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却吃了一惊,忙问:“你们要离开?现在这样乱,能去哪里?”
滕琰听出了王沂话语里的关切,安慰他说:“我们打算去昌平郡,那里城墙高大,就是犬戎打过来,也能抵御。”其实滕琰还有进一步的打算,父亲和大哥都是世代的燕国人,祖父又掌兵权,自然从没想过离开燕国,但滕琰不是,她的思路要开阔得多,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以为家?前世她离开北方的家乡,在南方城市也生活得很好。如果昌平郡最后不保,他们完全可以南渡黄河,到吴国去,听说那里刚刚立国几十年,政事还算清明。只是这个想法现在还不适合说出来,以前两国还有些纠纷,燕国人还是把吴国当敌国的。
“到昌平郡?那得往回走一段,万一遇上犬戎骑兵怎么办?还是跟着朝廷大军安全些。”王沂反驳道。
“折回去的路程并不多,我们快些赶路,想来也用不了多久,再说,现在正议和,犬戎的骑兵不是没再继续南下吗?趁这个时机,我们立刻走想来也不会有事。再说现在已经是乱世了,真说不好哪里更安全些,跟着朝廷,未必就是对的。沂表哥,丞相年纪也大了,你们一定要多加保重。”危难时刻,滕琰还是感念老人的一片心意,真诚地祝福他们平安。
王沂还想再劝说,但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父亲和善地解围说:“沂儿,我们早就计议妥当了,明晨就向昌平郡出发,昌平郡尉邓将军与我家是世交,就是邓将军也曾在先父手下多年,我也与他有数面之缘,,真有困难时我便去找他。只是萧家拥兵自重,请丞相多加小心,凡事不必与之一争长短。”
王沂只好行了礼告辞,滕琰最后嘱咐了一句:“沂表哥,我们要走的消息你只告诉外伯祖父即可,千万别让他人知道了。”
王沂点了点头:“这我明白。”
过不了多久,王沂就离去了,他是偷偷出来的,当然得尽快回去。
三更天,开国公府的车队悄悄地出发了,之前与舅舅沟通过,舅舅一家自然不会在这时离开他们,于是还是原班人马原路返回。路上开始还是很顺利的,虽然遇上了朝廷军队巡逻的人,有人上前询问了几句,但开国公府本来就不在随驾的人员中,自然没有必要限制他们的行动,更何况这些人也没接到限制谁往回走的通知,只好就听之任之了。此时天黑漆漆的,所有的人还都在休息,大路上很是空旷,平国公府里的人也都全部安排好车马,这样,在二十名府兵骑马开路,车队居中,后面又是府兵押阵,很快地离开了朝廷驻扎的地方。
天快亮时,后面追来一队朝廷的骑兵,口中大喊萧将军有令,让开国公府的返回。滕琰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看,大约有五十多人,自己马上从车上跨到系在马车旁的马上,赶到窦师傅身边说:“不用听他们的,继续前进。前面开路的府兵只留下两人,其余并入后队,准备好武器弓箭,如果对方来硬的,我们就动手。” 从府兵手里拿了一张弓,一袋子箭,拨转马头到了后队。
来传令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人,没穿甲胄,看他的衣饰,不象军官,倒更象个管家之类的人物,带着一队燕国骑兵。那人见他们已经喊了让停下,车队还一直前进,不禁恼了,跃马上前,追上了后队,滕琰已经能看清他皱着的眉头,只见他一只手抬了起来,厉声喝到:“还不停下,难道你们想造反吗?”
滕琰拉住了马,窦师傅停在她旁边,后面是四十名府兵。她也大声说:“开国公府只听皇上的号令,萧家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我们如今要前去昌平郡避难,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你们再无理阻挠,我们就放箭了!”说着,带头拉开了弓。燕国立国几百年了,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尤其是府兵们,自然一直受着这样的教育。所以滕琰的答话与其是说给对方听的,还不如说是给自己人听的。果然,开国公府的府兵是不会听什么萧将军的命令的,滕琰听到身后一片弓弦声。
对方没想到遇到这样强硬的态度,一时也呆住了,两边僵住了。
滕琰又高声说:“开国公为国捐躯,尸骨未寒,萧家就想针对开国公府,令亲者痛,仇者快!如今开国公府的人只是想逃得一命,难道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吗?”
果然,对方的阵营中有人动摇了,士兵们交头接耳,低语声响了起来。
“我父战死沙场,如今萧家还要我们一家老小的命,你们就上前来先杀了我吧!”父亲的声音从滕琰身后传来了,他骑着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对面的士兵都已经流露出动摇的意思了,有几个人上前似乎去劝那名管事,滕琰明白他们的立场,收了弓箭,再次大声说:“公道自在人心,诸位都是燕国的军人,应当为国效命,去杀犬戎人,护我百姓,为何要为难为国牺牲的开国公的家人呢!”
不仅是自己这边,就是对方的士兵中,也有人应和着“说得对”、“不错”,那名管事知道手下已经人心焕散了,心就有些虚,再看开国公府的人,义愤添膺,个个手持武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就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恢复了原来的队形,滕琰和滕珙坐进了父亲的马车,进了车厢,滕琰就瘫在座位上,不害怕是假的,她知道自己拉弓时手抖成什么样,只是硬撑着到现在。
父亲抱着她说:“你这孩子,胆子大有担当。我当时听了那人的喊声,心想我们全家就要完了,没想到上马过去一看,你居然和他们顶上了。顶得好,就是这样,我们开国公府什么时候要听萧家的号令了!唉,你要是男孩,父亲就什么都不想了。”可能又想到祖父,话就停了下来,只是用手不停地在滕琰头上抚摸着。
滕琰缓了过来了说:“我就是手快些,先上马迎了过去,父亲和大哥不也随后就到了吗。”
滕珙满眼的敬佩:“妹妹那几句话说得真好!几句话说得对方哑口无言。我是真的不如妹妹,其实我一直就在马上,只是不知怎么办好了。”
“还不是父亲那一句话才把他们赶走!哥哥也一直站在我后面,要是没有你们,我哪来那样大的胆子。”滕琰笑着说。
接着的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天亮后,大路上又都是络绎不绝的逃难队伍,他们属于逆流而行,速度怎么也快不了。
想到后面也许会有追兵,大家只是中午休息了一小会,吃了点干粮就上路了。这样到了晚上终于来到通往昌平郡的岔路口。
尽管后面也没有人追来,但大家谁也没松口气,犬戎的骑兵不知何时就会打过来。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大家还是打起精神来,又向昌平郡前进。
离开了皇家的大部队,不用担心萧家人的迫害,但新的麻烦出来了。他们一路上遇到无数的流民和流寇。
这些流民和流寇也很难区分,不抢劫时就是流民,抢劫时就变成了流寇,但不管算是哪一种,都是吃不上饭的百姓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滕琰早就认识到了,京城的花团锦簇掩盖着燕地的真实情况,但没想到燕地的情况能糟糕到这种程度。不用说做为一个关在内院的大小姐,就是父亲和大哥也对此深感吃惊。
燕地土地大量地被兼并,财富集中到少数人手里,贫无立椎之地的人越来越多,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成群地流动在各处靠打劫、偷盗为生,官府也根本阻止不了,而且还尽量瞒报辖区内的流民或流寇。
如今犬戎人从北面打过来了,这些人也向燕地的南边流动。他们在逃难的人群中又偷又抢,整个逃难的人流中充斥着种种的冲突。
父亲、滕珙和滕琰曾经拿出一些粮食救济这些流民,但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招来更多的流民围住了他们的车队。
要不是有府兵护着,他们也得被抢光。
身在乱世,就得有硬心肠。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善行后,大家更谨慎了。每天只在早晨做一次饭,然后分下去。就是这样,做饭时,府兵们还都得全副武装地守卫在用车子围起来的营地。
滕琰不敢看营地外的人,饭菜的香味吸引来无数双饥饿的眼睛,让人实在无法承受,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出来时带的粮食再多也有限,上一次的救济活动中散发出去太多。现在不但不能再发出去粮食了,而且还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要知道为了争抢一馒头,就能死好几条人命。
一路上都听人说昌平那里有粮,而且那里城墙高大,到了昌平就有救了,大家都在这种信念下努力向昌平前进。滕琰也在心里也暗暗祈祷,但愿昌平能有那样的好,但愿开国公府的人能早日到达昌平,离开这宛如人间地狱的逃难之路。
可是,美好的愿望没有那么容易实现,他们被阻住了。
眼下开国公府的人正处于燕都、平阳、昌平交界的地带,这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穿过去就到了一马平川的昌平。
不过,想穿过这片山脉困难可不小。听来往过这里的人们说,就是在平时,这里也出没不少的山贼,往来通过的人都要结成大队而行。现在,没了官府的弹压,这些山贼势力越发的大了,公开地在最窄的葫芦口设了卡子,想通过的人都要留下买路钱。
山贼们倒是不为难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反正也榨不出油水来,一律放行。
只是对于有些资财的人,就要根据过路人的身份,携带的财物有多少,由山贼们决定就要交多少的买路钱。听说有的人破财免灾了,有的人就掉了脑袋,还有人被留在了山寨。
父亲、舅舅、滕珙和滕琰坐在一起发愁,山贼有上千人,硬拼是肯定不行的。而交出所有的财物倒不要紧,但如果连马车都没有了,家里的妇孺们根本不可能走到昌平。
绕路而行的困难更大,那样要先向西而行,再转向南,多走上千里路。耽误许多时间,容易被犬戎人追上不说,路上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而从莽莽大山中穿过,对于家里的这些人,更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与同路的人一起集结起来,冲过葫芦口,一样是没有多少信心。身无长物的人不会参与他们,而有达官贵人们来昌平的就非常的少,他们都去了平阳。就是再等上几天,临时拼凑起一支队伍来,战斗力恐怕也不行,到时候再乱成一团,反倒更容易被瓮中捉鳖。
滕珙提出要与山贼们交涉。
原因是这伙山贼们自称侠士,看他们做事的风格并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滕珙还听姚达说过,昌平的人都传说领头的山贼是个义士,非常重义气,自称替天行道。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就可以与他们讲讲理。
主意是滕珙出的,他也当仁不让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就是再不舍,大家也只有同意。
滕琰把带来的东西写了礼单,交给滕珙,叮嘱他说:“只要这些人能答应给我们留下几辆车,一些粮食,让我们通过葫芦口,我们将其余的东西都交给他们。和他们谈时,一定要说清,如果最后两面交锋,虽然他们人多,但我们的人训练人素,彼此都会有很大的伤亡,所以最好是各让一步。”
滕珙带着礼单进了葫芦口,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担心了一整天,快黄昏时才从葫芦口出来。
面对着大家期盼的目光,滕珙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其实他灰败的脸皮让大家早就知道情况不会太好,但一经说出后,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滕琰笑着安慰大家,“总算大哥安全回来了,也见过葫芦口的情况,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说完拉着滕珙说葫芦口的情况,不行只有硬闯了。
葫芦口是一条只有一百多尺长的山谷,出口的地方也就是最窄的地方,只能通过两辆车子。山贼就在那里设了几重木栅,只有人能通过,车辆马匹根本过不去,而且两面的山上已经全部被山贼控制了。
滕珙又详细地讲了他进了葫芦口的经过。
先是在山谷里站着等了好几个时辰,才出来一个管事的人把他带到了半山上,一个小头目接与他说了一会儿话,知道他是开国公府的人,就让人把他引到了更高一些的山上,在那里见到了自称刘黑子的贼首。
刘黑子听了滕珙的说法后,要求将所有的马车、物品和府兵都留下,只放府中的人通过,还说这还是看在开国公的面子上。
其实家里人能这样轻易地放滕珙去山寨,心里最后的一根稻草就是开国公府的名头。开国公守卫边关多年,在百姓中的口碑非常的好,此次,开国公为国捐躯,更是受到燕地人的同情与尊重。他们一路走来,只要打出开国公府的名头来,所有的人都能给几分颜面。
如今在这个刘黑子面前,开国公的面子也只能用到这个地步了。
大家静默下来,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在五龙山北等着,自家用车结成阵,尚能自保,但犬戎人不只什么时候就会南下。要么就按刘黑子的要求全家只身离开。无论哪一种情况结果都不会好。
整整想了一夜,滕琰在第二天早上穿了一身的男装就悄悄地带上窦师傅出门了,她想自己与刘黑子再谈一次。
这也是走投无路的办法了,滕琰整整想了一夜,刘黑子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想谈生意还是合作,都要明白对方的目的。刘黑子是明白自家的目的的,而刘黑子只是为了劫财劫物?还是想发展壮大,以后自立为王?
昨天滕珙去的时候,大家只把刘黑子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山贼,只想着财物交易,结果自家完全被动。
滕琰一夜里反思着这些错误,自己在深闺中真是太久了,大脑退化严重。就那么冒失地同意滕珙去与刘黑子谈判,没出事真还幸运。
到了山谷前,滕琰让窦师傅在这里等她,并让窦师傅等到晚上不见她回来,就回去告诉父亲。窦师傅抓住了滕琰的袖子,不让她进谷。明知道父亲和大哥是不可能让自己这样出来的,滕琰就不告而别。
但她一个大小姐,想一个人跑出来是不可能的,她说是随便转转,只让窦师傅一个人跟来,倒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只要想办法摆脱窦师傅就行了。
“窦师傅,开国公府加上平国公府,一百多人,现在不上不下地被堵在了谷口,而没有个长久之计,情况太危险。我可不是鲁莽之人,要是心里没有个主意,自然不会冒然进谷。”
窦师傅不善言辞,他也不开口,但就是不松手。
滕琰又说:“我知道窦师傅因为我是女孩,才不让我入谷的。其实我这身男装,并不是想骗过刘黑子的,而是表明一种态度。再说你不是也听说刘黑子是义士,他与从谷中经过的百姓约定不劫掠妇女吗?就是谈不拢,看在我是开国公的孙女的身份上,刘黑子也不会难为我的。”
滕琰穿的是一件宽袍大袖的文士服,窦师傅还是没有一点的松动,滕琰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的。她只好说:“那就麻烦窦师傅陪我去吧。”
窦师傅这才松了手。滕琰见他虽然没有披甲,但浑身扎束妥当,身背弓箭,腰带长剑,就是走路一瘸一拐,也流露出一种军人的英武之气,心里原有的几分不安还消散了不少。
走进谷中,就见道路两边都是拿着刀剑的兵勇,既没有统一的军服,也没有统一的武器,举止更是没有多少军人的气势。这些人用木栅拦住了入口,中间只留下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所有要经过的人都排队等着盘查。
滕琰随着队伍移到了入口,对守门的兵勇抱了抱拳说:“请通报刘义士,开国公府的滕瑾前来献策。”滕琰为自己随便起了个新名,不管怎么样,在这里,女人的名字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那兵勇打量了一下滕琰,很客气地请他在一旁等候,找人上山去能报了。滕琰带着窦师傅就到了一边,找了一块山石坐下来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山谷没多长,滕琰打量着出谷的谷口和两面的山坡,与滕珙所说的相仿,只是真的置身于此,又有一种不同的感受。
山谷两面的山坡并不陡峭,散乱地分布着一些简易的房子,其间还能看见一些人在走动,默默地数了数房子的数量,再看看周围的人,估计一下,刘黑子手下的人肯定能超过一千,说不定能有几千人,硬闯肯定不行了。
滕琰打量着山谷里的人,那这些人也打量了她。
自从出了京城,滕琰就一直穿着男装,因为穿着孝,样子很简单,头发也像男子一样束了起来,扎着白布。她闲适地坐在山石上,与身后的窦师傅一身的紧张的态度正凑成了鲜明的对比。
昨天,开国公府也来了一个少年,后来被打发走了,今天又送上门一个,比那一个还小一些,气度却更让人不敢小看,而且不说是要借路,而说是要献策。
不过,这个少年长得太清秀了,简直就像女子,皮肉也是那样的细嫩,真不知这些高门大户家的孩子是怎样养出来的。
滕琰淡然地听着这些兵勇们在一起议论纷纷,心里却有些窃喜,这些人没看出来自己是个女子!其实她这个年龄,正是少年雌雄难分的时候,许多富贵人家的男子从小也是在内帏长大,论相貌、论皮肤与她相差不了多少。
也许是求见的借口引起了刘黑子兴趣,滕琰很快被引到了一半山坡上的一间小屋前。屋子是用山石胡乱垒出来的,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外面连个院子也没有,几张坐榻就摆在屋门前。一张带着靠背的长榻上半躺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听到滕琰到来的通报,连动都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下。
尽量这个人一点也不黑,甚至肤色偏白,但滕琰还是认定这就是刘黑子。因为这个人虽然懒洋洋地一动不动,半躺半坐的姿势还让人觉得有些痞气,但带他们上来的兵勇明显流露出一种害怕和恭敬的态度。
“刘义士,滕瑾有礼了。”滕琰上前行了一礼。
刘黑子还是没动,只是很轻慢地说:“滕公子有什么计策要献给我呢?”语气中并不相信。
滕琰不客气地在一旁的一张塌上坐了下来,看着刘黑子说:“刘义士危在旦夕,滕瑾献的是救命之策。”
要不是在山上见到刘黑子这个人,滕琰一定以为他是个商贩。刘黑子身量不高,细眼薄唇,透着精明。可听到滕琰的话后,面上不经意的神色没变,眼睛中却露出了怒火,精光四射,。
“滕公子真会危言耸听。”刘黑子突然提高了声音,“来人!把滕公子拉下去,砍了!”
滕琰心中在不停地打鼓,但表面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拦住了挡在她前面,正要与那些兵勇们动手的窦师傅,说:“窦师傅稍安勿燥,刘义士不过与我开个玩笑罢了!”
自己不过仗着前世所学、今生多读了些书,就想说服山贼,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事到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不试一试还能怎么样?不过刘黑子眼下肯定是虚张声势,几句话间,滕琰已经确实这个人不是爱冲动的性格,一定会听完自己的话才能有所决断。
“滕公子胆子不小啊?”刘黑子笑了笑说。
“滕瑾胆子不大,但如今开国公府如同鱼肉,刘义士为刀俎,只能拼死一言,为刘义士解决隐忧,开国公府谋一个出路。”滕瑾也笑了笑。
“那好,你说吧,我怎么危在旦夕了?”
“刘义士与过往百姓约定杀富济贫、不劫掠妇女、非罪大恶极不伤人命,收拢过往百姓之心,招纳壮士,存银积粮,表面看正是图谋大业的手段。”滕琰说着拱了拱手,“但是…”
“但是什么?”刘黑子坐直了些身子。
滕琰要说的就是但是后面的话。闻言说:“请屏退左右。”
刘黑子让手下的人都退了出去,滕琰看一眼窦师傅,窦师傅停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滕琰见刘黑子肯听自己的话,心里落了底,早把当时的害怕忘记了,用诚肯的语气说:“不知刘义士可曾想过,眼前的局势?”
问罢,也不等刘黑子回答,自顾自地说:“图谋大业,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刘义士的策略,在其它时候可能是最合适的,但眼下的情况不同。犬戎人贪得无厌,虽然朝廷与之议和,但一定挡不住他们南下的步伐。不出数日,犬戎人定会到达五龙山。”
“犬戎人到了五龙山,自然会听到刘义士的大名,也知道刘义士聚集了大量的财物粮食,一场大战势不可免。刘义士若想阻犬戎人于昌平以北,早应招募兵勇,勤加训练,才能与之抗衡。”
“可观刘义士之兵勇,似乎并没有太强的战力。如果真是这样,刘义士不想与犬戎人直接对抗,那则应该紧急在地势险要的地方设置营寨,或者当兵勇分散于山中,躲开犬戎南下之势。”
“不论刘义士打算如何面对犬戎人,眼下的举动只能招致灾祸。就是于将来刘义士所谋之大业,恐怕也是徒劳无功。要知道想谋得大业,最主要是应占据大义,而不是刘义士所取得的虚名。”
“你说的所图大业是什么呢?”刘黑子眯起了细长的眼睛说。
滕琰看着他几乎只剩下一条细线的眼睛,并没忽略里面灼灼的目光。她用有些不以为意的口气说:“当然是刘邦项羽所图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