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类推,能够进得月楼三楼的包间的人家在都城中数都数得出来。
当然,陆家自然位列其中。
招呼的堂倌一见陆观,立刻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陆小姐,您真是稀客。三楼玉锦厢还空着,小的带您上去。”
同时眼光极自然的向司徒端敏瞟了一眼,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陆家小姐为人自视甚高,便是跟有限的几位朋友,也是鲜少聚会。如今却单带了一个人前来,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当得陆家大小姐如此重视。
陆观也观察了下司徒端敏的神色,见她神色泰然,步伐从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一个都城权贵云集的会所,不知道自己这一脚是迈进了另一个对大多数齐人来说是高在云端的世界,没有惊喜也没有故作的镇定。一眼看下来,陆观对司徒端敏不由得更加满意。
司徒端敏打量窗外的风景,并不看放在她面前的菜单,陆观看了看堂倌送来的菜单,向司徒端敏笑道:“若菜单上没有你喜欢的菜,另点也是一样。这里的厨师手艺还可以。“
司徒端敏微微点了下头,随口道:“虾丸鸡皮汤,酒酿清蒸鸭子,腌的胭脂鹅脯,奶油松瓤卷酥,再绿畦香稻粳米饭上二两。”
她话刚说完,陆观便见堂倌面露难色,道:“如何?做不出来吗?”
堂倌忙道:“其他的倒还好。就是这位小姐说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小的未曾听说过。许是小的阅历太浅,一会下去小的问问大厨,如果能够弄到,一定给小姐做出来。”
陆观也不是喜欢刁难人的,并不责难,自己也点了三四个菜又叫了一壶酒,便让这堂倌下去了。
不一会堂倌端了一个碟子,叩门回复:“小的问过大厨了。大厨说十二年前咱楼里确实有这个饭。但是那做饭的米十分矜贵,整个大齐也只有东南州县出。而那个县也只有一百来亩的田地出的米是那个味道,因此份量极少,大部分都供了宫里。我们掌柜的凭着关系才争取到一点点,整个都城也只有得月楼有的卖。但是十二年前,一场洪水淹过那块地后,就再种不出米来了。即使偶尔种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说到这里,堂倌向司徒端敏弯腰,,“大厨说小姐一定曾经是都城里的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亲自做了这点子小点心赔礼,望贵客笑纳。”
说着将手中的碟子呈了上来。
碟子不大,但里面的点心却是用水果雕刻而成的,是一朵花瓣薄如蝉翼的雪色莲花,莲花周围是鲜红如血的酱汁点缀,两种纯粹的颜色相互映衬,透出惊人的美丽。当然最神奇的是,雪色莲花放入酱汁后,会逐渐吸取酱汁中的红色,食客便可观赏到颜色从梗部到花瓣尖,从淡红到艳红的变化,如同真正的莲花在变化一样。
司徒端敏扫了一眼,嗯了一声,取筷用餐。
堂倌见司徒端敏见到莲花神色如常,面色愈发恭敬,小心翼翼的退了下来。
这夺焰雪莲向来是楼里只赠不卖的秘品,制作材料可遇而不可求,制作起来极花功夫,最关键是大厨是不轻易做这种秘品,赠人也是看对象。素来只有那些最懂得品味赏识美味的食客才会有机会获赠。每次不管多高贵的客人来了,若是能得上这一朵莲花,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在朋友之间也能够夸耀一翻自己的品味。大厨既说此人是贵客,自然是识货的,然而见到这夺焰雪莲竟然视若无睹,显然是看惯此物。当下这人的身份在堂倌的眼中变得愈加高贵神秘。
堂倌吃惊,陆观更是吃惊。她吃惊的不仅仅是这一点,而是从堂倌的话来判断,十二年前这陆敏就当是能够随意进出得月楼第三层的人,那个时候她应该不到十岁吧?十岁的孩童有资格自由出入这里,靠的自然不是实力,而是出身。据她所知,够这个资格,也不过是三王府的几个皇孙,又或者是她陆家,大将军府孟家之流。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跟着自家大人一起出入的。但若陆敏的长辈有资格出入这里,她的出身在大齐也是不凡——这人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落得在瑜王府做一个小小的清客?
“你以前曾经在都城住过?”陆观问。
司徒端敏也未曾想到一碗饭会牵出这些幺蛾子,知道隐瞒无用,便道:“小时候随家人在都城住过一段时间。”
十二年前在都城住过的身份显赫的陆姓的人氏——陆光在脑子里搜索了许久,她实在是想不出来都城除了她陆家外还有哪个陆家达到这个标准。
一筷子菜到了嘴边,陆观突然意识道:陆敏这个名字,也许并不是她的真名。这人以前在都城生活过,又曾经遭逢大难,许是不想让都城里的熟人认出来,才改了姓名,深居简出。
有这一顿,陆观也开始厚脸皮来瑜王府找陆敏,不是谈诗就是论画,又或者手谈几局。在外人的眼中,这又变成了瑜王府将兴的另一信号。前有大将军府的孟秦带着司徒端睿出入自己的交友圈,后有陆家的大小姐三天两头亲自上门——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将军府和陆家对瑜王府都是交好的态度?
于是渐渐的门可罗雀的瑜王府渐渐的变门庭若市。
司徒瑾待司徒端敏的态度也愈发暧昧殷勤,不断的在各方面给她些便利,然而借机说说瑄王府和瑞王府行事多么嚣张,多么恶劣。司徒端睿从善如流的也与另外两个王府保持着距离,虽然并不直接与她们交恶,但是显然回避着她们想要亲近的企图。尽管这种表态并不让司徒瑾满意,但是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另一方面司徒端和越来越受司徒朔的喜爱,各种封赏不断。朝臣们都是心细如丝的人,见到皇帝对司徒端和的看重,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终于选中了再次立储的人选了,然而这种风向,立刻就引起了瑄王府和瑞王府的不满,翻出了不少司徒端和的龌龊事曝光。
皇帝虽然并没有震怒,但是还是罚了司徒端和两个月的禁足。
明眼人都能感觉到,都城的上方风云变幻,储位争夺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昨天送来的情报说王六已经安全到达齐国都城了。”许璞翻着这一季的测试结果,面色平静,但眼睛里还是能看到淡淡的喜色,“以后齐都的消息会更灵通些。”
谪阳站在树下,一身雪色常服,头发用一枚深绿色玉簪弯起。自从陆颖死后,他就仿佛回到还在念慈观时的样子,除了黑白两色,几乎穿过别的颜色。
然而他不知道是他这么一穿,偏把两种最纯粹的颜色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白的飘渺雅致,黑的深邃神秘,两种特质在他的身上交融,让看的人总觉得好像这人天生就合该配这两种颜色,也唯有他能够把两种颜色的美穿出来。
许璞也注意到最近学子们下山时穿的常服也渐渐变成了黑白两色,不觉感叹谪阳的影响力。除了最新一届的学子外,其他学子都知道这位书院中唯一的男夫子,不但才学斐然,同时也是陆颖的夫郎。不过知道归知道,这并不能泯灭学子们对着这位貌若天人的夫子时心里冒出的那一点点倾慕。
她应该庆幸赵谪阳总算没有坚持穿男装去授课吗?为什么她觉得他穿起女装时的那种风采,却完全是大女子般的神采飞扬。
——可惜,你们都不知道,赵谪阳并非爱穿这两色。实际上,当他笑的时候,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穿得什么颜色的衣服,许璞心想。只是那个能让他笑的人,已经不在了。
谪阳把玩着腰上的一朵三色的宝莲型玉雕,并不抬头,淡青色的穗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滑动,口吻淡淡道:“你觉得这个司徒端和会是齐帝心目中的皇储人选吗?”
太过懦弱的皇帝坐不稳皇位,心怀大志的那种又往往很难被其他人影响。燕齐两国的和平不能单靠燕国的努力,不出意外的话,陆颖的计划要初见成效至少要等到下一位齐帝即位之后。如果他能够提前找出齐国的下一任皇帝,暗中对她施加影响。比起等她即位后再来谈判,应该要容易的多。
“说实话,从目前我们收到的情报看,三个王府成三足鼎立之势,并没有谁太突出。纵然这个司徒端和比较得司徒朔欢心,但那些事情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节。齐帝若不是糊涂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宠爱来选择自己的继承人。让我注意的,倒是三王府之外的人。”
谪阳停了手,侧头问:“你是说司徒端睿?”
“嗯。十五年前司徒瑜死后,瑜王府就没落下来了,整个王府
仅仅剩下了这一条血脉。沉寂了这么多年,突然被齐帝授了官职。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位置,但是瑾王府、陆家和孟家都与她关系密切。除非此人突然转运,否则她隐忍多年,一朝厚积薄发将来必然有所作为。”说到这里许璞停了一下,“你是否记得当年被敏之赶出书院的齐端睿,两人的年纪相仿。”
“你怀疑齐端睿就是司徒端睿?”谪阳皱了下眉头,他对这个看陆颖时目光总是过分热切的学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因此记住了她,“如果她能够考进花山,又能够在身份暴露之后从大燕从容的逃走,那么此人确实可以说是不简单。说不定瑜王府这么多年的沉寂,其实只是一种将更重要的事情掩埋起来的假象——一个传闻中懦弱无能的皇女又怎么可能有那个胆量来敌国做卧底呢?”
“我会让王六重点关注这个人的。”许璞收起书卷,换了个话题,“话说,你真不打算给你的学生考试吗?”
谪阳听到考试这个词,条件反射的厌恶道:“要检查学习成果,有作业就可以了。我讲的内容又不是经史子集,不过是一些杂谈和经典案例,帮助她们开拓思维,转换思路。如果我的课让她们因为考试才不得不来上,也没有开课的必要了。”
“你说的那些故事,确实是我以前闻所未闻。我有时候觉得那根本不是一个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许璞试探的望向谪阳的眼睛,却在水晶的眸子里除了一片纯粹的透彻外,什么也没有找到。“唐的风流,宋的雅致,上下五千年…郡卿,你是从何处听说的呢?”
这句话刺探的有些露白。
谪阳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这些,你曾经跟敏之讲过吗?”许璞知道他不愿意说,也不追问。
谪阳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枝,想起念慈观的梅花。那些梅花曾经在他心上的那人的笔下一年又一年地绽放。
那一年,他在平南郡王府,她在花山。院子里阿雅煮雪泡茶,他坐在梅花下看她的信:“…梅香飘雪,可缓缓归矣。”
这是他曾经讲给她听的典故,又被她用在给他的信里。
这个傻瓜。
“这些故事,她都可以倒背如流。”谪阳握紧了手中的莲花玉佩,嘴角浮现难得的笑意,“不过她从来没问过我,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倒是希望她问,可惜她就是不问,从来都不问。我有时候觉得,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有时候会用很担忧的眼神看我,好像某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一样。”
160 ...
“我又输了。”陆观苦笑着收回手的棋子。虽然才到中盘,但是她已经在十九道的棋盘上找不到自己的活路,干脆的认输。
司徒端敏显然已经赢得麻木了,她的棋力虽然在花山不算多好,但是对上陆观这种半调子还是游刃有余,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只是平静地将手中的白子丢回棋盒,随手接过等在一边的乐俊准备多时的热毛巾,擦了下脸,又接过他周到的端上来的一钟茶,低头吹了吹,喝了一口,阖上眼养神。
陆观已经对对面这人在府中受到的根本超出一个清客应该有的奢侈待遇习以为常。不过这也颠覆了最开始她对这人的看法,只是端睿如此优待此人目的何在,她依旧是不清楚。尽管她在这三年里无数次猜测过这个人的身份,无奈也没有从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嘴里挖出半个字来。
比如,这人对端睿确实表现出关心,但是态度却是没有丝毫敬畏和殷勤,比首席谋士薛少阳还要傲气三分。而司徒端睿待她却反而要亲切的多,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妹看也毫不过分。
但不管怎么样,陆观都知道自己想从瑜王府要走这个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说别的,但看端睿给她的一系列的待遇,都不是自己给的起的。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交好这人的想法。
“今天想跟你求件事。”
见司徒端敏今天心情不错,陆观趁机开口。这人的情绪很少显露在脸上,或者你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总是那么不惊不慌,仿佛是天下莫有事不在她预料中,又仿佛是天下事都不在她心上。
司徒端敏见陆观今天几次开口欲言又止,明明是有事,却还是耐着性子下完这盘棋才开口,于是生出几分好奇:“什么事?”
“后日是舍弟的生辰。我想为他准备一份独特的礼物,能不能为舍弟画幅画。”陆观笑着说,“小双看过你的诗文,对你非常推崇。”
“为令弟作画?”司徒端敏皱起眉头,望着陆观期盼的眼神:虽然大齐的男女关系不如燕国保守,但是陆家的家风严谨,男子向来是少抛头露面的。陆观突然请自己去给陆双的作画——难道是相亲?
司徒端敏压根没想为什么位高权重的陆家会看中她,反考虑起另外一件事情:自己果然是没有想错吗?当年的事情,纵然没有陆家参与,但至少他们是知道的,或者说是默许的。陆双留着未嫁之身是给未来的皇储一说果然只是一个幌子——也难为她们舍得将自己的长孙的终身大事耽误至此。如今瑜王府的实力已经慢慢恢复到可以与三王并驾齐驱后,陆家终于放心暗中开始为陆双物色妻主了。
只是不知道陆观与陆双本人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当年她们和自己一样,不过是稚子之龄,向来什么也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们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只是母债女偿——如果筹谋多年的计划成功,一朝荣华加身,陆家合家都会受益…她们,自然到底算不得无辜。
想到这里,司徒端敏本来清明无波的眼神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还是,再等等再说吧。
“不去。”司徒端敏拒绝。
“为什么?”陆观急道,“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不为什么,我没有兴趣。”司徒端敏直截了当道,“尤其没有兴趣给我夫郎以外的男人作画。”
陆观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已经被识破,反而是因为第一次听闻司徒端敏提起家室,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有夫郎?!”
司徒端敏慢慢将一枚一枚棋子收进白玉棋盒,反问道:“我有夫郎很奇怪吗?”
陆观怔了一会,讪讪道:“当然不是。只是一直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也不曾听你提起——你既然有夫郎,怎么没有与你在一起?”
司徒端敏手停了一下,脑海里浮起那个昳丽的身影,想起窗外红梅映雪,剑光逶迤而行的情形,想起自己倚窗明明想要读书却被他的背影引得心神恍惚,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
前几日又收到了谪阳的消息,他如今在花山可是大受学子们欢迎的风云人物,尽管他的课程从来不考试,不考试意味着上他的课无法为自己毕业加分,但是每次上课的时候,整个讲堂都是人满为患,不少学子甚至以模仿他的衣着为荣。
事情一开始当然没有这么顺利。
花山历史上第一个男夫子,他还真是敢。燕境里对他口诛笔伐的酸腐人士倒是不少,甚至有人公认上花山来唾骂他不守夫道,指责许璞管束不严,批判花山书院有伤风化。
结果被谪阳一脚踢出了山门。那人也是无耻,回去养了一个月,居然又上门挑衅,把自己标榜成不畏□的义士,结果被谪阳令人剥了个赤条,吊在花山镇人口最稠密的地方,敲锣打鼓的召唤众人观赏这位“义士”。
于是此后虽然议论尚有,却再没有人上门来挑衅,但是谪阳却因为这件不太体面的“暴力事情”展示出来的铁血手腕突然成了全院学子崇拜的人物。
花山书院中虽然以文人居多,但是却培养的是立足一国高度来看问题的人才,这从它文武兼收的入院考试规则可窥见一二。学子们绝对不是其他书院中教出来的那种信奉“万般皆为下,唯有读书高”的家伙,也不会有学子迂腐的认为武力是低贱无用的东西,认为铁血刚硬有辱斯文。相反军队有多么重要,花山学子一个个心里是拎得最清楚的。
是以三百年来,花山虽然多出文臣,但是一旦出一个武将,绝对是能够搅得齐燕风云变色的人物。久远不说,三十年前的宋丽书是一个,不严格算的话,陆颖也是一个。而在朝堂上,历来花山出身的学子也是最善于权衡全局和大势之人。
送来的消息不仅仅有谪阳的个人情况,更详细的将他在课堂上传授的内容记录了下来。那些文字,都是她耳熟能详的东西,都是当年小时候谪阳或郑重其事的教给她的,又或是在无意中随后漏出的几句话,有的是在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调笑的玩笑,甚至有争吵争执时的引经据典…
司徒端敏开始舍不得将这些情报扔掉,于是亲自动手将谪阳的授课中的案例和评语一一整理出来,装订成册。装好之后,想起谪阳最喜欢的梅花,亲手画了一副雪梅辉映图,叫人拓了做封面,取名《齐梅集》。
薛少阳自然也是看过这些情报的,有一次向司徒端敏道:此自子眼光与见识寻常女子难及,足可父仪天下。然后又调侃她:“你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你的人,齐梅集——举案‘齐眉’?”后来《齐梅集》中暗示出来的政治意图慢慢鲜明起来,竟然无一不与陆颖当年提出的齐燕和约吻合,薛少阳又感慨得不知道用羡慕还是称颂的口吻叹道:“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每当整理新的《齐梅集》的时候,司徒端敏夜里总是难以入眠:她知道只要托叶子们一句话就可以告知谪阳自己还活着,可是如果谪阳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生活在齐都的话,必然会不顾一切的过来。
可是这边风险未除,她的处境依旧是如履薄冰,又怎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将他牵扯下来。想早些见到谪阳,她的心越来急躁,但她清楚的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皇位之争,生死攸关,从来没有失败了重来的说法,司徒端敏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种问题上犯任何错误,冒任何不理智的风险。
陆观见司徒端敏手指悬空在那颗白子上就不动了,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人眼神恍惚起来,万古不变的淡漠竟然慢慢冰消雪融,眉眼间蕴藏着的是她不曾见过的柔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陆观立刻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面对这人时的日子根本是生活在隆冬里,天天被冷飕飕的北风吹得透心凉。而此刻却好像骤然进入春日,恨不得从发梢从心窝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暖融融的惬意,透着轻松和欢快,恨不得贴上去多享受一会。
然而,对方却很快从这种状态恢复了出来,眼神恢复了平常。
陆观心中暗叫不妙,看来陆敏对自己的夫郎感情很深,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由得十分伤神。
“拒绝了?”陆漾“哦”了一声,略微有些诧异,却没有太大的震动,“我让你暗中留意一下与小双适龄的青年俊杰,虽然不看中家世背景官职财力,却也需是与小双堪配之人。陆敏此人不过是端睿手下的一个管事,纵然受端睿看重,将来也未必有什么前途可言。”
陆观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表情也有些诧异的弟弟,安抚的向她微笑点了个头,示意他安心:“娘,女儿以为,小弟的妻主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家世显赫,最好是能够对小弟知心知意,而且性情相投。我们陆家现在的地位也没有必要拿小双的婚事来稳固什么。我看中陆敏主要是因为她为人高洁,性情温和,意志坚韧且不轻易为外物所动,既不阿谀迎逢,也不酸腐愚钝。我于她认识三年,虽然谈书文多于时政,但是偶尔触及,她便能够一针见血,直指症结。可见此人眼光独到,却不喜张扬。而且端睿银钱上从来没有亏待此人,她却也没有四处寻花问柳,走马章台——小弟性情温良,平日也喜欢弄词作画,又不爱与人争执,这样的人与小弟当是良配。”
陆漾平常听到女儿常常称赞此人,并不以为意:一个只识琴棋书画的清客闲暇时召来放松娱乐倒是无碍,但要是做正事却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观儿的想法也不错,这女子若无意仕途经济,定然对儿子会多上些心…若是小双喜欢的话,倒不妨考虑考虑。这么多年为了陆家,小双牺牲良多,不能在婚事上再亏欠他了。
陆双最近听祖母与母亲开始频繁的提起自己的婚事,似乎把多年默认的传言全都忘光,虽然心中不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碍于男儿的心理,又不好自己亲口去问。催姐姐去问过后,母亲却又不要姐姐管,只让姐姐暗中留意自己妻主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