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靠外力,你应该努力守住本心。”张清妍回头看了眼莫劭宏,“鬼蜮杀人多是用幻想来蛊惑人心,心无邪念,自然无忧。”
事实上,大多数的鬼祟都能靠活人自身的正气来驱除。就像官府、官道有特殊的气息加持,鬼祟勿进,活人身上的阳气也能避邪。就像世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亲眼看到鬼,即使被鬼祟害死,也不知道真相。少数人是天生阳气弱,八字命薄,抵挡不了鬼祟,这才可能看见鬼。至于天生阴阳眼的万中无一。更多“见鬼”的人是因人生在世,总免不了徒生妄念,泄了自身阳气,甚至有可能因恶念招惹来恶鬼。
“守住本心,不生邪念,鬼蜮也奈何不了你。若是它蛊惑旁人来害你,那只有靠你自己小心谨慎,多加防备了。”张清妍又说,“你家要是又死人了,就派人来找我。”
莫劭宏摸了摸心口。邪念马场上萧氏的鄙夷,佛堂内祖母压着他磕头的举动,都是他的邪念吗他厌恶萧氏,厌恶莫母,所以,被鬼蜮迷惑,害死了小厮,差点儿还要害死自己。
莫劭宏打了个激灵,连忙将看到莫母幻影的事情说了出来,“大仙,那鬼蜮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我还会看到”
“你是他的兄弟,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再加上那个佛堂满是邪神和恶念,你会受其影响也不奇怪。”张清妍边走边说,旁边莫劭宏亦步亦趋地跟着,点头如捣蒜,好像在听什么至理名言。
后头的喻鹰觉得可笑,发出一声嗤笑,却没人看他一眼,不由悻悻然。瞥了眼自己身边的詹文鑫,见他有些走神,扇子一转,敲了敲他的肩膀。
詹文鑫一震,问道:“怎么了”
“你在看什么”方才詹文鑫两眼发直,盯着张清妍的背影。喻鹰现在看过去,那小道姑的背影瘦弱不堪,像是难民,一点儿大仙风范都没有,背脊倒是挺得直,迈步的时候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差不多大小,很稳,甚至有点儿说不出的味道。大概传说中的佛祖脚踏金莲就是如此了。喻鹰莫名其地想到此,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诡异。
“你既然去天灵寺,不如吃斋念佛一阵,诵读一些经书,平心静气,也好摒除邪念。”张清妍交代莫劭宏。
莫劭宏点头点得更为用力。
詹文鑫忽然对喻鹰说道:“我总觉得有点儿眼熟。”
“什么”喻鹰回过神,下意识地问了句。
“她的体型让我有点儿眼熟。”詹文鑫解释道。
喻鹰看向詹文鑫的目光比自己刚才的想法更为诡异。
詹文鑫见状,脸红了一瞬,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两人的对话让姚容希侧脸看来。
不知为何,两人突然间心头升起一股凉意,一时间都闭上了嘴。
“好了,你回去好好念经吧。”张清妍走出莫宅,摆摆手,让莫劭宏不用再送。
莫劭宏点头哈腰,从纨绔变成了狗腿子,转变得十分自然。
“劭宏,你在做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让莫劭宏的举动一僵。
喻鹰心中暗道:难怪转变得自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
莫宅门口,除了张清妍坐的马车,还有一匹高头大马,骑在上头的男人和莫劭宏面容有些相似,眉间皱纹很深,眼角下垂,看起来不怒自威。
本朝皇帝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虽不抑文,却尚武,不光皇室宗亲从小习武,文臣们也都会点儿骑术,每日上朝或去衙门都是骑马前去。
莫燕归从衙门回来就看到自己的长子,也是唯一可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在自家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个小道姑躬身点头,陪着小心,心中怒火就蹿了起来,又被他给压了下去,只有低沉的声音泄露了几分火气。
莫劭宏尴尬。他跟着京城第一纨绔厮混,莫燕归已经对他不满,幸好他科举一直顺利,没有让莫燕归更加丢脸,又是莫燕归唯一可能成器的儿子,再加上喻鹰的家世背景,各种理由混合在一起,莫燕归才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知道分寸,虽嚣张跋扈,但总不会抢喻鹰的风头,也不会给莫燕归脸上抹黑。现在可好,被莫燕归抓了个现行,而且比纨绔更加窝囊,对着一个小道姑赔笑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道姑,是张大仙。
莫劭宏心中嘀咕一句,可不敢对莫燕归说这话,装作没听到莫燕归的问题,乖顺地行礼,“父亲。”
莫燕归的眉毛扬了起来,瞄到那个斜眼看着自己的道姑,想要发作,却又看到了喻鹰和詹文鑫笃悠悠地从自家走出来,而槐树胡同内还有些旁人家的仆从走动,这可真是莫燕归呼出口气,不冷不热地对着莫劭宏点头,下马后,径自往家里面走,留下句话,“送完客人你就来书房,我要考校考校你的功课。”
莫劭宏苦了脸,无奈地暗自叹息,冲着张清妍拱了拱手。
张清妍没搭理他,视线一直落在莫燕归身上,跟着他的走动转身,直到莫燕归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大仙在瞧什么呢”喻鹰嬉皮笑脸地问道,“难道莫尚书身上有邪气不成”
张清妍收回视线,“不是邪气。文臣武将,都该有官威加身,寻常时候是鬼邪不侵的。”
喻鹰笑容收了起来,莫劭宏的身体抖了抖。
陈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仙的意思该不会可是刑部的莫尚书有“青天”的名号”
莫燕归在民间有青天名号,办理过几起冤案,为穷苦百姓沉冤昭雪,不然光靠萧勤留下的人脉、声望,他也不可能坐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只不过,民间名头再响亮,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莫燕归断案的本事远远不及萧勤,比之刑部的几位侍郎也不够瞧。皇上提拔他为刑部尚书,只是看中他铁面无私,兢兢业业,能守住刑部。要知道,前朝的基业就是毁在了刑部上:刑部上下,包括下属的地方九品芝麻官,各个收受贿赂,让那些恶徒诬陷无辜者、轻易脱罪、甚至买人替死事情闹大之后,民怨沸腾,再加上“天灾示警”,太祖皇帝才能顺理成章地起义。
可以这么说,莫燕归会“当官”,又不会“当官”,将刑部尚书当做吏部尚书来做。要是换一个皇帝,莫燕归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莫青天。
虽说如此,莫燕归的操守,众人皆服,这是他坐稳刑部尚书的唯一依仗,他不可能自毁长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 青天(二)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劭宏的声音发紧,喉头干涩,这话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清妍先前刚说了一通“守住本心,不生邪念”的内容,现在又意有所指地说莫燕归此刻没有“官威加身”,这其中的含义,在场的人中除了二愣子黄南,都能想出一二来。
喻鹰当先就是畅快大笑,直笑得莫劭宏对他横眉怒视。喻鹰不以为然地摇扇子,“你看我做什么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莫劭宏紧紧盯着张清妍,不敢怒视,心中只有慌乱。
张清妍没有说话,反而是伸手看向自己的身体。
清枫的身体,干瘪瘦弱,营养。清枫的魂魄已经去了张清妍的时空,连带着那些因缘线、功德簿都去了另一个时空,从清枫的身体上,张清妍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刚才,在莫燕归的身上,她看到了残缺不全的官威,也看到了一丝黑线隐入虚空。
那是孽缘。
像是绑缚着宣城那位林夫人身上、崔家上百口人的冤死杀孽,那是孽缘。
也像是缠绕着秦元浩和江铃乌黑的姻缘线,那同样是孽缘。
莫燕归身上的这根黑线很淡,又很深,只在经过张清妍的时候闪现出了黑光,离远了就又变得虚淡。线的一头缠绕着莫燕归,线很短,另一头直接隐入虚空,这是因为那个对象不在这个时空。
莫燕归和清枫
张清妍蹙眉。
那条线并非杀孽,也不是姻缘线、亲缘线,而是非常古怪的线。会虚淡,说明这段孽缘不深,但如此牢固,哪怕清枫穿越了时空,还没断掉,说明这段因缘非常重要。
刑部尚书,莫青天,残缺的官威,枫叶观惨遭灭门,清枫的身份,加上顾判官说的清枫原本的命运
张清妍的眉头舒展开来。
“大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海在莫劭宏的眼神逼视下,开了口。
张清妍吁了口气,整理自己的思路,没急着回答。
郑墨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人人交口称赞的莫青天虚有其表,被大仙看穿了呗”
莫劭宏眼神凌厉地瞪着郑墨,郑墨却是无惧,见姚容希不发话,更是有恃无恐地直接回视,直直对上莫劭宏的视线。莫劭宏反而率先败下阵来。他早就对自己的父亲看透了,原本这份看透潜藏在心底,被他无视,现在随着鬼蜮之事揭开,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而郑墨的背景也让他没有底气。
大理寺卿姚诚思的嫡长子的小厮,简单点说,就是大理寺卿的人。刑部审案,其中的重案、要案都要经过大理寺复核,但真论官场地位,两者不分高低,端看哪边的官员更胜一筹。现任大理寺卿姚诚思,家世背景比莫燕归高了百八十倍;和莫燕归差不多的年纪,却是少年天才,早早入仕,此后仕途一帆风顺,娶妻博川董氏嫡女,妻族显赫,又清贵,在莫燕归心目中比起萧氏来高出了百八十倍。姚诚思君子之风,年轻的时候就被称为浊世佳公子,如今正值壮年,沉稳有度,被清流推崇,又是权臣,众人皆知,他将来要入拜相,和权贵圈子里面有着钻营名声的莫燕归更是天壤之别。莫燕归心生嫉妒,但将这些压抑在心底深处,无人知晓。即使如此,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高下立分,莫燕归平白就低了姚诚思一头,领头的官员如此,大理寺就压得刑部抬不起头来,连带着两边的官员、家眷见面,都有些尴尬,刑部的人总是下意识地避开大理寺的人,另有一些刺头,觉得心不甘气不顺,见到大理寺的人免不了呛声,两边官员之间的情绪积少成多,结下了梁子。
张清妍可不知道这官场上的糟心事,想通了那根因缘线,就开口说道:“走吧。”她刚上马车,喻鹰就要跳上去。
姚容希一手握住了喻鹰的手肘,指节没怎么用力,却让喻鹰半边身子都瘫软下来,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喻鹰身边的护卫立刻围了上来,警惕地盯着姚容希,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郑墨有点儿慌。他讥讽莫劭宏也就算了,大理寺和刑部就是这样的关系,闹不出大乱子,两者太亲密,反倒会让皇帝不满。到时候顶多是他被打板子。但姚容希对上喻鹰,这可就大大的不。喻家不是文臣,而是武将勋贵,喻鹰本人又是京城第一的纨绔,有家族在背后撑腰,他要是打了姚容希,姚诚思事后参他父亲一本也没用,这顿打可就白挨了。要是那些武夫下手没轻重,姚容希就完了。
“姚公子要做什么”喻鹰被人一招制住,难得露出几分煞气,可对上姚容希平静无波的纯黑双眸,一下子就泄了气,心跳如鼓。这等感觉,他从来不曾有过。冷汗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背后的衣衫瞬间就湿了。
莫劭宏傻了眼。一边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子,一边是喻二少爷,他一个刑部尚书的庶长子真不够看,可两人偏偏在他家门口打起来,他不可能独身世外。莫劭宏心中焦急,瞥见了站在一边的詹文鑫,立刻大喜,拼命给他使眼色。
詹文鑫没看到莫劭宏打过来的眼色,先是吃惊于姚容希的强硬出手,又见喻鹰状态不对,上前想要打圆场,却被姚容希轻轻瞥了一眼,顿时如坠冰窖,和喻鹰一样冷汗直冒。
“这话该我问喻二少爷才是。你要做什么”姚容希压制住了在场所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
喻鹰没有倒下,强行挺直了背脊,“我还有话问问大仙,想要和大仙同行,不行吗”
姚容希淡淡说道:“喻二少爷和莫家的事情没有关系吧莫大少爷不介意你看热闹,别人未必。”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这些年,满京城除了皇家,他喻二少爷想看谁家热闹就看谁家热闹,谁人拦过他的去路
喻鹰初时听到这话还想要嗤笑,可姚容希带给他的压力让他想要牵动唇角都难。喻鹰心惊不已,这个在京城名声不显,甚至可以说是让人遗忘了的姚大少爷居然有这样的能耐他过去真的是去游学,而不是去军队历练吗看他之前默不作声跟着张清妍,喻鹰还当这人是个怕死的窝囊废,只跟着张清妍挡劫消灾保平安,但见他现在这架势
“你闹够了吗”张清妍撩开了车帘,没好气地问道。
姚容希气息一滞,松开了手。
喻鹰偷偷揉了揉手肘,不疼,在姚容希松手的时候,那种痛感和酸麻就消失了。喻鹰从小习武,却是完全不知道姚容希用了什么手法,既不是钳制关节,也不是压制穴位。
“喻二少爷想要问什么”张清妍的视线落到了喻鹰身上,语气和缓了许多。
喻鹰瞥了眼姚容希平静的面容,又被姚容希扫过一眼,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来干咳一声,喻鹰说道:“自然是关于莫青天的事情了。”说着,喻鹰就又想要跳上车。
姚容希没有阻拦,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喻鹰只觉得芒刺在背,但他起了反抗之心,强压着硬是上了马车。
姚容希看了眼重新垂下的马车帘,暗自叹息一声,跟着上车。
詹文鑫站在马车边上,有些踟蹰,思忖片刻,就对上了黄南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哑然,只好抹着鼻子也上了马车。
莫劭宏傻站在莫府门口,目送那辆不怎么大的马车,载了一堆人,旁边还跟着喻家的侍卫,慢吞吞地行远了。他似乎还听到了喻鹰故意抬高的声音:“莫尚书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莫劭宏差点儿晕倒,要是喻鹰一路这么高声问下去,他父亲明天一定颜面扫地啊只是,对方是喻鹰
唉莫劭宏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地回家面对莫燕归了。这等烦恼事,还是让莫燕归自己处理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青天(三)
马车上,喻鹰的问题让张清妍有些无语。
她刚才只是注意莫燕归和清枫之间的因缘线,至于莫燕归残缺的官威,她即使注意了也不可能详细知道缘由。官威残缺不全,那说明莫燕归这个刑部尚书做了触犯律法的事情,官身不正,自然官威不全。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
张清妍回想了一下,摇头,“没看到有其他黑色的因缘线。”
这话说出来,喻鹰和詹文鑫一头雾水,姚容希却是心下了然。
“什么意思”喻鹰直接问道。
张清妍简单解释了一下因缘线的作用,喻鹰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又是敏感地问道:“你说其他是什么意思他果然是犯了什么事情吗草菅人命还是收受贿赂,官爵”
喻鹰的情绪有点儿兴奋,张清妍多看了他一眼,“你那么讨厌他”
“这个嘛是挺讨厌的。”喻鹰摇着扇子。姚容希没有释放压迫感,他这会儿就很轻松自如,像是忘了个刚才的遭遇,还有心情用扇子逗弄黑猫。
黑猫翻了个白眼,缩进了张清妍的怀里。
喻鹰笑得眯缝起眼睛,“你不觉得莫燕归那人道貌岸然,很让人讨厌吗”
张清妍打量喻鹰,“你和他应该没有恩怨。”两人之间可没有因缘线牵扯。
“那是当然,他惯会审时度势。”喻鹰说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抑扬顿挫。
莫劭宏以为莫燕归是碍于喻家的背景,不敢得罪喻鹰,所以放任了莫劭宏跟着喻鹰这京城第一纨绔厮混,喻鹰却是知道,莫燕归想要借莫劭宏讨好喻家,可不像是莫劭宏以为的只是避开京城第一纨绔的锋芒。
喻鹰维持着笑容,眼睛仍旧眯缝着,掩藏起了精光。
姚容希看了他一眼,喻鹰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只好垂下头,拨弄扇柄上悬挂的穗子,有些气闷。
张清妍像喻鹰方才那样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做了什么”
喻鹰微微抬眸,“大仙也对他感兴趣”
张清妍坦然点头。
喻鹰略微一想,“是因为那条黑色的因缘线”
张清妍再次点头。
喻鹰想要问那到底是什么,可见张清妍闭口不谈,只等着自己回答的模样,心知从张清妍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叹气,“我讨厌他是因为另一个人。萧勤,死了许多年的刑部萧侍郎,大仙听说过没有”
张清妍自然没听说过,下意识地看向姚容希,却又被惊到一般猛地移开了视线。
姚容希知道张清妍还在和自己闹别扭,暗自叹息,不等喻鹰开口介绍,就将萧勤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直让喻鹰和詹文鑫为之侧目。末了,他看向詹文鑫,说道:“据我所知,萧大人最后调查的案子和詹家有关。”
詹文鑫垂下眸子。
喻鹰大方说道:“没错。京城荒郊发现了一具碎尸,被野狗啃咬得面目全非。当时的京兆尹是个蠢货,将这事情当做乞儿被野狗咬死的意外,草草处理,尸体被随便丢弃在了义庄。萧大人在办其他案件的时候去义庄查验尸体,发现那堆血肉模糊的碎肉里面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喻鹰说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如同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拿扇子当惊堂木来拍,敲在自己的膝盖上,“乞儿哪会有这样的玉佩萧大人发现蹊跷,命人循着玉佩去查线索,结果发现这玉佩是七爷门下的一个管事之物。再一查,那个管事上个月正好被赶出家门,缘由嘛,就是这块玉佩。”
“七爷”张清妍趁着喻鹰话音一顿,赶紧插口。
詹文鑫抬起双眸看向张清妍,“正是。我的祖父就是七爷。”
喻鹰被人打断,有些不乐意,敲敲扇子,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这玉佩原本是王侧妃哦,现在该叫王姨娘赏赐给贴身丫鬟的填妆。七夫人将这丫鬟配给了那个管事,那丫鬟就将这玉佩当做结亲的信物交给了管事。王姨娘每次赏赐给贴身丫鬟的填妆都是玉佩,每块玉佩却各有不同。在那丫鬟和那管事成亲之前,有人发现,管事佩戴的玉佩并非那丫鬟赠与的那一块,而是前两年配了人的丫鬟的玉佩。”
下人们在这个时代地位低下,放到了这故事里面,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这丫鬟”、“那丫鬟”的。
喻鹰舔舔嘴唇,深深觉得自己该打听一番“这丫鬟”和“那丫鬟”叫什么,不然这说书说起来快将自己绕晕了。转念一想,自己哪有机会给别人这样“说书”今天还是头一遭和人讲萧勤大人的事情。
放下这个念头,喻鹰接着说道:“那个已经出嫁的丫鬟嫁进门没几个月就守了寡,王姨娘抬举她,让她回府当差,进了外院厨房。这下可好,事情都窜连了起来。守寡的丫鬟和管事早就暗通款曲,却瞒了下来,还任由七夫人给他配人。两个丫鬟都是王姨娘的人,王姨娘当场勃然大怒,杖毙了那个守寡的丫鬟,又将那个管事赶出詹府,另一个丫鬟则要回了自己的玉佩,出家做了姑子。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张清妍眼神古怪地看着喻鹰唱念做打,只觉得这场景有那么点儿熟悉,好像见过差不多性情的人。
喻鹰对上张清妍的眼神,有些尴尬,想要端茶做掩饰,却发现张清妍这破马车里面连个小几都没有,只能作罢。
“就这样”张清妍问道。
喻鹰一怔,笑了起来,没了刚才说书先生的架势,“大仙果然是高人,冷心冷清啊。”
寻常女子听到这样的故事都是感时伤怀,毕竟作为女子,世道艰难,众口铄金,她们会可怜那个无辜出家的丫鬟,厌恨那个不守妇道的丫鬟。张清妍显然不为所动,还记着他说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两个丫鬟和一个管事,不是王姨娘、七夫人,而是萧勤。
喻鹰摆着扇子,悠然说道:“萧大人查了那个管事离开詹府后的去向,却发现一无所得,既没有归家,也没有出城,京中的客栈酒楼、楚馆里面都没有他的踪迹,他的亲朋好友因这事鄙夷他的为人,没有关心过他的去向,等到萧大人来问,才发现他早已失踪多时。然后,突然间就成了一堆碎尸出现在京郊旷野。没有出城的记录,却出了城,大仙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张清妍沉吟着,“逃出城,或者,弃尸。”
喻鹰“啪”地收起扇子,“没错,萧大人也这么觉得要说前者,他虽然被赶出了詹府,品行受人诟病,但不是江洋大盗、山匪头子,要出城,就出城,何必掩人耳目只可能是后者杀人弃尸,谁会想要杀他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两个丫鬟”
“萧大人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意外身亡”张清妍忽然问道。
喻鹰的眼睛亮了起来,哈哈大笑,还用扇子推了推詹文鑫。
詹文鑫只是苦笑。
“王姨娘还是七夫人”张清妍问道,“又或者,是七爷”
喻鹰眼睛更亮了,“英雄所见略同啊”话锋一转,喻鹰说道,“不过呢,大仙不知道七爷和七夫人的为人,这事情,恐怕是王姨娘做的。”
他们从萧勤意外身亡,怀疑到了背后有人暗下黑手,这人肯定不可能是两个小小的丫鬟。而萧勤当时怎么查到幕后黑手,因为萧勤的突然暴毙,已经不可考。这就没了证据,只有怀疑,这怀疑还是建立在萧勤不是真的死于意外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