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驿站内除了他们四人,只留了两拨人,一拨是以一位老者为首的队伍,陈海打听下来,这队人是乞骸骨的老臣,从京城南下归乡;另一拨则是一家南北货店的跑商队伍。说是队伍,其实就剩一个名叫潘四的伙计,商队其他人都去找他们擅自离开的东家少爷了。
这时间点,大家都坐在楼下大堂内吃吃喝喝,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们都是一惊,前者只是惊讶,后者却是惊慌,愁容满面地小声嘀咕着“少爷可别淋着雨生病啊”。
“那些人该是找地方避雨了吧。”陈海望了望门外密集的雨水,说道,“不过,这条官道上除了驿站,就只有几家茶水摊。”
李成同情了一会儿,才想起了要回屋张清妍来,连忙扭头去找。
张清妍没有走,而是定定望着驿站外,目光幽深晦暗,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表情带了几分沉重。
“大仙,怎么了”李成问道。
陈海安慰道:“大仙不必担心,这雨下不久,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停下来,不会耽误我们明日赶路的。”
坐在另一桌的老者就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怎么推断出这点的”
陈海一笑,“夏末秋初,利州经常有这样的雷雨天,小子在这儿土生土长,就摸清楚了这其中规律。”
“原是如此这么多年未曾归乡,老朽倒是忘记了这一点。”老者感叹道。
“这雨停不了了。”张清妍忽然说道,“待会儿不管是谁进驿站来,你们三个都必须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除了李成,其他人都诧异地看向了张清妍。
“大仙,难道难道是什么鬼怪”李成压着喉咙问道。
“是鬼怪,我就该叫你们逃了。”张清妍摆摆手,“你们不要理睬就行,怕的话就呆在房内不要出来。吃食可以让驿站伙计送进屋子的吧”
陈海迟疑地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事情”
他看向了站在柜台后的大鲁。
那是个九尺高的男人,模样朴实粗犷,他姓鲁,在这儿当了十多年的驿丞,就被官道上来往的旅人称为大鲁。
大鲁正在算账呢,本来对几人的闲聊没放在心上,突然下雨,他又忙着招呼伙计收拾后院摆在露天的杂物,这会儿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一回神,就看到陈海正望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大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看着陈海。
陈海将方才张清妍的话复述了一遍。
“怎么回事”大鲁听之前是茫然,听之后则更加茫然。
“我们可以不理会,大鲁这个驿丞总不能这样。”陈海向张清妍说道。
他和大鲁有几分交情在,可不好袖手旁观。
那名老者则是蹙眉,捋了捋白须,“不知道这位道长是哪座道观的高人”
第五十五章 来人(一)
“道观”张清妍愣了愣,“我记得是叫枫叶观吧”
那么个一看就是随手起的名字,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幸好清枫这个名字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名字从道观而来,道观的名字她能顺着回忆起来。
张清妍坦荡荡,对自己身体的身份背景压根不在意,旁人听了就狐疑起来:连自家道观都不清楚的道士,能有几分本事
大鲁瞧了瞧张清妍稚嫩的脸庞,疑惑的眼神从张清妍身上转到了陈海身上。
陈海干咳一声。他发现自己真是傻了,也不知道是跟着李成喊张清妍大仙喊傻了,还是跟着愣头愣脑的黄南呆久了,变得傻了。
张清妍交代完,看众人没什么话说,就步履蹒跚地爬上楼,回屋休息了,留下大堂内的众人心思各异。
“陈海,你这是哪找来的大仙”大鲁挤挤眼睛。
陈海哭笑不得,“这哪是我找来的”是李成找上门来,四日前从宣城出发的时候,他见到这位大仙,也是暗暗纳闷。
大鲁知道陈海这趟镖,就看向了李成,“小兄弟,你怎么会和一个道姑一起上路她是你亲戚”
这事情,陈海这镖师不该多问,大鲁这个局外人就无所谓了。
李成简单说了说张清妍在宣城的丰功伟绩,可惜他没有亲身体会,虽然看到谭家和许家的老爷夫人对张清妍倍加推崇,但这种迷信活动,听说得再神乎,常人都是抱有一份怀疑在的。李成说的时候,这口气就自然而然带了出来。
“王家闹鬼的事情是这么解决的”黄南挠着脑袋,感慨地说道。
陈海和大鲁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几日前还在热议的话题,其中的关键当事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老者眼中时不时闪过精光,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位道长有几分本事,过会儿我们兴许就能知道了。”
“哦老大人有何高见”大鲁问道。
“她方才说了,待会儿有人要来,这是真是假,我们等一等就能见分晓了。”
“这其实不能算是本事吧”陈海疑惑地说道,“雨天路难行,路上行人都是要找地方避雨的。早上从驿站出发的,多半就会回头来。”
“还有第二条呢。那位道长说雨停不了,这和你的经验就不符了吧”老者敲了敲桌子,旁边服侍的小厮就替他重新沏了壶茶,“我们就等等看吧,看有没有人来,看雨什么时候停。”
“老大人对那位小道姑倒是有兴致。”大鲁笑着说道。
“哈哈,那位道长可不是全然没有名望的小道士”老者爽朗说道,看向了李成,“这位小兄弟方才提到了宣城谭家,可是那个帝师谭家”
李成崇敬地点头。
帝师谭家是宣城的骄傲,即使是不做官的谭三老爷,在宣城也是一位人物。
“你说的那个谭老爷是谭三吧他可不是糊涂人。”老者呷了口茶,淡淡说道,“能让谭三礼遇有加的,必然是有些神通的。”
大鲁收敛了笑容。
这位老者来驿站投宿的时候,拿的是肃城一位普通官员的名帖。大鲁向他身边的小厮打听了,方才知道他是辞官返乡的老大人,但具体姓甚名谁,那小厮闭口不言,大鲁只能作罢。现在听老者一口一个谭三,大鲁就知道这位老大人在皇城根下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换了恭敬的语气,问道:“还未请教老大人怎么称呼”
“你原先对老朽的称呼就不错,不必改了。”老者婉言拒绝。
大鲁失望地应声。
这说话的功夫,驿站门口就停了辆马车。
雨声太大,一屋子人都没注意到这行人是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看人下了马车往驿站里走,都是心惊肉跳的。
张清妍的话没几个人相信,相信的也不是全盘接受,但有她那番话,总免不了浮想联翩,自己吓自己的结果,就是这会儿都紧张了起来。
接天的雨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能看到走进来的是三个人,一人替另一人撑伞,第三个人则快步跑了进来,还有一人停留在马车边上,吃力地赶着马车往驿站后头绕。
“驿丞可在我是宣城许家的护卫,送京城姚家的大少爷上京,你快替我们安排好食宿。”跑进来的那个人眼尖,扫视一眼,问了第一句话,就发现了大鲁,几步跨到了他面前,将怀中一张名帖放到了他面前。
等他几句话说完,另外两人也进来了。撑伞的那个是仆人打扮,长得讨喜亲切,动作利落;另一位则一身布衣,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卓然不群,被他视线扫到的人,心脏都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哎,李公子”郑墨看到了李成,惊喜地叫道。
李成吃了一惊,“姚少爷郑墨”
郑墨高兴地点头,“不枉我们这几日赶路,总算追上你们了。”他四下张望,“大仙呢”
李成回答:“大仙回房休息了。你们有事找大仙”李成问出这话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要找张清妍那肯定和鬼怪之事有关了。
“喵”
回答李成的不是郑墨,也不是姚容希,而是姚容希脚边的一只小家伙。
李成低头才发现了那只黑猫,怔了怔,指着它问道:“难不成是大仙帮了的那只黑猫”
张清妍的神奇之处,李家人亲历了两次,李大郎在同儿子介绍张清妍的时候免不了着重讲了这两次经历。这只黑猫就是其一。
黑猫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溅了姚容希一裤腿,低头要舔一舔脏爪子,看到上面的泥泞,圆溜溜的眼睛往上一翻,对上姚容希的双眸。它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眯起眼睛,翻身躺下,朝姚容希露出柔软的肚皮来。
姚容希这才收回目光,回答李成,“就是那只。”
张大仙助黑猫的事情,谭府徐妈妈从头看到尾,徐妈妈知道了,谭夫人就知道了,谭夫人知道了,那所有和谭夫人往来的夫人们就都知道了,这些夫人们一知道,过不了多久,满宣城就都能知道了。目前,许夫人拔得头筹,主动上门打听张清妍的时候,谭夫人就噼里啪啦把事情都说了,姚容希这个许夫人的侄子自然也知道。
黑猫见姚容希转了视线,噌地一下就翻了身,蹿到了郑墨脚边,小爪子在他的裤腿上印了几朵梅花,擦干净了泥泞,才吐出小舌头舔了舔。
郑墨愁眉苦脸,“我的小祖宗,我给您打水,伺候您洗澡吧”
黑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时不时把身上肮脏的污迹往郑墨身上一蹭,替自己梳理完毕后,就迈着优雅的步伐往楼梯上走去,灵巧地一跃后,上了二楼,也不用人领路,就知道了张清妍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推门钻了进去,又轻轻合上门。
第一次见到这黑猫都免不了惊讶万分。
“这是猫还是人呐”大鲁下意识地问道。
“可真是神了啊”黄南稀罕地伸长脖子猛瞧。他身旁的陈海则若有所思。
老者捋了捋白须,同样啧啧称奇。那个潘四也舒展开了眉头,睁大了眼睛。
“要是人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郑墨叹气。
“它怎么和你们一道的”李成觉得奇怪。
第五十六章 来人(二)
“还不是因为你们急匆匆就走了,它找不着大仙,先在城西转悠了好久,找到了张屠夫,被他带去城南。那时候你们已经启程了,你爹没办法,跑去找谭老爷,谭老爷想到我家少爷要回京城的,就托我们带它上京。谁知道它一上路就叫个不停,越叫越凄惨,可怜巴巴的,我们只能日夜不停地赶路,这才追上你们。”郑墨一边抱怨,一边又眉飞色舞地说了几件黑猫通灵性的事情。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要找张清妍的居然是一只通了灵性的黑猫。
李成提起来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几位既然认识,我就替姚公子安排在大仙隔壁,可好”大鲁尽忠职守,看了眼许府护卫递过来的名帖,在登记的簿子上记了几。
“那感情好”郑墨一口答应下来,“再替我们烧些热水,让我家少爷梳洗一番。这雨下得可真突然,本来还大晴天的呢。”
大鲁忙指挥驿站伙计干活。
郑墨安排好事情,准备伺候姚容希去休息,就见姚容希定定看着驿站之外,“少爷,怎么了”
这情景倒是眼熟。除了姚容希一行,其他人都心头一跳。
“有人来了。”姚容希说道。
“也是来避雨的吧。”
“除了马车,还有骑兵。”
“骑兵”许家的护卫惊讶起来。
“训练有素的骑兵,人数不少。”姚容希皱起眉头来。
正说着,其他人也听到了马蹄声踏破雨声,向驿站靠近,转眼就有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驿站门口。
魁梧强悍的领头人率先迈入了驿站,目光锐利地在驿站内巡视一圈,问道:“这里的驿丞是谁”
大鲁擦着汗,迎了上来,“小吏是这儿的驿丞,不知这位大人是”
那人手一撩,解下腰带上系着的一块牌子,在大鲁面前晃了晃。
大鲁的眼睛就瞪大了,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原来是王府的侍卫大人,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我姓钱。别在这儿废话了,快点准备一间上房和热水、吃食。”钱侍卫不耐烦地说道。
“哎、哎上房一直打扫着,这就能住进去。”大鲁九尺高的个子,这会让头顶却刚好和八尺高的钱侍卫持平,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钱大人,这是王府哪位贵人大驾光临小人能否有幸拜会一下”
“少废话,做你的事情去”钱侍卫眼睛一瞪,大鲁就蔫了。
这功夫,外头侍卫护送的马车上下来了几人。
前簇后拥,众星拱月一般被围着的那人戴着帷帽,披着斗篷,只露出一双娇嫩白皙的手,交叠置于小腹前,莲步轻移,身姿轻盈,缓缓走进了驿站内,一股清风微香顺着飘了进来,让人心旷神怡。
大鲁偷眼瞅了一下,就感觉到旁边钱侍卫锐利的视线如芒刺背,赶紧垂下了头,“贵人这边请。”
钱侍卫没有说话,倒是那些莺莺燕燕中站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笑盈盈地说道:“那就有劳这位大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大鲁一叠声地说道,连头都不敢抬,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钱侍卫走在最前头,后头是众婢簇拥着那名女子,一路香风拂拂,直到她们转入二楼客房内,仍留有余香。
过了片刻,大鲁跟在钱侍卫后头下来,钱侍卫交代了大鲁几句,就冒雨出了驿站,等他再进来,带着七八个侍卫值守二楼,直接封了楼梯。大鲁则是带着伙计,将驿站大门关了起来,显然是不再招待外人了。
楼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住二楼的,看钱侍卫这架势,是要赶他们走了
“大仙还在楼上呢”李成看向大鲁。
大鲁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须臾之间,张清妍就从楼上下来了,黑猫紧跟在她的脚边,乖巧听话得很,让郑墨看着很不是滋味他可是一路照顾黑猫的那一个,黑猫对他不屑一顾,哪怕是要吃要喝,也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没想到这小东西一见到张清妍就懂得乖撒娇了。
张清妍神色平静的下楼,钱侍卫走在她后头,像是个看管犯人的狱卒。
“楼上客房被我们全包了,你们有什么细软包袱留在楼上,待会儿我命人给你们拿下来。你们也可以派个人上去,在我们的监视下收拾东西。”钱侍卫说道。
平民老百姓自然唯唯是诺,那名老者的随行仆从则是露出一脸怒容。
“去跟着这位大人收拾东西。”老者开口说道,那些仆从低头应是,再抬眼的时候又是一脸平静。
张清妍这边自然是李成上去拿东西,再加上潘四,三个人上前。钱侍卫一歪头,旁边那个侍卫站出来,冲三人扬扬下巴,示意他们走在前面。这轻视的模样,让人憋屈郁闷。
也有人不受影响的。
“好久不见。”姚容希笑着看向张清妍。
张清妍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姚容希,“也没有多久。”
老者颇有兴味地邀请张清妍和姚容希,“道长和姚公子可要喝一杯茶”
“不必了。”张清妍摇头拒绝,对陈海说道,“既然客房不能住了,那就换成后头的平房好了,等李成来了,你们三个跟我一块儿过去。”
张清妍像是刚想了起来似的,问陈海:“对了,我关照你们的不看、不听、不闻、不问,你们没有犯吧”
陈海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看了眼姚容希,又猛地瞄了眼钱侍卫。
“你们在说什么”钱侍卫警惕地问道。
陈海当即摇头,还踹了想要开口的黄南一脚,睃了张清妍一眼,拼命暗示。
张清妍了悟陈海的意思,却没意会到他的提醒,直接说道:“就是住在楼上的那个。你们没接触他吧”
陈海的脸色就白了。
“道姑,你这是什么意思”钱侍卫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剑鞘。
张清妍仿佛没有知觉,淡定回答:“就是说,楼上住的那个人有些问题。你和他是一伙的”
钱侍卫拇指一弹,利剑出鞘了一指宽,一股寒气从他身上扑面而来。呛啷几声响,几个侍卫都拔出了剑,直指张清妍身上的要害。
张清妍打量着几人,点点头,肯定道:“杀气很重,还有一丝煞气,都杀过人啊。既然你们是和他同行的,那他身上就不是普通的鬼气污秽了”张清妍一手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这可真是有趣了,能引得天地异象,还是个凡人可惜”张清妍摇了摇头,遗憾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清枫的身体实在不算好,面黄肌瘦,皮肤粗糙,尤其是两只手,小小年纪就积了一层厚茧。这倒无所谓,又不是张清妍的身体,张清妍也不是在意容貌的人,她担心的另有其事。
陈海和黄南的心都快炸裂了,眼前发黑地看着张清妍,想要让她闭嘴,却是被那群杀气腾腾的侍卫压制得动弹不得,生怕他们的任何举动都会引得那群侍卫动手。
老者略感惊异,看向张清妍的目光幽深了几分。
“唔,那个人是什么模样的”张清妍扭头问陈海,陈海还在拼命给她使眼色呢。
“是个女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这群侍卫出身王府,那个女人又是闺中打扮,应是王府郡主、县主一类人物。”姚容希回答道。
张清妍表情更丰富多彩了,“是皇族的”
第五十七章 来人(三)
“那位驿丞见过他的腰牌,说他们是王府的侍卫。”郑墨代替姚容希,详尽地回答道。
老者说道:“利亲王的府邸就在肃城内,另有别院在这儿附近,那位应该是利亲王府的贤悦郡主。”
“皇族啊那这事情真是”张清妍感慨一句,“不过这身份也好,她应该不会随便跑下来和我们促膝长谈吧”
老者笑出声来,“道长不必担心这一点,我们恐怕是见不到那位郡主真容的。”
“大胆对郡主不敬,你们可知是何罪”被无视了的钱侍卫厉声呵斥,一张脸气得铁青。
“不太清楚。”张清妍回答。
张清妍觉得自己是诚实又礼貌地回答钱侍卫的问题,旁人听来这就是裸的挑衅啊
钱侍卫按着佩剑的手抖了抖,看着张清妍的目光里露出一丝血色。
利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侄子,幼年失怙失恃,多亏皇上庇佑才平安长大。叔侄二人情同父子,当今登基之后就封了他为利亲王,将江南繁华之地割了一半作为他的封地,改名为利州。
利亲王本人则是个杀伐果断的英才,受皇上器重,分封江南,没三年功夫,就将原本糜烂腐朽的江南官场整顿一新。此后利亲王藏锋敛锷,犹如寻常纨绔一般只吃喝玩乐,不再过问江南政事,但谁都不敢轻视于他。
有这样的主子在,利亲王府的侍卫都是血性勇猛之人,个个都如同出鞘利刃,闪着寒芒。往日他们在江南一带行走,谁人看到了都要冒出冷汗来,退避三舍,哪有张清妍这样三番四次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句句非议王府郡主的
钱侍卫身为郡主此行的侍卫长,这会儿已是决定要给张清妍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下半生都后悔今日所言。
“喀拉”
一声轻响,在气氛凝重的驿站内显得尤其突兀,众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驿站的大门。
“喀拉”
又是一声
有人
大鲁看向了钱侍卫。钱侍卫皱起眉头,暂时放下动手的打算,一抬下巴,大鲁就跟提线木偶似的有了动作,上前要开门。
黄南和陈海两人松了口气。
大鲁那几步路的功夫,“喀拉”、“喀拉”的声响有一下没一下,越听越是古怪,不太像是人弄出来的声响。
大鲁的脚步就犹豫了起来,再回头看看钱侍卫,发现他也皱起了眉头。
钱侍卫给身边两个手下打了眼色,两人越过大鲁走到了门边,一人握刀对准了门口,一人收刀,握住了门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握门板的那个手一发力,“嘭”的一声打开大门,只见一个半趴着的身影倒进驿站来。
那人的脑袋正中地砖,一声闷响。倒地的男人既不喊疼,也不动弹,两只手十根血迹斑斑的指头按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划着,在地砖上留下十道血痕。
驿站里的几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轰隆隆”一声惊雷炸响,耀眼的蓝紫色闪电劈开雨幕,一下子照亮了天空,又倏忽灭了光芒。
大鲁惊疑地叫了一声:“霍少爷”
“你认识”钱侍卫问道,“什么霍少爷”
霍少爷就是那家南北货店跑商队伍的东家少爷,被东家赶出来历练的。商队在驿站住了一宿,等到天一亮,准备出发之时,震惊地发现霍少爷的房内空无一人。商队四散出去寻找。头一日,他们只是在驿站附近寻找,没发现霍少爷之后,就分了人手,沿着官道去寻找。这一去就是三天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
“你确定是那什么霍少爷”钱侍卫问着,视线落到了男人还在不断抓划的手指上。
“应该是吧得看到脸才能知道啊”大鲁迟疑地说道。
那位霍少爷只在驿站住了一晚上,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将驿站上下,甚至借宿的旅人都气得够呛,自然是让人记忆深刻。不过到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大鲁可不敢向利亲王府的人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