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草有些不自然的扭了一下,圈起腿把头低下,看上去似乎很害怕。
“怕个鸟!爷又不会吃了你!”大骆熊掌般的手朝李草背上拍去,拍的他的脸直接埋入了两膝之间。
李草的脸被阴影遮住,一直慌张的眼神悄然不见,他双眼低垂,沉静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男人的腰刀上。
那是一把常见的腰刀,或者说,是马贼常用的腰刀。
李草微微挑了挑眉,眼中竟然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光芒。
“小娘子很俊俏嘛,怎么跟着这么个干柴样的夯货私奔呢。”大骆粗声粗气道:“看看这德性,还不如我们林子呢。”
你他妈的竟然拿我跟这怂人比。”名叫林子的男人边笑骂边摸着自己油光的下巴。
“草哥你缩到那里干嘛,坐过来,”花晏轻描淡写的唤了李草一声,又伸手轻拍着石墩空余出来的地方,示意他过来,“不嫌那家伙身上臭么,还挨他那么近。”
破庙里安静了下来,三个马贼神色微动。
“你刚说什么?”大骆作势掏了掏耳朵:“爷没太听清。”
早已直起腰板的李草背对着三个马贼,看着花晏时候脸上全是哀求,他竭力在给花晏使眼色,示意她千万别招惹那三个人。
花晏只是抱着冰冷的手,平静的看着李草。她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平时在家窝囊气受惯了,所以出了门也改不掉那身让人憋气的委屈样。
“草哥,你不是游侠么?”花晏道。
“哎呦姑奶奶…”李草的五官挤到了一起,像快哭出来了一样:“你不知道游侠和马贼是天敌吗?”
花晏面露些微歉意:“噢,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是马贼。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李草长长叹了口气,一脸“看上去今天要死在这里”的表情。
“还有,你不是五级游侠吗,很厉害的那种。”花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李草却觉得像是在他身上补刀。
李草伸手摸了把脸上的汗,还没开口呢,就感到一只山一样厚重的手拍到了自己肩上,差点没把他拍趴下。
“没看出来啊,竟然是游侠?”大骆的声音在李草头顶响起,李草感到脖子像被钳子捏住一样,一股大力强迫着他扭过头来。
大骆伸指狠狠扯了扯李草的脸,然后又毫不留情的拍了他两巴掌:“就这德性?”话音才落,大骆感到脑袋“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砸了。他拧了拧眉头,伸手摸了把脑袋,再放到眼前一看,血红血红的,伤的还不轻。
花晏自若的拍了拍手,刚才捡的那块石头着实有点太脏。
一直在一旁修着指甲的侏儒蓦地放下了手里的小银刀,旁边高翘着腿的林子也坐起身来,三个马贼齐齐朝花晏看去。
李草也抬起头,静静跟花晏对望着。
于是他发现,那个一直情绪恹恹的女人,好像…生气了?
的确,一直有些冷漠甚至面瘫的花晏长身而起,那一瞬,李草仿佛有种看到自己媳妇的感觉,熟悉的就像是下一刻那女人就会拎起擀面杖朝自己招呼了过来一般。
当然,没有什么擀面杖,花晏只是冲上前一把将李草从大骆的魔爪中拽了出来,拉到自己身边。
李草报恩似的冲她挤了个灿烂却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没想脸上刚灿烂了几分笑,花晏伸出指头就朝他脑袋上狠狠的戳了过去,这一戳使足了劲儿,李草被戳的退了一步。
“给你老婆欺负你不生气,我还佩服你心性爽朗不计较,端的我还自省了一阵!和着我的自省都成笑话了?”花晏高扬的声音又亮又脆,骂得李草一怔一怔的。
花晏瞪着眼,不知不觉的就端出了当土匪老大的那一套,把李草当成自己的下手一般毫不留情的数落着。其实花晏自己也奇怪,怎么看见李草窝囊成那个样自己心里就直犯火,再见他被那个大骆在脸上狠狠掴了两巴掌后竟然还一脸讪讪的模样,更是大为光火。
想着她的葱葱玉指又戳了过去,“那熊货是你老婆吗?你怎么就这么忍着让着?哈哈原来五级游侠就这点能耐?”
李草心想老子其实就是个垫底的游侠但是我打死也不会告诉你。他就揣着这么个舍身就义的想法被花晏狠狠戳了好几下脑袋。
“小娘子挺厉害。”林子两眼眨也不眨的,目光粘在了花晏身上,像是吃了多年草终于有一天看到了荤腥一般。
侏儒倒是没仰那么高脖子去看花晏的脸,他抬了抬眼,就看到了挂在花晏腰侧的小布袋,适才她一直坐的时候倒不明显,现在站起来了,那鼓囊的布袋就在她的腰旁晃悠着,牵着他贪婪的目光摇来摇去。
侏儒低低吹了声哨儿,大骆低头,不由顺着侏儒的眼色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米米丢的炮~~~╰( ̄▽ ̄)╮
43.侏儒低低吹了声哨儿,大骆低头,不由顺着侏儒的眼色看了过去,于是看到了花晏腰侧圆鼓鼓的小布袋。
的确是圆鼓鼓的,因为里面装着琉璃罐,而且花晏还塞了不少棉花防止罐子不慎被撞破。
林子也听到了那哨声的暗示,迅速给了侏儒和大骆丢了个眼色,眨眼间身形便如射.出的箭般窜了出去。
花晏敏锐的觉察到什么东西飞速闪了过来,下意识便朝一侧退去。不过她没想到那人的目标竟是她腰间的罐子,只是忽觉腰间一轻,再看那布袋已经到了林子的手里。
“胆儿真肥。”花晏冷哼一声,顺势就往身侧握去,谁知却握了个空。
短剑不在!花晏这才想起赤焰剑早已被裘不归抢了去,她心里不由沉了沉。原本她心里估摸着自己加上那个什么五级的游侠,两个人应当对付的了那三个马贼,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怎么把那三个家伙当回事儿。
那边林子早已把袋子拆开,掏出了五彩流转的小罐。
“破罐子还挺好看。”小罐在林子掌心转了一圈,林子眯眼歪头,眼里贪婪的光随着罐子的转动明明灭灭的。
“你懂屁,”大骆将罐子抢了来,斜了林子一眼:“这得给老小去鉴定。”说着就把罐子递给了侏儒。
“不用鉴定了,这琉璃罐是好货。”侏儒虽说不用鉴定,但还是拿过了罐子,“难得见烧制工艺如此精良的琉璃。”
“能卖几个钱?”大骆倒是很直接。
侏儒拧着眉毛挖了挖鼻孔,“卖不了几个钱,反正是不够你…”正说着,侏儒就觉得自己屁股一疼,手一抖,然后就腾空着飞了出去。
“卖?”花晏柳眉一竖,伸手就去抄那跟着飞出去的小罐,却被眼疾手快的大骆抢了个先。
“诶你没听见那矮子说这罐子买不了多少钱你怎么还抢?”花晏恼火透顶。
“那你见过有马贼把抢到手的东西原封不动退还给人家的吗?”大骆丝毫不松口也不松手,“原本今天我们哥儿仨是想放过你的,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
“哈哈笑死你奶奶我了,你倒是有便宜给我得?”花晏怒骂,忽觉得有谁在拽她袖子,斜眼看去正见李草腆了张黑脸扯着她的袖口。
“你干什么?”
“都,都退一步吧…”李草忙不迭低声道:“人家刚说了要放过我们…”说着呢李草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他看见花晏正用极其冷冽却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怎么这么看我。”李草懦懦道。
“我在看一根搅屎棍。”花晏咬着牙根道,“东西还我,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花晏手掌一翻果断的伸到大骆身前。
这小罐说什么都是不能丢的。虽说寻芳叫她丢了,可她到底心里都存了那么个念想:有朝一日总有人能帮她解开那香味的秘密。再说这罐里好歹是她爹的遗物——如果算遗物的话——数月奔波一直带在身边,时日久了,竟然也是个精神上的慰藉。
谁知大骆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白花花的手掌,心中邪念大盛,嘿嘿一笑便握住了花晏的手。
看着那只熊掌般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花晏脸上似煞了层寒霜,她没抽回手,反倒是猛的将大骆朝自己这边一拽,抬脚就往他下//身踹去。
可惜大骆实在高大,只被她拉得微微向前倾倒,加上马贼丰富的撕斗经验,面对花晏踹来的一脚轻松的一翻身便躲了开去。大骆哈哈一笑,一把将花晏狠狠拽到了自己怀里,“就这点小能耐,放到床上都嫌不够闹腾呢。”大骆将罐子往林子那儿一扔,伸手便去解花晏的衣衫。
花晏有些慌了神,被人非礼这的确算头一遭。防身的短剑不在了,她的拳脚功夫在对方眼里根本就是笑话。
“哎哎慢慢慢慢…”李草这时候扑了过来,花晏心道这家伙终于像个男人了,结果李草看似来势凶猛,待得冲到大骆跟前时却生生刹住了脚,然后两手一抱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哀求道:“大爷们不是说了要放了我们嘛,不成的话,我,我随身还带了点银两,你们…”
李草突然不说了,他看着花晏转过头,脸上竟然挂着淡淡的失落和悲凉,她说,草哥,你真的是游侠吗?
李草像被人给了一耳光,他看着大骆解开了花晏的外衫,狠狠将她的反抗压向她身后的木头柱子上。
花晏几乎把眼泪挣扎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李草向一头牛一样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大骆的腰,然后…张嘴狠狠咬住了大骆的肩。
花晏抽了抽嘴角:这家伙打架竟然是用牙的?!
李草那一口的确是发了狠劲儿,直接咬掉大骆一块肉。那边一直等着大骆“吃剩”轮到自己的林子和侏儒反应极快,“噌”的跳起就冲着花晏这边过来了。
花晏趁着脱身的空当,一个箭步冲到大骆身前抽出了他的马刀。
“凑合着用吧。”花晏看着刀,撇了撇嘴,继而刀柄一转,冲着扑过来的林子就挥了出去。林子手里也握着一把形貌相似的马刀,数招之间攻不下花晏,竟越打越来了兴致:“没看出来啊臭小娘,比那囊怂强了不止一分嘛。”
缠斗了一会花晏这才想起李草,眼神朝旁边一扫,竟然看到李草依旧死死抱着大骆在地上翻滚,一旁侏儒拉满了弓弩,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生怕误伤到了大骆。
花晏不由心中大为诧异,或者说,这庙里每个人心里都很诧异。那李草看上去又干又瘦,像吃不饱饭的可怜虫,没想到竟会有驴一样的劲儿,连大骆这种力大无比的壮汉都挣脱不了。
“他就是靠这个特长混上什么五级游侠的吧?”花晏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于是不再往李草身上分神,挥向林子的招式愈发狠辣。
平心而论花晏的功夫的确不算高,遇上小丁那样的高手根本走不了两个回合,只不过马贼和土匪向来半斤八两,况且这三人远没有裘不归那一行人难以招惹,花晏本不惧这三人,怪就怪李草,只会拖后腿。
花晏这么想着的当口,李草再次拖了她的后腿。
那边李草正抱着大骆在地上翻滚,张满弓弦的侏儒一直眯着眼,死死盯着地上翻来滚去的两个人。那个侏儒出奇的镇定,一时半会也不急着放箭,他的动作熟练沉稳,用大骆的话来说,就是老小射出的箭,从来没有不中过。
而此时,不大的破庙里,李草和大骆距离侏儒不过数步距离,以弓弩的张力,那一箭就算不穿胸而过,也非得把人钉到地上不可。
侏儒冷笑一声,眯起一只眼,一直紧扣弓弩机关的手蓦地一松,“嘭”的一声,短促尖厉,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锐劲朝着李草飞窜而去。
侏儒看得很准,他看着李草再次翻向一边,露出了大半个胳膊。
可是让侏儒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明明那一箭便能将李草的胳膊生生钉到地上,可就在即将扎入胳膊的时候,蓦地就阴错阳差的差了那么半分,“扑”的一声,弓箭擦过李草的胳膊,斜斜扎到了地上。
李草的胳膊被那箭簇擦破了点皮,他却像是被砍了一刀一样,手劲明显一松,大骆趁机挣脱着跳起来,接着朝着李草就狠狠踹了一脚。李草像一根被吹飞的稻草般飞了出去撞到了木柱上。
“李草!”花晏心里打了个突,招式一缓,被林子抢了个先机,一个闪躲不及时,胳膊生生被挥过的马刀拉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林子看了大骆一眼,见大骆并没有杀花晏的意思,于是收了杀招。
花晏捂着伤口,顾不上去看,冲到李草身边去看他怎么样了。
李草挣扎着坐起,对着一脸焦急的花晏嘿嘿一笑,满嘴都是鲜血,“咳咳…不碍事不碍事…咳咳…”
“你,你不会拳脚功夫?”花晏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我会!就是太久不用了!”李草嘴硬的辩驳道。
大骆给自己肩上伤口缠了圈破布后,黑着脸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卷绳子,愤愤道:“他妈的今天给驴咬了,这小子今天不能活,那娘们给我绑了。”
林子就等着这句呢,他跳起来就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手里的马刀在掌中翻了个身,朝着李草就扎了去。花晏大惊之下,扬起手中的马刀,用尽全身力气朝林子掷去。
飞来的马刀速度极快,林子眼疾手快的一矮身,躲到了供桌一侧,“咔”的一声半个刀身嵌入了桌沿。
林子阴笑着站了起来,“臭小娘还是有点儿手劲的嘛。”他边说着边随意的用脚踢了踢供桌。那木桌早已残破,被它那么一踢更是晃得厉害。
“啪!”极脆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破庙里,林子愣愣的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适才怕打斗不便,将琉璃罐随手放到了供桌上,结果那桌子被自己一踢,罐子便摔得粉碎。
花晏所有的表情在瞬间像被谁抹了去,剩下的唯有凝滞如死的目光。
她突然觉得好像唯一那根连着自己和父亲的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的就,断了。她甚至像是听到了“嘣”的一声,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李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里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迷茫。他忘了继续呲牙咧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悄然打量着花晏的侧脸。
花晏蓦地回过头,“你快跑吧。”
“嗯?”李草诧异。
“回青州吧,去金不知茶馆找一个叫小丁的人,说我欠你三十两银子。小丁若不在,就把这话留给金不知或者其他伙计。”想到金不知那个视财如命的人,花晏还真不确定他会不会替自己掏那赏钱。
李草眨了眨眼:“不过是个罐子而已。”不过是个罐子,难道你要寻死?只是后半句李草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花晏说:“你快跑吧。”
“为什么?”
妈的这男人怎么这么磨叽!花晏一把抓住李草的领口,连拖带拽的就往门口拉。
“你觉得他走的了吗?”林子一闪身,堵住了庙门。
血从花晏胳膊上的伤口处缓缓流下,一点点滴入李草的颈间,暖暖的,黏黏的。李草扬起脖子去看花晏的脸,像是在琢磨什么难解之谜。
“放他走。”花晏平静的将供桌上的马刀拔了出来。
“可是…”李草还想说什么,花晏却突然像疯了一样,跳起来冲着李草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滚滚滚滚滚滚滚!我算你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你他娘的赶紧滚回去领赏!”
“快回去吧,你还有你未尽的游侠梦。而我,活不了的话,也要多拉几个人陪葬。”
花晏说着,却猝然间朝着门口的林子发难,一把马刀被她舞得寒光飞泄。
林子显然没料到花晏会突然发难,一个躲闪不及,刀身悄无声息的就没入了他的肩头。林子惨叫一声,花晏飞速拔刀,正要再补一刀的时候,那边侏儒张臂搭箭,大骆也已奔了过来。
李草看着花晏似被风追逐的花瓣,被大骆一掌打得横飞了出去。
他听见花晏依旧冲着他大骂。
“快滚,你再不滚就永远别想升为六级游侠了!”
“喂!游侠!你就差一步就成功了!”
“游侠你那老婆还等着你改善生活呢!”
李草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他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花晏胳膊上的伤口早已流不出什么血了,那些挥洒出去的血迹也已凝固成暗沉的紫红色,散发着令人呕心的味道。
花晏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余光却见李草爬了起来朝这边走来,不由心中大急。
“我说你怎么…”花晏蓦地停了口,她有些愣神的低下头,看了看从心口处穿胸而过的弩箭,箭身寒光湛湛,连她胸口喷出的热血都捂不暖。
李草看着花晏慢慢抬起头,冲着他凄苦的笑了笑,说:“喂,游侠,如果你还活着,替我给小丁带个话,就说我…等不了他了。”然后她晃了晃,仰面倒了下去。
等不了…他?哪个他?
那个正在赌着自己的命,去护你一世安宁的那个他吗?
李草默然的看着倒下去的花晏,继而缓缓抽出了袖子里的银刀
作者有话要说:扶额,草哥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那啥,俺在第四章更新了军师的人设,新版哟~~美滴哟~~~
还有,俺专栏里贴了新短篇《天灯月胧明》,菇凉们肯赏脸的话就光顾一下吧捂脸扭动…
最!后!小傅下一章就粗线啦!!!【快把作者这货拖走吧她废话太多了!!!
44.越往北走,刮在脸上的风就越是干冷,那感觉就像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
夜已深,商队一行人马停到了关外二里路的地方。天地间除了一点星辉,就是跳荡的篝火了。商队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围坐在篝火旁,看着一个微胖的姑娘不得要领的拨拉着七弦琴。
北方的夜晚干燥而寒冷,几乎所有人都披着毛毯坐在离篝火很近的地方。
正在点着烟丝的老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扭过头,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看了一眼。
果然,那个奇怪的年轻人依然喜欢一个人远远的坐着,并不与他们凑在一起。
这个年轻人是昨天半道上遇见的,说是要前往漠北,既然顺路,他也就好心的让他加入了商队,人多毕竟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个年轻人也谈不上多奇怪,甚至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和人说话的时候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
可他的笑有些奇怪。
就像现在,那年轻人似是感觉到了老徐的目光,他微微扭头,冲老徐笑了笑。
依旧是那种平静淡泊的笑,却像在风的剥蚀下,独自荒芜了数百年。
老徐一撑地,站了起来,走到那年轻人身旁后半蹲□,将手里的烟杆扬了扬:“小伙子抽烟么?”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不抽。”
“嗯,年轻人嘛,还是别抽了。”老徐说着也坐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这年轻人的衣着布料其实并不华贵,甚至极为普通,可他却一直潜意识把他当成一个独自游历的贵族青年,只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静逸的从容。
年轻人依旧笑了笑,不置可否。
“怎么不过去烤烤火。”老徐好意道。
年轻人摇摇头,“不了,还是喜欢一个人。”
老徐多少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好奇的。眼前这人虽然谈不上羸弱,但狭长温柔的眉眼和清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他没经历过什么世事,这番出远门必定吃了不少亏。
“怎么就想着去漠北了?”老徐轻轻抖了抖烟杆。
“想找人问点事。”年轻人说得轻描淡写,老徐眼里不知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只是咳了咳。
“我看你好像心里老挂个事儿的样子,惦念谁呢,心上人?”老徐知道他并不想多说去漠北的事,便随便岔开了话题。
年轻人神情有些淡淡的萧索,“嗯,算是吧。”
“漠北危险,你一个人跑出来,她也必然会挂心。”老徐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
“嗯?”老徐略微诧异。
年轻人随意拍掉了袖子上的枯草,“还是不说的好,以后不定能再相见。”
老徐狠狠咂了口烟。
年轻人无声的笑着,他打量了下老徐,道:“你呢?漠北钱拿的虽多,但生意着实不好做。”
老徐点头认可,“没办法,缺钱花。”
老徐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站起身,“你喜欢一个人安静,我也就不杵这儿煞风景了。”
年轻人也没说什么,甚至连姿势都没换过,只是静静的看了眼转身离去的老徐,然后眼神复又落入一片空茫。
“对了,我忘了你叫什么了。”老徐又转身去看那年轻人。
“傅时牧。”年轻人的双眼亮的很,笑的时候,仿佛连周围都跟着亮了刹那。
老徐了然的挑挑眉,然后离开了。
傅时牧的笑容渐渐暗了下来。对于未卜的前路,更多的还是忧心。
前路的确未卜,因为他要去找老大。
没有人知道老大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老大在哪。可这不代表没人找得到老大。
因为老大自己曾说过,他不是没给过别人机会去找他,而是没有人把握的了这个机会。
当然没人能把握,因为没人愿意拼上命去跟“搭线人”换取老大一条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的消息。
搭线人的名字叫塔巴,生活在漠北草原。找到塔巴就可以问出去哪里能找到老大,并且获得一次跟老大提要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