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侧躺在榻搂着她,一身常服却还穿得整齐,不像是已经睡下又被她惊醒的样子。
她怔了又怔,在他怀里回不过神来,接着,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一推。
“宫人说你梦魇了。”他解释了一句为何在此的原因,看了看她逐渐缓和下来的面色,问得小心翼翼,“做什么恶梦了?”
“我…”她说了一个字,被嗓中的哑意吓了一跳。
“…果真风寒了。”他笑道。
于是她有些窘迫地连咳了好几声,觉得嗓子舒服了些,才又道:“我梦到张氏了。”
霍祁一愣。
“她…”席兰薇回想着梦境,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那案几,确定旁边确实无人,又说,“起初说的话,都是方才在冷宫时对臣妾说过的,后来…”
她咬了咬牙:“她说…美貌是会消失的,其他的…都是可喜可恶的东西。陛下喜欢臣妾的一切原因,都可能变成厌恶臣妾的理由…”她轻轻颤抖起来,语中亦有些哽咽,怕极了,“就连孩子…她说,自古以来…赐死子女的帝王也并不少…”
她还说如今席兰薇告诉霍祁的一切可能都会成为他赐死她的理由呢,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要告诉他这些,好像不说出来,那层恐惧就无法消散一样。
“怎么办…”她无力地问道,可连自己都不知在问什么“怎么办”。
“不会。”霍祁搂着她的双臂又紧了一些,应了这两个字后就再无它言。这两个字却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般,带着他的笃信一并扎入她心里,让恶梦带来的恐惧很快抽离。
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紧张有些可笑。
“只是做了个恶梦…”她浅舒了口气,抬眸间笑容微蕴,“没事了…”
“嗯。”霍祁稍一点头,“你先睡着,我很快就来。”
他一边给她掖着被子,一边安慰她说不必多想、张氏的事已按她所愿下旨了。
席兰薇点点头,由着他在她额上一吻,又目送着他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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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霍祁快走到殿门口时,袁叙进了殿,一揖,禀说,“张氏…自尽了。”
席兰薇冷抽一口气,发懵地看过去,见袁叙又沉然禀道:“臣去传旨时,人已经没了…大约是惠妃夫人离开后,她就自缢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个张氏被天收、怨气扰兰薇的大喜(划掉)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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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埋伏
对于神鬼之事,席兰薇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加上如今自己又是重生、跟碰上了圆信“算”出一切的怪事,张氏的死与方才那场梦看似巧合,却让她禁不住地浑身恶寒。
霍祁听罢也神色一震,挥手命袁叙退下,回过身来走回榻边,重新躺下揽住她,镇静道:“睡吧,陪着你。”
席兰薇点点头,阖眼入睡。他到底还是得去盥洗,起身时她其实是知道的,却未有什么动静,提着一口气忍着恐惧,等着他回来。
倒是在他也就寝后,她便当真一夜好眠了。身上仍有受凉带来的些许酸痛,睡得倒是很沉。直到他要起榻上朝时她才跟着醒过来,想着也该起身了,还得回悦欣殿去,嫔妃们还要晨省。
“再睡会儿吧。”他回过头来看看她,随口吩咐袁叙去传旨,今天晨省昏定皆免了。
于是席兰薇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
他在片刻后离开宣室殿往永延殿去,宣室殿中便一下子安静下来。席兰薇独自一人躺着,有意乱七八糟地去想各样事情,以防有关张氏的惧意再涌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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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说,张氏是在院中那有些漏雨的西厢房中自缢的。加之本就下雨,那白绫搁在院中淋得尽湿,宫人们发现她的时候,白绫上的水正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流在她为此特地而备的华服上,殷出一片较深的颜色,看上去有点像是血痕。
大概是因为席兰薇那场梦让霍祁有些担心,此事的收梢,是皇帝下旨以正四品姬礼葬了张氏,仍以她生前的“景”字为谥,又着人做了多日的法事。
“你能安心就好。”霍祁看着席兰薇,一声长叹,“不必在意她‘说’的那些。虽然日子还长、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我…”他默了一默,继而又说下去,轻松的口气似有几分说笑的意思,却又郑重得很,“偶尔无事,想想有朝一日你我都变成老人、儿孙满堂的样子,还有点向往…”他稍作停顿,思量着又说,“你的性子,我已经习惯了,要觉得厌烦委实很难;容貌么…男人若嫌弃女人容颜老去,不过是因为前后差别太大是以难以接受,我都自己提前想过了,有备在先,才不会嫌弃你变丑。”
“…”席兰薇缄默一阵,俄而抬起头来,将心中的几分感动忍着不表露,挑眉问他,“陛下是在心里把日后的臣妾想得有多丑?”
“嗯…”霍祁沉吟着,认真道,“很丑…且为绝后患,以后可以努力想得再丑一点。”
然后只要她长得没他想的丑,他就还算赚了。
至此揭过不提,有他这番话,席兰薇心中轻松了很多——诚如他所言,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眼下日子还长,她也乐得完全相信他、好歹先舒心地过个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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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地热了起来。在旁人眼里,大局已定,应该不会再出甚岔子,大可安心避暑去;于霍祁而言,这趟避暑更是不能不去,若不然…张家人多失望。
仪仗出了皇宫、又出了长阳。席兰薇一直在御驾中,和霍祁下着棋。和她的心神不定相比,霍祁冷静到和平常无甚差别,是以赢得格外快,连赢了两盘之后,他皱眉看向她:“…这么紧张?”
席兰薇点点头,同样蹙眉回看:“毕竟是…是要行刺…”
“我会真拿自己的命去赌?”霍祁喝着茶口吻随意,“还拖累你陪葬?”
席兰薇也执起茶盏来喝茶,手上的颤抖却是半点没减轻,看得霍祁直想嘲笑,末了还是忍着没笑出来,身上将黑白子分别挑拣着收了,自言自语似的又道:“绝不会出岔子,怎么也得多活两年,我还没娶妻呢。”
“…”席兰薇默了,沉吟一会儿,也帮他一起收棋子,一边收一边赌气似的也呢喃道,“我也不想死,还没正经穿过嫁衣呢。”
“就是。”霍祁点头,十分轻松,“就这么死了,省了昏礼册礼,国库省钱,自己吃亏。”
——说得好像葬礼就不花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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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呼喊声初起的同时,车顶一晃,感觉像是有人踩着车顶一跃而起。
席兰薇抬头扫了一眼之后神色微僵:“…楚宣在上面?”
霍祁点头:“一直在。不然,你以为喵去找谁玩了?”
“…”她无话,回头看向刚从车顶蹿下、跑进来找她的猫,一把抱起,搂在怀里,可见还是紧张。
霍祁听听外面的声音,又看看她的神色,有意道:“嗯…似是比预想中的人多些么。”
吓得她面色一白。
霍祁满意而笑,起身绕过棋桌坐到她身畔,打量着她问了一句:“害怕?”
连连点头,席兰薇觉得自己连牙关都咬紧了。要知道,目下可是外面不远的地方皆是杀手,他们在中间,怎么想都有点像案板上的鱼肉。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了怀里,小猫看看二人,继而一脸嫌弃地跳下了她的膝盖,一副不愿跟他们一起腻歪的样子。
外面也确实并没有席兰薇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对方人再多,也敌不过霍祁提前布下的人多。
从持刀剑的到大弓射箭的,一路铺下去,将皇家车驾围了个水泄不通。人数多到这些奉命护驾的侍卫们都信心满满,完全无法让自己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以致于偶尔听到车中有嫔妃惊声尖叫时,他们都在腹诽: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楚宣头枕着双手倚在御驾外面,悠哉哉地等着有没有不怕死地能冲破重围直接杀过来,等了太久都没动静,无聊地吹起了口哨。
有点奇怪,那边的喊声持续了有一会儿了,却迟迟无人近前。他们甚至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可又隐隐听到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这是跟谁打呢?难不成不是张家的杀手,只是恰巧碰上土匪打劫商队闹出的动静?
过了好一阵子,可算有数人近前了,却远没有方才听上去的那么多,寥寥二十几人,倒都是身手甚好,避开了最前面的弓箭手,待得看清究竟有多少人守在两侧的时候…才生生滞住了。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早设了伏等他们来呢。
不想也知道这里面决计没有张家人,更不可能有姜渝。楚宣琢磨了一瞬,看看布在前面的弓箭手,心中感慨了一下这一顿乱箭放出去实在浪费财力,而后微笑着下了令:“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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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内听到的,就是一阵箭羽在风中划过的声音,之后一片安寂。席兰薇在霍祁怀中一颤,继而静神听了一听,抬眸问霍祁:“无事了?”
“先别出来。”楚宣在外面先一步扬声回了一句,停了停,说,“人当真有点少。”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还无动静,便派了一部分人出去搜一搜,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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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确定无事,车驾才又继续前行,往珺山而去。
两日后,众人到了珺山,山脚下,沈宁急赶而来,禀说已活捉张家逃窜之人,且…
“有人捉了姜渝,打晕了扔在了臣的马前。”沈宁说。
“…”霍祁和席兰薇一愣,继而一并看向了楚宣。楚宣也一懵,被他们看得直往后退了一步,一壁摇头一壁解释:“我哪儿都没去…”
于是先带了姜渝来见,人仍旧昏迷着,双眸紧闭,被绑得结识。着人搜了身,也没搜到什么可疑的东西,甚至连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倒是有个字条,用个宝石打成的瓶子盛着,那宝石呈乳白色,打成圆柱的瓶体,拿在手中旋转间,隐有蓝光闪现。
抽出字条,上面写着姜渝与张家拟好的国号、年号,虽然写得简单,可这也算谋反铁证了。
席兰薇的黛眉蹙了蹙:“贺家很是幽怨么。”
“…”霍祁微怔,“什么?”
“这摆明了是贺家写完搁他身上的,有心加条罪证给他。”席兰薇拿起那瓶子,“喏,也就他们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连传信的瓶子都用月长石做吧?”
“也有可能是他买的。”霍祁随口辩道。席兰薇便又说:“那他干什么把年号之类的东西搁在身上?又不难记,想好之后他记住、张家记住,不就得了。”
故而即便是栽赃,他们也还是顺了贺家的意…
起码姜渝和张家谋反是真的,贺家又帮他们抓了姜渝,能帮贺家出口气也算是道谢了。
姜渝的罪状写出来,昭告天下,各样细节都写得十分到位,那些年号、国号自然也要提一句。
姜渝果然是鸣冤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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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渝被腰斩于市的那天,离张氏自缢恰好一个月。彼时霍祁与席兰薇一起用着晚膳,她突然想起此事,沉吟片刻,终还是倒了杯酒,倾洒在地,算是一祭。
张氏希望有人记得她,席兰薇则希望,若有人记得她,她的怨气便能小一些。
霍祁看一看她,稍算了一下时日,便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斟满一杯酒为张氏祭了,轻言道:“还是多谢你。”
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许再扰兰薇,我们都会记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把这章的收尾弄出了点结局即视感…
原因是这样…接下来就该夫妻俩携手刷朝臣刷后宫把兰薇往后位上送了
连带着料理一些正面配角的问题
所以会比较日常,但是阿箫自己又…有给配角写归宿的执念,不写难受…
于是看烦了的菇凉拿这里当结局正好,想接着追的菇凉可以继续追~
o(*////▽////*)o就是这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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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贺家的月长石以及退位的往事,其实是上一篇文《御前女官手记》里提到的
对本文木有影响…想看的菇凉也可以看看o(*////▽////*)o
那是一篇蛇精病逗比文…
脑洞与吐槽齐飞、恶搞共甜宠一色…
第161章 周章
似是在有意迎合大事初定后的淡淡喜悦,这个夏天格外宁静,没再有任何烦心事让人心焦。
如此恬淡的氛围中,便多了些回忆往事的心绪。数算着这一世至今不长也不短的年月,一天天的日子在眼前划过,如同翻书一般,转眼已过了许多剧情。
算不得太久以前,张氏还是景妃,执掌着六宫,表面上一切平静。而后,真相一点点被揭出,水落石出之下后宫的局势也算得天翻地覆。席兰薇有过紧张、有过害怕,却好像也没有觉得多么惊心动魄。
或者是…到底没有过太多的担忧,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什么。
这份安心,顺理成章地过去了,目下突然想起来,又忍不住地想笑。
怪不得连张氏都说,她在后宫还能过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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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霍祁的视线从奏章上挪到她面上,睇着她问。
席兰薇轻吸了口气摇着头,悠哉哉道:“回忆往事不禁满心感慨,虽则一路险事不断仍活得算是自在,归根结底,是有幸碰上了个好夫君,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是肯信我护我的。”
“…”她话说得直白,弄得霍祁直不适应,略显慌张地适应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轻轻咳了一咳,“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他看向几步外和宫女玩着布球的安玉,面露笑意凝神看了一会儿:“待得回了长阳,先给她册封,然后…有些事也该提了。”
自是指立后之事。席兰薇总这么搁在惠妃的位子上,她不嫌委屈他都觉得过意不去。只是从前事情太多,额外添上此事有些乱上加乱。如今大局已定,可以安安心心地把这事拿出来说了。纵使知道会有朝臣因为她素来专宠的事而反对立她为后也不打紧——没了旁的事,他有的是闲工夫将这事翻来覆去琢磨个彻底、从各方各面堵朝臣的嘴,非把她搁到后位上不可。
当然,立后之外的安排且先不提、跟她也不提,一步一步来,免得她徒增烦扰。
总之他到时候能办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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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城中,说书的段子愈发精彩。涉及权力斗争本就让人激动,加上又是本朝刚发生的事情,更让百姓想探询个清楚,也算是难得地接触一番皇室中事。
就连席兰薇回到宫中后,都立刻着人去打听了接下来的故事。虽则自己是身在其中完完整整地经历了一番,但故事是加以润色的,听上去更有意思。
说到前朝后裔贺家帮着霍祁抓了姜渝一回…听着还真不能不感慨一句民心所向、天佑大夏。
总之力度把握得很好,恰到好处地引得众人听着故事感念皇恩浩荡,又因为意思表达得委婉,而不会让百姓觉得是有皇帝的授意在里面、觉得这故事太假。
“陛下还挺会这些个‘伎俩’。”席兰薇慵懒地评价道,俄而又补了一句,“也难为楚宣一个游侠能把握好这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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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故事到了正动人、觉得下一步就该完美收场的时候,戛然而止。
听说一夜之间,所有的说书人都停了,再不往下说。各处都出了布告,明日改说别的。
一时间,城中的抱怨大了。百姓们大觉不过瘾,纷纷质问怎的吊在了结局处不说了。
各茶馆酒肆给出的解释是,写这书的人病了,暂时动不得笔。他们也不敢擅自续写,请大家稍安勿躁。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生老病死,谁都避不开。一时虽说大觉不快,也只好耐心等着,不善解人意也没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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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欣殿中,席兰薇上上下下地打量楚宣,黛眉紧锁着嘲讽说:“少侠,您哪儿病了?”一顿,又说,“莫不是陛下拖欠了应付的赏钱,您才罢笔不写了?”
“倒不是。”楚宣耸耸肩头,平静道,“他没告诉我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走,让我暂且停下,谁知又有什么安排?”
席兰薇扯扯嘴角,心中腹诽如此吊全城的胃口也太过分,当今天子如此作为简直不仁善…
城中第二天说的故事,倒也是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席兰薇却是听腻了——是她父亲征战四方的故事,从及冠之年一战成名到前阵子平乱,一战接一战地说下去,让本就战功显赫地席垣近一步被百姓高呼为英雄。
摆明了又是霍祁的意思。立后的事虽然是他自己的事,但朝臣的意思总还要听一听——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得听一听。
这过场间必有反对之声,拿民间拥护来压朝中反对…
席兰薇几乎能想象到霍祁做这安排时的窃笑。
用芈恬的话说:“什么和朝臣抗衡根本不重要吧?我看…表哥只是一时对听故事和左右臣民想法比较痴迷…”
所以借机过把瘾而已,席兰薇对此很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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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两天后变得丰富了一些,从席垣征战四方笔峰一转,提到了长帝姬安玉出生之时天露吉相…
然后霍祁借着这机会赐了她公主封位,着礼部拟封号。
于此,席兰薇终于忍不住嘲笑霍祁“瘾太大”——封帝姬做公主这么点小事,还非得拿这个横插一脚。虽则一般来说是到及笄之年才册封公主、安玉提前了许多年,但这通常不会引起朝臣什么反对,皇帝宠着女儿罢了,很正常且无伤大雅。
“我是想让百姓皆能给她添一句祝福。”霍祁这样解释道,支着额头看向正在院子里欺负梅花鹿的安玉,长声而叹,“跟我还没跟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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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从礼部呈来的封号中,挑了个“柔安”。柔安公主,寓意美好且听着也好听。
旨意正式下来那天,六宫当然要道一番贺,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表面上到底说得都是吉利话,席兰薇替女儿接受得心安理得。
好听的话可以接受,但送给安玉的礼,一概记下收入库房,半件不动。人么,都是有嫉妒心的,专宠之下她们不恨她才怪,她哪里敢用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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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城中的故事还在继续说着,从前几日的一味宣扬席垣的战功,到近来更多地再说他多忠于朝廷…可见霍祁想得也细,若是单说一面,下一步估计就是要传出他功高震主的说法了,功亏一篑。
当然,朝中的人不会像百姓那么“好骗”。这故事如此说到今天,他们多多少少能感觉出…这兴许意味着什么事。已有人带着几分试探,开始建议皇帝立后,分明是要一探口风的意思。
霍祁有意将此事压着,暂且不议,一副全无此心的样子。一边打消着朝臣的疑虑,一边让外面的各样议论继续升温。
几日后,后宫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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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宫女投了井——又或是被人推进了井中,总之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得看不出原样,很有些可怖。
事情因此传得很大,连嫔妃们私底下都在议论,听说见过那具尸体的人,晚上都恶梦不断。
“怨灵作祟…”有人这么说着,带着满面的惊恐,说得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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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还真当回事啊…”席兰薇苦笑着,直揉太阳穴,“亏得我还觉得…陛下要把这事宣扬出去忒冒险、她们必定能猜到真相如何。”
说得无情些,宫里哪年不死几个宫女?病死的、受责而死的、自尽的都有。
可是哪个也没传到这么大。
“明摆着有人推波助澜…看不出来么?”她又道。
那宫女当然不是霍祁害死的,事情却是霍祁授意传出去的。至于什么怨灵作祟、惹得人恶梦连连,甚至有人在夜晚时看见过“她”…
那就得多谢楚宣装神弄鬼了。
“呵,吃力不讨好?”芈恬淡瞟着她,话语不咸不淡,“本来是无所谓旁人满不满意、他自己满意就得了,费这么大周章安排,还不是为了解你后顾之忧?你还嫌安排得不高明?”
是怕嫔妃不满她为后闹出什么事端、又或一直闲言碎语地说着让她心烦,他索性先自己惹点乱子,借这个让她出手理一理事,多少引得些夸赞,好歹多些人支持,日后心里也好过。
“我才没嫌不高明。”席兰薇撇嘴,“我是嫌旁人不聪明罢了。”
“得了得了…”芈恬咂嘴道,“都跟你似的,看见根猫毛都知道谁投靠了谁,表哥得花多少工夫应付后宫?”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又续道,“看来以后只应付你一个人也得花些工夫。不好骗还罢了,骗骗旁人还非得做精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