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朝堂上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一块大石头,顿时激起千层浪。
周围的人全都议论纷纷,裴元灏和常晴坐在正首,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眼,就听见裴元灏说道:“贵妃,看来朕让详刑寺彻查十几年前那一桩命案,是有结果了?”
申柔立刻起身道:“回皇上的话,皇上下旨彻查,臣妾自当竭力协助详刑寺查出真相。虽说案子已经过了十几年,当初也只留下那个受害宫女的一件血衣,贴身的财物却什么都没留下,所以当年详刑寺所定的是谋财害命。臣妾就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么多年了,被谋去的财务,也该露白了才对。”
“贵妃所言,有理。”
“所以,臣妾特地彻查了一下,就发现这岳青婴,大有问题。”
“哦?”
“臣妾发现,她入宫之后,第一次出手就给了管事嬷嬷三十两银子,求将她调入内藏阁。”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都皱了下眉头。
三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宫女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但他们不明白的,却是为什么花了这样的钱,却是进的内藏阁。
“那个罪妇柳凝烟被打入冷宫之后,她几乎每个月都去探望,光是给管事嬷嬷的钱,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更不用说她贴补给那个罪妇的。”
我的眉头都皱紧了。
只想着案子过了十年,《》就算再要去当初那个地方查,也查不出什么,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从“谋财害命”这个点来入手。
不,申柔想不到这一点,我抬眼看了看申太傅——这位老奸巨猾的老臣,他才有这样的本事,其实宫女要挣钱的法子也不少,但那些钱就算自己挣的,也见不得光,只要把这一点掐准了,我的钱财来路不明,就真的成了谋财害命了。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向了大殿正前方的帝后。
常晴仍旧淡淡的坐在上面,她说信我,是真的信我,就没有一点怀疑,而裴元灏——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像是被外面冰冷的天气给冻僵了一样。
他,是早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
想到这里,我原本并不慌张的心也跳了一下。
听着申柔说完,裴元灏才淡淡的一笑,道:“贵妃倒是辛苦了,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
“皇上的事,臣妾不敢叫苦。”
“算起来,岳青婴短短两三年之内,手里流过的银钱竟然有数百两之巨,而一个宫女的薪俸,每月是一钱银子,这的确不应该是她自己的钱财。不过,朕只是觉得有些好奇。”
申柔立刻道:“皇上好奇什么?”
裴元灏的眼角微微一挑,一道精光闪过:“那个被杀的宫女,真的有这么多的钱财?”
申柔已经笑着道:“启禀皇上,若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入宫,自然没有这么多钱财”《》
“……”
“但被杀的那个,却不是个普通的宫女。”
“哦?那,她是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颜轻盈的秘密3
裴元灏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贵妃娘娘刚才的指证,你可认罪?”
“……”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带着异样的沉默,握着我的那只手掌心已经出了冷汗,和我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因为微微的颤抖,摩挲得发烫。
轻涵的胸膛一直在剧烈的起伏着,好像承受不住胸膛里那颗心脏的剧烈跳动一般。
每一次的心跳,都带着我的心跳一起。
我一直没有开口,气氛慢慢的沉了下来,整个大殿都没有一个人在开口,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这一刻大殿上虽然文武百官后宫佳丽那么多,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紧闭的大门外传来呼啸的风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狂风大作,甚至将大门都吹得磕磕直响。
果然,变天了。
这,是上天的征兆吗?
裴元灏又一次开口,一字一字的道:“岳青婴。”
“……”
“你可认罪?”
“……”
这时,又是一阵狂风大作,高大的朱漆大门发出了磕磕的声音,但这一次才隐隐听见,似乎并不只是风吹的声音,而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裴元灏微微蹙眉,一挥手,玉公公立刻带着人过去打开大门。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阵狂风袭来,卷着冰冷的温度,让大殿上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才发现外面竟然已经下起了大雪!
这是今冬的第一次大雪。
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远处宫殿的屋顶已经积了一些,像是给整个皇城撒上了一层凝霜一般。
而大门口站着的这一位,头顶和肩上也落了不少积雪,整个人带着几分剔透,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美人。
一看见她,文武百官立刻起身:“长公主殿下!”
是,裴元珍。
我一看到她,心里立刻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牵着我的那只手也有些发紧,只见裴元珍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斗篷,明艳的色彩越发衬得她眸如点漆,唇如化朱,她拿下帽子,微笑着走了进来:“这里好热闹啊。”
裴元灏一看到她,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只笑道:“御妹也来了。”
“皇兄偏心,宴请这么多人,都没有臣妹的份。”
“呵呵,这么冷的天气,朕倒是担心请你不到。”
“怎么会呢?”
裴元珍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大门立刻关上了,她一路走来,不少雪沫飘落,带来了一阵寒意,而她走到我们面前就停了下来,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傅大学士也在啊。”
“长公主有礼。”
裴元珍笑了笑,可我能看出,她的眼中全无一丝笑意,其实也并没有看着傅八岱。
她的眼睛里,从进门开始,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我下意识的,更紧的抓住了那只手。
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如水的眸子转向了我,也许因为从冰天雪地里来,她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寒意,看得我心里都颤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看着大殿上的裴元灏,说道:“皇兄这么大的排场,是做什么?”
裴元灏淡淡一笑:“审一件案子。”
“哦,审案子。”裴元珍笑道:“什么案子,竟然需要皇兄和文武百官,后宫这么多人一起来审。”
“……”
“是因为,牵涉到西川颜家的大小姐吗?”
大殿上的气氛又是一凝。
裴元珍站在大殿中央,明明是暴风的中心,却平静得纹丝不动,微笑着说道:“刚刚臣妹在外面敲门,无意中听到了颜轻盈这个名字,故有此一问。”
裴元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御妹好像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你知道这个人?”
裴元珍笑道:“知道。”
“如何知道的?”
“臣妹认识她。”
“什么?”
裴元灏的眉毛微微一挑,周围的人更是震惊不已,连常晴的脸色也变了一下,说道:“长公主慎言。这个颜轻盈可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你如何认得?”
裴元珍笑道:“不光认得,臣妹前两年还见过她。”
这句话一出口,又像是一道惊雷,所有人全都惊得变了脸色,而我的心也咚的一跳,但并没有露出太吃惊的表情,只是呼吸在这一刻顿住了。
别的人就没这么镇定了,连裴元灏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前两年还见过颜轻盈?”
“是啊。”
“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皇泽寺。”
皇泽寺?我依稀记得,那是裴元珍的母亲赵淑媛出家的寺庙。赵淑媛的老家就是在川陕交界的一个小镇召化,裴元灏登基之后,她便回了那里,在皇泽寺出家为尼。
裴元珍在皇泽寺,见过颜轻盈?
这一次申柔也沉不住气了,她和申太傅对视了一眼,急忙问道:“她在那儿做什么?”
裴元珍道:“她也是在那座皇泽寺中出家为尼,法号静虚。我时常过去探望母亲,所以跟她相识。后来有一次闲聊时,才知道她俗家名字叫颜轻盈,原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
“那,她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会去出家当尼姑?”
“这个,我倒没有多问,只是恍惚听说,她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又怕被人再找到,所以入了空门,也几乎不再提自己的俗家名字了。”
常晴听了,点点头道:“这就对上了,只怕当初在进宫的路上,是她自己逃走的,怕被抓回去,所以出家为尼。”
裴元灏的眉头微微皱着,眸子深得发黑。
申柔听到这里,脸色也已经变得很难看,问道:“那她现在人呢?”
裴元珍道:“她在逃跑的路上因为太害怕,还受了伤,这些年来一直缠绵病榻,两年前病重不愈,死了。”
“死了?”
申柔立刻冷笑了一声,道:“这可好了,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裴元珍也冷笑了一声,看着她:“怎么?贵妃娘娘是说,我在说谎了?”
“……”
裴元珍到底还是长公主,她要翻脸,宫里的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申柔被她这句话一堵,也嗫喏着开不了口,这一下,别的人也都没敢再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元灏。
审案的是申贵妃,作证的是长公主,最后的定夺自然还是要皇帝才行。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当他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寒意,让我哆嗦了一下。
幸好,握着我指尖的那只手,还是温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元灏终于慢慢的开口,一字一字的道:“御妹的话,朕当然是确信不疑。”
裴元珍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多谢皇兄。”
这一对兄妹眼中的笑纹里,有着如在暗流以下的涌动。
我站在旁边,只默默的看着,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把着朝堂上的许多事看清楚了,相信坐在更高处的那个人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如常,转过头来看着我,道:“岳青婴,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朕,你当初入宫,为何会有那么多钱财。”
我平静的说道:“回皇上的话,那些钱财的确是颜轻盈的,不过不是微臣劫财,而是她送给微臣的。”
申柔冷冷道:“她为什么要送给你?”
我淡淡笑道:“其实微臣之前也不清楚,刚刚听到长公主说的,微臣才明白。大概颜轻盈早就准备遁入空门,那-
+..-些身外之物她当然不在乎了,所以才会送给微臣的。”
说到这里,整件事已经滴水不漏的密合了。
申柔已经气歪了脸,申太傅虽然老沉持重,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今天这个精心准备的局是彻底被裴元珍的出现搅乱了,他们都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这位长公主,脸色阴沉得很,却也无计可施。
裴元灏坐在上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而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对于这个结局,他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的,说起来今天这个国宴他也是步步为营,设计得这么周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虽然,这不算是我一生中最紧要的关头,但也的确出了一身冷汗,刚松了口气,就感觉那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松开了。
我的心一动,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听见裴元灏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岳大人——”
“微臣在。”
“从今往后,你做事可要小心谨慎,清白利落。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像长公主这样的贵人来为你解围,证明你的清白的。”
“……微臣遵旨。”
说完这句话,我便退了下来。
这一下,这个案子算是彻底的完结了,大殿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是坐在我们对面的申太傅等人,他们的眼中更是透着阴狠的针尖。
案子是完了,但有的事,并不算完。
这里,是朝堂。
我在心里淡淡一笑,下意识的看向身边。
刘轻涵还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在整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我甚至会觉得,他根本就不在。
可是,现在他淡然的样子,仿佛真的就是不在,仿佛刚刚那个握着我的手,与我肌肤熨帖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这一场宴,吃得暗潮汹涌,甚至好几次透着血光,但最后的结束却那么快,好像一片落雪掉在手心,-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融化了。
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离开了大殿,而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鹅毛大雪还不停。
我裹紧了衣裳,这一次没有轿子来接我,常晴原本要我跟她一道回去,但我婉言谢绝,只说自己晚一点回去,从另一道门也去了御花园。
大雪纷纷而落,大地慢慢变得雪白,仿佛想要涤荡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一般。
我一路走过去,就看到湖心亭中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她还是穿着那身大红色的斗篷,周围一片雪白,更让她这一点红显得娇艳无比,却有一种异样的寂寞感;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落雪扑簌簌落在湖面上的声音,寂静得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似的。
我慢慢的走过去,一直走到亭中,她才回过头来,目光比刚刚在大殿上还要冷一些,看向了我。-
+..-
我朝着她轻轻一福:“多谢长公主。”
“你谢我什么?”
我淡淡一笑,没接这个话茬,只说道:“今天这件事,原本应该是别人来解决的,没想到惊动了长公主,微臣惶恐。”
她春柳般的眉间微微一皱:“你知道什么?”
男人的“尊严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而裴元珍看着我的眼神更添了几分谨慎,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都知道了。”
我的确,都知道了,因为她一出现,就知道了。
早在三年前,黄天霸对我说宗门对皇城会有所行动,我就已经知道皇城里必定会有他们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颜轻盈的身份一露白,那个人就必定不会让我死,不管申柔和裴元灏怎么步步为营的逼我,其实我并不是太担心。
我只是想看看,宗门在皇城里安排的人,到底是谁。
却没想到,出现的是裴元珍。
现在想来,当初黄天霸跟我说,宗门对朝廷会有所行动,也许是派了人,或者已经派了人,可那个时候既没有官员提拔,也不是采女入宫之期,哪有那么容易就往皇庄里放人。
但,连上一个已经是宫中的人,却要容易得多,再回头一想,赵淑媛出家的皇泽寺在召化,而召化,正是地处川陕交界的一个小镇。
所以,裴元珍已经是宗门的人。
不过即使她是宗门的人,这一次也不应该是她出面才对,因为她毕竟是长公主,自幼在皇城中长大,她并没有真的去过西川,也没有见过当初的颜轻盈,就算这个身份露白,她也不会来救我,除非——
这宫里还有另一个人,是宗门的人,也在西川见过当初的颜轻盈,并且和裴元珍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也就是——
今天本该出现在大殿上,为我解围,可皇上的这一场国宴却只能四品以上的嫔妃和官员才能出席;而她,虽然已经有皇帝的口谕要册封为嫔,但因为这两天帝后都没有抽出心神来正式册封,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个美人的身份,也就无法出席今天的国宴。
叶云霜!
听我慢慢的说完这些,裴元珍的眼睛一分一分的冷冽起来,最后淡淡一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当初名满西川的颜——”
我的目光一横,她迟疑了一下,那几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但她很快又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今天出面,不是因为我想要救你。”
“哦?那是因为什么?”
“……”她的眼神越来越冷,看着我的时候多了三分嫉恨,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就听见她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再接近刘轻涵。”
虽然这个名字和她,早已经在我心里有了些影子,可真的听到她说出来,我还是有一种被狠狠震慑的感觉:“你是为了他?”
“……”
“为什么?难道——”
我一想到刚刚在大殿上,刘轻涵一直抓着我的手,可当她出现之后,他就放开了我,一阵寒风吹来,如刀割一般拂过脸颊,带来深深的痛之外,我只觉得全身彻骨的冷,上前一把抓住她:“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一见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裴元珍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把挥开我的手:“他说过什么你不用管,我只要你不再见他。”
我的手被她打开,在夹着冰雪的风中被吹凉了。
可他刚刚的体温,分明还在!
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定了定神,道:“我不能答应你。”
雪花还在不停的飘落,周围一片静谧,只剩下落雪的声音,还有我和她两个人的呼吸,都带着一丝紧绷感,连对视的目光,也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几乎要激起火花。
裴元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怒火中烧就要爆发出来一般,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冷笑道:“岳青婴,你真以为你能和轻涵在一起!”
“……”
“你趁早别作梦了!”
我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听见她冷冷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皇帝的妃子,就算被废了,但你曾经是!”
“……”
“你以为皇兄不要你,你就可以跟别人?”
我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
“你不妨去看看,(/}千百年来冷宫里那些被废的女人,哪一个,走出过这个皇庄?哪一个,能去找别的男人!”
胸口那个地方越来越沉,原本跳动的心这一刻像是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
是,没有。
没有一个可以离开。
甚至不用去找那些在冷宫里枯槁的生命,我自己曾经经历过最惨痛的教训——当初他是怎么在宫门对我,将我硬生生的从希望打入绝望。
这就是皇族的尊严,只能他们不要,不能别人拒绝,他可以不要我,但我不能离开他。
不,这甚至不是皇族,是男人的“尊严”,他们可以不要女人,可以因为任何一种原因抛弃,但不允许女人离开;甚至,男人可以有很多的女人,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偶一垂眸而争风吃醋,却不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哪怕多看一眼别的男人,因为触犯了他们的“尊严”。
所以,我必须守着这样的人生?
所以,即使我遇上了对的人,也不可以?
我站在亭子里,风卷着冰雪吹了进来,虽然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但那种彻骨的寒冷,仿佛无法磨灭的记忆,再一次从最黑暗的深渊里涌了出来,将我包围。
记忆,不是应该只是记忆才对?
为什么现在,那些记忆都活了?
我站在她面前,微微的颤抖着。
过了很久,裴元珍的声音才又在耳边响起,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我有一种恍惚之感:“不过,我并不关心你惹恼我皇兄,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不想他因为你的死活而——”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想你连累他。”
“连累……?”
轻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我却冷冷一笑:“说到连累,长公主难道自己不担心吗?”
“你说什么?”
“现在最想让傅八岱师徒死的人,除了朝中那些大臣之外,还有谁?”
“……”
“傅八岱师徒在川陕交界处曾受人袭击,听说那个地方,离召化就不远啊。”
“……”
“他们到城外别馆的第二天早上,(/}长公主和侍卫们走散,在竹林里迷了路,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
“为什么你不把看到的告诉别人?”
“……”
“因为,你原本也是希望他们中计的,对吗?”
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当傅八岱和轻涵要上那辆马车的时候,她好几次欲言又止,也许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不忍,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轻涵上了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要走的,原本应该是条不归路!
她的脸色慢慢的惨白起来,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会连累他,但你呢?”
“……”
“你会要他的命!”
“我不会!”
我和她在这个湖心亭中,虽然知道周围四面环水不会有人能偷听,但出于在宫中生活的人的习惯,声音还是一直压低,这一刻她却像是有些控制不住一样,高声道:“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我和裴元珍,虽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往,但这些年来她身上经历的许多事,我是看到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变成如今心机深沉,眼底有着无数阴霾的长公主,可不管痛苦也好,快乐也好,我都从来没有见到她这样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