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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三,苏澈进宫时听皇帝说,“元宵朕带你姐姐逛市去。”
苏澈好想把他们拦住不让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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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苏澈在和长姐汇报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动了个脑筋,“长姐,晚上我去西市灯会。”
锦都有两个市,一为西市、一为东市。西市的灯会素来更美,苏澈想着,一来皇帝肯定本就想带长姐去西市,二来长姐若得知他也去了西市,必定更想找他去…
实际上,他带月栀去东市。
所以当他和月栀在东市迎面碰上了那二人时…
他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他“姐夫”可是皇帝,总得见礼。硬着头皮过去,倒是皇帝先在他肩上一拍:“苏公子,多日不见。”
这是不想让他戳穿身份。苏澈明白,一时却脑子没转过来,未向皇帝行礼但扔向苏妤道了句:“长姐。”
“…”皇帝和月栀当场就都哑住了,月栀面色发白:“你长姐不是…”又看看皇帝,“那这位是…”
这种心惊堪比当年在街上遇到了浑身是血的苏澈——元宵节逛个市碰上当今天子是怎么回事啊?!
倒是没再闹出更多尴尬,皇帝把苏澈拽到一边低语了几句什么,就带着云敏妃离开了。
“那个…那个…”月栀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说不出话。
“没事。”苏澈揽过她,一笑道,“刚才陛下不是说了,就是随便走走。”
“那你姐姐…”
她不就知道这事了么?
“我姐姐更不要紧。”苏澈悠悠道,“她就是本来以为我是和哪家的姑娘一起逛西市,才和陛下来了东市,看来乐见其成么。”
“…”月栀咬了咬嘴唇,看他说得轻松,也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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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有宫中宦官到阮府回了话:请月栀两日后入宫拜见娴妃。
又等了两日,月栀就整整紧张了两日。可算到了进宫的那一天,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月栀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带她往月薇宫走的宦官很热情,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介绍着各处宫室、也说着宫中规矩。
“那边…就是绮黎宫和月薇宫了,云敏妃娘娘和娴妃娘娘的住处。”听出他同时提了这两个人,好像确实是很近的关系,月栀便问了一句:“娴妃娘娘和云敏妃娘娘很交好么?”
“那是。”宦官笑道,“堂小姐不知道,早些年云敏妃娘娘不为陛下所喜,阖宫都避之不及,就娴妃娘娘还不管不顾地帮衬着。若不然…”那宦官说着压低了声,“云敏妃娘娘能不能活到今日…都另说。”
有这样的事?
月栀难免心里一喜——若是这样,只要娴妃点了头,云敏妃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入殿的时候,月栀紧张坏了。连头也不敢抬,一步步地走进去,目光刚一触及娴妃的裙摆便拜了下去:“娴妃大安。”
直到娴妃免了她的礼、让她起了身,她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云敏妃。
三人中数娴妃最是惊奇,不明白怎的她这个做堂姐的都是头回见到月栀,云敏妃却早已见过了。
月栀慢慢道清了来龙去脉,从和苏澈的相识到和云敏妃的偶遇,弄得娴妃哭笑不得:“闹了半天,合着你的如意郎君是云敏妃的亲弟弟啊。”娴妃笑睨着她,“本宫和云敏妃打小一起长大的,这事却还真不好替你开口,你自己说吧。”
自己说…
月栀觉得自己双颊发热,低着头向云敏妃道:“娘娘…臣女和苏澈…”
真的好想结为夫妻啊!
“行了,别说了。”云敏妃打断了她的话,转向娴妃道,“那晚不止我见过她,连陛下也见过。本就想着苏澈喜欢便是,如今又是你妹妹…我还能说不答应么?可父亲刚去,总得等苏澈守完了孝。”
苏澈的父亲刚去世,这孝不能不守。虽是要等三年,但二人能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便算是很好了。
而后,娴妃做主让月栀留在宫里做了女官。不是在她的月薇宫,是在云敏妃的绮黎宫。
对此,月栀其实并不愿意。
对娴妃还好,毕竟沾着亲,但她对云敏妃到底是怕的,素来听说宫里规矩严,这云敏妃又是宠妃,谁知好不好相处——不说云敏妃了,就是她的婶婶,待她也不好。
于是月栀过得小心翼翼,不止小心翼翼还很有些战战兢兢。
不得不说,她对宫中的礼数规矩学得很是认真,闲的无事时也常问一问资历深的宫女,生怕有什么差池惹得云敏妃不快。
有一天随着云敏妃去月薇宫,无意中断断续续听到点谈话,月栀在外面险些哭出来。
好像是提到了她这些年在映阳的事,又隐约听到云敏妃说不该让她留在宫里…
出了什么事?
月栀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可目下云敏妃都和娴妃提了,难不成婚事要毁了?
太在意的时候,最容易患得患失。
因为是偷听到的,她又不敢明着问,一路随云敏妃回绮黎宫的时候,几度欲言又止,弄得云敏妃直回头看她。
最后还是云敏妃先猜出了端倪,跟她直说了:“别瞎琢磨,本宫今天是和娴妃说,宫里不太平,怕你留在宫里出事。娴妃说是你婶婶待你不好才把你留下来——你若没听清楚,日后直接问便是了,别藏在心里让自己委屈。”
月栀的心思被看了个透,讪讪地应了不敢多言。云敏妃也不跟她多做计较,拉着她一并坐下用膳,旁事不提。
日子过得挺顺,直到皇帝命云敏妃去煜都见太上太皇和太皇太后,她去随驾。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不顺”的事,只是会很有些日子见不着苏澈。
于是每一天里,云敏妃想皇帝、她想苏澈,弄得太皇太后都调侃说:“两个害了相思病的姑娘,搁在煜都太委屈了是不是?”
但这相思也好过她从云敏妃脸上看到那样的焦灼不安。她听娴妃说过,云敏妃时时做些怪梦,常常是会应验的。
好几天了,云敏妃半夜一次次从梦中惊醒,每一次都是一身的冷汗。
她隐约知道,好像是关乎皇帝的——能把云敏妃吓成这样,也不会是小事。
那若皇帝出事了…苏澈呢?她的未婚夫…
又害怕又不敢问,直到云敏妃决定动身去梧洵。
在梧洵附近的驿站,苏澈和沈晔来了。云敏妃说明了原委、说明了要做什么,月栀一直在身旁听着。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云敏妃欠了欠身子:“安排好了,二位便直接去围场吧…本宫到行宫去。若陛下未去围场,本宫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必定拦住他;如若他已去了,便只好靠二位救驾。”
轻轻曼曼的语声,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关乎生死的一搏。皇帝的生死、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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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敏妃匆匆回了行宫,皇帝果然已离开。云敏妃没有多做耽搁,跟娴妃交代了几句,便要赶去围场。
没有带月栀同去的意思,月栀却做了入宫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连娴妃都没能拦住她。
“娘娘,带奴婢同去吧…”她拦在云敏妃车前求道。
云敏妃自是不答应,当即怒了:“别胡闹。本宫是去办正事,不一定会出怎样的岔子,你在行宫好好陪娴妃。”
“长姐!”这是月栀第一次喊云敏妃长姐,本是该等到自己和苏澈成婚后才对,“月栀知道长姐是为了陛下走这一遭,可…可我夫君也在围场,若当真出了什么岔子,长姐让我们见不得最后一面么?”
想都不敢想。
现在早已不是当年,在她刚见了那个满身是血的苏澈的时候,她是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死活的——诚然,事后也祈祷过他能活下去,但那不过是出于善良的本性。如今,她和苏澈早已分不开,婚事虽不算波折太多也实在定得不容易,无论如何不能就此一别再无缘得见。
马车上,两颗心是一样的,一样担心生死未卜的夫君。
“娘娘…”她伸出手握住云敏妃的手,云敏妃任由她握着,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
第138章 月色明澈(三)
其实在整件事里,月栀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添什么乱。
待她们到围场时,好像一切都成了定数,人们的混乱让她们登感紧张,云敏妃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大帐,月栀与娴妃则怔在了原地。
难不成…
她们都在想,难不成当真是皇帝出了事,如若是那样,窦家掌了权,云敏妃必死,沈晔和苏澈也逃不掉。
娴妃…大概也会被寻些原因处死,几个人里,也许只有月栀能活下来,可若真是那样,她只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会的…”两个人傻在原地,好像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
过了好久,偶有宫人迎过来,看着二人的神情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在旁候着。
直到苏澈出现在她们面前。
苏澈看见她明显一愣,见她半天也没反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阿栀?”
那是月栀这辈子最丢人的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未婚夫的面、当着娴妃的面、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响亮的声音让众人都一颤,苏澈反应倒快,也不顾旁人的目光,一把拽过她就按进怀里了,打趣说:“哭什么?怕我死了么?”
“…”怀里的人儿没有动静,苏澈又说:“当年伤成那样都没死,我苏澈命大。”
“…烦人!”月栀可算意识到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红着脸骂了一句,一把推开了他,诡辩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长姐出事…”
不理会她这基本说不通的辩解,苏澈一笑:“呵,‘长姐’都叫上了?”
…被发现了。
“走,去我帐里歇歇。”苏澈揽过她往里走着,也没忘了吩咐宫人一句,“若陛下和云敏妃问起来,便说月栀在我那儿。”
正是刚出了事的时候,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打个招呼,省得旁人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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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皇帝和云敏妃交心的那晚,苏澈和月栀也过得很舒心。两个人都胆子不小,想着即便是窦家要行刺,也是冲着皇帝去的,跟他二人没什么关系。所以无人敢去的围场倒是给二人行了方便,山间的空地上,苏澈支了篝火,火光暖融融地映在二人身上。
月栀倚着苏澈的肩头,连日来的紧张顷刻间舒缓下来,继而便涌起无尽的疲惫。苏澈跟她说着话,她几乎没力气应答,再过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呵…”苏澈凝视着她睡中的脸颊一笑,思量要不要把她叫起来回帐篷里睡去。最终还是作罢,就任由她这么靠着,单手扯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也难为她这种睡姿还能睡得这么安稳、这么久,可见这几日是太累也太紧张。待她醒来时,初晨的阳光已穿透山间的薄雾,柔和地照在她的脸颊上,月栀睁开眼,抬手挡着阳光缓了一缓,对上苏澈的笑颜,一声:“呀!”
“睡够了?”苏澈问她,月栀忙坐直了身子,脖子立刻一阵酸痛传来——维持这姿势一夜,自然不舒服。
而苏澈被她倚了一夜,只会更不舒服。
“我…”月栀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又想道歉,苏澈倒是无所谓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说:“没事,赶紧回去吧。陛下说今日回梧洵,我们现在回去,吃些东西差不多就该启程了。”
“嗯…”月栀一点头,苏澈将手递给她,拽着她起了身。
这么睡一夜,醒后真是…难受坏了。
月栀觉得身上发僵,精神倒是好了不少。营地前,月栀低头看看褶皱的衣裙却有些犹豫:“那个…能不能…”
“怎么了?”苏澈回过头来看看她,打量她神色一番遂即明白了:昨天她毕竟没主动和云敏妃打招呼便离开了。
“怕长姐怪罪?”苏澈的笑意在唇畔一转,“不会的,你那声‘长姐’都叫了,她才不会在意这些。”
月栀也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刚想应声“哦”,苏澈却先改了口:“罢了,和你一起去见趟长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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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云敏妃自是被留在了皇帝的大帐里,二人进去时,在前帐见到了皇帝,月栀一福苏澈一揖便要进去,皇帝恰有些事要交代给苏澈,刚要开口,间苏澈悄悄指了指月栀,便会意一笑:进去吧。
二人进了中帐,云敏妃正梳妆。因月栀不在、折枝留在了行宫,便是御前的宫人服侍着。
“长姐。”苏澈揖道,月栀则福身低低说,“娘娘万安。”
这么心虚的口气…云敏妃瞬间明白了二人同来是什么原因。
就见云敏妃站起身,冷着脸走过来,瞟了苏澈一眼就向她道:“还有点规矩没有?一夜都不回来,连句话也不回。”
“娘娘…”月栀是真被她一句话弄得惊恐,刚欲谢罪,就被苏澈一握胳膊:“长姐别吓她,提心吊胆好几日了,刚歇下来。”
“…”云敏妃脸上一黯,大是不满,“还没娶回家呢,就这么向着?你不怕长姐在嫁妆上亏了她?”
“不怕。”苏澈没脸没皮,“长姐不给足嫁妆,日后缺什么我就给她买去,反正花咱苏家的钱不是?”
不给面子…
云敏妃大败,白了苏澈一眼,向月栀道:“行了,沐浴更衣去,早膳给你留着呢,收拾妥了回梧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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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最终算是虚惊一场,皇帝没事、云敏妃也没事,只是因此毁了整个窦家。
月栀在宫里感觉不到什么,苏澈在宫外却经历了整场腥风血雨。窦家殊死一斗,虽是无甚大用却也闹出了些事。那些日子,禁军都尉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苏澈是目睹过苏家倾塌的人,世家间的斗争他再熟悉不过,这次又是窦家…他想,待一切妥当了、丧期过了,他就娶月栀离开锦都,什么禁军都尉府的官职也不要了。
皇帝却在他说出这想法前召见了他,直截了当给了他结果:“沈晔辞官了,指挥使的位子交给你了。”
…这算什么事儿?
“陛下…”苏澈艰难地扯动嘴角,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最后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指挥使…臣不能当。”
皇帝静静听完,然后给了他一个:“哦。”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下一句话是:“不行。”
“…”苏澈泄气了,过了好一阵子,不甘心道,“为什么…沈大人这指挥使不是当得好好的么?”
“是啊。”皇帝支着额头道,“但他再接着当就不行了——让全锦都看见他把朕的宫妃娶回家?等死呢?”
…合着在各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好端端的指挥使位子成了个烫手的山芋,而且沈晔的情况明显比他还可怕点儿。
“而且你姐姐也不会同意你离开锦都吧。”皇帝循循善诱,“好好在锦都待着,让月栀当你的指挥使夫人,多好?”
苏澈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也罢,陛下您拿长姐说事儿是吧?臣拿月栀说事儿!
“臣能不能…问问月栀?”苏澈死皮赖脸状,皇帝一声怒喝:“朝堂的事你问她?”
反正苏澈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我就不干!这活我就不乐意干!沈大人带娴妃走了、你个当皇帝的爱带长姐去哪儿玩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凭什么我和月栀就得被扣着啊?
这次,苏澈犯轴了,一股“不让我们走有本事你剐了我啊!”的劲头。
不是蹬鼻子上脸,是实在想一咬牙把世家这些烂事都推出去。这会儿就算是把皇帝惹急了,看在云敏妃的面子上好歹罪不至死,日后出了事可就不一定了。
皇帝一句苏澈一句,一个耐着性子劝,一个不怕死地使劲顶。
这时皇后和月栀就在寝殿,听着外面两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二人都怔了一怔,相视一望一并出去,外面都激辩上了…
朝政的事和家事混在一起,是有点乱…
“陛下息怒。”皇后忙给皇帝奉了茶,觑了月栀一眼,让月栀去劝苏澈。
“夫君…”月栀头回见有人敢跟皇帝这么吵,还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干什么啊…”
那边,皇后问了皇帝同样的话。
“你弟弟简直不讲理啊!”皇帝很无奈,苏澈急了:“怎么不讲理了?臣就是想带月栀离开锦都,陛下您…”
于是又是一番激辩,从两个人变成四个人——三对一。
最后自然是苏澈败下阵来,大感颓败:“月栀你胳膊肘往外拐…”
月栀在他面前一坐:“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姐夫,谁是‘外’了?”
苏澈痛苦扶额:“…我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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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禁军都尉府新任指挥使也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似的定下来了。
苏澈守完孝的时候,已在锦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一场婚礼自也格外风光。
那天苏澈骑在马上,从皇城门口将月栀接出来,嫁妆洋洋洒洒的在后头随着。苏澈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轿子,月栀也时不时偷偷挑开帘子看看他,都是觉得…
这一路,从初识开始,凶险一直不断,但好像也就这么玩玩闹闹地过来了。
“多年的未婚熬成妻啊!”新房里,月栀一声感慨。
“嗯,然后就努力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吧!”苏澈笑意吟吟,“总听阿珏叫舅舅了,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叫爹?”
第139章 合家欢
永昭九年十月,长秋宫。
宫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小貂们紧紧张张上蹿下跳,因为被拦在外头,不停地想往里蹿,不停地被拎出来放回外头的地上。
两只大貂倒是乖乖地卧在廊下蜷着身子睡着,时不时抬起头向里看一看、或者叫一声把宦官折腾得不行的孩子们,“咯,”
意思大概是,别闹,出来待着,
郭合数不清是第多少次拎着小貂的后颈把它拎出来了,这回还是左手一只右手一只,“乖,皇后娘娘要生了,你们出去玩去。”
“咯?”
“咯!”
两只小貂刚落了地,二话不说就又要往里跑,这回倒是被宫女抱住了。
其实这些小貂们素来是听话的——起码比它们的爹娘听话,但眼下皇后要生了,大小貂都显得格外有灵性,大貂的灵性表现为“乖乖待着不捣乱”;小貂的灵性则成了“她怎么了我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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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上着朝的皇帝在一刻后急赶到长秋宫,和皇长子在长秋宫门口撞了个照面。一个没工夫受礼另一个也没心情行礼,贺兰子珩提步就要进殿,却被启珏的小手一拽:“父皇!”
“…干嘛?”贺兰子珩转过头来,看着儿子道,“第一,你不能跟进去。”
“儿臣不跟进去!”启珏的小脸上担忧与兴奋掺杂,“儿臣是想问…这回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
贺兰子珩挑眉:“第二,是男是女,父皇也不知道。”
“…”启珏失望地撒了手,抽了抽鼻子,一副“要你何用”的神情。
嘿这孩子,还敢明着不满了?没工夫跟他计较,贺兰子珩瞥了他一眼就进殿去了。
“陛下!!!”苏妤在榻上喊得声嘶力竭,一见皇帝差点哭出来,一边紧攥了皇帝的胳膊一边道,“生完这个…不生了!!!陛下赐药给臣妾吧!!!”
太疼了!!!
“…”皇帝默了一瞬,平静道,“这个…你生完珑晳的时候,朕就说过别生了、让你好好养身子不是?”
“那您倒是赐药啊!!!”苏妤借着疼喊着。
“…赐了啊,你不肯喝你忘了?”皇帝据理力争,表示不要背这个黑锅,“非说什么多生几个比较好玩…”
两个宫女在旁边面面相觑:陛下、皇后娘娘,你们这会儿争论这个…合适吗?
一阵搐痛,苏妤脸上一白,痛得前仰后合,皇帝的脸也一白,倒是没叫出来,琢磨着等她生完了得赶紧让御医开创伤药来,不然这胳膊…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被貂一起咬了呢!
比起前两个孩子,这个生得艰难了些。生生折腾了将近一日,天黑了又要再度亮起时,一声啼哭终于传来。
这孩子再不出来哭…苏妤就要哭都哭不动了。
皇帝大松了口气,欣然而笑;苏妤躺在榻上换着劲儿,疲惫地笑。
“陛下。”宫女将孩子裹好抱来,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和前两个孩子一样,让皇帝一看就止不住笑容,那宫女一福又道,“小帝姬康健着呢。”
是个女儿。
“陛下…”苏妤面显担忧,这神色让皇帝一怔,扭过头来看着她,微笑说,“怎么了?你不是说想再要个女儿?”
“可陛下现在就一个皇子。”苏妤低低道。她确实是想再要个女儿,或者说,从她的私心来讲确实有启珏这一个儿子便好,女儿再多几个她倒是高兴得很。但从皇后的身份来说,总得考虑大燕的未来,还是皇子多些为好。
“启珏挺好。”贺兰子珩将女儿放在她身边,缓缓笑说,“聪明懂事,日后不会是个昏君。皇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哪一朝哪一代没有皇子相争?”
当然…平心而论…能多几个儿子他肯定也是高兴的,不过现在首要目的是不让苏妤产后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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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子珩照常赶去上朝,和群臣说了自己又多了个女儿的喜讯——对部分大臣来说这消息完全不算“喜讯”,继而不乏有人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的,劝皇帝宠一宠别的嫔妃,或者再选一选家人子,充盈一下后宫…
皇帝就装没听懂,各位大人你有本事逼朕纳么?你有本事逼朕纳,你有本事逼朕睡么?
于是早朝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回到长秋宫,苏妤意料之中地睡得更香,累成这样好好睡就对了——生珑晳的时候,因为可算盼了个女儿,苏妤兴奋得抱着珑晳半天不肯睡,皇帝直担心她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
乳母抱着小帝姬,启珏在旁坐着看,珑晳大约还没睡醒于是不在场,皇帝在门口听到了如下对话:
启珏:“为什么不是个弟弟啊?”
乳母:“殿下不想要妹妹么?”
启珏理所当然:“我有妹妹了啊…”
乳母:“再多个妹妹不好么?”
启珏想了想,歪着脑袋说:“也好。妹妹叫什么名字?”
乳母一愣,如实回说:“陛下还没给起名字呢。”
“咳…”皇帝一声轻咳,信步走了过去,乳母忙是一福:“陛下安。”
皇帝淡睇着启珏严肃教育:“什么叫‘也好’?得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哦…”启珏认真点头,然后嘀咕说,“儿臣这不是想…若是个弟弟,就和他一起保护珑晳!”转念一想,遂笑逐颜开,“不过既然是个妹妹,儿臣就一个人保护她和珑晳!”
呵,小男子汉的样子。
“咯。”几只小貂一起跑进来,在旁边站定了,要扒着乳母的裙子去看小帝姬。启珏抱起为首的一只板着脸道:“鱼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是子鱼和非鱼生的那一窝小貂里的头一只,所以叫鱼乐…
“不许捣乱不许看!她还小知道吗!”
鱼乐被启珏架在两手之间,鼻子嗅了嗅:“咯…”
“出去玩去!”启珏气势汹汹的样子,抱着鱼乐就往外跑,打算把它放出去,其他小貂一见自然跟着,“咯咯咯”地就全跑了出去。
鱼乐还真听话,往地上一放就带着貂们一起出去玩了,没再折回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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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妤一觉睡到下午才醒,喝了药,帝后二人开始认真讨论小女儿的名字问题。
皇帝说:“琉皙?”
苏妤挑眉:“不好听。璃皙?”
可见是从“琉璃”想出来的,皇帝眉头一皱:“你知道有个词叫‘分崩离析’吗?”
…真不吉利。
皇帝想了想,又道:“珑晳?”
苏妤:“陛下…您是不是政务太忙,最近记性不太好?”
那是大女儿的名字好么?!
“哦…”皇帝一拍额头,继续想其他王字旁的字,“球皙?”
…以后嫁不出去您负责么?
“珩皙?”
…陛下那是您名字里的字。
“珏皙?”
启珏嘴角抽搐:“父皇…”
“…”
最后选了“珺”字,美玉之意,好看好听。
启珏虽然有保护两个妹妹的雄心大志,但毕竟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当初给珑晳起了名字,刚两岁多的他就拿珑晳开玩笑来着:“珑晳…嘻嘻嘻嘻…”
这回又一次:“珺皙…嘻嘻嘻嘻…”
“…贺兰启珏!”皇帝一喝,“不许拿妹妹开玩笑。”
“…”启珏嬉皮笑脸,“嘿嘿嘿嘿…”
“…”苏妤忍笑中,也一本正经地教育儿子,“谁欺负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欺负妹妹,知道吗?”
“知道!”启珏刚一点头又立刻道,“不对!”
“…嗯?”
“应该是除了儿臣这个当哥哥的,谁也不能欺负妹妹!儿臣欺负那是自家的事儿,说笑罢了,外人欺负就不对了!”
呵,里外分得清楚——其实也无妨,俩帝姬,一般人谁敢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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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子中的苏妤,偶然发现皇帝大晚上的没在批折子——在…抄…经…
“咦?陛下您这是给谁祈福呢?”
“嗯…”皇帝默默道,“不算祈福…”
苏妤一愣:“那干什么?”
“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皇帝悲伤地抬头,“怀胎十月、坐月子一个月…将近一年…”
苏妤红着脸大悟:陛下您不容易…
走进了一看,案头还有一张纸,最上有五个字:《坐月子·倒数》,底下在画正字…
画了仨,也就是十五天,还差仨…
苏妤表情复杂:陛下您真不容易…
简直弄得苏妤不忍心到要不要劝他先去找别的嫔妃…
好吧这只是一闪念就算她劝了他也不会去的!
心安理得…
于是在苏妤坐完月子后的一连数日里…“累”坏了。
月上柳梢,成舒殿里灯火暖暖。
苏妤贝齿狠咬:“没您这样的!”
“一年啊梓童!”皇帝语中带着热气,口齿不清地解释,“没一年也差不多…”
“那还不是陛下弄的啊!”苏妤咬牙切齿,“这事儿怪臣妾么?怪臣妾么!”
“是你自己想生第三个…赐了药你没喝…”
咦…怎么又拐回了这个话题?
“我错了行么…”苏妤泪盈于睫,贺兰子珩吻着她的脸颊:“嗯,这不是给你改错的机会了么?”
“…”混蛋!
晚上过火了…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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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贺兰子珩没事人一样上朝去了,苏妤…扶着腰面对来晨省的一众嫔妃去了。
“皇后娘娘大安。”众人敛裙低福,羽睫轻覆,均是神色淡淡。一旁的宫女心想:娘娘您脸红个什么?这情况又不是头一次了…
虽然近一年来没有过吧…
习惯就好…
苏妤本来有意想免了晨省,可觉得总不让大家道贺不是个事儿——而且她已经一连免了三天了…
估计要因此免的话,皇帝还得让她再免些天…
“咳。”轻轻咳嗽,皇后神色如常,“都坐吧。”
都说“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妤现在站着坐着都腰疼。亏得一众嫔妃都礼数周全,恭恭敬敬地上了贺礼,当真对她这特殊情况视若无睹。
甚好甚好…爱议论背后议论去,当着面不尴尬就得。
所谓自欺欺人。
月栀在几天后来长秋宫拜见了——带着儿子一起。苏澈给他起名明逸,早先差人来跟苏妤回过话。苏妤抱着明逸去看珺皙:“明逸,这是你表姐。”
“不对,表妹。”月栀明眸一转,笑吟吟道,“我问过了,小帝姬比明逸晚生半个时辰呢。”
…又多个哥。
苏妤当即改了口:“珺皙,这是你表哥。”又问月栀,“苏澈什么时候进宫来看看外甥女?”
月栀不满地撇撇嘴:“这事长姐您得问陛下,最近把苏澈忙得找不着北,逮谁跟谁发火。”
苏妤挑眉:“发火?”
月栀忙道:“没跟我发火,跟外人。”
这就好,别的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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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亲戚免不了来一趟,从亲王到大长公主到长公主。不仅是来道贺,居然还都很默契地按着民间的规矩…随份子!
其实皇帝压根没听说过这习俗,也不知道皇亲们从哪打听来的,反正从启珏出生起他们就这么干了。
“陛下啊…来。”贺兰元汋把他拽到了一边,复又扭头看了看苏妤,压声问他,“阿妤还打算生几个啊?”
“…”贺兰子珩一愣,“没打算…怎么了?”
“啧…”贺兰元汋咂了咂嘴,愁眉苦脸道,“六叔手头不宽裕…”
“…”皇帝淡瞟着这位叔叔,不给面子地插臂,“六叔,您一地之王,缺晚辈的这点钱么?”
理直气壮。
“目前还不缺。”贺兰元汋认真道,“不过阿妤这要是过两年生一个、过两年生一个…陛下,您借着孩子纳贡呢吧?”
“…是朕提出要收的么?”难道最初不是你们先主动要给的、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哎…?”贺兰元汋回过味儿来,拍了拍皇帝的肩,大步流星地向齐眉大长公主走过去,“三姐啊,商量点事儿。”
…最初是齐眉大长公主的主意!
然后鲜少见面、见了面也找不着茬吵架交流感情的长辈们,可算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吵了一架…
“六弟。”齐眉大长公主对璒丹王贺兰元汋表示蔑视,说的话跟皇帝差不多,“你一地藩王,缺这点钱么?”
“就是。”玉璧大长公主附和,“抠门。”
贺兰元汋拍案:“有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
玉璧大长公主撇嘴:“你就比我大一个多时辰。”
“…”贺兰元汋气结,身为长兄的贺兰元汲淡淡道:“不要因为当年阿妤调你的兵记仇…”
…谁记仇啦?
…皇兄您说得这么淡定这么认真合适吗?
苏妤伏案托腮看着,贺兰子珩揽着她含笑一起看着。吵得厉害了,苏妤就想开口劝,回回都被皇帝在肩头一捏不让她说话:“没事没事,别管。”
“…打起来怎么办?”皇后表示很担心。
“不会不会,朕从小都看惯了,就这样。”皇帝表示很淡定。
于是苏妤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珺皙,又看看启珏的珑晳:“…他们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贺兰子珩瞅一瞅她:“不好么?”
“挺好…”苏妤一声叹息,耷拉着脑袋,“三个孩子、一群貂,一起拆房子呗。”
“嗯…”皇帝问她,“对了,朕有没有跟你说过,启珏说他想养只猫。”
“…啊?”苏妤当即横了启珏一眼,怒问,“怎么回事?”
“这个…”启珏天真笑,“听说貂和猫打架很好玩。”
“…”
“铛”的一声,殿里倏然安寂,继而便是宦官们惊呼“有刺客!”
“…别喊。”皇帝神色淡然,伸手拔下了钉在岸上的一枚银锁递给苏妤,“喏,晏大侠送贺礼来了。”
苏妤接过来,打开卡在里面的一张小纸条:“晏宇凌、沈晔、阮月梨,敬赠。”
师徒三人总共送一个锁?
苏妤抬起头,神色淡淡地向贺兰元汋道:“六叔,其实您一点都不抠门。”
“…”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开了《御前女官手记》,我的脑回路就不大正常【捂脸】
——贺兰元汋表示:我不抠门啊!我说说而已!
——《大燕日报》发表社论:帝后反思,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
第140章 国事家事
建阳十年三月。
这是个微风习习的好天,蓝天上的白云薄薄的,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将近晌午,苏妤匆匆地从长秋宫赶到了成舒殿。
一入殿就屏退了众宫人,这作法弄得贺兰子珩一愣,“怎么了,”
“陛下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妤急道。
…什么日子,她这气势汹汹地口气,弄得贺兰子珩头一个反应是,我把你生辰忘了,
不对啊你生辰在腊月…
今儿什么日子,
想了又想,贺兰子珩还是只能回答,“三月初二,明天上巳。”——这是唯一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了吧。
苏妤又道:“那十天后呢?”
“…三月十二啊。”大早上的你来考我加减法了?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陛下想起什么没有?”苏妤再道。
“…啊!”贺兰子珩恍然大悟,猛一拍桌,“徐幽!”
在外候着的徐幽吓了一跳,忙进殿来听命。入殿见皇帝正奋笔疾书着,片刻后,将一封信交给他:“急送皋骅。”
见皇帝面色铁青,徐幽不敢耽搁,忙安排人去办。信使一路快马加鞭地赶着,三天后就到了皋骅,一众官员叩首领旨,接过信一看却傻了眼:皇帝说在三月十一日之前迁走羡城所有百姓?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怎么跟百姓解释啊?这不是找骂么?就算陛下您突发奇想打算跟这儿修个行宫您也明说啊…
又没法问,今天初五,满打满算还有七天,这要是再走个来回铁定耽搁了,这不是找皇帝问罪呢么?
不管怎么着,先照办吧。
于是…一时间…羡城民怨冲天…
官员没敢说是皇帝的意思,所以都是骂官员的。几位大人在屋里干坐着叹气,假装听不到:这什么事儿啊?陛下您几个意思?
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可算在三月十一日下午按皇命把人全牵走了,就这么短短几日之内,羡城成了一座空城。当地的官员也不是糊弄人的,虽然民怨冲天,还是尽量安排得妥当——官府把钱全出了,将全城百姓分散牵到旁边的城池和村庄,不管皇帝什么意思,这边先安顿好了再说。
事情办妥了,自是要差人去锦都回话。送信的刚走一天,肯定还没送到呢,羡城就出事了。
三月十二日,黎明破晓时,整个羡城突然地动山摇。顷刻间,房屋倒的倒、塌的塌,空城转眼成了废城。
正一边前往其他地方顺带着骂街的百姓们听闻此事…傻眼了;
奉命将他们撤走、替皇帝背了好几天黑锅所以免不了暗骂皇帝的官员们…也傻眼了。
都不骂了,陛下您救苦救难啊。
也就那去锦都回话的人光顾着赶路没工夫打听所以不知情,他进了宫,宦官们二话不说就带他急赴成舒殿;一进成舒殿,皇帝二话不说拎住他就问:“怎么样?!撤走没有?!”
“撤…撤走了。”吓得目瞪口呆。
皇帝大松口气,放开了他,镇定无比:“退下吧。”
好像跟刚才那个揪着他问话的不是同一个人…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大燕朝皋骅羡城地震,死伤八千余人——这是上一世;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大燕朝皋骅羡城地震,全城百姓提前搬走,无人伤亡——这是这一世。
月上柳梢,苏妤在廊下坐着,给两个女儿讲着故事,很是闲适。讲了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困了,宫女带着去睡觉,苏妤仍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想着贺兰子珩若再不来,她就去成舒殿问问去。
这是她上一世时知道得少有的几件“政事”之一,因为死了太多人,整个大燕都知道。这样的事,总会和帝王的德行扯上关系,彼时她打听不到太多,暗暗觉得必定有很多百姓、甚至是朝臣会指责皇帝触怒上苍吧…
而她所见到的,则是皇帝一筹莫展,好像没怎么在意外界评论如何,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救灾。
国库自有赈灾银钱,六宫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据说捐了好多俸禄和首饰。
那时苏妤清楚,起这个头的人,不过是为了让皇帝记个好,她却也跟了这个风。
国难当头,她到底曾经是他的正妻。
按说各宫捐了东西都有记档,她心内也有一丝奢求,皇帝在见了她的名字后,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结果当然是没有。
不过这已不重要了,要紧的是这一世。
遥遥地听见一叠声的“陛下大安”,苏妤回过神来,起身迎过去,在看到那个身影的同时便问道:“怎样?”
“妥了,赈灾的事项也布置好了。”他说。
苏妤心里一震,赈灾?难道还是…
是信使晚了一步?还是官员们慢了一步?
八千多人…
“…怎么了?”看她神色反常,贺兰子珩愣了一愣,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言辞,回过味儿来,“…此‘赈灾’非彼‘赈灾’——无人伤亡,但整个羡城毁了,总得重建不是?”
“…哦。”苏妤长舒口气,露出笑容抚着胸口,“吓一跳,还以为没赶上…”
“别担心。”贺兰子珩揽着她往里走,打趣说,“咱不能白重活。”
但毕竟同样是地震,还是照样会有人将此事扯到皇帝的德行问题上,苏妤忧心忡忡地问了此事——虽是无甚大碍,但毕竟影响名声,没准以后还得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丢人丢到千年啊!
“你当就文官那张嘴会说?”皇帝侧躺在榻上托着额头笑吟吟看着她,“朕都琢磨好了,明天早朝不等他们提,朕就先说先祖给你我托了梦,同时做了一个梦故而确定有此事。问先祖原因,先祖说大燕近些年忒太平,上苍怕咱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赐个灾提个醒。”
总之跟我的品行半点没关系各位大人你们歇歇吧!
苏妤听得一笑,又严肃点头道:“挺好,够写个传记的。”
这不是二人头一次借着前世处理今生的事,却算是最大的一件——八千多条人命啊!
一时虽是庆幸居多,紧张也还是难免的。
贺兰子珩思量着说:“这回你要是不提…我都忙忘了。”
“所以么,多个重生多条路。”苏妤耸肩。
“哎…快想想,进来还有什么大事来着?”贺兰子珩道。
“嗯…”二人一起沉吟着思索着,一个月一个月、一天一天地数过去,然后苏妤的眼帘动了动,“还真…有个大事。”
贺兰子珩接触的政务比她多、数得比她细,故而数得必定没她快。听她开腔,遂问道:“什么事?”
“建阳十年六月二十四…”
贺兰子珩一下子反应过来:“…闭嘴!”
那天他驾崩了。
…这辈子不会吧?
狩猎那事儿已经经历过了、处理掉了。
“我这回不去了。”贺兰子珩挑眉。苏妤躺下来,很自觉地钻进他怀里:“臣妾求您个事…”
“说。”
“陛下您那天…免朝好不好?在成舒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万一命该如此逃不过,最后一天她一定要在他身边,才不要跟上辈子一样在他死后哭得晕厥。
“嗯,好。”贺兰子珩应得痛快,又道,“我也求你个事。”
苏妤一怔:“…什么?”
“万一倒霉还是死了,你给我好好活着,别寻短见,好好当太后,行不行?”
苏妤沉默。
贺兰子珩又问了一句:“行不行?”
“…”苏妤咬了咬嘴唇,“好…”
于是,建阳十年六月二十四日。早上,皇帝从长秋宫到成舒殿,皇后也跟了过来。
两人一起吃早膳。
今天皇后好像格外紧张,明明知道有宦官试菜,居然还自己备了根银针挨个试一遍。
皇帝倒是神色如常,淡看着妻子做这些也不吭声,突然一声轻哼,捂了嘴伏案。
“陛下?!”皇后大惊,皇帝忙抬头:“没事!”
…就是光顾着看你试毒不小心咬舌头了不好意思。
然后皇帝开始处理正事,皇后在旁边干坐着。其实无缘无故免朝是不对的,但是皇帝近年来一直勤勉,外加前阵子还救了八千多人…朝臣们不好说什么。
其间有宫女来上茶,皇帝一盏、皇后一盏,皇帝暂且没动,皇后抿了一口自己的,继续干坐着。
等到皇帝要喝茶的时候,皇后却先他一步把茶盏端起来了。
“…”皇帝伸手捂住了盏盖,手一用力把茶盏夺了回来,皱眉道,“别闹,要是有毒也不能让你试啊。”
淡定喝茶、放下茶盏,没事。
夜晚,皇帝处理完政务,二人一起回寝殿歇着了。
屏退众宫人,其实二人都干坐着。离六月二十五日还差一个多时辰。
苏妤打了个哈欠。
“…你睡吧。”贺兰子珩搂过她,“肯定没事了。”
“不行!等着!”苏妤很坚定。
“…”好吧,等着就等着。
外面终于隐隐约约传来打更声,一下一下,苏妤眼眸一亮:“咦?”
“嗯,三更了,子时。”贺兰子珩噙笑。
建阳十年六月二十五了!
“好!睡觉!”苏妤欢呼一声后栽倒。贺兰子珩一声哑笑,自己褪了衣衫后想叫她起来脱,再回头一看,已睡得很香了。
暗说一句“真快啊”,罢了,随她吧,难为她紧张了一天,比他都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