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薄有家产,家里面添了些伺候的人在,却不像大户人家签的死契,而是活契。
脸如银盘的秋露就劝:“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铺子和家里头还都要靠您撑着呢。”
形粗色黑的桑落斜睨了秋露一眼,脆声说道:“老太太那么刚强的人哪会有事再说了,有少爷在,酒铺的事情哪用得着老太太操劳的倒是家里面的事情需要老太太挂心。”她露出笑容,又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看少奶奶去了,少爷还年轻,小少爷又年纪小,是不是再给少爷添个人”
秋露气白了脸。少奶奶还没落葬呢,桑落就想着要给少爷说填房她这安得是什么心思
商九娘皱起眉头,喝斥:“胡闹”
桑落瞅着商九娘直笑,“我这哪是胡闹啊少爷那么喜爱少奶奶,少奶奶去了,少爷也魂不守舍的,不找个知冷热的贴心人伺候他哪行啊叫奴婢说,这继室啊,最好是相熟的姑娘,免得嫁进来还要磨合,身份呢,低一些,对没了亲娘的小少爷也好,您说是不是”
秋露难以置信地瞧着桑落。
桑落嘴角含笑,目光紧紧盯着商九娘,“老太太可要心疼心疼少爷,他为着少奶奶可是豁出去了的,现在还依着那个秃驴的话在胡闹呢。”
商九娘神情凝重,“今日都小殓了,轩儿还在摆弄那些东西”
桑落笑容灿烂了一些,“可不是少爷可认真哩”
商九娘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叮嘱了旁边的奶妈妈照看孙子,连忙就往外走。
桑落跟在她旁边,叽里咕噜地又说了起来:“老太太,您可快些做决定的好。这会儿少爷只是想着少奶奶尸身不腐,谁知道往后会做出什么怪事来呢”
商九娘含糊地应了一声。
桑落撇嘴,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不再说了。
秋露脚步沉沉地跟在她们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桑落的背影。
三人到了正屋。
屋内帷帐层层叠叠,遮掩得让人看不清里头的境况。走进去了才瞧见,整个屋子被人清空了,正中间挂着一口悬棺,四角被铁链吊在横梁上。棺材的四角之下竖着四根白蜡烛,烛光摇曳;正前方则摆着一个铜盆,里头还留有烧成灰烬的黄纸。
整个房间阴冷潮湿,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商九娘没瞧见商柳轩,心头惴惴,招来了在这儿守灵的两个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酒铺里头出了些事情,商柳轩急匆匆地赶去处理了。
商九娘想了想,硬着头皮叫人把棺材给打开。
一开棺就看见了其中躺着的尸体。绿色的绸缎将尸体从头裹到了脚,密实无缝,只能从身形上看出这是个女人。两条腿的位置是黑红的颜色,像是被血液浸染过,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诡异。
商九娘目不转睛地观察了半天,毫无所得,只能喊人把棺材重新合上,又派人去找了大管事周岩来问话:“我叫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周岩回答:“老太太不必担心,小的询问过城里城外的老人家了,这法子是城里头早年常用的,尸体是不是真不会变白骨,没人挖出来瞧过,但肯定不是什么邪术,不会害了人的。”
“真是如此”商九娘心中存疑。
“真是如此”周岩铿锵有力地说道,“据说是前朝的一个厉害阴阳师傅最早开始这么做的,他算了利州府的风水,这样葬尸可保尸体千年不腐。还有其他地方的达官贵人为此专门选了这儿当墓葬的呢那时候引来了好些土夫子,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洞。要不是那些个挨天杀的土夫子太过猖獗,利州府如今就要遍地旧墓、没有活人了。”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商九娘蹙眉思忖。
“这都是老黄历了。那时候的土夫子好多留就在了利州府内不走,专门就盯着那些坟墓。还有在这儿成家,安顿下来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些人可不得藏着掖着吗这叫是改朝换代了,那些老人家才肯说说这事情。”周岩又说,“原来安在利州府的那些坟,有后嗣在的被迁走了,没有人打理的则留了下来。城东郊外好大一片坟地在,这您也是知道的。现在是不毛之地,就留了些荒坟和那个寺庙在。原来可是寸土寸金还没有闲置的,坟堆、墓碑密密麻麻。”
商九娘有些坐立不安。
她在利州府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那片地方,阴森森的,凌乱的坟头、墓碑,寸草不生的湿润泥沼就连建在那儿的那座寺庙都没有一点儿佛气,反倒是灰扑扑的,像是阎王殿。
“老太太,小的还打听到个事儿。”
商九娘抬眼。
周岩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少爷碰到的那位僧人是慧能大师。”
商九娘瞪大了眼睛,“慧能大师莫非是那位慧能大师”
周岩用力点头,“就是那位所以啊,老太太,您放一百个心吧少奶奶这葬法没有错的。”
商九娘神情变幻莫测,“可宝儿那身体”
“老太太,您可真是糊涂了。少奶奶那样的死法,小少爷还能有个好的”桑落笑嘻嘻地说道。
商九娘心头咯噔一下,不满地瞪了眼桑落。
桑落不以为然,接着说道:“照我说,还是要给小少爷找个娘,好好养着才行。”
周岩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秋露忍不住喝道:“少奶奶就躺在隔壁呢,你还有胆子胡咧咧”
桑落瞥了她一眼,“你也说了,少奶奶是躺在隔壁。”
秋露被气得差点倒仰。
“行了,这事情等万氏的丧事办完了再说”商九娘拍了拍桌子。又问周岩,“晨荣那儿怎么样了”
周岩回答:“老太太放心,我家那口子刚回来,说晨荣少爷已是比原来好了很多,不再打人了。”
商九娘松了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那就好要是晨荣能痊愈了,我也就能安心了。总住在那地方,也不是个事儿。”
“您老是大善人,菩萨一定能听到您祈愿的。”
周岩笑了起来,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第一百零七章 乱坟(一)
大清早的,天还蒙蒙亮,通往橘村的小路上,黄南驾着马车,陈海坐在他边上。
魏大爷的牛车慢吞吞地跟在后头。车上除了魏灵芝,还挤着两个男人,身体僵硬,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土路。他们的脚边摆放着一具骸骨,颈骨断裂,头颅随着牛车前行而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和轮轴转动的声音混在了一起。那两个男人虽然没有去看,但总是控制不住地竖起了耳朵去分辨那声响,没听到,就毛骨悚然,听到了就打个寒颤。如此反复。
那具骸骨,自然是留在驿站前的苗倩娘,而这两个男人就是苗倩娘的两位兄长了。
魏大爷把两人找了来,两人磨蹭了许久,询问了张清妍一百八十遍,才决心把苗倩娘带回去重新安葬。可站到了骸骨边上,他们又不敢碰了。魏大爷和魏灵芝两人也好不到那儿去,魏灵芝直接缩了,魏大爷则苦口婆心地劝两人不要怕,苗倩娘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反正是不碰的,只肯动嘴皮子。到最后还是陈海和黄南把骸骨给搬到了牛车上。
两辆车到了橘村,苗家两兄弟又苦着脸来求陈海。
陈海鄙夷地瞥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
他们转而求了黄南。
黄南没那么多心思,一口答应了下来,把苗倩娘的尸骨给放进了原来的棺材之中。
苗家两兄弟赶紧把坟坑重新填了,对陈海和黄南千恩万谢。
陈海不屑地哼了声,拉了黄南,转头就坐回到马车上,马鞭一甩,驾着马车离开了橘村。
离了橘村,陈海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两兄弟可真不是人”
马车帘打开着,张清妍和姚容希坐在里头,黑猫则趴在张清妍的膝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人之常情。”张清妍平静地说道,抚摸着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
“那是他们的亲妹妹他们一家子给卫家的畜生逼死了,他们都没害怕,照样和他们住在一个村里头,反倒是怕他们的亲妹妹”陈海心中窝着火,粗声粗气地说道。
黄南沉默着。
张清妍问:“镖局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海顿时哑了。
“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改了主意。”
陈海扯着嘴角笑了笑,“就是好奇。”
黄南一同开了口,说的却是其他的:“还不是因为黑皮脸那个窝囊废”
陈海巴掌呼在了黄南的后脑勺。
“是因为我的缘故”张清妍不假思索地问道。
陈海回头望了眼平静的张清妍,无奈地回答:“和大仙你没什么关系。”
“黄南,你说吧。”张清妍直接无视了他的回答。
“嘿大仙你知道吗您可出了大风头了”黄南和陈海截然不同,很是兴奋,要不是陈海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早就想和张清妍说了,“肃城的事情现在可是传遍了,您原来在宣城办的几件事也传开了还有人开价一千两黄金要找您给做法事的呢李家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平了,最后还是谭老爷出面,把夫妻俩收到了谭府,到谭家一间铺子干活我和陈海一回去,我们镖局的不就都知道我们这趟镖是送您了嘛乖乖那架势直接把我们给围了,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们给牵线搭桥”
“你说的那个黑皮脸是怎么回事”
黄南耸肩,“他是总镖头,把我们给赶走了。”
“因为你们不肯介绍他给我”张清妍猜测道。
她休息了大半个月,这期间只有大鲁旁敲侧击地问过,被姚容希给挡了回去。其他的人或许都不知道她正呆在这家小驿站里头。
“才不是呢那怂货都不敢问您的事情肃城死了那么多人,利亲王也完了,他怕我们两个给镖局带来麻烦,就把我们给赶了。我同您说,那个窝囊废从小就胆子小。他是原来总镖头的儿子,三岁上头就开始练武、十四岁就跟着走镖了,现在好说也是老江湖了,但人怂没办法,三十多岁的镖头,见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少爷,吓得尿裤子”
张清妍点点头,“那是我连累了你们。”
“大仙,这哪是你的错”陈海忙说道,“这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彭真就是那样个人。之前也赶走过一些镖师,都是因为走镖的时候碰见个贵人,口没遮拦,胡说了几句。人家都没吭声,他先把自己人给处置了。别说是我们这些镖师了,连亲妹妹他都给撵走了。”
陈海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甘心,可也没有法子。
他和黄南不同。黄南是半路出家的,从小身体底子好,原本在码头上给人扛大包,后来打听到镖局钱多,就进了镖局,来义正镖局之前混过四五处地方,在义正呆的时间虽长,却没什么感情。陈海他爹就是义正的镖师,娘死得早,他从小在镖局长大。他爹走镖的时候碰到盗匪,被人一刀砍到了要害,当场就死了,骨灰坛子被同行的镖师给带了回来。
原来的总镖头对陈海很照顾,他过去想着,自己一辈子会和爹一样,一直在义正走镖,直到走不动了或走不了了。没成想,这会儿才二十郎当呢,就被赶出镖局了。
陈海是老资格的镖师了,又被镖局里头几位老镖师看着长大,黑皮脸赶人归赶人,银钱上没亏待陈海,还送了一匹马和一辆马车,当做是全了两代人、那么多年的情分。这会儿就成了张清妍他们上京的工具。
张清妍淡定地说道:“我没说我有错,只不过是我做的事情影响到了你们。”
陈海微愣,忽然就莞尔一笑,心头的郁气一扫而光。
“即使离了镖局,你也不用跟着我们上路。”张清妍又说。
陈海咧嘴笑着,“当镖师的,镖在人在,镖毁人亡。我原本顾念着镖局,接受了姚少爷的好意,这会儿孑然一身,自然是要走镖到底的”
陈海焕然新生,一撇头,好脸色又没了。
“你往哪儿走呢”陈海骂道。
黄南挠头,“利州府可不就是这条路吗”
“你上回走镖,就是走这条路的”陈海目瞪口呆。
“是啊黑皮脸那怂货都尿裤子了”黄南大笑出声,“我原来就奇怪,走一趟镖,带那么多裤子做什么”
陈海伸手就抢过他的缰绳,勒住了马匹,大声呵斥:“你这二愣子上回也是你赶车才走这条路的吧”
黄南点点,莫名其地望着陈海。
陈海黑了脸,拽着缰绳就要掉头。
“等等”张清妍忽而开口。
陈海心中一颤,“大仙,您不会是又看到鬼了吧”
张清妍摇头,神色古怪地眺望着道路的尽头,“那前头有什么气息有点奇怪”
“是一大片乱坟岗,再过去还有座寺庙,”陈海咽了咽喉龙,“不是烧香拜佛的那种,而是收治疯子的地方。”
姚容希问她:“到底是什么气息”
“我也说不清楚。阴气和煞气特别重。”张清妍皱起眉头来,“乱坟岗再过去就是利州府”
“是啊。”陈海点点头,“去利州府一般都不走东城门,而是从其他地方绕。”
“就是路上没什么人,有点冷而已。”黄南大咧咧地说道。
姚容希沉吟了一会儿,决定道:“我们就走这条路。”
陈海惊吓地瞧着姚容希。
“嗯,就走这条路,正好练练手。”张清妍说道。
清枫死亡的背后隐着个修士在,她需要修炼,也需要点实战。就像张家继承了传承的子嗣,到了年龄,必须要云游四方一样。
第一百零八章 乱坟(二)
利州府东城门往外,是一片乱坟岗,顺着官道一路延绵,全是黑褐色的松软泥土,寸草不生。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利州府是一座荒城呢。
原先这里还不叫利州,几代知府都想要改建了这片地,但每每动土,都会发生些地面塌陷的事故,有两次塌了大坑,把十几人埋在了里头,摔得浅的还能爬上来,摔得深的就只能被人挖出尸体来。后来有位老工匠来这儿走了一圈,烟杆一路敲过去,就冲着知府摇头,说下头都被建坟的和盗墓的给挖空了,条条道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清理这片坟地,只能从边缘一点点清过去。一任知府也不过三年,哪能浪费在这上头所以这片乱坟岗就一直荒着。
陈海讲到这儿,就有些晃神,问张清妍:“大仙,是不是因为坟地的关系才阴气重啊”
“那不该有煞气。”张清妍回答,又问,“难道这里葬了个特别的人物”
陈海摇头,“这就没听说过了,都是荒坟,连块完整的碑都找不到,谁知道葬了什么人啊。”
“不一定是名人,像是女鬼江铃,籍籍无名,但她的魂够厉害,怨气极重。”
这既有江铃自己的,也有华居士的。两者合在一块儿,加上华居士本身就是个修士,自然就厉害了。
“那就更不知道了。”
陈海算是个有心人,走南闯北,碰到的风土人情、奇人异事都记在心里头,可也不是百事通、万事知的。
“那家寺庙又是怎么回事”张清妍问。
“那寺庙原本是为了超度这里的亡魂才建的。”
知府想要改建乱坟岗,就临时搭了间寺庙了几位僧人坐镇,超度起出来的无名尸骨。结果改建几次被迫中断,那间寺庙的僧人来了走、走了来。近几十年的知府都放弃了这块地,寺庙就空了。后来有几个无处可去的僧人住到了里头,也没人来管。他们和枫叶观有些相似,没有念经的本事;他们又比枫叶观的情况更加糟糕枫叶观好歹是手续齐全的道观,被分了土地可以耕种,自给自足,这间寺庙只是供超度的僧人临时居住的地方,没有分土地,周围的土地又都是不能种庄稼的坟地。那几个僧人只能另谋出路。随后也不知怎地,想出了收治疯子的主意来,倒是真让他们把生意做了起来。
陈海接着说:“那里头住的都是疯子,听说半夜还会传出嚎叫声。”
黄南咂嘴,“真有惨叫的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像是有人在被暴打,皮肉的声音可响了。”又叹息道,“原本还想在那儿借住一晚上的,结果黑皮脸死活不同意,我们只能连夜赶路了。”
陈海生气又无力地看着他。
“我们今晚上可以在那儿借住”张清妍关心的事情和黄南的心思莫名契合。
陈海泄了气,闷声说道:“是可以,那寺庙只管收钱,让做什么都行。”
“哎,进了地界了”黄南一声呼,手一指,就瞧见马车前方竖着的几根细木条和微微隆起的坟包。
张清妍喊了停,从马车上头爬了下来。黑猫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脚边,冲着坟包喵喵直叫。
陈海心头一紧,忙跟在张清妍后头,问道:“是有鬼吗”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鬼”张清妍瞥了他一眼。
陈海讪讪低头。
张清妍走到了坟包前头,蹲下身,拂去了木条上面的尘土。上头用小刀刻了歪七扭八的字迹,经历风吹日晒,痕迹淡去,辨不清上面写的内容。张清妍伸手捻了一些坟土,细心察看。
“阴土。”张清妍做出了判断,拍掉了手上的土渣子。
阴土指的是蕴含阴气的泥土,有因为地势风水而集聚阴气的,也有因为修士做法而炼化成阴土的。尸体带有阴气,因此坟地里经常形成阴气,但这等阴气会随着墓主投胎而散去,若是墓主化作了鬼,那就只会跟着鬼跑,而不会留在坟墓里头。
这座坟包明显有了些年头,它的主人即使老老实实排队投胎,也该转世轮回去了,坟包的阴气应该散了才对。
张清妍放眼望去,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阴气和煞气,这就有些古怪了。
姚容希问:“炼尸”
阴土的作用五花八门,和坟墓、尸体起来,只有唯一一个可能性了。
陈海惊得差点儿跳起,四处张望,发现站着的东西只有他们四个而已。
黄南诧异地问道:“炼尸是唱大戏的演的那种”他伸直了手臂,吐出舌头,一翻白眼,垫脚蹦了两下。
没人理会他神形兼备的表演。
张清妍摇头,“这土阴气太重,隔着土我也看不出来。挖开来看看吧。”说着,她就看向了陈海,问:“你们有铁铲之类的东西吗”
黄南直接撸起了袖子,“要什么铁铲啊”他往掌心里头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一伸手就把那根木条拔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用木条把坟包给捅开了,“这土可松了,我上次来的时候,找个地方放水,一脚就给踩空了”
坟包一被挖开,就露出里头腐坏的棺材。土腥味和腐烂的味道冲了上来,让黄南一个倒仰,丢了木条,赶忙掩着鼻子往后退。
“哎哟,就是这味道我脚拔出来的时候,就闻到这股味道,那只脚洗了好几遍才干净了。”黄南抱怨道。
张清妍和姚容希同时皱起眉头来。
“喵”黑猫弓起了背,噌地蹿到了姚容希的脚后头,探出颗小脑袋来。
等味道散了,张清妍走过去伸手一探,抹了把棺材的盖子,手上沾了一撮黑灰色的阴土粉末。“把棺材打开。”
黄南又把木条捡了起来,往棺材的缝隙里一插,一压,木条“喀嚓”一声断裂,棺材则“咯吱”一响被撬了开了。黄南的大手握住了棺材盖,一用力,居然捏得棺材盖裂了开来他怔了怔,一只手就把棺材盖就提了起来。
“便宜货啊这是,太次了”黄南晃了晃那块木板。
“嘶”陈海倒吸了口气,眼珠子都快掉进棺材里头。
黄南把木板扔到了一边,问道:“怎么了里头真有僵尸啊”他说着就望了过去。
黑腐的棺材里头空空如也。
“怎么是空的”黄南满头雾水。
张清妍神色肃然,抬头眺望道路两旁高高低低的坟包,沉重地说道:“再挖开两个瞧瞧。”
陈海和黄南一人一个,又挖开了两个坟包。一个是有棺材的,早腐烂得不成样子,棺材盖都破了个大洞,一眼就能瞧见里头空荡荡的;另一个里头是一卷破席子,黄南一拎起来,那席子就碎成了渣。
黄南奇道:“怎么都是空坟”
“不是空了,是里头的东西跑了”陈海两眼发直地说道。
张清妍啼笑皆非,反问:“真要是僵尸自己跑了出来,他还会把坟给重新填回去”
陈海一震,“大仙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
“当然是人为的。”张清妍肯定地说道。
“盗墓的”黄南问。
陈楠白了他一眼,“盗墓的会选这种坟包下手还会把尸体给抬走”
“这地方的确是邪门。”张清妍叹了口气,“满地都是阴土,没有活物。”挖开的土里头,连只虫子都没瞧见。
“尸体都被挖了出来,坟墓却被掩饰好了。这是有人在掩人耳目,进行大规模地炼尸。”姚容希判断道。
“那这炼尸的法子也太粗糙了吧”张清妍眉头紧锁,“只用阴土埋葬,成了僵尸,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一点儿都不受控制。”
不能被控制的僵尸,炼来何用
第一百零九章 乱坟(三)
“乱坟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张清妍问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