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嘭”的一声,门被猛地关上。
女人身体一震,她想起了要逃,刚伸展开身体要从上爬下,“唰”地被人拖着两腿仰躺在上,双腿被打开,紧接着
“不”
钱婆婆干涩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划过。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是她陌生又熟悉的液体。
她已经有二十年没哭过了。夫君去了之后,她就没再哭过了,因为再没人会为她拭去泪水,哭,又有什么意思呢
钱婆婆别开头。她可以不去看上的暴行,却没法阻止住那声音钻入耳朵。钱婆婆声音干涩,蹲身要往下跪,“大仙,求您救救我媳妇”
张清妍抬手拉住了钱婆婆,声音清冷地说道:“这是她的死景重现,我没法阻止。别避开视线。”
钱婆僵硬地移动眼珠子。
女人的身下有血迹晕染出几道刺目的裂痕,甩出的斑斑点点像是一只只恶心的小虫子。
“人的本能是去遗忘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即使死后变成鬼魂也是如此。”张清妍看着女人毫无生气的双眸,“她那会儿已经没了意识,不会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之前,那阵混乱的时候,她是压根没有抬眼看的,可死景重现却有那么多的细节,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第七十八章 钱家(四)
一滴泪滑下,钱婆婆没有回答。
张清妍也没想要听钱婆婆回答,紧接着就说道:“她用魂魄的力量还原了当夜发生的事情,代价就是她的鬼魂变得神智全无,只能每夜重复死前的悲剧。”
“别别说了”钱婆婆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涌出。
黄南咬牙喊道:“大仙,你别说了快超度她吧”
“我为什么不说”张清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火光,“她想要我说她死不瞑目,拼了命地想要告诉所有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钱婆婆的牙齿“咔哒”作响,她咬紧了牙关,睁开眼,狠狠盯着上虚无的地方,好似能看出个邪恶的男人模样。
许久后,高举着的双腿颓然砸在了上,女人却没了反应。
屋子内开始发生古怪的事情,那些毁坏的东西居然一一复原了,就连女人的身体也复原了。
女人终于是动了,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眼中逐渐燃起了希望的光。
那光芒没有闪烁多久,她的身体浮了起来。
女人惊慌地挥手,“放开我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女人被举起,从罩上撕下来的布条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求你,你要杀我也好,再等半年,只要半年,让我生下他”
她苦苦哀求,可还是被挂在了横梁上。
“只要半年让我生下他我的孩子旭阳旭阳,救我,救我们的孩子”
“咯吱”一声响,话音戛然而止。
搭在肚子上的手无力垂下,身体在空中晃了晃,一摇一摆,逐渐静止。
所有的景象跟着消失了,屋内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
屋内四个人,却没有半点儿呼吸声。
张清妍去开了门,月光照了进来。
正是明月当空,已经到了后半夜。
“是谁”钱婆婆的声音幽幽,突兀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你媳妇没有看见,不过你夫君应该是看到了。”张清妍说道,看向了门口。
一道鬼影正站在门前,看到张清妍的时候,怔了怔,又看向了屋内的钱婆婆。
“进来吧,没想到这么有缘。正好,你也不用给你娘子托梦了。”张清妍让开了道。
钱婆婆一怔,转头望向了门外,可什么都没看到。
“闭眼。”张清妍一伸手,食指和小指对着钱婆婆的双眸。
钱婆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指轻轻点在了自己得眼皮上,一股力量涌了进来,等她再睁开眼,就看到了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钱婆婆失了神,呢喃:“夫君”
鬼影激动地快速飘了过来。他伸手想要触碰钱婆婆,快要碰到时,又是一顿,马上收了回来。
钱婆婆却是没这么多顾虑,可她伸出的手,直接穿过了鬼影。
又有泪水重新染湿了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鬼手足无措,抬手抚过她皱巴巴的两颊,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张清妍依样画芦,点了黄南两只眼。
黄南揉揉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阵那只鬼,“哎哟妈呀鬼”
他声若钟鼓,一下子惊醒了这对阴阳相隔的夫妻。
鬼对着张清妍一拜,“多谢道长让我夫妻重见。”
张清妍摆手。她又坐回到了上,倚着架子,喘了会儿气,“比起这种小事,说说那天你看见了什么吧。是什么样的鬼要了你媳妇的命”
鬼面容狰狞了起来,“那个畜生穿着华服,看模样是哪儿的公子哥,道行比我厉害许多。”
“肯定是厉害许多,设了结界,把谋杀布局成自杀,还在你家把你这位祖宗给赶出了家门,这只厉鬼不简单啊。”张清妍感慨道。
“祖宗家门”黄南听不懂这些。
张清妍就解释道:“这位可不是孤魂野鬼。他逗留在凡间没去投胎,是为了保佑自己家人的。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就是祖宗显灵了。”
子孙供奉先祖,祖先显灵保佑子孙。
这种华夏自古以来的信仰并非无的放矢,有些人死后不去投胎,留在自家,不做乱,不显形,只在关键时刻出手保护或指引子孙。他们受子孙香火供奉,保佑子孙,是受天道认可的。
但这样的人,或者说鬼,总是越来越少:有因为子孙后代不孝不再供奉,而失望投胎,或耗尽魂魄消失的;也有子孙死绝,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的。
就连张家也已经不供奉先祖了。人一死就去投胎转世,供奉什么东西去张家宗祠建立万年,四十一代之前牌位还摆得密密麻麻,像座大山,四十一代以后,宗祠里头的牌位山就消失了,只留下最高处的一尊牌位初代先祖张龘。
照理说,这样的“祖宗”,在自家地盘是很厉害的。阻不了天道,但阻止一只作恶的鬼伤害自家人,总是绰绰有余。
又照理说,会留下来照看后世子孙的,都是年长的族人,他们更有“家族”的意识。
张清妍瞧了眼鬼年轻的面容,又看了看钱婆婆满是深情的眼神,心中有了底。
放下这段,张清妍问:“除了看出那只鬼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还看出什么来了”
鬼痛苦地摇头,“我被他打出了家门,再回来,儿媳妇已经死了。凭我的能力,只能安抚着她的魂魄,却没法超度她。我怕那只鬼再来,想提醒娘子离开,却”
钱婆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愚笨,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怎么想到要复活的又是怎么知道肃城的事情的”张清妍又问道。
鬼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钱婆婆,咬牙说道:“因为我那日看到了女鬼”
张清妍愣住,“女鬼难不成”
“对,就是那个魇住了不少人的女鬼”鬼用力点头,“那会儿正巧儿子办差回来,我提醒不了娘子,就想着去提醒儿子。可他不信”
鬼有些失落。钱婆婆想要安慰他,苍老的手再次穿过了鬼的身体。鬼冲她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他在家没待多久就要护送郡主去别院小住。我见那恶棍没再来,就离了家去追儿子,之后,在别院看到了郡主和那只女鬼。我看到她伸手摸了郡主的肚子,郡主看得到她,吓跑了。
“我看到那情景,就问她如何让活人看见自己。她听我说了缘由,只让我带着家人离开肃城,此后就没有理睬我。后来的事情,大仙也知道了,我不死心地跟了她一个月,突发奇想,想要借她魇住的那些人的身体一用,就能同娘子说话,却是”鬼无奈地摇头。
“离开肃城”钱婆婆茫然问道。
“对你快离开这儿我看得出来,那只女鬼一直在肃城边上徘徊,恐怕是要做些大事情”鬼连忙说道。
鬼看出了那只女鬼所欲行事非同小可,却念着女鬼的一声提醒和后来的放任,没有生出阻止的念头,碰到了张清妍,还故意瞒下了这事情,只说了女鬼魇吓了一些混账,还警告张清妍不要多管闲事。
“可儿子他是王府的侍卫长”
“这时候小命要紧,还管那些”鬼叫道,“连郡主都险些被她害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正是因为儿子在王府当差,他才急着要母子俩离开。原本是防着那个畜生,现在则是惧怕那只女鬼。
钱婆婆吓住,没再出声反驳。
“你夫君说的是,这肃城你们不能再留了。”张清妍说道,“我同萧老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准备着一块儿走吧。”
“我儿子他还没回来,他一个月前护送郡主去了别院”钱婆婆慌张地说道,又看向了鬼,“那只女鬼摸了郡主,可有对儿子做什么”
“你放心,我这个月跟着那只女鬼呢,她没有再去找郡主,儿子也没事。”鬼连忙说道,又恳求地看向张清妍,“大仙,您能否施法,让我儿子见着我我这就去找他,让他赶紧回来,带他娘逃命去。”
黄南嘀咕道:“护送郡主,还是姓钱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在驿站碰到的那个家伙吧”
第七十九章 驿站
暴雨倾盆,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大半日,迟迟不见天空放晴。
大鲁忐忑地望着驿站外黑沉沉的天空,胸中烦闷,总要看一眼驿站门口的血色符咒,再望一眼毫无动静的二楼,才能稍稍喘口气。这副模样,是一整日都吃不下东西,喝不进水。
钱侍卫枯坐在一楼大堂,望着驿站大门外苗倩娘的尸骨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大鲁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哽住了,惊恐地盯着二楼的人影。
有个丫鬟下了楼,同钱侍卫说了什么,就又回到了楼上。
王府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似是准备要离开。
如同贤悦郡主上楼时的模样,还是好些丫鬟侍女簇拥着戴帷帽的郡主殿下,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大鲁忙低头,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贤悦郡主就在楼下站着等待。
紫萼在旁苦口婆心地劝道:“郡主,那么大的雨,又要入夜了,我们不妨等雨停了再赶路。”
大鲁心中暗道:这雨可不会停了。
只听贤悦郡主急躁地反驳:“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本宫说要走,还轮得到你一个丫鬟做主”
紫萼抿嘴噤声。
贤悦郡主踱了两步,又催促钱侍卫,“好了没有还要本宫等多久”
“这就好,郡主少坐一会儿。”钱侍卫见紫萼都被斥责,忙低下头回答,没人看到他神情中的异样。
很快,马车就被准备好,停在了驿站门口。
几个侍女忙执了大伞,等在门前,帮贤悦郡主开道。
贤悦郡主呼出口气,迫不及待地迈步走到了驿站门口,忽的停下了。
侍卫和丫鬟不解其意,看向贤悦郡主的时候只能看到黑色的帷帽,见不到她的神情,更无从猜测她的心思了。
“郡主”紫萼疑惑地喊了一声。
贤悦郡主深呼吸了几次,抬脚跨过门槛。
“嘭”
一道金色的屏障浮现
“轰隆隆”
一声响雷,雨水变得更为密集
众人错愕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只听“哗啦”一声响,那道屏障碎裂,地上的符咒闪了闪红色的血光,变得斑驳模糊,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深处升起,之前见到的诡异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那个道姑打扮的小姑娘仿若死了一般的骇人模样
众人惶恐地看向贤悦郡主。
贤悦郡主僵住,抚了抚肚子,尖声叫道:“看什么还不快启程”
“郡主,慧能大师给你的护身符,你还带在身上吗”紫萼颤声问道。
贤悦郡主再次僵住,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个锦囊,往紫萼身上用力一摔,“你真当我是无知孩童不成”说完她掉头就走,匆匆小跑向马车。
紫萼握住锦囊,摸到三角形状的护身符,松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钱侍卫翻身坐上了高头大马,捏了捏手中的马鞭,喝了一声:“启程”
王府的车马呼啦啦就走了个干净。
大鲁喘出了一口粗气,瞪大眼睛,盯着再无符咒的地砖,身体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驿站重新安静了下来。
通往后院的小门里头探出颗脑袋来,四下望了望,小声问道:“大鲁,他们走了”
大鲁没做声。
那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正是霍少爷家的那个伙计潘四。
潘四瞧见大鲁的模样,惊骇地倒退一步,观察半天,没见大鲁有何反应,就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怎么回事郡主他们走了”
大鲁咽了口唾沫,可嘴巴发干,这一吞咽的举动,只让他喉咙更加干燥难受。他点了下头,指了指大门。
潘四伸长脖子一瞅,什么都没有,“我知道,雨小了嘛,所以我才出来看看。”
大鲁愣了愣,一下子从地上跳起,跑到门口又刹住脚步,踮着脚尖往外张望,喃喃自语:“真是小了啊,停了”
他伸出手,果然没有雨水了。顺着官道望过去,只有往肃城的方向还能看到一大团雨云。
“你先前不是奇怪这个”潘四惊异地走了过去。
大鲁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尖前。
潘四一低头,冷汗就冒了出来,“你怎么把大仙画的符擦了大仙走了,我们只剩这个了啊”
大鲁还是摇头,干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擦的。”
“那是自己消失了雨停了,就没事了。”潘四恍然大悟。
“不是自己消失的。”
“到底怎么回事”潘四一推大鲁,不满地问道,“你快说清楚了”
“是郡主,是那个妖女”大鲁远眺那团雨云,咬紧了牙根,“那个妖女跨过去,大仙的符就被撞碎了”他又指着那团雨云,回头对潘四吼道:“那个妖女跑了,雨就跟着跑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嘶”潘四倒吸了口凉气,惊恐地盯着大鲁。
潘四憋了呼吸,大鲁则粗声喘息,两人对着眼,大脑一片空白。
“救命”
虚弱的声音让大鲁和潘四蹦了起来,如兔子一样蹿回了驿站,躲到了柜台后头。
“救救我”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两人抱成一团,抖成一团。
“你们别跑救我”
大鲁大喘息了几次,心跳如鼓,但他还是松开了潘四,慢吞吞地把脑袋往外移动。
潘四拽紧了他的衣服,力气全用在了手指上,没拉扯住大鲁的人,只将他的衣服揪成了一团乱。
“嘭”的一声,外头那些声响都没了。
大鲁回头望了眼潘四,潘四惊恐地回望他。两人仿佛是有了默契,听了会儿动静,一块儿移动脑袋。
柜台后头慢慢伸出了两个黑色的头顶,露出了两个额头,接着是四只眼睛,眨巴眨巴看了好一会儿。
“哎呀,那不是”大鲁叫了一声,连忙从柜台后头绕了出来,走到驿站门口,又止步不前了。
潘四躬身弯腰跟在他后头,望了望外头倒地的人,忐忑不安地说道:“他在流血呢”
“是啊”
两人再次对视,害怕地倒退了一步。
“他这副模样”潘四声音发抖地说道,“那,大仙”
大鲁听到“大仙”两字,一咬牙,就冲出了驿站。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他脚一软,差点儿站不住,硬是扶着门框,撑着一口气踉跄着跑到了那人身边。
大鲁察看了一下那人,扭头喊道:“快来帮忙”
潘四有些不愿意,可看大鲁没什么事儿,眼一闭,还是冲了出来,和大鲁两人架着人,飞一般地又冲回了驿站。
“他、他怎么样”潘四好似爬了座高山,上气不接下气。
大鲁比他好些,颤颤巍巍地说道:“是被人砍的。”
“废话”潘四翻了个白眼。
难道还能是被鬼砍的
唔等等
潘四想到这儿,胆子大了些,“被人砍得那就不是鬼了”
“当然不是鬼,要是鬼,我敢把他抬回来”这回轮到大鲁翻白眼了。
那人呻吟了一下,醒了过来,吃力地仰头看向大鲁和潘四,“你们快去肃城”
“大仙呢”大鲁忙问。
“去肃城找我家少爷快让他们小心”
“欸,你快说大仙在哪儿呢”潘四焦急地问道。
“大仙她也在肃城咳咳”
“谁砍得你小心什么”大鲁又问。
“卫是姓卫的”那人咬牙切齿,“让他们小心两个老家伙疯、疯了”
大鲁和潘四茫然地听着。
什么姓卫的什么老家伙又是什么疯了
听下来是两个“人”动得手,还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
这大鲁可就不怕了。
“你叫郑墨对吧先别急,我先找药给你包起来。你要我去找大仙,也得让我知道大仙在肃城哪儿啊肃城可是大了。”大鲁有条不紊地说道,又高声把他驿站里的伙计叫出来帮忙,骂骂咧咧地指责他们刚才躲起来,不顾他这个驿丞的死活。
郑墨心急如焚,气血攻心,又昏了过去。
第八十章 雨天(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际,住在肃城里头的人逐渐从睡梦中苏醒。
萧远志睁着通红的眼睛,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家门,却碍着旁边自家亲爹在,不能吭声,还得孝顺地扶着他老人家。
他成婚多年,有儿有女,从小本分听话,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都没被爹打过,结果,昨夜当着妻儿和弟弟两家人的面被他爹举着药材撵得满院子跑,臊得满脸通红。
也不知道他爹是被哪位大仙的香炉灰堵了心眼,昨日傍晚一回家,就吵着要收拾东西逃命。一家子拗不过老爷子,只能鸡飞狗跳地先是跑去了买了一堆雨具,又是通宵了把东西收拾好。天刚亮,他们三兄弟被老爷子推出家门,派去同亲戚家和交好的几户人家知会一声。
他这个当长子没得逃,在两个弟弟同情得目光中,亲自伺候着老爷子挨家挨户地敲门。
“爹,你这往哪儿去”萧远志有些不解地看着萧老大夫。隔壁邻居和他们关系不错,不用招呼一声吗还是“先要去医堂吗”
萧老大夫藏了心事儿,不耐烦地说道:“你翅膀硬了,管到你老子头上了”
萧远志撇嘴。
去了趟乡村,不知道碰见了什么大仙,他爹不光学会胡搅蛮缠,说话也变得粗鄙了。等他爹消停了,他一定要去找那个魏灵芝好好说道说道。
两父子走到了钱家门前。
萧远志眼神好,远远就瞧见了钱家大门打开,钱婆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槛边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大包袱,手上则捧着个牌位。
萧远志傻了眼,脚步一顿。
萧老大夫则眼睛一亮,走得更快了,催促儿子:“你走啊到底是你搀我,还是我拖着你呢”
萧远志忙跟上,近了,看到钱婆婆另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捏得紧紧的。
“钱家的怎么样”萧老大夫摸着猛烈跳动的心脏,不安地问道。
钱婆婆捧着牌位就站起来,感激地说道:“哎,老萧啊,真是谢谢你了,给我家请了大仙来。”
萧老大夫心头一松,又提了起来,“这么说,你家媳妇给送去投胎了”
萧远志狐疑地看看亲爹,又看看钱婆婆。
钱家发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过,闹鬼一说,萧远志不信。周围邻人觉得钱家媳妇没理由上吊,就连他爹都这么认为,同样当大夫的萧远志却另有看法:怀有身孕的妇人情绪不稳,常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钱旭阳长时间不在家中,他媳妇一时想不开,吊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自尽,从来都是一时冲动所为,冲动了之后,运气好的,被人救下,运气不好,就死了。
钱旭阳同样不信自己媳妇变成了鬼,还在自家作妖。他信了萧远志的看法,自责地将媳妇的死归咎于自己。
萧远志和钱旭阳从小一块儿长大,钱旭阳被送去了王府,他则随他爹进了回春医堂,但两人没有因此疏远,还是好哥俩。他看钱旭阳就要陷入死胡同中一蹶不振,就劝他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不然呆在家中触景生情,更加难以释怀。钱旭阳采纳了他的建议,可他娘,也就是钱婆婆,坚信自家闹鬼,劝说不了。
他和钱旭阳都觉得,那哪是闹鬼啊,分明是钱婆婆同样愧疚难当,所以不自觉地用利器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刻画痕迹,好给媳妇的死找个让她能接受的理由。
这事情,一时间开解不了,萧远志想着,钱婆婆求神问道,总有能放下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慢整整两个月,又这么快他爹请来了一位大仙,之间,钱婆婆就想开了。
但是,事情没往好地方转变,反而是把他爹给陷了进去
萧远志看了眼钱婆婆脚边的包袱,一脸苦相。不止他爹,钱婆婆自己也陷进去了。
萧老大夫和钱婆婆可不知道萧远志心中的埋怨,还激动地讨论着大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