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不过,如果大教堂建在夏陵,王桥的修士可就没法照管它了。”
“问题就在这儿,”母亲不耐烦地说,“没了大教堂,王桥就什么也不是了,修道院会黯淡无光,而菲利普也就又无足轻重了,他活该如此。”
“那么谁来照管新的大教堂呢?”父亲还在坚持。
“一个新的管理委员会,”沃尔伦说,“由我指定。”
威廉本来和父亲一样昏头昏脑,但这时他才悟出沃尔伦的想法:随着大教堂迁移到夏陵,沃尔伦要亲自控制它。
“钱怎么办?”父亲说,“要是王桥修道院不出钱的话,谁来付修建新教堂的款子呢?”
“我想,我们会看到,修道院的大部分产业会归大教堂所有,”沃尔伦说,“如果大教堂换了地方,产业会随之转移。比如说,斯蒂芬国王把原来夏陵伯爵采邑分开的时候,他把山上农场赐给了王桥修道院,这一点我们最清楚不过了;但他这样做是为了资助新的大教堂。如果我们告诉他,另有别人在建新的大教堂,他就会指望修道院把那些土地转给新的建设人。修士们当然会进行一场争斗,但经过检验他们的凭照,就会把事情定下来。”
威廉渐渐清楚了。沃尔伦这一招不但要控制大教堂,而且还要掌握修道院的大部分财产。
父亲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对你来说,这可是件大好事,主教,那我在里边有什么份儿呢?”
是母亲回答了他。“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按捺不住火气地说,“夏陵归你所有。想想有了大教堂,那城镇会变得多么繁华吧,会有好多年都有上百的匠人和壮工在那儿建教堂,他们都得住在那儿,给你交租,在你的市场上买吃的穿的。随后还有委员会管理大教堂;在复活节和圣灵降临节有大的宗教活动时,就会有敬神的人到夏陵而不是到王桥去;还有朝圣的人来朝觐圣坛……他们都得花钱。”她的眼睛由于贪婪而闪亮。威廉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如此兴致勃勃了。“如果我们做得好,我们就能把夏陵变成全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威廉想,那就是我的了。父亲一死,我就是伯爵了。
“好吧,”父亲说,“这会毁了菲利普,会给你带来权力,主教,也会让我发财的。这事怎么才能办成呢?”
“理论上说,大教堂迁址的决定要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做出。”
母亲锐利地盯着他。“为什么是‘理论上说’?”
“因为目前没有大主教。科尔贝的威廉在圣诞节时死了,而斯蒂芬国王还没有宣布他的继承人。然而,我们知道谁可能得到这一职务:我们的老朋友,温切斯特的亨利。他想要这个职务,教皇已经允许他临时主持;何况他的哥哥就是国王。”
“他算什么样的朋友呢?”父亲说,“在你想得到这块伯爵采邑的时候,他并没帮你什么忙。”
沃尔伦耸耸肩。“如果可能,他会帮我们。我们得把事情办得令人信服。”
母亲说:“他不会想在这会儿树强敌,要是他想当大主教的话。”
“不错,不过菲利普还算不上强敌,用不着考虑。在选择大主教时不太可能会征求他的意见。”
“那么,亨利何必不满足我们的要求呢?”威廉问。
“因为他还不是大主教,目前还不是;而且他也知道人们正盯着他,看他在临时主持期间的表现。他想让人们看到他秉公办事,而不只是帮他朋友的忙。选举之后还有的是时间呢。”
母亲随着他的话说:“所以嘛,充其量他也就是同情地听取一下我们的情况。我们的情况是什么呢?”
“菲利普不能建造一座大教堂,而我们能。”
“我们该怎么说服他呢?”
“你最近去过王桥吗?”
“没有。”
“我在复活节时去过。”沃尔伦微笑着说,“他们还没动工呢。他们只有一块平地,上面钉着几个桩子,连着几根绳子,标出了他们希望建筑的位置。他们已经开始挖地基,但只挖下去几英尺深。那里只有一个建筑匠带着他的徒弟,还有修道院的木匠,偶尔有一两个修士当当壮工。那工地很不起眼,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我想让亨利主教去看一看。”
母亲会意地点点头。威廉看得出这计划不错,尽管他想到要和这个下流胚沃尔伦·比戈德合作,心里就有气。
沃尔伦接着说:“我们事先要向亨利简要介绍一下王桥是个多么小多么不起眼的地方,而那座修道院又是多么穷,然后我们再带他去看工地,他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挖了几个浅坑。接着再把他带到夏陵,给他一个深刻印象,有了主教和伯爵以及全镇人把最大的精力投入那工程,我们能够多么快地把大教堂建成。”
“亨利会来吗?”母亲忧心地说。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去请,”沃尔伦回答说,“我会邀他在圣灵降临节以大主教的身份来访。这暗示着我们已经把他当成大主教了,他会高兴地心领我们这样奉承的。”
父亲说:“我们一定不能让菲利普副院长知道这一秘密。”
“我看保密是不可能的,”沃尔伦说,“主教不可能事先不宣布就突然访问王桥——那样就看着太古怪了。”
“不过,如果菲利普事先知道亨利主教要来,他可能会拼命加速工程的进行。”
“用什么?他一点钱也没有,尤其是他现在又把你的采石工都雇去了。采石工是不会砌墙的。”沃尔伦面带满意的微笑,使劲摇着头,“事实上,除了希望圣灵降临节有阳光普照之外,他一筹莫展。”


起初,菲利普对温切斯特的主教要来王桥一事很高兴。当然,只好在露天里做祈祷,但这也没什么。他们可以在旧的大教堂原址上举行。万一下雨,修道院的木匠会建一个临时的棚子,遮住圣坛和周围的一片地方,不致让主教挨淋;教众淋湿就算了。这次访问从亨利主教的角度讲,似乎是一次表达诚意的行动,好像他说了他依旧把王桥视为一座大教堂,而没有一座真正的教堂只不过是个暂时的问题。
然而,他不能不思索亨利的动机何在。一位主教造访一座修道院,通常的原因是他本人和他的随行人员要白吃,白喝和白住;但王桥的膳宿之简朴是出名的——且不要说臭名远扬了,而菲利普的改革只不过把标准从可怕提到勉强温饱的水准。何况,亨利是全国教士中的首富,因此他来王桥绝不是图个吃喝。但他原先给菲利普的印象是,他绝不是个无缘无故就要办一件事的人。
菲利普越想,越觉得沃尔伦主教在其中插了一手。他原来希望沃尔伦会在信函到达之后的一两天内到王桥来,商讨祈祷的安排和接待亨利的事宜,确保亨利感到满意和对王桥有深刻的印象;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沃尔伦并没有露面,菲利普的疑虑加深了。
然而,即使在他最疑心的时刻,也没想到在他背后有人使坏;直到圣灵降临节前十天,这一阴谋才由坎特伯雷大教堂的修道院副院长在一封信中予以揭露。坎特伯雷大教堂和王桥一样,是由本笃教派的修士们掌管的,修士们总是尽可能互相帮助。坎特伯雷的副院长自然与临时大主教的工作有紧密联系,他听说沃尔伦邀请亨利访问王桥有明确的目的,是要劝说他把主教管区和新的大教堂迁往夏陵。
菲利普大吃一惊,他的心怦怦直跳,握信的手颤抖着。这是沃尔伦恶毒而狡猾的一招,而菲利普却没有事先发现,丝毫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他吃惊的是自己毫无先见之明。他知道沃尔伦多么善于耍阴谋诡计,那位主教一年前就在夏陵的采邑问题上欺骗过他。而且他也绝不会忘记,当他智胜了沃尔伦之后,那位主教是多么怒不可遏。沃尔伦当时就说过,我以一切神圣的名义发誓,你永远盖不成你的教堂,当时他那满脸怒气的样子,菲利普至今记忆犹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誓言的威胁淡漠了,菲利普的警觉也放松了。如今这一严峻的提醒说明了沃尔伦一直耿耿于怀。
“沃尔伦主教说你没钱,十五个月的时间里你没有建成任何东西,”坎特伯雷的副院长写道,“他说亨利主教应该亲眼看一看,如果由王桥修道院来修建,大教堂永无建成之期。他的论点是,现在就该迁址,趁着还没有任何进展之前。”
沃尔伦实在狡猾,撒下弥天大谎别人却抓不住他,因此他才得以夸大其词。菲利普实际上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他清理了废墟、批准了设计,为新的大教堂的东端定了点,开挖了地基,并且已经开始伐树和采石。不过他还没有很多可以让参观的人可以好好看一看的,他为这一切曾克服了重重困难——改善修道院的财政,从国王那里赢得一大块土地的恩赐,在采石场击败了珀西伯爵。这太不公平了!
他手中拿着来自坎特伯雷的信件,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建筑工地。春雨把那里变成了一片泥浆,两名蒙着兜头帽的年轻修士正从河边抬来木头,建筑匠汤姆用一根绳子和一个滑轮做成一个简易吊装器械,从地基里用桶把土提上来。他儿子阿尔弗雷德在地基的坑里把湿泥装进桶里,汤姆则在上边摇动一个轳辘。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们会一个劲这样有节奏地干下去,而无需任何改变。除了行家,谁都不会看见这个场面就表示相信,在最后审判日之前,一座大教堂会在这里拔地而起。
菲利普离开窗前,回到写字台跟前。该采取什么措施呢?有一阵他禁不住想什么都不干了。让亨利主教来看好了,他想,让他自己去做决定吧。如果一定要把大教堂迁到夏陵,就随它去吧。让沃尔伦主教控制大教堂,并用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算了;让夏陵镇去繁荣,让邪恶的汉姆雷家族去兴旺算了。也许上帝的意旨就是这样呢。
当然,他知道那样不行。笃信上帝并不意味着舒舒服服地往后靠着一坐,什么都不做;而是意味着相信只要真挚和努力地去尽职尽责,终会获得成功。菲利普的神圣职责就是尽其所能阻止大教堂落入那些心术不正的小人之手,不允许他们用来为自己争名得利。这就是说,要让亨利主教看到,他的修建计划正在顺利执行,王桥有决心和能力来加以完成。
这是真的吗?事实是,菲利普越来越能看到,要在这里修一座大教堂极其困难。他几乎已经被迫取消了修建工程,就因为伯爵拒绝他进入采石场。但他知道他终会成功的,因为上帝会帮助他。然而,他个人的信心还不足以说服亨利主教。
他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尽量使工地给人以深刻印象。他要让全体修士在圣灵降临节前剩下的这十天里好好干一场。或许他们可以把地基挖到应有的深度,以便汤姆和阿尔弗雷德能开始垒基石。或许一部分地基可以垒到与地面相平,以便汤姆可以开始砌墙。这样,工程就会比现在看着像样些,但还不够。菲利普真正需要的是一百名壮工,但他连雇十个人的钱都没有。
亨利主教来的日子是星期日,当然,工地上是不会有人干活儿的,除非菲利普和教众合作。那样就能有一百个壮工了。他设想着自己站在他们面前,宣布一种新式的圣灵降临节祈祷活动:不唱圣歌,不做祈祷,我们来挖地基和运石头。他们会吃惊的。他们会……
实际上,他们会做什么呢?
他们会全心全意地合作。
他皱起眉头。他想,要么是我异想天开,要么这个主意肯定能奏效。
他又进一步想这件事。我要在祈祷活动结束时站起来,说今天以苦行赎罪的方式是在大教堂的工地上工作半天。午饭时将提供面包和淡啤酒。
他们会干的。他们当然会的。
他感到有必要和别人商量一下这个主意。他想到米利乌斯,但放弃了,米利乌斯的思路和他自己的太相近了。他需要找一个看法稍有不同的人。他决定和司务白头卡思伯特谈一谈。他穿上斗篷,把兜头帽拉到前面挡雨,然后就走了出去。
他匆忙穿过泥泞的建筑工地,走过汤姆身边时向他随便地挥了下手,一路朝厨房院子走去。这院里的房子中,如今包括一个鸡舍,一座牛棚和一间乳酪房,因为菲利普不愿意把不足的经费用在修士可以自己提供的简单日用品上,诸如鸡蛋和牛油之类。
他走进了厨房下面的半地下的贮藏室。他吸进了卡思伯特存的香料和作料的干燥、芬芳的空气。卡思伯特正在清点大蒜,他盯着一串串球茎,低声数着数。菲利普微感吃惊地看到,卡思伯特显得老了;他皮下的筋肉似乎枯萎了。
“三十七,”卡思伯特出声地说,“你愿意来杯酒喝吗?”
“不啦,谢谢你。”菲利普感到,白天喝酒会让他发懒和性急,难怪圣本笃要规劝修士们适量饮酒。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而不想吃你的东西。过来坐下吧。”
卡思伯特在箱子和木桶间弯来转去,在一个袋子上绊了一下,几乎摔倒,然后才在菲利普面前的一只三脚凳上坐下。菲利普注意到,贮藏室不如过去整齐了。他忽然想到一个情况,就问:“你的视力是不是不大行了,卡思伯特?”
“视力是不如以前了,不过还可以凑合,”卡思伯特简短地说。
他的眼睛不好大概已经有好多年了——这甚至可能是他没有学好识字的原因。然而,他显然忌讳这个,所以菲利普就不再多说了,但心中却开始考虑一个接替他的人了。“我收到坎特伯雷副院长的一封非常令人不安的信,”他说,接着就告诉了卡思伯特沃尔伦主教的阴谋。他最后说:“要让工地有一副繁忙的样子,唯一的办法是动员教众来干活。你能想出什么理由反对我这么做吗?”
卡思伯特甚至不假思索,便立即说:“恰恰相反,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有点不大正统,是吧?”菲利普说。
“以前是有先例的。”
“真的?”菲利普又惊又喜,“在哪儿?”
“我听说在好些地方都这样做过。”
菲利普激动了。“有用吗?”
“有时候行。大概要看天气。”
“是怎么办到的?是教士在祈祷结束时宣布一下,还是怎么的?”
“比那要好。主教或副院长给教区各教堂发出通知,宣布赎罪可以通过在工地上干活儿来进行。”
“这可是个好主意,”菲利普热切地说,“我们可以用这新鲜玩意来吸引人,比平时召集到更多的教众。”
“也许比平时少呢,”卡思伯特说,“有些人宁可把钱给教士,或是为圣徒点上一支蜡烛,而不愿花一整天踩着烂泥,抬重石头。”
“我从来没想到那个,”菲利普说,突然泄了气,“也许这压根儿就不是个好主意。”
“你还有别的主意吗?”
“再没有了。”
“那你就得试试这个了,做最好的希望吧,对吗?”
“对,”菲利普说,“做最好的希望吧。”

圣灵降临节前夜,菲利普整夜都没有合眼。
整整一星期,天气一直很晴朗,对他的计划十分理想——好天气会有更多的人自愿参加劳动——但星期六傍晚夜幕降临时,开始下起雨来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闷闷不乐地听着屋顶上的雨点声和树木间的风声。他觉得他已经祈祷够了。上帝此时应该对局面有充分了解了。
上个星期日,修道院中的每一名修士都拜访了至少一个教堂,对那里的教众讲,他们可以逢星期日到大教堂的建筑工地去义务劳动,以此来赎罪。在圣灵降临节,他们可以为过去一年赎罪,之后,一天的义务劳动可以赎杀人罪和渎神罪除外的一星期内的平常罪过。菲利普本人则赶到夏陵,在四个教区教堂全都讲了话。他还派了两名修士到温切斯特去拜访了城里众多小教堂中的许多个。从温切斯特到这里需要两天行程,但圣灵降临节有六天假,人们会长途跋涉来赶大集或参加一次重大祈祷活动。总计有好几千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响应。
其余的时间,他们全都在工地上干活儿。初夏的好天气和漫长的白昼帮了大忙,菲利普所希望的,他们大都完成了。圣坛东端的地基已经打好,可以砌墙了。北墙的部分地基挖到了应有的深度,可以填基石了;汤姆已做好足够的吊装器械,可以让几十人不停歇地开挖剩下的地基大沟,只要有这么多人上阵,绝不会断工。此外,河边堆满了顺流漂来的伐下的木料和采来的石头。这些材料都要抬上坡,运到大教堂工地。这里的工作足够好几百个人干的。
但是,会有人来吗?
子夜时分,菲利普起身,在雨中走到地下室去做早祷。他祈祷后回来,雨停了。他没有上床,只是坐着读书。近来,这段从子夜到天明的时间,成了他唯一用来研究和思考的时刻,因为整个白天全都用在修道院的管理上了。
然而,今天夜里,他却难以集中精神。他的思绪不停地回到眼前这一天的前景,成败未卜。明天他可能失去他为之工作了一年多的一切。在他看来,也许因为他感到成败攸关,一心只想为成功而成功,这是不对的。这是不是在以自己的骄傲孤注一掷呢?骄傲可是他最易犯的罪过。这时他想到靠他支撑、靠他庇护、靠他雇用的所有的人:修士、修道院雇工、采石工、汤姆和阿尔弗雷德、王桥的村民以及全郡敬奉上帝的人。沃尔伦主教是不会像他菲利普那样关怀他们的。沃尔伦只一味想着,他有权随心所欲地驱使这些人为上帝服务。而菲利普则坚信,关怀这些人本身就是为上帝服务。这才是救世的含义。不,上帝的旨意绝不是让沃尔伦主教在这场竞争中获胜。或许,菲利普承认,我有点拿自己的骄傲孤注一掷,但其中自有人类的灵魂也在起平衡作用。
终于破晓,他再次走到地下室,这次是去做晨祷。修士们都很不安和激动,他们知道今天将决定他们的前途。司铎匆匆结束了晨祷,菲利普这次原谅了他。
他们离开地下室,前往食堂吃早餐时,天已经大亮,天空清澈蔚蓝。上帝至少给他们送来了他们祈求的好天气。这是个好的开始。


建筑匠汤姆知道他的未来将在今天确定。
菲利普把坎特伯雷副院长的信的内容告诉了他。汤姆很清楚,如果大教堂建在夏陵,沃尔伦会雇用他自己的建筑匠师。他不会采用菲利普同意的设计方案,也不会冒险雇用忠于菲利普的人。对于汤姆来说,要么是王桥,要么是一无所有。这是他唯一能得到的修建大教堂的机遇,而这一机遇今天却有危险了。
他应邀出席了早晨修士们的会议。这种事是不多见的,通常都是因为他们要讨论修建方案,可能需要他的行家意见来答复设计、耗费或进度方面的问题。今天他要为自愿来工作的人——如果有的话——安排工作。他想在亨利主教到来时,工地上是一派忙碌而讲效率的景象。
他耐心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诵读和祈祷,他不懂拉丁语,只一心想着他今天的计划;后来,菲利普改讲英语,请他把工作的安排大概讲一讲。
“到时候,我来砌大教堂的东墙。阿尔弗雷德垒地基石头,”汤姆开始说,“这两件工作的目的是让亨利主教看一看,我们的大教堂已进展得多快了。”
“你们俩需要多少人帮助?”菲利普问。
“阿尔弗雷德需要两个壮工给他供石头,他要用旧教堂的废料。他还需要一个人搅拌灰浆。我也需要一个搅拌灰浆的人和两个壮工。阿尔弗雷德可以用一些外形不规则的石头垒地基,只要石头的上下两面是平的就成;但我的石料必须表面整齐,因为是砌在地面之上,人人可以看见的,所以我从采石场调回来两名石匠帮我。”
菲利普说:“这一切都很重要,可以给亨利主教以深刻印象,但多数自愿来工作的人要挖地基。”
“一点不错。大教堂的整个圣坛的地基已经全部标好,但大多数地段还只有几英尺深。修士们应该摇轳辘——我已经教给了你们好些人怎么操作了——自愿来干活的人可以往桶里装土。”
雷米吉乌斯说:“要是自愿干活儿的人比我们需要的还多怎么办?”
“有多少人我们都可以派给他们活儿干,”汤姆说,“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吊装器械,人们还可以用桶和篮子从地基沟里往外运土。木匠要待在一旁,负责搭造附加的梯子——我们有的是木材。”
“但能够下到地基里的人数是有限的,”雷米吉乌斯坚持着说。
汤姆有一种感觉,雷米吉乌斯是在找碴儿。“地基沟大得很,容得下好几百人呢,”他回敬他说。
菲利普说:“除了挖地基之外,还有别的活儿可干呢。”
“是啊,”汤姆说,“别的活儿主要是从河边把木材和石头运到工地。修士们一定要负责把材料都堆放在工地的适当地点。石头要沿地基沟放在外侧,不致妨碍将来的工作。木匠会告诉你们在哪儿摆放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