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看似小清新的绿色长袍下,藏着一颗甚是猥琐的心,“小心肝啊,哥哥我进宫时看见了皇上亲作的诗,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吟给你听~”
我用茶盖拨着茶叶,“闭嘴吧你。”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爱犯贱的神经病。
姜淮在满园春色中扇起了桃花扇,“那就如你所愿,我这就娓娓吟来,咳,一生心事住流光,腔然孤凤鸣朝阳。春风春雨春山路,水色山光自古妆。莫谈娇颜何处有,负岁年年野草长。东风不绿宫墙里,楼亭独孤尽荒唐……怎样?是不是觉得皇上文采斐然?”
好一个凄凉婉转的藏头诗。
我觉得好笑,当然也真的笑了出来,都到了此种地步,负与不负又岂是我能决定的。
我点头道:“甚好。”
姜淮愣怔了一下,就拿桃花扇向我的脑袋敲了过来,“好吧,我承认方才我撒了谎,这不是我恰巧看见的诗,这是皇上让我亲传给你的口谕,你怎么表态?”
我把茶碟里的冰糖嚼得嘎啦嘎啦响,“嗯,就回他:承蒙皇上惦记,惜缘委实感激,甚为惶恐。”
姜淮的双唇一抿,眉毛就挑了起来,“你当真听懂了这诗里的意思?我看也未必。”
既然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就不必再含糊其辞,“我不会逃婚的,也不会……等他了。”
“变心了?”
我暗自叮嘱自己,万万不要露出哀伤的情绪让姜淮看出真相来,我再次安然饮茶,随后道:“是。”
如果与傅东楼的不纠缠,能让大岐国守住一位明君,那我也算是从小到大唯一一次为国家做出了贡献。
我贡献出了我的未来……
姜淮听罢,面无表情地往椅子上一坐,然后伸手把我的茶抢了过去,自己又往里头添了三块冰糖,慢慢地喝着。
我用食指扣扣桌子,向他问道:“你说,常年持剑的人,手茧应该在哪个位置?”
姜淮抬眸看我,“掌心、虎口、指腹都会有,怎么了?”
我笑道,“没什么。”想了想,复又道,“就是说两指之间不太会有,对吗?”
“废话,难不成用两个指头夹着剑砍人啊?那还没砍死人,就先让对方笑死了!不过你要是想有,就多用两指夹夹苍蝇,练得久了,也能弄出茧子来。”
姜淮的话糙理也糙,但却不妨碍陷入深思,那日连铮送我回府,在路上他拉了我的手,因为不是很习惯,所以我当时的精神高度敏感,也就是在那时,我发觉连铮满手的茧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反正我估计,就算到时候我去抢亲,你也定是不会跟我走的。所以下次相见,你就嫁作他人妇了,从此狂风暴雨,好好产崽吧。”姜淮把茶杯一放,起身嘟囔,“那我走了……”
我低着头想事情,连姜淮看都不看,“滚吧。”

我大喜那日,全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不管她们心里如何鄙视我,但面子上还都是过得去的。
而意料之中没有到场的,便是当今的圣上傅东楼。
拜过天地后,连铮要在外陪客,我正要被送入洞房,可是听见一片惊呼起哄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停步,满怀激动扯下盖头看了过去———却是喝得满脸通红的姜淮端着酒坛在难为连铮。
连铮果断婉拒道:“姜大人,连某胃不好,不宜多饮,还望海涵。”
姜淮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海涵”二字如何书写,他将酒举了过去,“新郎官啊,你胃不好而已,不碍事,只要肾好就行,来来,如今你不费吹牛之力就抱得美人归,喜酒又哪有不喝的道理。”
“是呀是呀,喝醉了洞房才更有情趣呀!”
“喝!喝!喝!”
……
周围的一片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都是姜淮雇来的闹事团。
新郎官并不肯给姜淮面子,用手臂阻挡,可姜淮五行缺德,直接就将坛里的酒泼了过去,然后还惊恐地叫了一声,“呀,新郎官对不住了,我手滑。”
连铮的喜服胸襟大片湿濡,满身的酒气肆意,可他微微笑了笑,拱手道:“各位,连某先失陪换件衣裳,然后再与大家尽兴。”说罢,连铮便进房了。
我站在原地,所有人都当我是空气,继续各自吃吃喝喝笑笑闹闹。
姜淮喝得脑残志坚,却仍不轻易退下火线,他摇摇晃晃走到我跟前,用手掌在眉心搭了个凉棚远眺:“心肝你看,皇宫上头的云都要哭了。”
知道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怒,所以我控制着自己连眉头都不皱,“你眼睛湿汪汪的,我看你才是要哭了吧?”
姜淮的酒劲儿明显上脸了,他用手掌为自己扇风,“真难为情啊,让你给说中了。”
我单手扶额,“真幼稚,我跟连铮已经礼成,他又不可能休了我,你闹他的场不就等于闹我吗……”
他狡辩,“我没闹场啊,我是喝醉了,我的真心都拿去换酒了,喝了好几年,所以大概我还要醉个几十年呢,怎么办,小心肝?”
我提起喜服下摆,撂下了一句“懒得理你”便去找连铮。
可是推开门的时候,连铮正光裸着上身,我无意间看到了他的肩胛骨,瞬间心梗!
傅东楼曾对我说过,女人的脑袋空些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过我,若女人的脑袋不慎进水后,应该如何处理……


96 【一切渊源即将揭示】

心脏像突然被现实戳了一个洞,有冷风从当中灌过,且不曾停留。
我把先前的线索总了总,又琢磨了一番,一股寒气瞬时就从脚底板途经全身,直冲我的天灵盖而去。
连铮听到我推门的动静,待将衣衫系紧后,才朝我看来,“惜缘?”
那双细长而凉薄的眼睛,不慌不忙,淡定非常,也是直到这回,那眼神才与刺伤我的弓箭手一模一样!我突然明白,就算是做戏,连铮也不愿再演下去了。
我曾经以为,眼型一样但眼神不一样的,那便不是同一个人。现在好了,眼神、手茧,以及被我用石块击伤的右肩伤痕,无不在嘲笑着我一直太傻太天真。
正如常言所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能细想,越想就会越寒心。
所以,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再想下去,不然会无法自然面对,“嗯……夫君,需要帮忙么?”
连铮点头,轻声诱道:“好,过来帮为夫脱了再穿。”
我撂下一句异于往常的娇憨,“讨厌,我在外面等你。”说罢,就掩上门快步地离开。
姜淮看见我向他疾步而来,那表情就像幸福中带着点迷茫,“小心心……你……”
我在经过姜淮的时候,用唯有他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道:“有陷阱,快,快去拦住皇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皇上出宫。”
走了两步,我发现身后的人仍是一动未动,万不得已,我又回头去看姜淮。
他的双眉微微蹙起,一副“我在思考人生真谛,所以你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的样子,委实让我着急!
“姜淮!”我提高音量喊了他一声。
他的眉头怃然皱得更紧,好在,这回姜淮终于扔下酒杯,如我所愿转身而去。
时间掐的刚刚好!姜淮走掉,连铮出来,接着有位短腿小兵火烧屁股一样跑得飞快,“报———连将军,和顺王带领禁军围了皇宫!”
我想,我爹自然不会那么愚蠢,若要造反他就会围了皇城,而不会单单只围了那座宫殿。且他方才才喝罢我的喜酒,怎的我一离开王府,他就带兵造反去了?这不合常理。
不过连铮这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他想要利用我。
果不其然,一张单薄却又沉重的休书被扔在我的喜服之上,红白对比的强烈几乎要甚过于“休书”这刺人眼球的大字。
周遭的喧杂本来在小兵开口后就变得忽然寂静,可在这纸休书飘下时,百姓顿时又炸了锅。
想来,作为一国的郡主,在成亲当日就被夫君下了休书,在百姓眼里不会再有比这还要荒唐的感情闹剧了吧?
连铮负手而立,身穿将军战袍,底气十足又镇定道:“本将得到密报,此女并非完璧,也并非惜缘郡主,真正的惜缘郡主已经死于幼时的天花,她不过是个污浊的替代罢了,又岂有资格做本将的女人?”
心脏仿佛被剜了一刀,我竟然一步一步掉入连铮的陷阱,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我恨得嘴里发苦。
我胸口的箭伤几乎曾夺去我的性命,我的身子也是被他所破,可他却说我污浊说我没有资格!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想过要和连铮一同生活下去,举案齐眉,相扶教女,直到变老,死去……
但我偏偏没有想过最为关键的一点———这回,我仍是所托非人。


97 【让人堕魔的是仇恨】

第十二章 多少枯骨码成堆97让人堕魔的是仇恨整个京城突然混乱无比,老百姓们四散逃窜,因为以恒悦王傅狄念为首的傅氏四大毒瘤,彻底反了。
我本还以为,傅狄念等人的实力不过就是只弱鸡水准,可却不曾想,他们竟在王府地下偷养着近乎三万名的死士,正等着时机逆天!
真不知道,今日在反派眼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大好的日子?为何一切混乱都赶着今日一拥而上。
那些死士持着特制的利器在街道奔驰,直向皇宫奔去,并不避开老百姓,挡道者必死无疑。
也正是他们的阵势,将老百姓们吓得叫喊连天,所以站在同样鸡飞狗跳的将军府中,我也能从周遭的惊慌话语中知晓四王造反的事情。
趁着混乱,我夹在人群中想要跑,可无奈这身大红的喜服想不显眼基本上都很难。
连铮只是一声令下,便有五六个男人围了我,他们穿着老百姓的服装方才就混迹于喜宴上,也就是现在我才察觉出,原来这些都是连家军。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难以应对。我几乎连挣扎都还未,就被抓起来带出了城。
在城外安营扎帐的都是连铮的军队,连家军可是出了名的训练有素,这一万多的精锐士兵均在整齐待命。
我就像被拎着的小鸡一样,刚进军营脚还没落地,就被捆好扔进了位于正中的那个营帐。里头是空无一人,但我灵敏的鼻子已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就像陈酒一般,蕴藏了那么久的阴谋此刻愈发地刺鼻难闻。
我觉着,或许今日的黄历上是这么写的———【本日宜谋逆造反,宜见刀见血,宜清算过往,宜宁折不弯;
忌嫁娶,忌嫁娶,忌嫁娶,最忌嫁娶。】如果黄历真的是这样,我觉得一切的过错还都可以推到我今日未看黄历的错上,这样我也就不会自责地呕心呕肺,恨不得以死谢罪。
此时,城里犹如炼狱,可城墙之外的连家军都在安静等待,也不知道他们的首领,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
许久,连铮终于迈入帐中,我怨愤的眼神就快要凝聚成实体,想刺入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可他竟看都不看我一眼,淡定坐在桌前。
“你解开我!!”我朝他吼。
连铮只是轻声一道:“王文权。”
帐外进来一个人,拱手含腰,“属下在。”
“解开她,”连铮侧头瞥了一眼我,继续道,“但要让她跑不了。”
“属下明白!”
我身上的绳索刚被放松,于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时候,膝盖就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痛楚,是我的腿被王文权一脚踹折了!
“啊———”我脱口而出的叫声几乎要破了嗓,也只有这一声我就静了,浑身冒汗,眼前发虚,仿佛连呼吸都会牵连到疼痛!
从小娇生惯养的我,怎堪承受如此这般的酷刑?
连铮并未看我,只是拿起来一本兵书翻看。
“报———禀报将军,恒悦王求援的信号发出了。”看来小兵汇报的消息,正是连铮所等,他放下兵书站了起来,一侧的嘴角上翘,“很好,传令下去,我们向北撤退二十里。”
“得令!”
连铮若是与傅狄念等一伙,为何此时却不支援,生生等着傅氏手足拼杀?也不知向来和顺的和顺王,对待造反的亲兄弟,下得去手吗?
我像老妪一样佝偻蜷缩在地,满脸的汗蹭着地上的土变成了脏泥,同时也沾染蹭到了鲜红的嫁衣之上。
连铮这时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缓缓地伸出手,我恨得咬牙,却没力气抬头咬他。
脖颈间突然火辣一疼,是他将如意锁,将我戴了那么久的如意锁,将傅东楼赐给我的如意锁从我颈上扯下!
我伸手去夺,落得的后果只是再次扑地!此时的我几乎可以忘却腿上的痛,我想要夺,但我却夺不来。
我眼睁睁看着连铮拿着如意锁不屑地哼了一声,便扔在地上抬脚踩住,他弯下腰问我,“你说傅东楼若是捡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
说话多艰难,但我仍是一字一句斥尽力气问:“我若亡了,你就能欢喜,可是如此?”
“你应当晓得我的目的不是你,”连铮的话语格外刺耳,“我鼓动那几个白痴造反,让他们兄弟厮杀,让傅东楼为你弃城追来,然后死在我的剑下,这时,我就能欢喜。”
“有和顺王守着,皇上出不来的,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散架了!”
连铮直起身,“很好,你想得开心那就这样想吧,我祝你心想事成。”
好奇怪,自始至终我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因为我发现,想要忍住眼泪这其实非常容易,只要一直盯着伤害你的人,不要眨眼,并想象着有朝一**定会让他痛不欲生,悔不该当初,你就一定不会哭。
我喘气喘得艰难,但仍是对着连铮的背影不折不挠,“那我也衷心地祝你,孤独终老,长命百岁。”
他走到帐帘处开口下令,“把人带走。”
“得令!”

天授七年六月十五。天下大乱。
和顺王带领禁军与死士拼杀,虽伤亡惨重,但手刃了造反的兄弟三人,恒悦王傅狄念负伤脱逃。
当今圣上傅东楼,也是在这日带领数名暗卫出宫出城,不知有何所谓,值得圣上亲临追战?
坊间传言,皇上临行时下了道圣旨,上书:御林军保卫皇城,保卫太子,如朕有什么不测,太子当可即位。
天授七年六月十九。群雄并起。
趁皇宫无君王,以及大岐的军队正在修养之际,各地烂泥顺势爬墙,小团体称王称霸,分别在沿路吸收投机分子,欲一同向皇宫进军。
其中势力较大的为“救世代王”带领的“激动萝卜军”,他们的前身是丐帮淘汰出去的某个封建迷信的分支,萝卜军到一个城就抢光一个城充以军用,所行之处真真是只剩下了坑。
最终“救世代王”死在了“闯关东”带领的“只会游击队”下,可奈何“只会游击队”的首领“闯关东”是个听不得人劝的路痴,他们从六月下旬向大岐京城进发,其实只有二十天的路程,但是“只会游击队”走了两个月都没到达京城。
彼时,大岐御林军加剩余的禁军全部修养完毕,听闻了消息,守城待兔,守了好几个月没人来进攻,反正最后“只会游击队”仍是不知所踪,乱世中实力第二的团体消声落幕。
天授七年七月初七。
连铮带领连家军一路向北撤退,撤退途中纷纷吸收英豪,建立新军,自称新帝,与形散神不散的大岐国公开对立。
天下大乱,人心惶惶,大岐国亿万百姓纷纷期盼皇上能早日回朝,甚至有人提议,哪怕皇上以后再**他们都不会再说闲话了,因为这么多崛起的新组织新军新皇,唯有傅氏东楼最靠谱……


98 【扬州烟雨花开几枝】

新军最后驻扎在江水一代,周遭百姓甚为淳朴,新帝身穿赤色如火战袍骑着汗血宝马入城时,挎着竹篮的江水妇女夹道呆愣,淳朴中还带着点茫然。
江水几乎没有男人,因为当年先帝还在位时,为了修筑边防城墙征收了这里的大量劳工,但之后却无人而返,官方也一直没给个说法。
所以这里剩下的全是老妪、妇女和大龄少女,她们自给自足,除了没有男人睡这一点人生缺憾以外,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在新军住下的第三日,江水女同胞们的心花儿才一齐开放,各种殷勤激动,给新军军营踊跃送鸡、送蛋、送菜,我在疼痛中还迷糊地想,这里的女人反射弧可真不是一般的长啊……
我的情况也委实不算好,本来我给自己的定位是人质,但如果我真是正常的人质,那他们理应怎么弄断我的腿就怎么给我医好,起码别让我死了,才能加以利用不是?
可现实并非如我想像,我没人管,我被丢进柴房,我的左腿完全不能动,连热饭都吃不上,也就是每天夜里巡逻的士兵会推门进来用剑柄戳戳我,看我是否咽气。
我一直对着窗外的淡月脑补连铮与傅东楼的恩怨,是有怎样的前仇才会让好端端的人变成恶兽?才会让昔日和谐的君臣变成二皇对立?连铮用断我一条腿的残忍,来报我幼时对他的一饭一劝之恩,他在夜深人静后当真没有一点惭愧?
我没有再见到连铮的面,不能目睹这位新帝的姿容我真是好遗憾,不过,有一回隔着柴房听见他下达命令的声音,我脑中便显现出了真正的他,不再隐藏的心狠手辣———那是新军的一名士兵和江水的一个花样寡妇产生了爱情后,在一次训练中,士兵提前偷偷溜走去找寡妇发生了奸情,被新军都统王文权抓了个正着。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后来寡妇被放了,那名士兵被押来跪在新帝面前,新帝听完禀报,只说了两个字:“当斩。”
所以我觉得连铮看待世间爱情的态度,真的是大有问题。
没来得及多想,我就晕了过去,我的伤腿感染得很厉害,每日的米汤和冷馒头并不能给我补给需要的营养,我觉得浑身都长满了倒刺,又烧心又疼。

许是我两日未进食,巡逻士兵用剑柄戳我时我也没哼唧,这个夜晚,新帝终于来到柴房。
我睁开眼时,连铮已经负手而立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彼时他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缓缓开口:“傅氏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爹英明一世,却爱错了女人,跟错了君主,做错了将军,我要一件一件将错误全部改回来。好好筹谋,享受报仇的快感,这不是你教我的么,惜缘?”
他再一次称呼我为惜缘,也不知道他是否良心未泯。而我,只是很想说一句“你也不是好东西”来回应他,奈何气力不足,说不出声。
可能是因为我快要归西了,所以连铮此番前来,为我带了一个故事———那一年扬州多烟雨,花开两三枝。
中元节那日,士兵连江月随军回到京都,由于街上百姓太多,大将又不想扰民,就下令让大家解散于某地再做集合。
也就是在那一夜的扬州街头,连江月前方的姑娘买了扇子,掉了香包,他捡起去追还,安祈一回首,于是他的世界就登时失去了颜色,唯有安祈的一展笑颜,和她的声线,“谢谢,掉了的东西与我无缘,就送你吧。”
这是扬州最有思想的大家闺秀,可是连江月才是一个小兵而已,他握着香包努力上进,在各个战场出色表现,在军营一路上升,最后终于被皇上知晓看重。
连江月做了将军,他以为现在的自己有资格去找安祈问一句:“姑娘,可还记得有一年的中元节,你送给在下一个香包,在下将其携带身边多年,依旧对依念念不忘,今日想问一问姑娘,可许了人家?”
但事情岂能如此如意,安祈是个有思想的大家闺秀,她碰上了微服私访的皇上,便主动把自己的身子交代了,那便是今后改变性格在皇宫里从头来过的宠妃安氏。
后来的安妃与连江月将军再见时,却是将皇子交给了他,那也是皇上默许的事情,这名皇子被带出宫抚养。而连江月的妻子也是在那时难产辞世,留下一儿。
连江月把这一生的武功和心术都教给这两个几乎一般年纪的男孩,其中的呕心沥血自不用说。
后来,皇后在暗处派人对他们各种暗杀使绊子,连江月将证据交予皇上,可不曾想,一生博爱的皇上正是在此时迟钝地知晓了连江月对安妃的私情,自己博爱是一回事,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惦记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一场艰难得几乎必败的战事下,皇上派连江月将军前去支援,也就是送死。出于大将的威严,连江月明知会被实力百倍于己的敌军碾压,仍是率领尽可能少的队伍前去迎战,遂光荣殉国。
连江月是连铮的爹,他爱错了女人,跟错了君主,做错了将军,连铮对荒唐的傅氏无比仇恨,如果不是先帝后宫繁多又娶了安氏,安氏也不会想到将皇子塞给他爹在宫外抚养,如果傅东楼和连铮一起学武时不那么卖力,那么他爹就不会对皇子流露出胜似父爱的爱意然后被皇上猜忌,如果皇上不猜忌,他爹也就不会枉死。
一环套一环的叫做宿命。
他恨。
恨傅氏全族。
连铮扭过头来看我,“所以我要让傅东楼也尝尝,失去重心到底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