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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崴了脚,”婆子本就发慌,见甄氏急成这样,哪里还顾得上细细说经过,“四爷正带姑娘回来,马上就到了。”
甄氏皱着眉头要迎出去,水月赶忙上前扶了扶,婆子在后面说着穆连潇的事体,甄氏一身心扑在杜云萝身上,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出了厢房,甄氏一瞧,就见赵嬷嬷带着人从回廊尽头的圆洞门另一头穿过来,她的囡囡叫一个粗使婆子打横抱着。
待到了近前,甄氏盯着杜云萝一阵瞧,道:“都别堵在门口了,赶紧抱着囡囡进去。”说完,也不等丫鬟婆子们问安,转身打头入了厢房。
杜云萝被抱了进去,杜云荻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就知道,杜云萝是甄氏的眼珠子。但凡杜云萝磕着碰着些,甄氏就顾不上任何人了,分明赵嬷嬷还使了人手来报信…
见那报信的婆子缩着脖子候在一旁,杜云荻摇了摇头,暗暗叹气:看来,这信白报了,母亲压根就没注意到世子。
甄氏忽略了穆连潇。杜云荻却不能那么做。
两人站在厢房外头。杜云荻道:“世子,母亲忧心五妹妹,并非故意怠慢。世子稍候,我与母亲说一声。”
穆连潇颔首,他耳朵灵,听见屋里甄氏心痛地哄着问着。想起刚刚那声“囡囡”,不由轻轻笑了。
谁家半大不小的姑娘还被母亲唤作“囡囡”?
不过。听起来,却是格外可爱。
只是,他刚一露面就害得杜云萝崴了脚,甄氏护女。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要怪上他了。
头一回见岳家女长辈的穆连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心留下了那颗圆润通透的珍珠印子。
屋里头。杜云萝坐在椅子上,伤了的脚架在甄氏膝盖上。
脱了鞋袜。露出红肿的脚踝,杜云萝自己瞧着都唬了一跳,更别说甄氏了。
“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就不给我省心,瞧瞧,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甄氏心疼不已,又不敢动手去碰,赶忙唤了水月,道,“去问问,底下有哪个懂些跌打的,先来给囡囡看一看。”
水月应声。
杜云萝眨着眼睛往窗外瞟,心说外头候着的那个最懂跌打伤了,可对上甄氏,饶是她厚脸皮,也没胆说出这种话来。
甄氏又问赵嬷嬷:“到底怎么出事的?这七月还真是…云瑛、云诺,又到云萝了。”
说罢,甄氏不禁又念了几声佛号。
赵嬷嬷也是心虚,毕竟是她陪着小主子出去的,结果却出了意外了:“是有人冲出来跳了放生池,正好撞到姑娘,姑娘差点摔下水去,亏得世子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没想到崴着了。”
“跳山跳湖的都有,跳放生池算是什么事?边上全是人,下去还没喝几口水呢,不就被拖上来了!”甄氏气得不行,真要寻死多得是法子,这人分明就是瞎闹腾,还害了她的囡囡,若不是世子…世子?
甄氏眼神一缩,看了眼杜云萝,似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转头就问赵嬷嬷:“哪个世子?”
“定远侯府的世子,就是五姑娘的…”赵嬷嬷本想说,亏得就是世子爷,若是换了他人相扶,后头不晓得会不会生出事来,可见甄氏面色,这些话她都不敢说了。
甄氏睨了赵嬷嬷一眼,直接问了杜云萝:“怎么会与世子遇上的?好巧不巧就在你边上。”
“是挺巧的。”杜云萝打起了马虎眼。
杜云荻怕甄氏找杜云萝算账叫穆连潇听见,赶忙插了嘴,道:“母亲,世子听闻您在,就过来给您请安,正候在外头。”
闻言,甄氏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指尖点了点杜云萝,压着声儿道:“给你留点面子,回头与你算账!”
甄氏让赵嬷嬷和锦灵把杜云萝挪到里间去,自个儿拢了拢头发,理了衣摆,让杜云荻请了穆连潇进来。
说是请安,甄氏只是个五品宜人,面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也不敢生生受了全礼。
甄氏趁机仔细打量起了穆连潇。
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俊朗,常年练武,使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比之寻常读书郎,更添几分豁达。
甄氏瞧着颇为满意,她听石夫人说过,穆连潇是文武全才,如今一看,文人的气质与武人的爽利俱全,石夫人真还没有骗她。
“听说是世子救了云萝?”甄氏笑盈盈问了。
穆连潇拱手道:“事发突然,我见杜姑娘被那妇人撞得要落水,便拉了一把,也是巧合,却不想害得她崴了脚。”
甄氏又问:“世子认得云萝?”
穆连潇觉得这问题有些怪,还是一五一十道:“之前不认得,若不然,定会护了周全,不会叫她摔倒了。”
甄氏是通透人,听了这话,心里多少品出了味来。
赵嬷嬷见此,附耳与甄氏说了穆连潇伸手又放手的事体,甄氏便了然了。
作为后宅女子,甄氏晓得流言蜚语有时候没半点儿道理,三人成虎,别人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了,作为当事人,恐怕还一头雾水呢,对于穆连潇的仗义与谨慎,她是认同的,至于杜云萝会崴了脚,的确只是意外。
毕竟,与落水相比,崴脚算是好的了。
里间的杜云萝听着外头动静,穆连潇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在她心里,不知不觉就弯了眼儿,她悄悄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外间状况。
因着角度关系,穆连潇看不到里头的杜云萝,甄氏余光却把女儿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她暗戳戳瞪了杜云萝一眼,不许她胡来,又与穆连潇说了几句,水月便领着一个半百婆子进来了。
穆连潇晓得这是给杜云萝查看脚伤的,他们虽然定亲,但毕竟还未过大礼,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便告辞退了出来。
第69章 问话
杜云荻送了穆连潇。
甄氏转眸看着水月,水月赶忙道:“太太,这是潘妈妈。”
潘婆子上前行了礼,道:“奴婢是跟着厨房采买的金妈妈做事的,二太太晓得奴婢手上有些力气,今日让奴婢跟着来抬放生的桶子。奴婢男人从前做过两年游医,奴婢给他当过下手。治内里的毛病,奴婢不行,跌打损伤还是能瞧瞧的。”
在法音寺里,一时也寻不到其他医婆,甄氏见这潘婆子模样端正,讲话清楚,便点了头。
甄氏叫潘婆子随她进了内室,见杜云萝扭着头往窗户外头看,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正巧瞧见那青灰色背影,下一瞬,便叫角度一挡,看不见了。
杜云萝怏怏眨了眨眼睛。
甄氏没来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尖在杜云萝眉心点了点,恨铁不成钢道:“人都走了,还瞧什么!一个姑娘家,这般不讲究,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
被甄氏抓了个正着,杜云萝只能娇娇道:“母亲,您小声点,不然真会传出去的。”
甄氏闻言呼吸一窒,摇了摇头,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潘婆子眼观鼻鼻观心,主子们的长短,她不敢胡乱说也不敢胡乱听,只等水月唤了她,才仔细去瞧杜云萝的脚。
杜云萝伤的是左脚,小巧脚掌白皙如玉,还不及潘婆子的手掌大,脚踝处却是红红的肿起一块。
甄氏凑近些去看,与水月道:“似乎比刚才更肿了。”
水月拧眉,犹豫着点头:“似乎是的。”
潘婆子扶起杜云萝的脚,在伤处试探着按了按,杜云萝痛得厉害,可见甄氏一副忧心忡忡模样,便赶紧咬牙忍住了呼痛。
“五姑娘的脚只是扭了下,没有伤到骨头,”潘婆子确认之后。恭谨与甄氏道,“太太,先取来冰块给姑娘敷一敷,等明日里再用热水捂着。姑娘躺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大好的。”
没有伤到筋骨,甄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水月取了点碎银子塞给了潘婆子,便去准备冰块了。
厢房里只有甄氏、杜云萝、赵嬷嬷与锦灵四个人,甄氏便叫赵嬷嬷看着点外头。自个儿在杜云萝面前坐下,问道:“你仔细与我说说经过,世子为什么就恰恰离你这么近?世子之前不认得你,那你呢,到底认不认识世子?”
杜云萝见甄氏坐下来,就晓得后头的事情不好应付了。
她是为了穆连潇来的法音寺,又四处寻他身影,放生池边,穆连潇一行人原本离她就不算远,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越发靠近了。
只不过,当初两家议亲时,甄氏是问过杜云萝的,当时她坚决否认认识穆连潇,这会儿自然不能改口。
杜云萝的目光在锦灵和赵嬷嬷身上一转,放生池边,多少人瞧着她,若是胡说八道,定瞒不过甄氏,她略略思忖。把事情想周全了,道:“母亲,到放生池边时,人其实挺多的。四个水桶那么大。一放下去就占了不少地方,我想快些放生,就站在桶边上,盖子打开时,一条鲤鱼窜出来溅湿了我的袖子,锦灵便忙着替我擦干净。我担心站在桶边。还会叫鱼儿溅了水,就拉着锦灵往边上走了两步,哪知道突然一阵骚动,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撞到了。”
甄氏听完,以目光询问锦灵和赵嬷嬷。
赵嬷嬷点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锦灵隐约觉得当时姑娘是架开了她的手,而非拉着她一道走,可触及杜云萝晶亮的眸子,这点儿疑惑她并没有出口:“太太,就是姑娘说的这般。那人冲出来得突然,谁都没有防备。”
锦灵的话叫杜云萝暗暗松了一口气,亏得她还算机灵,没有泄了她的底,杜云萝挽着甄氏的胳膊,道:“母亲,我没有骗您呢。我那时懵了,以为会落水,就觉得胳膊叫人往岸上一拉,我站不稳,就摔倒了。直到四哥过来,我才知道那人是世子。”
甄氏听了杜云萝的话,信了七八分,又见赵嬷嬷与锦灵都附和,心中的疑惑便消了,揉了揉杜云萝的头发,道:“你呀!老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时而沉稳,时而又跳脱,叫你千万当心些,转头就伤着了,等回了府,你这样子,老太太是罚你还是不罚你呀?”
杜云萝自知理亏,只能笑着不说话。
“要我说,狠狠罚你!”想到之前杜云萝的样子,甄氏就来气,“好好的姑娘家,脸皮越发厚了,世子与我问安,你着急什么?一个劲儿就往外间瞧,脖子都比竹竿长了!”
杜云萝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喃道:“不长啊。”
甄氏哭笑不得。
“其实,”杜云萝斟酌着用词,“世子也不是故意害我伤着的…”
甄氏听了这话,心中一沉,原本就知道杜云萝对这亲事千般万般满意,如今见了一回,更是上心了。
“母亲是那等不讲理的人?”甄氏故意板着脸,盯着杜云萝瞧。
杜云萝赔笑着往甄氏怀里钻,甄氏哼了声:“女生外向,你说说你,胳膊肘儿都拐到哪儿去了?”
“东街啊。”杜云萝随口答道。
话音一落,甄氏和杜云萝都怔住了。
定远侯府就坐落在东街不远处的清水胡同里。
甄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杜云萝连连叹气,杜云萝伸手一把捂住了脸,她就是胡乱接了一句,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却也知道,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锦灵绷着脸,不敢笑出声来,抬眼瞧见赵嬷嬷也是一脸的隐忍,她赶忙垂下头,捏紧了手指憋着。
水月从外头进来,这才打破了屋里平衡,她手上的帕子里摆了三四块铜板大小的冰块,道:“暂且只有这些,姑娘先将就将就。”
出门在外,毕竟多有不便,甄氏接了帕子过来,亲自替杜云萝熬着。
冰块触到红肿处,杜云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甄氏见她痛,心里那点儿气一下子就散了,柔声安抚着:“囡囡忍一忍,头两日痛些,过几日便好了。”
门外有人敲门,赵嬷嬷一看,是之前留在放生池边的一个婆子,出去问道:“都办好了?”
“那妇人被救起来了,我们把桶子里的都放生了,张姐姐在池边守着桶子,我来叫人手去搬回来。”
放生是大事,既然办妥了,赵嬷嬷便放心了,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跳放生池的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那婆子的神色一下子复杂了。
第70章 来历(月票30+)
“窦家的,你倒是说呀。”
赵嬷嬷催了两声,窦婆子的面色越发难看,实在叫催得烦了,干脆一跺脚,豁出去一般把赵嬷嬷拉到了一旁角落里,附耳过去说了一通。
赵嬷嬷听下来,一张脸青一阵紫一阵,愣怔了半天,道:“这事儿错不了?”
“怎么会错?”窦婆子翻了个白眼,“张姐姐救的她,看得真真切切的,又问了几句,哭着认了。”
窦嬷嬷咽了口唾沫,道:“太太跟前我会去说,你与其他姐妹知会一声,大伙儿心里明白就好,别四处嚷嚷去。”
窦婆子讪讪笑着摆了摆手:“给我两个胆儿我也不敢嚷嚷,叫二太太知道我们在背地里说这些,还有皮做人?”
赵嬷嬷见她清醒,也不再多叮嘱,转身回了厢房里。
屋里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甄氏还在替杜云萝捂着脚踝,听见声响,她扭过头来问道:“外头可是有什么事体?”
“守在放生池边的婆子来回话,说是四个桶子里装着的都放生了,她来唤人手过去把桶子抬回来。”赵嬷嬷笑着道。
“那便好。”甄氏说完,瞅了一眼杜云萝红肿的脚踝,“本该是你亲手放生的,却叫那妇人打了岔。”
杜云萝嘻嘻笑了。
说是亲手放生,可实际做起来,就是由她先放一两尾鲤鱼入水,剩下的,还是由婆子们连鱼带水的都倒进去。
想到那冲出来的妇人,杜云萝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今生不比前世,练氏安排的人手自不会登场,而在前世从未遇见过的跳放生池的妇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思及此处,杜云萝开口问道:“赵妈妈,守在池边的人可有弄明白那妇人来历?她为何突然就要跳放生池?”
赵嬷嬷笑容僵住了。
见此,甄氏亦察觉有些怪异,道:“这事体是要弄明白的。否则老太太跟前也无法交代。”
赵嬷嬷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她想到那婆子说的话,眼珠子就不住往墙上挂着的观音画像上瞟,心底连连念着“阿弥陀佛”。夏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原委,怕是能气得砸东西了。
比之回程路上人多嘴杂,不如此刻厢房里清净,赵嬷嬷理了理思绪,把情况一一说了。
早些之前。杜云萝被送回了厢房,而放生池里的妇人也叫人拖了上来。
放生池虽不深,也不是一个女人能站得稳的,加上是夏日里突然落水,叫那冷冰冰的池水一激,双脚容易抽住,那妇人被拖上来时,已经喝了不少水,整个人奄奄的了。
四周围观的人多,救命的却没一个。一来碍着男女,二来是许多人不懂救治落水之人,怕好心办坏事,反倒害了人命。
杜家守在池边的窦婆子和张婆子也凑过去瞧了,这一瞧就心里直犯嘀咕,躺在地上的妇人竟有几分眼熟。
待定睛一看,张婆子先认了出来:“这、这是采儿姑娘身边的方妈妈吧?”
窦婆子一听,瞪大眼睛一瞧:“哎呦喂,还真是她。”
都是认识的人,方妈妈又是苗氏娘家的仆妇。张婆子觉得不能见死不救,挤进人群里又是按压又是催吐,让方妈妈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了。
方妈妈醒来之后大哭了一场,张婆子与窦婆子琢磨着这里头大抵有些苗家里头的事体。不肯再叫一堆不相干的人看热闹,便把桶里的水族都放生了,又扶着浑身湿透的方妈妈坐到一旁去。
围观的人见没戏再看了,也就慢慢散了。
“方妹妹,有什么事情,你与我们先说说。”张婆子开解她。
窦婆子抬眼见那正殿上悬挂的大雄宝殿四个字。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忙着附和。
方妈妈起初并未认出两人,听她们叫得出自己的姓氏,便仔细认了认,待看清张婆子就是那日把苗若姗从水里捞起来的人时,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窦、张二人好一通劝,这才得了方妈妈几句实话。
一旬之前,苗家把苗若姗送去了庄子上,方妈妈伺候了苗若姗几年,本该是跟着去的,可苗大太太气恼她没照顾好女儿,以至于她在杜家丢了人,不得不躲去庄子里,便将方妈妈打发出府了。
方妈妈在苗家多年,身边还有两个张着嘴要吃饭的孩子,离了府还怎么生活?
苗大太太没有另给银子,方妈妈苦哈哈过了七八天,实在支撑不住,得知今日苗大太太会来上香,便赶了来,想求一求旧主,即便不能在苗若姗身边当差,好歹留在府中,即便是粗使婆子,也能有口饭吃。
亲自赶出府的人,苗大太太怎会答应再让方妈妈回府?
苗大太太跪在菩萨跟前全当不知,身边那几个大丫鬟又是一通冷嘲热讽,方妈妈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从大殿上奔下来,径直跳了放生池。
方妈妈说得伤心不已,两个婆子听了也万分同情。
主子犯错,下人受罚,家家都是如此,就算是要赶出府去,多少也会给些银子,免得叫人饿死,像苗大太太这样狠心的,倒是少见的。
甄氏听完,冷冷笑了笑:“不愧是一家院子出来的,采儿跳湖,她跳池。”
杜云萝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甄氏,暗暗想着:母亲只是不爱与妯娌们争抢算计,真的论嘴上损人的功夫,二伯娘和四婶娘加一块,都差了母亲一大截。
甄氏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些心情,又道:“救人救到底,二嫂既然要给云瑛攒福报功德,你替我拿些银子给那方氏,叫她好生回去过日子。”
赵嬷嬷应了:“奴婢与会与她说清楚的。”
赵嬷嬷去寻方妈妈,见她身上的衣服干了一半,直愣愣坐在台阶上,掏出个荷包递过去:“我们三太太说,救人救到底,菩萨跟前,不造罪孽,这些银子就当是二太太给你的。你是苗家下人,二太太只帮你一回,没有下一回了,你莫要再做傻事,寻个差事赚个糊口的钱还是行的。你在内院里当过差,往后在外谋生存,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信你是有数的。”
方妈妈含泪接过荷包,入手沉沉,她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奴婢谢过姑太太、杜三太太,采儿姑娘的事体,是奴婢没有看住她,给姑太太丢了人。这位姐姐,请替我转告姑太太与杜三太太,就说奴婢不是泼皮,往后如何做,奴婢知道了。”
第71章 可笑(月票40+)
赵嬷嬷见这方妈妈是个晓事通透人,便放下了心,又开导了几句,转身回去禀报甄氏了。
甄氏听罢,感慨了两句,本想说那苗大太太做人太刻薄,碍着杜云萝就在跟前,不想叫女儿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就不提了。
杜云萝微低着头,正在想那苗大太太的事情。
她记得七夕前,她正仔细刻花瓜,杜云诺来寻她说了阵子话。
在说到苗若姗要被送去庄子上的时候,杜云诺曾说,为了这个外甥女的事体,苗氏与娘家闹得极不愉快,当时苗家甚至有人想倒打苗氏一耙,把苗若姗的落水归结到苗氏和杜云琅身上。
今儿个听闻那苗大太太行事,杜云萝猜测,这一位一定是冲过来倒打一耙的人。
这人呐,当真是奇了怪了。
大热的天来法音寺里磕头参拜,可见是信菩萨的,但这位苗大太太没有半点儿菩萨心肠,自个儿跪在菩萨跟前“南无阿弥陀佛”,对求到跟前来的旧仆视而不见,不仅断了人家生路,还让身边丫鬟们对方妈妈冷嘲热讽,等方妈妈跳了放生池,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
在菩萨跟前如此行事,还指望菩萨能保佑不成?
当真是可笑!
思及此处,杜云萝觉得甄氏有一句话说得极对,“不愧是一家院子里出来的”,苗若姗行事偏颇,也与苗大太太每日里的耳濡目染脱不开干系。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杜云荻敲了门进来了。
杜云萝眼睛一亮,直直看着他。
杜云荻哪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无奈笑了,拱手对甄氏道:“母亲,儿子送世子回了大殿那里。世子今日是和几位好友一起来的,其中一位是儿子在书院的同窗,之前顾不上说话,刚刚就去说了两句,世子与同窗也给儿子引见了其他几位公子。”
甄氏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杜云荻要走仕途,学问固然要紧,人际圈子亦不能疏忽,能多结交一些人脉是大有好处的。
那几位公子能与世子一道出游。出身及品行应当都不差。
反正,应当比那个施仕人靠谱多了。
想起四水和常安提过的施仕人、施莲儿兄妹,甄氏的脑壳隐隐发痛,再看向杜云萝红肿的脚踝,嗔怪道:“就你这样啊。还盼着九月里跟我去桐城呢,不好好养着,到时候别说我不肯带上你,老太太就先不放你出行了。”
“母亲要回桐城?”杜云荻奇道。
“是啊,外祖母五十岁寿辰,母亲要带我回去贺寿。”杜云萝抢着答了,央着甄氏道,“说好了我陪母亲去的,可不许扔下我。”
“那你就老实些,把脚养好了。”甄氏说完。把包着冰块的帕子挪开了,“行了,一直冰着也不好,等回去路上,再给你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