人跟着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瘫软在地的掌柜回过神,爬起来跟着磕头,声音越众而出:“多谢大仙斩妖除魔,拯救我等性命”
一众人等连忙改了口:“多谢大仙”
“大仙太厉害了”
“我就知道那什么水龙王是个妖怪”
“是啊是啊,你看它那样子就是只妖怪啊”
议论声嘈杂。
还怒视着张清妍的数人手足无措,脸色涨得通红,双眼中也充满了血丝,拳头攥紧,全身绷住。
“你们要对大仙做什么”有人跳出来指着那些人大骂。
“他们不是要供奉水龙王吗把他们扔水里去”
愤怒的声音又起来了。
谭念瑧只觉得一颗心被扔进了冰水中,让她疼得刺骨。
“行了,开船吧。”张清妍挥挥手,又对掌柜说道,“我要清洗一下。”她身上还带着刚才杀人留下的血渍。
掌柜打了个哆嗦,立即应声,大声吩咐手下准备热水和澡盆。
谭念瑧站立着没动,直挺挺地挡在船舱口。
谭念瑶拉着她进了船舱,看她那模样,思忖片刻,还是停下步子,等张清妍走过后,带着她跟上。
他们这些人离开了,掌柜擦着额上的汗水,吁了口气,又命令道:“把那些尸体都扔下河。”
“掌柜的,那这些人呢”手下指了指那些隐忍着愤怒和悲伤的人。
掌柜想了想,挥挥手,“给他们一条小船,让他们离开。”
“是。”
张清妍回屋后身体一晃,脸上泛出青色。一直紧跟着她的姚容希伸手一扶,将她抱起后好好放在了上。张清妍这才长出一口气,脸色却没有恢复。
“大仙这不要紧吧”陈海关心地问道。
黄南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珠,抢先一步答道:“大仙能有什么事啊”
“是没什么事,消耗过大而已。”姚容希淡淡说道,倒是没有太担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身后传来谭念瑧脆弱的声音。
姚容希没回头,陈海和黄南回头看向谭念瑧,发现谭念瑧的脸色不比张清妍好到哪儿去。黄南想开口,被陈海拉着退开。
张清妍闭目养神,但没让谭念瑧再问,回答道:“是可以不杀。不过这样一来,我要解决那只鱼妖会麻烦很多。”
“麻烦”谭念瑧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是啊,要等它忍耐不住露出破绽。”
那些妖气只有本能,杀活物是随机的,迟早会攻击到张清妍,在那一瞬间,她才有施展法术的机会,远不及她主动出击容易。这期间要死多少人,更是未可知了,可能它下一个目标就是张清妍,也可能把人全杀光了才轮到她。
“那是一条人命啊他们只是愚昧只是不明白如果好好同他们讲清楚”谭念瑧慌乱地说道,说到一半她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愚昧,所以不可能同他们讲清楚。愚昧,所以他们也只有死。优胜劣汰,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不过,他们死不是因为愚昧,而是因为恶意。你不要忘了,他们一开始想要杀我自保,先选择了你死我亡这条路,那我杀他们自保,也就没有错。”张清妍接着她的话说道。
谭念瑧焦急地说道:“他们只是不知道那是妖怪,以为只有你死了才能让它停止作恶”
第二百五十五章 鱼妖(五)
“你的意思,是我该引颈就戮,让他们把我扔下河,然后看到妖怪继续祸害,期待他们因此大彻大悟”张清妍睁开眼,死水一般平静的眸子看向谭念瑧,语气中带着讽刺,可她的神色却是丝毫没变。
谭念瑧哑口无言。
张清妍问道:“你听说过决斗吗”
谭念瑧默然。
“一方挑选时间,一方挑选地点,公平合理。若是一方谦让,那就会让对方同时选择时间和地点,但这不代表生死决斗的时候还要谦让。我比他们强,比他们睿智,我先让他们先做了选择,这已是我的仁慈。既然他们选择了,就要承受这个选择的结果。更何况,”张清妍嗤笑一声,终于是带了点情绪,“决斗是为了信念,他们是为了生存,那需要什么公平合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先一步退到了作为一个活物的最低限度,给自己限定了生或死两种结局。我还只杀了他们中的一个而已,有什么不对就算算上陈海和黄南杀伤的人,以及我后来血炼杀死的人,也只是那些叫嚣要杀了我的人中的小部分。我都没有趁机报复他们,做到这种程度还不够吗”
若是张清妍有心,刚才先用血煞多杀一些人,多炼一会儿血煞,那现在也不会因为消耗过度躺在上不能动弹。但这些事,张清妍做的时候觉得理所应当,现在也理所当然地懒得去讲。
“天水城已经完了。从他们第一次开始祭祀水龙王,第一次用无辜者的性命保全自己的性命开始,他们就已经退到了活物的底线,是他们让自己退无可退。”张清妍缓和了语气,淡漠地说道。
“可是他们”谭念瑧不甘地说道,“他们中也有人不愿意。”
无知,盲从。
正因为如此,谭念瑧才觉得天水城人不是罪无可恕,反倒是很可怜、很可悲。若有人指正了他们的错误,他们都能够好好活下来。
“不愿意可以离开,离开用那些无辜孩童性命来保护的天水城。”张清妍强调了一句,“别说什么困难,再困难也比不上那些死掉的孩子。”
谭念瑧张了张口,没再能说出反驳地话。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接受选择的结果。”张清妍冷笑出声,“他们要是真的全因为信仰而要杀我,那在我说出水龙王不存在的时候,就应该杀了我,更应该杀了决定停止祭祀的顾长生。那样的话,我即使为了自保反击杀了他们,也会为他们超度。”
就如贤悦郡主的那个丫鬟紫萼,无论贤悦如何待她,她都一心为了贤悦,哪怕最后对贤悦郡主哀莫大于心死,依旧为了利亲王府而死在了皇宫之中,尽忠职守。因为紫萼是这样的人,张清妍才会为她请判官,祝福她的来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的全心全意相信水龙王,为什么要活祭童男童女,而不是自己投身入河,去见见水龙王呢水龙王被我所杀,他们又为何没有追随自己的信仰慷慨就义”张清妍接连讽刺,“信仰可不是他们那种瞻前顾后的可笑举动,说穿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苟且偷生,包括信仰水龙王,也是为了让水龙王不要发动洪水,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可以因此杀人,那么,别人为了生存而杀他们,就没什么好指摘的。”
如张家人全心全意地为了家族,屠戮他人在所不惜的同时自己也舍身忘死。
杀与被杀本就是很公平的事情。
连自己的命都不敢抛出去,光牺牲别人来高呼信仰,只让张清妍觉得不耻。
谭念瑧低泣了几声,“如果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他们大概会重新祭祀莫须有的水龙王,继续送没有选择机会的孩子去死。”张清妍打断了谭念瑧的话,无所谓地说道,“玄坤引来了地府鬼差,害死了那么多人,但他们会将这些归咎于水龙王的怒火,而只要水龙王祭祀不停,接下来,还会有另一个玄坤出现,让天水城再覆灭一次。这就是天道秩序。膜拜邪物,杀害同类,注定被天道毁灭。”
“就这样不断轮回循环”谭念瑧觉得无法呼吸。
“不,到了一定的时期,会有人打破这个循环,让他们真正放弃信仰所谓的水龙王。”
谭念瑧眼睛亮了起来,“那个人不能是你吗”
“不能。”张清妍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谭念瑧觉得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张清妍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些,所以对张清妍现在放任自流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因为不可能是我。”
这一点,张清妍离开天水城前就发现了,碰到鱼妖,看到船工们的反应,等于是又验证了一次。她还不知道谭家的调查,不知道天水城本就是有修士撺掇,为了水龙王而建,要是知道,她会直接告诉谭念瑧,铲平了天水城,才能除掉“水龙王”。不动天水城,妄图让天水城人忘记水龙王,那就只有像利州府那样被修士放弃,又盛极而衰,物极必反:利州府就是因为墓穴太多,引得盗墓猖獗,接着因此让人放弃在那儿安葬。这需要的就是漫长的时间了。
谭念瑧颓然地坐下,终于是哭了出来。
张清妍说道:“你有功夫哭,不如自己想想该怎么拯救将来的那些孩子。”
谭念瑧怔住,泪眼朦胧地看向张清妍。
“别光想着求别人来救人。也别光想着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改过自新。试试看自己去救人吧。”张清妍重新合上了双眸。
谭念瑶一直安静旁听,直到听到此,心头一松,对着张清妍盈盈一拜,拉起谭念瑧离开了。
谭念瑧回屋后,仍旧回不过神来,茫然了片刻,才抬眼看向谭念瑶,问道:“姐姐,我能救那些孩子吗”
谭念瑶想要鼓励谭念瑧,可对上妹妹纯澈的眸子,她不置可否。谭念瑶是真心不觉得这是靠谭念瑧可以做到的事情。别说谭念瑧了,连张清妍都不行。她自始至终都没觉得张清妍能有这功德。要说顾长生还活着,他能够立场坚定地坚持取消水龙王祭祀,如此过上几年,还有可能实现。现在顾长生死了,没了拥有绝对权威的领头人,这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谭念瑶叹息一声,说道:“这种迷信的念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打破的。”
谭念瑧思索起来。
谭念瑶见她放不下这心思,怕她钻入牛角尖,执迷不悟,只能坦白说道:“顾长生死了,漕帮接下来会陷入混乱,连带的,整条运河和一些漕帮控制的支流都会混乱起来。而这样一来,水龙王更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噱头,被四分五裂的漕帮帮众争抢,连顾长生的死都会按在水龙王头上。”
谭念瑧一听就醒悟过来,喃喃说道:“等到漕帮稳定,水龙王的地位更会稳定,一切会恢复到顾长生生前的模样。”
“没错。”谭念瑶说道,“其实这事情,天水城百姓不重要,漕帮才是关键,但要灭漕帮,谈何容易”
谭念瑧问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像大仙说的,不断循环,甚至有可能再出一个玄坤”
谭念瑶沉吟着说道:“现在也未尝不是个机会。漕帮四分五裂,实力大减,正是朝廷动手的时机。”
谭念瑧眼睛一亮,可立刻就问道:“可是朝廷会剿灭漕帮吗”她也不是全然不懂朝堂政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溟(一)
“修河的工部、沿河的衙门、争夺军工的将领,还有背后的皇子权臣”谭念瑶念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漕帮是一块肥肉,会有人想要剿灭漕帮,当自己的功勋,也会有人想要扶持漕帮,让它成为自己暗中的势力。顾长生的死,只会让这场博弈进入新的阶段,让原本的局势也跟着混乱起来。”
“回京之后,和祖父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想要消灭漕帮的朝臣。”谭念瑧出了个主意。
谭念瑶再次摇头,“漕帮背后肯定少不了京中权贵的扶持,可至今都没有听说那人是谁。不知道扶持的是谁,那就更不知道要消灭他们的是谁了。”
谭念瑧愣住了,“为什么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真亦假时,假亦真。明面上一套,背面上一套的人不少。谁知道那些口口声声喊着漕帮大患的人真心是什么呢朝堂上向来如此。时至今日,连祖父都不确定漕帮背后是谁。”谭念瑶劝道,“我们家若是贸然行事,说不定还会帮对方一个大忙。”
谭念瑧泄了气,忽然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道:“会不会是那个七皇子”
“七爷”谭念瑶一惊。
“原来也没人想到方家是他的人,没想到方家在背后搞鬼,还吞了崔家那么多银子。说不定漕帮也是他暗中的势力呢”谭念瑧也听说了在宣城沸沸扬扬的事情。
谭念瑶想起了七爷。
她小时候见过七爷一面,明明那个人面上倜傥,肆意张扬,像是个热情如火的人,可对上那双眼睛只让她觉得心生寒意,还为此做过噩梦。那双眼睛太冷了。而七爷的行事作风真的是浪荡子,看到年幼的她,呲牙咧嘴,还摸了自己脸,说要抱他回去当童养媳。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父亲了啊
那是玩笑话,她当时小小年纪就能听出来,却仍然觉得毛骨悚然,只因为他那双冰冷的眼睛。
可奇怪的是,祖父对七爷的态度倒是平和,没有像旁人那样避如蛇蝎。据说当年七爷被了然大师点中有龙气,许多人趋之若鹜,后来当今圣上继位,那些人犹如鸟兽散。祖父对七爷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另有一些看着他长大的老臣也是如此,就连皇上,似乎也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我看就是那个七皇子搞的鬼”谭念瑧肯定地点点头,气鼓鼓的。
“你又没有证据。”谭念瑶哭笑不得。
“让大仙看看他,他身上肯定身负孽债”谭念瑧愈发肯定,“就像那个林夫人一样”
谭念瑶心中一动。
七爷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个争权夺位的人,他当年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大概他就是这样掩饰自己的野心,所以当今圣上登基后,只夺了他的封号,将他贬为庶人,没有其他惩罚,连钱财都没罚没,对他的态度也是温和亲切,还会招他进宫,让他继续好吃好喝地当二世祖,成了京中有名的富贵闲人。
七爷并没有因为那次夺嫡而伤筋动骨,只是失了无足轻重的皇子封号。
“快点儿到京城吧让大仙好好看看那个七皇子”谭念瑧心心念念着。
谭念瑶见谭念瑧重新恢复活力,就没再多说。
到京城啊。她也希望能快点儿到京城呢这一路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她想要快点儿回到京城,回到家中好好休息。
可京南运河绵延两千多里,哪是那么快就能到的
船只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坐不惯船的人会因此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都不舒服。
张清妍如今就是这样的状态,可她不是因为晕船,而是因为疲惫和噩梦。
她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中万里黄沙见不到头,风一吹,砂砾飞舞如同巨龙。在漫天黄沙中,她看到了一座小镇,镇中人人裹着头脸,恨不得连一双眼睛都遮起来。在这些人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眼睛晶亮清澈,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疏离淡漠。第二眼看到的是一个道士,一身白色道袍,用一根小木棍束了发,宽大的袖袍摆动,随之扬起的飞沙走石却近不了他的身。
张清妍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初代先祖,可很快她就回忆起来,在关于初代先祖的记录中,从来没有这样一段。
那个道士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带着她离开了沙漠中的小镇,暂居在一处普通的村庄,给她启蒙,教她最基础的打坐修炼之法。不久后,梦中的场景跟着飞速变化,可张清妍却能捕捉到所有的瞬间:青山绿水、热闹市集、幽静古寺、壮阔海洋道士带着小女孩走遍了万水千山,那些风景却影响不了女孩的心境,每个日夜,小女孩都在静心修炼。
等到小女孩的身形抽得高挑修长,从女孩变成了年轻女子,那个道士间消失了,长大了的女孩重新回到了沙漠。
那座小镇已经没了踪迹。
女子蹲下身,伸手抹过黄沙,露出来的还是砂砾。女子随即将手插入沙中,赤手挖掘一天,才露出了石屋的一角。
那座小镇已经被黄沙掩埋在深处。
女子跪地抚摸着那石屋一角,良久才起身,一挥手,沙漠中凭空出现了一片绿洲。
湖水清澈,倒映出了女子的面容。
张清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她
清丽的容颜,淡漠的神色。
她所梦到的女子是棪榾的师父,那个一直干扰她心神的女人。
在这个时空,有这一手幻境本事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张清妍如此感慨着,忽然间惊愕地发现,那片绿洲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即使是在梦中,张清妍仍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开辟小世界
这个女人在这个时空中开辟出了自己的小世界
结界、时空、幻境
张清妍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顿时明白棪榾的那点小本事,全是这个女人教出来的而棪榾显然没有青出于蓝,反倒是差这个女人太多了这个女人的实力远超自己想象就是在张家,也只有初代先祖那批祖先能有这样的能耐吧不过,张家的时空毕竟和这个时空有所不同,张家后嗣要修炼太难了。
接下来的梦境张清妍没有再留神,只知道女人在绿洲中居住了一阵,就封锁了这一片空间离开了。她辗转各地,挑选合适的弟子收徒,带他们进入绿洲中,教授他们修炼方法。
许久之后,女人路经一处城镇,停下了脚步。张清妍只当她又要收徒,却发现她在侧耳倾听。
“凌家终于出了个读书人”
“他们一家是苦尽甘来,好不容易从漠北那场沙暴中逃了出来,现在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
张清妍顿时如同惊醒一般打起精神,仔细看去,发现女子正遥望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敲锣打鼓,站在门口的几人满脸喜色。
女人隐去身形,如同一尊石像矗立在那里,三天三夜之后,她才离去,回到了绿洲,自此足不出户,呆在自己开辟的小世界内专心修炼,教授弟子。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棪榾寻到了她。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棪榾被她惩罚。下一刻,张清妍感觉到了剧痛。
又开始了
那个女人死时所受的折磨再次降临,张清妍并没有因为多次感受而提高了一点儿抗性,这一次反倒是比前两次更为清晰地感觉到了痛楚。
魂魄上的痛楚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感受到了女子的悲伤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南溟(二)
为何悲伤
张清妍一边忍耐,一边茫然。
泪水从眼角滑落,心悸的感觉如何都克制不住,可张清妍完全不明白这种心情从何而来。
她漏看了什么还是那个女人没有给她看什么
刚这么想,张清妍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爹爹说养不大我,只给弟弟取了名字。”小女孩回答。
“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不着急,你先随我学习,等到你想到要叫什么了,告诉我即可。”
女孩的声音变成了女人清冷的声音,“师父,我决定了,我要叫南溟。”
碧蓝如洗的天空,铺满黄沙的大地,只有女子面前石屋的一角是这天地中唯一的例外。
这怎么可能
不,这是故意的
迟迟没有取名,让女人自己取名如同那石屋的一角,是天地间的异类
“这里就叫做陵渊吧。”女人挥手开辟出了绿洲。
陵渊
居然是陵渊
张清妍忽的清醒,撕裂魂魄的痛楚再次袭来。
魂魄再次被人抽取,覆盖着白光的身影这次变得清晰:头上用一根木棍束发,身上穿着带有广袖的白袍,面容清俊儒雅。
一时间,张清妍都忘记了痛感。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人,又仿佛在情理之中南溟的师父
养魂炼鬼
张清妍下意识地开始猜测他的目的,随即感觉到自己被抛入虚空之中,那个身影变得遥远模糊。她猛地下坠,从上惊醒。
“又做梦了”温柔的男声在耳畔问道。
张清妍侧头,看向了姚容希。她点点头,又转回头继续发呆。
“这回梦到什么了”
“南溟,还有她师父。”
“谁”姚容希疑惑。
“还是棪榾的那个师父,这回我梦到了更多的事情”张清妍迟疑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那个幕后的修士是谁了不,也可能不是”
“到底梦到什么了”姚容希坐到了边,伸手拂去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张清妍将梦境娓娓道来,问道:“你说,是南溟想要我替她报仇吗”
姚容希诧异,“她都开创了陵渊一脉,那么多徒子徒孙,何必要你替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