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是一块雕琢精致玉佩。白璧无瑕,玉质温润如脂,表层似泛着淡淡清辉。
☆、第60章
君后之位的定落无疑让左相的整个心都悬在了高崖,本以为是稳妥拉到自己船来的人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若是祈晏反悔了去向昭帝透露她的计划
微生澜没有让她忐忑犹疑太久,因为在封后大典过后的第七日,长史便被以贪腐为名削去官职发落入诏狱中。人证物证俱在,由帝王亲自审问,在左相得知事件时这一臂膀已是折断得彻底,再无转圜余地。
也是这时,左相才真正对御座上温雅微笑着的年轻帝王心生起了畏怖之心。而今日早朝退后,她就被单独召至御书房中。
“左相可知朕召你来此所为为何。”房内只有两人,连一贯跟随的近侍官都被摒退于门外。微生澜此时的目光垂落于桌案摊开的奏折之上,面上无怒无喜,语气亦是平淡至极。
疑心于座上的年轻帝王是否在试探于自己,左相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神色垂首道:“臣愚钝”
“左相在这个位置多年,便该知晓有些东西碰不得。你伙同长史还有吏部几人曾做的那些勾当,是否需要朕把罪证取来让你也过目一番?”微生澜没指望对方会在她的第一句话下自主坦白,但她也并无与之绕圈子的想法。
至此下方的人面色微变,终于一撂衣摆跪了下来。
“朕不会对七皇妹如何,祈家也仍能保住名门之位。只除了祈家的权势,朕要收回一半当然朕不会于明面上收回。”微生澜如此已是给祈家留足了情面也给足了面子,毕竟对方并无拒绝的能力,即便她要就此发难对方也只能受着。
心跳得极快,在这凛寒冬季,左相额上却是冒出了阵阵冷汗。
“臣”甫一开口,左相便感觉座上的人的目光悬在了她身上,她这时发现自己的后背竟是也被冷汗浸湿了,凉意阵阵。她对孤注一掷去挣个鱼死网破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且不说于此般劣势中反抗还未必能对对方造成丁点损伤。身居高位久了,安逸地也久了,贪念更多权势的同时也不舍得失去现有的东西。
只说了一字,后续则归于静默。
微生澜没有给她思考编出辩言的时间,抬了抬眉眼,眸中的凌色未褪:“朕以上所言是看在左相曾为朕的母皇分忧十数载,更是看在君后的面子上才说的。”
“你们的事情败露与君后无有关系。”见左相在她提及‘君后’二字时面色愈加难看,微生澜便又补了一句。她可不想自家夫郎平白无故担上件莫须有的事情,尽管自家夫郎对左相大概是真的并不在意。
“退下罢,卿仍是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最后给对方吃下一记定心丸,微生澜便不再看向那跪立于下方的人。能坐在左相这位子这么多年的人不会是看不清形势的,再者也挑明到这地步了,若是仍不识好歹大不了另费一番功夫她也能让自家夫郎坐稳那君后的位子。
但显然对方的头脑还算清醒,在盯梢着暗卫所的回报内容中,左相自那日从御书房回去后便不再有出格的动作。
“呼噜。”体型庞大的白虎甚是安静的趴伏在毛毯上,对自己更换了一个居住地方并无任何异议,对周遭新事物也无半分好奇,只偶尔懒懒地拍打下尾巴。
此处是中宫,便是祈晏被册立为君后之后入住的宫殿。
“前些日子暂不便把阿白也带入宫中,晏儿似乎对它颇为想念。”微生澜说到‘阿白’两字时不禁顿了片刻,这与猛兽之姿格格不入的名字还是自家夫郎取的,但既然自家夫郎喜欢
微生澜不知道的是,祈晏那时根本不是要替白虎取名,只不过是提及时随意找的一个代称。
想念?祈晏微微垂落下眉眼,再抬起来时那双黑黝眸子似乎浮着微光。
或许也算得上想念,虽说他不喜这只白虎与心悦之人过于亲近,但再怎么说这是心悦之人送予他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没有了。
“今日在重华殿上接见了西峮来使,与上回延楚相同也有皇子在列,但西峮似乎是抱以和亲的目的。”方才说完,微生澜就见着轮椅上那人面无表情地站起,但与这表情不符,几步走近后是以极为柔顺的姿态贴靠入她怀中。
祈晏在靠入微生澜怀中后便紧紧环住了她的腰,以至于两人贴合得竟是好似寻不出一丝缝隙来。
这样不加掩饰的表达方式让微生澜稍挑了挑眉,抬手顺抚在其身后的乌墨长发上,明显也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背脊微有些僵硬。
明明知道微生澜告知于他的这件事情定然不会发生,祈晏仍是做不到毫无感触。
“我打算让七皇妹娶了他,晏儿觉得如何?”微生澜斟酌着开口,这只权当做是对收回祈家一半权势所做的些许补偿,尽管她是并无这么做的义务说白了其实也还是为了自家夫郎。
如此祈家明面上在皇城中的地位非但不会下落,甚至还会看似是继续水涨船高,当然实际权力是于此相反的。
祈晏哪会觉得如何,只要不是他心悦之人要娶,谁娶了去都与他无甚干系。
“好。”冷淡质感的声音此时尤为低柔,声音的主人靠在微生澜怀中显得愈发乖巧温顺。
“宫中为西峮使臣设以夜宴,届时晏儿需得在场。”想着自家夫郎仍是不宜久站,微生澜便坐了下来,顺势让祈晏也坐到她腿上。君后之位是需担下许多事情,自家夫郎向来对诸事皆是冷淡的很,再者筵席本身也是无趣的很。
微生澜游神思忖着,是未发现怀中人正在仔细地观察她的面上神色。
“好。”祈晏又应了一声,同时颇为小心翼翼地凑近后用唇碰触了一下女子的下颌,他只是想表明他对此乐意至极。
察觉到下颌处停驻一瞬的温软触感,微生澜稍垂落下眼眸便恰好能与怀中人对视,那双深如漆墨的黑黝眸子清晰映着她的相貌。用食指轻抚了下方才被碰触过的地方,微生澜忽然一弯眉眼对怀中人微笑得分外温雅。
祈晏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愈渐失神于对方眸中的柔色,沉浸在一片惑然中又凑近去想要再次碰触同一处地方。
微生澜看着怀中人靠近过来也不作为,但在只剩余丁点距离的时候,伸手干脆利落地把怀中人瘦削的下颌上挑了几度。
碰触到的地方与预计不符,反应过来时祈晏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当即浮上了好看的薄红颜色。主动靠入心悦之人怀中或是亲吻于其面颊、下颌都能做的十分自然,祈晏唯独是并不常主动亲吻于微生澜唇上。
也不是不想,只是祈晏发现每每他这么做了,微生澜给予他的亲昵都让他即渴求着但又有些承受不住。
“呜”被回吻得有些晕乎的人还竭力支撑着。
微生澜甚是无奈地挑了挑眉,在听见怀中人微弱的一声呜咽声时便退离开了。
“上回不是说了,这等时候莫要憋着气?”顺抚着怀中人的背脊,微生澜说这话是眸中却是不禁带着三分笑意,当然她并无取笑自家夫郎的意思。
但这笑意看在祈晏眼里,他本是白皙的脖颈上便也漫上了一阵浅淡绯色,逃避般的挪动头部把热度渐升的面容掩埋在微生澜的肩窝上。
这一次的宫中夜宴也算是祈晏被册封君后之位后第二次出现在朝中臣子面前,与旁侧帝王同出一辙的玄色服饰,暗金色的流纹镶饰。
疏冷的眉眼加之面无表情的沉冷模样,纵然面容清隽昳丽到极致,观之亦会觉是只可远观。
她们的国君原是喜欢这样冷淡模样的美人而不喜欢那些温柔小意?不过对容姿格外出众的美人,便是冷淡些也可以稍作容忍,这点她们也是理解。于阶下跪坐着的一众臣子,其中一些便生起了以上想法,甚至还打起了某些主意。
后宫空缺至此,作为臣子的她们未见过,连听也听未听说过这等状况。再者帝后若说成婚那是已一年有余,现仍未有所出昭帝尚且年轻不错,但一般女子到此年岁也是该有子嗣了。上呈提议选秀的奏折被昭帝一笔否决,但显然她们并没有放弃的想法。
双腿有了知觉,对跪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久了祈晏便觉得腿上有几许酸麻之感,不过并不难以忍受。祈晏往下方轻扫了一眼,视线在阶下月白衣衫的男子身上停驻了片刻。
刻意送来和亲的人选,相貌自然往顶好的挑选。
“难受?”旁侧之人的手忽然伸来与她十指相扣,微生澜回握着温声询问。但她见对方闻言后轻摇了摇头,微垂着眸纤长的羽睫在她的注视下还细微颤动了一下。
不明其因,但这不妨碍微生澜伸手去揽住旁侧之人秀挺柔韧的腰身,顺带把人也往自己身上带着更加靠近了许多。
实际如此下来,由阶下的人看着祈晏是就差靠入微生澜怀中了。此般不加掩饰的亲昵,一众臣子对新帝盛宠君后的认知便又深了几分。
这等情境,谢忱作被选来和亲的皇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任予国国君后宫中暂且仍只有君后一人的事情是有人跟他说过的。他的母皇希望藉和亲之名把他送入昭帝的后宫之中,甚至还叮嘱他要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博取帝王宠爱。
优势么谢忱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本也是自信于相貌即便不能超越太多,也定是能稍在她们所说的‘君后’之上。可现下一观,比这身皮囊他似乎也是输了。
这次可不是他不想听母皇的话
宴至中途,总算也到了需提及正事的时候。
“有闻西峮每一位皇子皆是品貌出众之人,其中尤以六皇子为最。今日得见,当是不假。”微生澜挑拣着夸赞的话语,自家夫郎就在旁侧,她自然不会对别的男子加以太多溢美之词。
免得这醋坛子上的布盖不小心掀开了
“陛下谬赞。”被点名提及,谢忱回以得体合宜的微笑。但在阶上那位年轻帝王眸中,他却并没寻着除了平淡以外什么特别的情感。
这时轻捏着与她交握着的那只手的各个指节,微生澜用阶下众人皆听不见的低微音量轻唤了祈晏一声,揽在对方柔韧腰身上的手也稍用力气在其腰间轻捏了捏。
“嗯。”玄色衣袍的美人倒是极为温顺地应了声,但到底是没把视线从微生澜面上调下来。
所以说就这么被自家夫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微生澜还如何可能会在望向谢忱的时候有什么欣赏喜爱意味的情感,再者本也就是没有的。
“朕的七皇妹自幼聪颖,相貌才干等也皆是不差,与殿下倒是颇为般配。”
话说到这里,殿上的人哪还能不明白阶上年轻的帝王意欲为何。
谢忱面上神色依旧,他是来和亲的,至于和亲的对象是谁本就不由他决定,无论如何他已是完成他的母皇所交予的任务了。
左相微有些动容,一个和亲的皇子能带来的好处不少,至少明面上祈家的地位她底下所坐的位子现在是微生澜随意可抽走的,再做出什么便是不识好歹的行为,她相信对方定是不会再有丝毫留情。
☆、第61章
【嗯再几个小时】
微生澜轻笑出声,她也看出来自家夫郎这是在解救她。但见轮椅上的人仍微蹙着眉,她便伸手捏了捏那人的下颌:“这又是怎么了?”
“不舒服”祈晏把微生澜的手拉到他的腰侧,清隽的面容也染上了淡淡的薄红之色。
原本还在一旁悠闲品茗的千机听了这话就不由得睨了两人一眼,真是不懂节制啧
微生澜也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那等待会到马车上,我再给晏儿揉按一番可好?”
此行的目的已达到,现自然是要启程回返王都。昨夜也确是贪欢了些,都未顾及到自家夫郎的身体是经不住这般索取的
“嗯。”祈晏闻言后便轻易舒展开眉峰,神色柔和着哪还有半分/身体不适的样子。
王府的马车容纳四个人是绰绰有余。
路程中,千机问出了她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皇城中能力出众者比比皆是,主上是缘何看上了我,甚至还不辞千里来寻?”
她虽是自信之人,这点从她自名‘千机’中也可窥见一二。可她也没自信到认为自己能有让一个身份矜贵的王爷亲自寻上门来的价值。
“但要说在‘谋’之一字上能胜先生者,皇城中我却是无缘见着。”微生澜神色自然地笑了笑。此话不假,且更重要的是如此便能提前夺去她那二皇姐未来的左臂右膀,她是何乐而不为?
夸赞的话语谁不爱听,况且还是这般有实质分量的夸赞。
“加上回程,主上离开皇城的时间应是差不多接近一个月,这样也没有关系么?”一个月能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千机自己都未意识到,她是已然开始关心起她口中的主上了。
微生澜一边隔着衣物替自家夫郎揉按腰侧,一边平静地回答道:“自然是有留署布置,先生无须为我担心。”
自离开皇城以来,她并无收到绮楼遣来的隼鹰传信,可以确定王都近期是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动静。
再说
“我不就只是个告了长假,与自家夫郎出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而已吗?”微生澜说这话时似眸带柔色,但若真正深入窥视,则能看见蛰伏于末端的森冷寒光。
矛头是没那么快能指到她身上的,而在这之前,她必然会先亲手将其折断。
经历与来时差不多的路程,几人回到繁盛的予国王都。
不出意外地在归来的第二天,王府书房桌上就又堆满了叶绮衣呈送来的折子,微生澜见到后是当即长叹了一声。
不得闲啊
将千机引见于亲信之人后,微生澜轻描淡写般地向她问道:“若提供足够的人、财、物力,先生是否能为我造出一支精锐之师?”
千机刹时微怔,她若回答说‘是’,这人莫非就真敢将这等任务交予她不成
“先生可放心,此言并无试探之意。”微生澜唇角处勾起恰到好处的清浅弧度,落落大方。
本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且这等的能力、品性皆属上乘之人,自然是要将其摆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位置。
千机陡然有种肩上一重的感觉,这人是何以在这短短期间对她深信至此?
“一年为期,我会让主上看到成果。”终是洒然一笑,千机屈膝半跪于那抹玄墨色身影前。
士愿为知己者死,她也无能例外。
微生澜伸手将其扶起,略微颔首后道:“我愿静候先生的佳音。不过此待延楚来朝一事过后,先生再动身也不迟。”
对于之前在御书房中所看到的那份奏折的内容,微生澜自然是牢牢记着。
计算下时日,现离延楚来朝的日期也不远了又是一件需要费心应对的事情。
“延楚”千机眉头轻蹙,她对这个国家是无甚好感。
她虽是隐居,消息却不闭塞。
延楚这几年连年征战,将其周围小国一一吞并。其国君奉行的是霸道而非王道,铁骑过处,说是民不聊生也不为过。
然这个国家正日益强大却也是事实,但这种靠践踏他国而急速促成的繁盛景象千机只能说她为之不耻。
微生澜微垂下眸,语调轻缓地悠悠说道:“近年延楚确是愈发不安份了。”
原本也只是予国小小的附属国之一而已,近年来朝贡时却已是敢在暗地里行挑衅之事。对方倒也将度把握的很好,始终未让景帝真正对其发难。
处理着叶绮衣送来的折子,不知不觉书房外夜色已深。微生澜伸手揉了揉眉心,颇感困倦。
成婚之后,祈晏自然是与微生澜同住在主屋里,暖阁则成了两人冬季移塌之处。
“怎还没睡?”未免惊扰睡梦中的人,微生澜入门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岂料走入里间,却见那人还好好的醒着靠坐在床沿。
“睡不着”祈晏轻声回答,目光就没从来人身上离开过。
被自家夫郎这毫不掩饰的目光凝望着,微生澜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在去隔间沐浴之前,她先走到床边轻抚了下祈晏的乌墨长发:“这几天莫要等我,我在书房处理折子回来也都差不多是这种时辰。”
祈晏闻言就微蹙了下眉,默然不语。
而待微生澜沐浴过后躺卧到床上,不出两秒,怀中位置就被他给尽数占去。
“妻主若是信我,我是可以帮妻主处理那些折子的。”祈晏低声说着。
别说是处理折子,就算是处理微生玘他也
微生澜当然知道自家夫郎确有这个能力,但就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她也就是晚回房些,这人是有多在意。
两人太过贴近,以至于祈晏呼吸时的气息一下下拂过她的脖颈,让她感觉有丝丝痒意。
半晌没等到回应,祈晏有些惶惑地微仰起头,刹那便陷入至那双溢满盈盈笑意的湖墨色眼眸中。
“那晏儿想要什么样的谢礼?”就着姿势,微生澜低头轻吻上那抹淡色。本是想一触即离,但温软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多磨蹭了几秒。
祈晏垂敛的羽睑忽闪颤动,墨玉般的眸子此时也似氤氲着一层薄雾。
“再再亲一下。”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微生澜并没有动作,反而是微笑着又问了一句:“不知晏儿是想让我亲哪个地方?”
就在微生澜都觉得自家夫郎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祈晏开口了。
“都可以。”这般说着,祈晏同时就把微生澜的手拉到他的腰间束带上。
美人眼角处流泻的春意与这任凭施为的模样,无疑是十分动人。
☆、第62章
【小天使们新新新年快乐=3=】
【作者菌出去吃完饭回来就替换摸摸大】
“我们换处地方。”附近埋伏着的想必不止是区区一个兽夹这么简单,当退则退再者她怀里还有个无自保能力的人。
改换地点,微生澜倒不担心时限问题。现离酉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她的狩猎任务却差不多快完成了。
“妻主这个。”祈晏此时已把扳指给褪了下来,用拇指与食指夹着举到身后女子面前。
微生澜无声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没掩藏住自身微勾起的唇角,泄露出几分笑意来:“晏儿既喜欢,拿着便是,我实际并不如何需要这东西。”
平静着面容拉开弓弦先后射出两支箭矢,微生澜默想着还差八只猎物数量应是足够她拿个一般名次。
这时自家夫郎就没丝毫要尝试狩猎的意思,待在她怀里安静得很。
祈晏除了低头把玩微生澜给他的扳指外,确实是没了别的动作。在他的想法里,身后女子快些完成狩猎,就能快些回阁苑更换一衣服就不知微生澜若得知这原因是会作何感想了。
“好箭法。”微生澜再一箭射出,左侧便传来女子清朗的声音。
就围场内言,地形平坦的区域总是更受狩猎者青睐。至少目前这处地方,微生澜所能感知到的最广范围里就至少有几十号人在活动,碰上竞争者是属常事。
微生澜向来人轻颔下首,并无言语上的表示,只兀自继续狩猎动作,再猎几只她就能收手了。
来人的面孔不算陌生,腰间佩剑对她甚至可称熟悉。中郎将凌秦,微生澜只略微思索便反应过来人身份。
来人无刻意与她争抢,但盯上同一猎物时下手倒也丝毫不手软。
“承让。”待那头黑熊没了生息,对方的目光仍停在她身上,微生澜于是眉眼间弯起合宜的弧度,温声回应了这么两字。
凌秦闻言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又往倒在泥地一动不动的黑熊身上瞥了一眼她的箭矢本也该扎在黑熊身上,结果却是落空到更远处的地上。
作为曾在秋猎狩赛中拔得头筹的人,这当然不是她的射术有问题,而是那边正带着浅淡笑意的女子让她的箭矢偏离了初始方向。
前两年的秋猎,她记得眼前之人似乎都只在中庸名次,但对方分明有可百步穿杨的射术藏匿太深,这是凌秦此时唯一的想法。
仔细再看了几眼,凌秦忽然注意到泥草地上有斑斑血迹竟是断续着连了一路,怎么看都是负伤野兽逃脱追猎时留下的。血迹鲜明,应是负伤颇深,这般还能拖行一路会是只大家伙。
但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她一个,微生澜想到自己还需要的猎物数量一只大型猛兽便可以直接抵了她的剩余任务。这只猎物负着伤,且观路上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定是未与此地相离太远。
“带晏儿去拣个便宜。”微生澜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羞愧感。
祈晏无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妥,与往常一般无二选择顺从地点下头。于是下一刻他便感觉到揽在他腰间的手倏忽一紧,骏马疾奔时所带来的颠簸感也刹然而起。
微生澜骑乘着的同样是一匹汗血宝马,还是她当初亲手驯服的烈马,不过为了怀中之人她自然不能放任其展开全速但目前的速度要与同行者持平也尚且稳妥有余。
血迹拖行的路程不短不长,只是沿途草木渐深,愈发靠近山缘。而这边草叶上沾的已是完全的鲜红色,痕迹犹新。
为不惊动负伤猎物,方才驾齐驱的两人在一段距离前也都已手攥缰绳改以慢步行进。
再靠近,目之所及,铺盖的深绿中凸现一抹极为显眼的白色。
“白虎这种体型”凌秦望着伏在地面上似乎已奄奄一息的猛兽,却是不敢掉以轻心。
由腹部侧方伤口处蔓延出的鲜血染红了这头猛兽原本的纯白毛皮,双方相距尚在百米开外,凌秦只再向前多踏了一步,就发现她眼中的猎物猛然起身用暗金色的双瞳牢牢锁视着她。
比之凌秦的谨慎,微生澜却是没有停下而继续向前靠近了几许。
光只这庞大体型就具有十足压迫感的猛兽把视线转向来者伏低身子摆出进攻的姿态,喉间发出威胁般的胡噜声。
生息太弱了察觉到这头猛兽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微生澜甚至怀疑它会在下一刻就支撑不住倒下。腹侧撕裂开的伤口不只是箭伤而已,受其他野兽抓咬的伤痕也甚多。
“怕?”微生澜简短地问着,没有移开与那双暗金瞳孔的对视。怀中人刚忽然贴近,把两人间仅留有的最后一丝缝隙也都填补上。
祈晏同样简短地回应了个‘不’字,实际他的目的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确切挡在身后女子的前方而已。
眼看着玄墨色身影还要再向前走去,凌秦却是静不住了:“昭王且慢。”眼前女子未免是太过鲁莽但对方皇女的身份,她断然是不能让人在她面前出事。
话音落后后凌秦却发现对方对她的劝告是置若罔闻,她只得驱着身下骏马向前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嗯?”待凌秦跟上去后,她发现那只伏低身躯做出攻击姿势的白虎竟是向后退了一步,动作间躯体下方掩藏着什么东西。
“它早就没了攻击的力气。”微生澜语气平淡,望着那只强撑着站立的白色猛兽也没有补上一箭的意思。
凌秦一怔,猛兽庞大的身躯确实已是不稳,现看起来是于其上再随便添点什么,都能轻易将之压垮。
她于是略显迟疑地问道:“昭王不动手吗?”
“本王看上了别的东西。”微生澜如此说着,便真就待在原地没了动作。
凌秦顿时陷入一阵沉默,为争夺名次的话,她应是会毫不犹豫拿下这平白得来的猎物。但旁侧女子分明比她先至却不动作,倒像是刻意要把猎物让与她这种不是靠自身实力得来的东西,反而让她不想接受。
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出现了一幕略为异常的场景,猎人与猎物双方僵持着,皆是毫无动作尽管一方是自主的不作为,另一方是被迫于无动作的气力。
实际上凌秦真是多想了,微生澜并无半点那方面的意思。只不过是这只白虎的伤势过重,即便她不动手,稍等待片刻其也会自行倒下再者她方才口中所说的‘别的东西’,与这头白色猛兽有着血缘上的联系。
除了摆出攻击威胁的姿态让进犯领地的人主动退离,这只生息渐弱的白虎也没了别的办法,那双盯视在来人身上的暗金色的兽瞳,眸光已愈发暗淡下来。
微生澜待那双眼瞳彻底失了光芒,才靠近到那失了生息的躯体旁侧,动作轻巧地下了马。
“妻主?”祈晏也没看懂他心悦之人的这番举动,当然就更别说凌秦了。
微生澜蹲俯下身捏着后颈提起被掩藏在死去的白色猛兽身下一只出生大概不满半月的白虎幼崽。那双与其母亲极其相似的暗金色眼瞳望着她,满是懵懂的神色。
“之前说好的,要送与晏儿的礼物虽说是捡了别人的便宜。”手上这只幼崽明明是白虎,在这体型看着却是和猫儿差不多。微生澜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出食指轻挠在幼崽的下颌处,而手上这只蜷缩起来的白团还配合地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沾着血。”看着白色毛皮上沾着的鲜红,微生澜递过去的手忽然就顿住了,生起几分纠结。
本是准备秋猎的第二日再履行承诺,但捕捉到白虎起身一瞬未掩藏住的这个白团,她便不由得心念一动。
可这只身上还沾着血的幼崽要她如何尚思忖着,下一刻微生澜便顿觉手上一空。
不同于在微生澜手中的乖顺,这只白虎幼崽在祈晏手中却是开始了挣扎,甚至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无事。”祈晏垂敛下眸望着那只试图攻击他的幼崽,用以捕食的尖牙都尚未长成,弱小得毫无杀伤力可言。
同样是捏住幼崽的后颈,祈晏手下的力道却是比微生澜重得多。
暗金色的兽瞳与冰冷冷的黝黑眸子对视,随着祈晏手上力道的愈发加重,前者被迫着终于停下了挣扎与攻击的动作,变得稍微安顺下来。
然而这只幼崽一扭头,对着一旁的玄墨身影便发出一阵低呜声。
“妻主无需理会。”祈晏顺抚着幼崽脊背上的纯白色毛皮,同样把视线移到了玄墨身影上。
这低呜声,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在向她求救的意味但自家夫郎都这么说了,微生澜再看一眼那只已安静下来任由抚摸的白团,最终点了点头。
上马后微生澜对仍呆立在一旁的女子道:“你可给这只猎物做上归属标记。”双方各有所得便罢。
“待秋猎结束回了王府,让管家去召个专善驯养的人。”白虎幼崽的模样极具欺骗性,现下看来真就是与一只白色小猫无甚差异。然终究野性未驯,等再过一段时间这只幼崽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柔软可欺了。
再揽上自家夫郎的腰,微生澜倏忽感觉她揽在怀中人柔韧腰肢上的手被一只爪子给轻搭上了。
☆、第63章
【噫发现还是撸出了一章的】
【待我吃个饭就换】
柳寄隐面色冷然,盯视着微生玘的目光犹如露出獠牙的噬人毒蛇:“你与我承诺过不伤及陛下。”
纵使对方是皇女,柳寄隐此时与其交谈的言语间也并无半分恭敬。
作为世家子弟,在景帝还只是太女而尚未登基的时候,柳寄隐便是这幼年太女的伴读。景帝登基后身侧仅立有三名近侍官,柳寄隐也从来都自信于她是最受景帝信任的那一个。
而柳家世代显贵,家族势力直至现在也仍是一庞然大物。
柳寄隐是柳家板上钉钉的下任掌权者,如若她想,将来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偏就是甘心待在景帝身边当一个不大不小的近侍官。
“但本王可没有动用手段逼迫于你,那碗汤药也是你亲自送去的不是吗?”微生玘唇角处提起着不多不少的弧度,但面上笑意再如何深都好,那双墨色眸子亦不见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柳寄隐掩藏于长袖中的手已紧握起,指甲掐在掌心上留下极深的印痕,但她就是仿如感受不到痛觉般的维持着这个动作。
上个月初景帝微染风寒,那碗汤药明面上便是为此而送。微生玘早与她言明药中掺有少量的‘梦回’,让她在把汤药送去御书房后,趁景帝用完后沉睡之际翻看右相上呈的奏折。
微生玘所说的每一句话,柳寄隐都会带上三分怀疑,从未真正相信。毕竟这人言语中的要求未必就是她的真正目的,三年的交道打下来,柳寄隐已看明白微生玘是怎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隐匿的心计太多防不胜防。
是以在把汤药送去之前她反复多次用银针试毒,也勺取了部分以验证‘梦回’的剂量,确定无有一丝错漏后才将之送去。
万未想到这般也还是着了道。
“如何你才肯交出解药。”柳寄隐按捺着心头怒意,背脊挺直如常,但这颀长的身躯正无可抑止地微微颤抖着。
无法面对事实的极端恐惧感正是她亲手将□□送与那对她不设防备的人。
微生玘轻扫了柳寄隐一眼,眉眼尽透凉薄,微勾着的唇角无端生起一番冷笑意味:“离弦之箭何有停下的道理。”
“以下任柳家家主的身份,卿又何须屈居于近侍一职。待本王登临帝位,定会为卿铺设一条康庄大道。”权力、名利亦或是其他,人不可能无欲无求,总有一样东西能使之心动。玩弄人心对微生玘而言是再擅长不过,言语间便可轻易诱导他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柳寄隐为此轻扯了扯嘴角,暂不置可否。
一步错,步步错。
只需景帝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足以让柳寄隐如坠冰窖,但她曾做的事那人若是得知,怕不只是对她失望那么简单。
更甚者或会是厌憎。
初时先帝留下一个亟待收拾的烂摊子,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柳寄隐便看着那以往总带着温雅笑意的女子在接任帝位后愈渐严肃了神情,变得再不苟言笑,对自己的种种要求也几乎高到了要以苛刻来形容的地步。
这人完美地做到了一名帝王该做的所有,却唯独做了一件任性出格的事情执意让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男子坐上君后的位置,为此甚至不顾群臣的进言。
后宫位份的编制实际也属制衡朝中势力的一个环节,说得更直白些景帝就是随便把一个世家公子纳入宫中册封为君后,能获得的助益都比此更胜百倍。
这名为容华的男子对景帝实影响过大,决计是留不得的。
所有的‘知情人’都以为君后是抑郁而终,事实却并非如此。
本就已不苟言笑的人现又更寂冷了三分,尤其君后初薨的那几日,柳寄隐从景帝眸中探看到潜匿于至深处的哀意。
这个发现使得柳寄隐心头泛起阵阵难以忽视的钝痛。
她是不是做错了?
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数年,时间久得让柳寄隐以为这点污迹是可以一直掩藏下去的。
直到那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的二皇女寻上门来。
比之被景帝的厌憎,柳寄隐毫无犹豫就接受了微生玘的‘请求’。虽也知道有一就有二,但无奈错事的把柄被微生玘藏掖得太好,她找不到丝毫将之销毁的机会。
想来如若没有她的帮助,微生玘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把手伸到六部。
“但愿恭王能记住此言。”柳寄隐最终扯出一抹微笑,称呼的转变在微生玘眼里便如同态度的软化。
识时务的人总是更容易掌控,微生玘对此满意地轻颔下首。识时务的人总是更容易掌控,微生玘对此满意地轻颔下首。
屋外飘着淅沥的细雨。拒绝了留宿在恭王府的提议,柳寄隐独自行出王府大门,柳府的马车在外头等候已久。
未打伞,竹青色的长袍因沾上雨丝而微有湿凉,但柳寄隐却不甚在意。秀美的面容因垂首而笼上一层阴影,眸中神色更显得晦暗不明。
能左右她的从来都不是权势,微生玘却未看明这点。
若再比之景帝的安危,被其厌憎对柳寄隐而言也变得可以接受。
她不能被触及的底线,自始至终惟只是这一人而已。
☆、第64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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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人正蹙着眉,微生澜倏忽就有种自家夫郎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欺负了的微妙感觉。但当她想接过那把褐色长弓时,却遭到了怀中人的明确拒绝。
“嗖。”
电光火石间,那头身形健壮的斑鹿甚至还发不出一声哀鸣,躯体就已斜向一侧倾颓倒下。
怀中人冷厉俊美的侧脸清晰映在眼前,眸色黑沉得寻不着一丝亮光。
自家夫郎微生澜因这景象而不自觉地陷入了思索,但此时怀中人回转过身,微仰起头望着她:“妻主。”
“嗯?”微生澜反射性地发出一声询问的单音,实际是仍未回过神来。
怀中人的疏冷眉目现是舒展开的,那双漂亮眸子亦是水光微潋,晕染着柔色。
听见心悦之人尾音上挑的询问音节,祈晏沉默着未再言语,却也未把目光自微生澜身上移开。
“晏儿进步神速。”怀中人专注凝视的目光热烈得让人难以忽视,微生澜思考片刻便试探说出一句夸赞话语。
怀中人对这句话的反应是微垂眼眸,一个晃神间浅淡的绯色又从白皙脖颈开始向上爬去,渐连病弱苍白的面容也染上这阵薄红。
商止就算是看玄墨身影怀里的那人不顺眼,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抽了抽眼角。
这算什么
方才还面无表情地射穿猎物头部的人,现转眼间回头对着身后女子便成了这般模样。
表里不一、虚伪做作、不知廉耻良好的家世教养让商止想不出也说不出粗鄙的话语,只能把他所认知的少数可算作骂词的词汇在心底再三循环。
然而他的这番腹诽并不能对祈晏造成任何影响。
微生澜都有点想伸手捂住怀中人这双正注视着她的眸子。未免是太过灿然明亮了些,其中渴望的神色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嗯晏儿是个好学生。”这句之后就真是再想不出别的夸赞话语,微生澜只得带嘉奖性质地亲吻了一下怀中人的面颊。
然才刚碰触到那片柔软肌肤,她就蓦地听见不远处商止所骑的那匹栗色骏马的异动嘶鸣。
“子昭!”身下本就不是温驯性格的马匹无端开始狂躁疾奔,商止第一反应便是向微生澜发出求救。
可日行千里汗血宝马不受缰绳控制地撒蹄狂奔,这对骑在其上的人绝对是噩梦一般的体验,商止只有尽他所能地伏低身体攥紧缰绳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被甩出。
对方语中的惊惧相当明显,只这短促的两字都能听出其中颤抖。
商止跟行一路,微生澜没有正眼看过他几次,但也并不是对这人全不在意。再怎么说她与商止在幼时确实是有过几年的短暂相处,她对对方虽没有那方面的喜爱情感,却也同样没有恶感。
趁着目标还未奔出射程,微生澜冷静地接过长弓,搭上箭矢便把弓弦拉开到极致。
下一刻商止便听见他所骑着的栗色马躯体后仰发出更为凄厉的嘶鸣,前蹄再次触及地面时则随即跪倒。
马是停了,但他也将要摔落到地面
“世子可以放手了。”
没有落地的疼痛感商止睁开眼时所见到的色彩便是玄墨色,他正被微生澜横抱在怀里,而他的手还死死抓在对方的衣襟上。
“劳请世子放手。”是可以用内力震开对方的手然后脱身,但微生澜知道她如果这么做,对方会在这措手不及间跌落到地上。
是不宜让一个男子如此难堪,因而微生澜虽着急着,也还是选择再重提一遍要求。
暂不能把人扔下,但更不放心自家夫郎一人待在马上,微生澜只得带着商止一起,几个闪身回到祈晏旁侧。
劫后余生,商止在这惊吓过后是浑身都使不上力,撇头还对上一双冰冷无机质的眸子,内里寒意彻骨,是真正的好似在看死人的眼神。
“我我站不住”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商止在这眼神逼视下反而更加不愿放来开手了。口中的走不动也不是作假,他确实有些腿软。
“影七。”祈晏声音冰冷冷地唤出暗卫,随即旁近树上便窜下来一道人影。
微生澜看见这垂首现立的深色身影,只怔愣一下就果决地把手上抱着的人向其塞过去,速度之快活像她手上抱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书房那日胡闹都没能让自家夫郎主动向她坦诚,现在却是想也不想就传令出本不该现于她眼前的暗卫自家夫郎这是真的急了。
被内力震开的手指还有些微麻,商止发现自己竟是在这转眼间就被微生澜转交与他人。一个对他而言是陌生女子的人,眼眸与他方才从另一人身上见到的同样冰冷无机质,但他此时并无挣扎的力气。
微生澜动作轻巧地再度翻身上马,刚坐到马背上,就被侧身过来的人给扯住衣襟,位置与方才被商止碰触过的分毫不差。
“这件衣服不要了。”祈晏的语气很是生硬,他本也想让这句话再委婉些,但说出口时就成了这般模样。
指腹在怀中人微微上挑的眼角旁摩挲,微生澜当即温声应下:“好。”
商止出行时挑选的虽是一匹算不得温驯的骏马,但也绝不至于出现无端狂躁的现象。
这匹栗色马已被微生澜射杀,倒下的身躯恰巧被灌木丛所掩盖。
“兽夹”以气劲拨开灌木丛,倒下的骏马得以明见,染血的躯体上却不只有她那一箭所穿射出那个血窟窿,前肢左蹄上还死死夹着一个由精钢打造的兽夹,深卡入皮肉之中。
“这处地方,妻主往年常来?”祈晏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皇家猎苑,出现兽夹这种物什本就是不大合理虽也并无明文规定说不可使用此狩猎工具。
商止这厢看到那明晃晃的兽夹,不由得脸色一白,他现在觉得自己这马之前的那点反应还算是客气的,他以前有见过踩了兽夹后就一个劲要把主人从身上甩离的马就别说甩离后会不会再用蹄子误伤践踏了。
“嗯。”微生澜应了个单音。
这处地方就地形而言其实并不如何适合狩猎,位置也偏向猎场的西北部。事实上她就只在最开始参与秋猎的那一年在此处见到过别的竞争者,往后几年在此狩猎的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微生澜看了一眼被暗卫抱在怀里尚且面色苍白的男子,这人大概是被她连累着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