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亦杨夸张地张大嘴巴瞪着蒙娜,一个劲儿拉她的衣袖,“你真的是狗血剧看多啦,复仇的女主角爱上了仇敌男主角,这也太扯了吧!”
蒙娜惊奇的表情只持续了两秒钟便被游亦杨给打回原形,“怎么?你刚刚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反了,正好被你弄反了!”游亦杨目光直指范家豪,“蒋小艺还有一点跟小玉的境遇惊人的相似,那就是她们俩遇到的贵人都比她们年纪大了许多,而且后来都成了她们的人生伴侣。”
这一点也是马大人的絮絮叨叨提醒了游亦杨。当时游亦杨第一次注意到了比范家豪大了许多的李岚,两人还属于情侣关系,而后马大人就开始计较小玉嫁给了比她大了许多的郎中。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游亦杨的潜意识便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两者间的联系。马大人表面上一直在追究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实际上一直都在间接地给游亦杨提示。
会议室瞬间陷入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屏气凝神,全都直勾勾地瞪着全场的焦点范家豪,大家再笨都品出了游亦杨话中的含义。
李岚和范家豪比,她才是年纪大的那个啊。也就是说,范家豪并不是范家豪,而是当年的蒋小艺!
蒋小艺“死而复生”后不仅为复仇做了整容手术改头换面,她还做了变性手术,颠倒阴阳!更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变成了她的仇人!
作为全场的焦点,范家豪倒是十分平静,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和遗憾,嘴唇紧紧抿着,一点要开口辩驳的意思都没有。李岚也是一样,只低头痴痴地凝视范家豪。他们这种反应摆明了就是默认游亦杨的说法,知道事实是他们即使说破了天都无法更改的,因为证据就是范家豪本身,是组成他这个人的每一个细胞。
“的确,若不是恨到了一定的境界,是不会甘愿变成自己仇人的模样,顶替他的身份的。这样做的话,每次照镜子对她来说都像是刀割双目一样的痛,可也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完成对所有人的复仇。首先范家豪本身就不必说了,他一定是最先死的那个;而后蒋小艺变身成为范家豪,有机会接近范家的两个哥哥,制造车祸;更加有机会接近肖凌锋和何爱民,让他们对他完全没有戒备。能够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定,蒋小艺一定是抱着复仇后一死了之的决心。对她来说,一心求死是一个缠绕她许久的诅咒,活着只为复仇,大仇得报后她也没法面对这样的自己,那么干脆就跟随那条黑狗走入深渊吧。”游亦杨道。
会议室又一次陷入哀伤的平静之中,平静代表着大家已然接受了游亦杨的说法,尽管游亦杨的推理如此惊世骇俗,如此光怪陆离,如此震撼人心。这推理无异于一场安静的风暴,席卷过每个听者的大脑,留下悲伤的残局。
沉默片刻,游亦杨这才从哀痛的情绪中脱离,继续回归案情,他挽起了自己的衣袖,指了指手腕的部位。
蒙娜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烟花?你也注意到了范家豪手腕的烟花?”
“是的,看到石棺中小女孩额头上烟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同样有这样疤痕的范家豪。可以想见,德国变态喜欢用烟头去折磨他的玩物,蒋小艺当年脸上也一定有烟花。因为石棺中的小女孩尸体重见天日,蒋小艺留在手腕上的疤痕却成了泄露他身份的关键。”说完,游亦杨又用手比画着身高。
聂长远叹了口气,“的确,蒋小艺1.66米,范家豪也属于中等个头且面容清秀帅气。蒋小艺整容后只要穿上内增高,就是范家豪的高度。亦杨,我明白你之前说的有证据,但证据暂时没有权限提取的意思了,你所谓的证据就是DNA!咱们只要提取范家豪的DNA,看他的基因到底是男是女,再跟蒋小艺的父亲比对,那么他的真正身份便无所遁形。”
蒙娜看范家豪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她也终于搞明白他眼神中的哀伤到底从何而来。原来自己一直认定的犯人竟然是受害者,只可惜,如今,他真的成了犯人。
“可你为什么就认定蒋小艺,也就是现在的范家豪要跟何爱民同归于尽呢?而且还要用炸弹这种方式?”蒙娜又想起刚刚游亦杨飞奔回来拉着自己的手远离办公室的情景,不禁心生暖意。
游亦杨看了一眼一直站在窗前像个雕塑一样望着窗外的马大人,解释说:“这也是马大人给我的提醒。昨晚咱们去果园的时候,他就一直劝我回来。当时我以为是我的恐惧心理在作祟,现在看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范家豪不对劲,他是故意编出那么一个好心办坏事、很快就会被戳破的故事暂时打发我们和留住何爱民的。我们因为他的主动坦白就不会把他当作嫌犯一步不离地监视;我们一离开,何爱民又会主动找他商议如何应对警方。他也就有了理由跟何爱民单独相处,方便引爆炸弹,跟仇人一同粉身碎骨。”
蒙娜一个劲儿摇头摆手,焦急地反驳,“不对不对。你是说昨晚咱们三个找古墓的时候,范家豪……也就是蒋小艺在跟何爱民单独相处?可是这样一来的话,袭击我的人是谁啊?难道是李岚?”
“不,不是李岚,因为当时李岚跟范家豪和何爱民在一起。也正是由于李岚洞悉了范家豪想要与何爱民同归于尽的念头,所以才执意与他寸步不离,让他因为有顾忌而不能按下遥控器引爆炸弹,所以昨晚山庄这边才相安无事。今天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不对劲,范家豪对李岚的阻拦是又生气又感动。”游亦杨道。
聂长远摸着下巴,分析说:“范家豪就是蒋小艺,所以他知道只要警方挖出了尸体,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再也没有机会跟何爱民单独相处引爆炸弹。所以上午的时候,他才在我们几个前往果园之前不断看手机,他是想要让无关人员赶快离开,随时准备引爆炸弹。只可惜,李岚还是固执地不肯离开。可是亦杨,你是怎么知道范家豪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就是炸弹呢?就不能是别的方式吗?比如下毒之类的。”
游亦杨哀伤地凝视化身为范家豪的蒋小艺,“一来是因为我注意到他一直紧紧攥着手机,时不时去看。我就想会不会就像电影电视剧里一样,手机就是引爆炸弹的遥控器?二来,如果范家豪就是蒋小艺,我站在她的角度,是不愿意让世人,尤其是我的亲人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的,毕竟这样一来,我会成为家乡的耻辱。掩饰身份的最好的死法就是粉身碎骨。这样一来,整容和变性的证据都会变成一堆难以收集全的碎肉。再由李岚和监控证明房间里只有范家豪和何爱民的话,警方估计也不会再用那堆碎肉去核实身份。”
蒙娜想到了他们走访龙门村得到的讯息,说:“蒋小艺仍旧心系家乡的佐证就是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帮助龙门村经营养鸡场,通过与现任村长的联系指导他渡过难关。蒋小艺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联系村长,并且要求村长对暗中帮助的事情保密,所以村长才会以蒋小艺托梦的言论作为掩饰。”
聂长远则叹息着点头,接着游亦杨的话说:“是啊,要是尸体还算完整的话,尸检绝对可以看得出整容和变性的痕迹。她也是煞费苦心啊,说到底,还是在为她父亲和家乡的名声着想。唉,范家豪,哦,不对,蒋小艺,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范家豪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他身边的李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办法,咱们就走一趟吧。放心,作为帮凶的我会陪你到最后。”
李岚的柔情让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动容,当然,除了罪行被揭穿、因为无地自容和恐惧已经泪流满面、颤抖不已的何爱民。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刚刚游亦杨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只不过有一件事出乎了蒋小艺的意料,甚至是颠覆了她整个人生观。”游亦杨这句话的意思,竟然是变性后的蒋小艺与李岚相爱!
“对不起,因为我的固执,我背负的仇恨,连累了你。”范家豪反手紧紧握住李岚的手,说话间两行清泪滑落。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明知道报仇是你的夙愿,昨晚和今天上午都有机会可以达成,可我就是不忍心就此与你诀别,事情才发展到现在的样子。”李岚愧疚地低下头,“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暗中阻挠,我以为时间会让你忘却仇恨,放过何爱民的同时也放过自己。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范家豪出乎意料的冷静,他轻轻揽住李岚的肩膀,让她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在19年前就死了,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早就跟我的仇人同归于尽,不会活到今天。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我却无以为报。没能杀了何爱民报仇,没能就此了结自己固然遗憾,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对你来说更好—你不用看到地上铺着我,空气中飘浮着我……那样惨烈的场景。”
李岚的头埋在范家豪的肩膀,年过半百的她像个小女人一样小鸟依人,泪水浸湿了范家豪肩膀上一大片。
聂长远不想打断这两人的温情脉脉,但是让他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还算温柔地催促。
范家豪无力地站起身,与李岚相互搀扶,在大家的注目礼中缓缓走向门口。途经聂长远的时候,聂长远默默拦住了他们,示意两个同事拷住他们,毕竟范家三兄弟的这笔账记在他们俩身上,他们是谋杀案的主谋和帮凶。
何爱民也不例外,大乔接收到了聂长远的指示,也为何爱民这个当年禽兽不如的败类准备了一副银手镯。
“警官,他是真的忘记随身携带必须要定时吃的药了,我们可以回房去取吗?”李岚请求似的问聂长远。
“怎么,他心脏真的不好?”聂长远问。
李岚摇头,爱怜地望着范家豪,“不是心脏病,而是他的抑郁症,将近20年了,一直都在靠药物维持。这么些年,若不是因为病耽误了时间,再加上我的阻挠,恐怕肖凌锋也不会死于自杀,何爱民也不会活到今天。说来凑巧,他竟然跟肖凌锋选择了同一家咨询中心,同一个心理咨询师。也正是因为如此,肖凌锋的案子他才能够全身而退。自从肖凌锋自杀后,他也原谅了他。”
目送聂长远带着范家豪和李岚离开会议室,游亦杨感慨不已:“蒋小艺的抑郁症这么多年一直没好,肖凌锋也因为当年的罪行心怀愧疚患上了抑郁症。19年前的恩恩怨怨还真的像是一场诅咒,换个角度,也可以叫它‘黑狗诅咒’不是吗?可如果蒋小艺能够放下仇恨,积极治疗,选择用余生去报答李岚的恩情而不是用生命去报复仇怨,那么说不定就可以化解诅咒。说到底,仇恨就是一种诅咒,她是自己诅咒了自己啊。”
蒙娜根本没听游亦杨说什么,她拄着拐一蹦一跳地来到游亦杨面前,歪着脖子问出了一直纠结的问题:“你说,袭击我的人到底是谁啊?”
游亦杨摊开双臂,耸肩说道:“不知道。也许是追杀我的杀手认错了人?也许是哪个游客晚间夜游果园,因为天色太暗,看不清你的长相,所以见色起意?”
正说着,大乔推着何爱民走到两人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留下了幽怨的一句话给游亦杨:“你拉着蒙娜躲到楼梯口,却让我去有炸弹的房间拿手机遥控器,用不用这么区别对待啊?”
游亦杨脸一红,嘻嘻哈哈地跟在大乔身后出了会议室,“大乔哥,改天请你吃饭啊……”
蒙娜也想起了不久前游亦杨紧张兮兮地拉着她的手躲避危险的模样,结果这么一想不要紧,昨晚在果园游亦杨背着她不肯放下;两人一起滚落斜坡;游亦杨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一路狂奔回来的场景在脑中一一浮现。
“这孩子,该不会认真了吧?”蒙娜想着,用力甩头,拄着拐一蹦一跳地出了会议室,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先想想正事儿吧,昨晚袭击我的到底是谁呢?”
第十章 潜伏杀手
元旦小假期一过,聂长远的积案调查组便开启了忙碌的工作模式。聂长远把案情上报,跟蒙娜一起做文书工作,然后把嫌疑犯和文书都上交,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天。
虽然这一次重启蒋小艺的失踪案,他们真的找到了失踪多年的蒋小艺,但却是以真凶的身份逮捕了蒋小艺,同时牵扯出多年前的多起案件,包括石棺中小女孩的命案;肖凌锋、范家豪和何爱民联合诱骗蒋小艺案件;还有范家三兄弟的谋杀案,其中范家的老大老二还是在国外遇害。当然,这些案件都属于后续工作了,而且嫌疑人对罪行供认不讳,后续工作也就简单了许多,只是时间和程序的问题。
又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游亦杨躺在床上即将入睡的时候,又在窗前看到了马大人的剪影。
“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吧?”游亦杨侧躺着。
“庶民,你可有想过,为何你见到的是我,而不是失踪的蒋小艺?”马大人缓缓转身,跟以往那个为情纠结的形象全然不同,严肃而高大了许多。
游亦杨想了想,回答:“是因为当初警方并没有找到蒋小艺的尸体,所以打从一开始我的潜意识便猜想她根本就没有死吧;后来得知龙门村养鸡场一直有人暗中帮忙,我就怀疑这个人是蒋小艺,所以更加坚定了这种猜测。而我的病情设定是只会看见已死的人,所以我看见的就是你这个百分百不在人世的马大人。”
马大人微微颔首,算是同意游亦杨的说法,“那么问题来了,你的父亲也亡故了,而且是与你的女友同一天遇害,你的女友频频出现,可父亲却从未现身,这是怎么回事?”
“并非从未现身,我见过我的父亲,就在他遇害后的第三天。”游亦杨又回想起家中着火之后的第三天,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附近徘徊时的情景,那时候,他父亲的身影就在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仰头凝望那被大火毁掉的家,“当时我把看见父亲的事情告诉给母亲,还兴奋地宣布喜讯说父亲没死。幸好母亲当时还算冷静理智,把我的情况转述给了她的主治医生。我看了医生,才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始频繁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却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为何独独不见你的父亲?”马大人又问。
“医生解释说是我的潜意识在回避,毕竟父亲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比失去女友的打击要大得多。因为父亲是我的榜样,我的骄傲,我一心想要成为他那样的神探。”说着,游亦杨的双眼湿润,他又回想起了与父亲的点点滴滴。
马大人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种说法的不屑,“果真如此吗?”
“你想说什么?”游亦杨追问,声音有些颤抖。
“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你在回避!”马大人又转身面对窗外,抚弄自己腰间的玉佩,“罢了,本官已经知晓了小玉后来的境遇,心事已了,要去追随小玉,临走前也已经对你这一介愚民提点了一番,算作对你的回报,你我缘分到此为止吧。”
等到马大人消失后足足过了3分钟,游亦杨才回过神来—马大人刚刚的话也等同于他自己内心的觉醒。没错,他的潜意识居然在怀疑父亲没有死!
可能吗,父亲没有死?按照当年的情况来说,父亲在家中被袭击导致昏迷,凶徒又放火,父亲应该是绝对没有生机才对啊。虽然尸体被烧焦,但母亲是亲自去认尸的,她百分百断定焦尸就是父亲。
游亦杨知道,母亲杨燕深爱父亲游钧则,两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爱情和婚姻的楷模。站在母亲的角度,深爱的丈夫死了,肯定是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会对焦尸的身份抱有怀疑的。可是母亲却十分笃定那就是父亲的尸体,这也就说明尸体上留下了父亲独有的特征。
没错,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要怀疑父亲没死?难道是美好的愿望?还是病情导致?游亦杨彻底陷入了混乱。
周六,游亦杨定了饺子馆的包间,把蒙娜单独约出来,想要用美食去攻破或者说讨好蒙娜。之所以没叫上聂长远,那是因为游亦杨知道,一旦聂长远来了,那么这顿饭白请,聂蒙二人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上菜之前,游亦杨便表明此次请客的主题:“蒙娜丽莎,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吧,只要我能破了这次的案子,你就告诉我你跟老聂那个共同的心愿。”
蒙娜的脸色不太好看,“没错,我是说过这话。但远哥一定不会同意我向你泄密的,他一向最反对你搅和进案件之中。”
“怎么,想反悔?”游亦杨板起面孔,“身为警察,你出尔反尔不好吧?而且我搅和的案件还少吗?每一次都是以成功破案告终!”
“是啊,所以我才想找你帮忙,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折磨了我跟远哥十年。我当初特意要调到积案调查组,也是为了重新调查这案子,给自己和远哥一个交代。”看得出,蒙娜十分为难,一边是想要破案的迫切心情,一边是聂长远的顾虑,她夹在中间游移不定。
“这样吧……”蒙娜的心理斗争持续了足足两分钟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把我跟远哥的秘密告诉你,帮不帮忙你自己决定。反正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也是很有可能选择拒绝,躲开我这个危险的麻烦的。”
游亦杨暗暗得意,心想这次蒙娜可是想错了,自己才不会拒绝呢。经过了这么几次查案的经历,游亦杨已经上了瘾,正愁没案可查呢。
但接下来蒙娜的讲述,还真的让游亦杨心生怯意。
蒙娜告诉游亦杨,这几天她一直在回想在果园被袭击的事情,当时她正在方便,光顾着注意前方的两个异性能否看得见她,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靠近。话说回来,这个人一定是个老江湖,否则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而不引起她的注意。
既然这个袭击者不是山庄内的相关人员,蒙娜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人可能对她下手,这个人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蒙娜在哈江市读高一,她最好的朋友叫聂欣怡,聂长远的亲妹妹。蒙娜的确与聂长远在十年前就认识,当年蒙娜作为聂欣怡的好友经常会去聂家玩,跟当时读高三的聂长远关系也不错。所以远哥这个称呼也就延续到了今天。
高一下学期,蒙娜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她总是能看见一个穿着运动装,戴鸭舌帽的人出现在周遭。那人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与当时的季节格格不入,而且穿着中性,分不清男女,一张脸总是藏在帽檐下。但蒙娜能够感觉到从帽檐下射出的两道寒光,直直地指向自己。
有一次,蒙娜下晚自习回家,途经小区的楼下,差一点被从上方坠落的花盆砸中头部;还有一次,蒙娜过马路,差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撞到;更有甚者,蒙娜清早挤公交去补习班补课,下车后才发现自己的书包被刺了一个洞。
蒙娜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也跟家人一起报了警,可是仅凭这些线索并不能说明什么。警察的调查也是无的放矢。
报警后的那段时间,因为有警方介入调查,那个可疑分子也销声匿迹了。一直到放暑假的那一天,终于还是出了事。
因为是期末考试结束的日子,加上那个盯上她的可疑分子又半个月没再出现,蒙娜心情不错,特意穿上了父亲给她新买的粉色蓬蓬裙,还把头发披散下来。
考试结束后,好友聂欣怡告诉蒙娜,她打算在今天向暗恋的高二学长告白。蒙娜当时看聂欣怡穿的是运动风的短袖衫和米灰色的七分裤,便提议跟聂欣怡换装,让她穿着自己的粉色公主裙去告白。两人换装后,蒙娜还帮聂欣怡打理了头发,让她披散着长发好跟裙子更好地搭配,而换上了运动风衣服的她则梳上了马尾。
就在那一天,本应在告白后回家吃晚饭的聂欣怡再也没有出现。
“欣怡等于是替我遭了难,直到现在,她都生死未卜。”蒙娜说着,别过头抹了把眼泪。
游亦杨突然想到聂长远曾经说过,蒙娜的工资贡献给了电视台和报社,所以才会变成一个守财奴,“难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电视台和报纸发布寻人启事?”
“是的,我希望有人能够提供欣怡的线索或者下落。不找到欣怡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歉疚之中,死不瞑目。”蒙娜抹干了眼泪,眼神中又凝聚出坚毅,“这就是我跟远哥共同的夙愿。”
游亦杨不免有些心疼蒙娜,原来她背负着这样的包袱,因为这个包袱,游亦杨甚至觉得蒙娜一毛不拔的守财奴的样子都可爱了许多。而且蒙娜跟自己是同病相怜,自己是因为父亲和女友的死无法释怀,蒙娜更惨,好友的失踪案她还负有一定的责任,这些年恐怕一直活在对聂家人的歉疚之中。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盯上?那个人可能是谁?”游亦杨问。
蒙娜摇头,“根本毫无头绪,警方也是毫无头绪。我当年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我父母都是社会关系简单的工人,也没有树敌。我真的搞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还要杀我。”
“这十年间,那个跟踪你的人再也没出现过?”游亦杨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破解这宗十年前的失踪案,不光是为了蒙娜,也是为了聂长远,更是因为迷案本身对他的吸引力。
蒙娜看游亦杨的眼神很复杂,既有期待也有抗拒,“是的,十年相安无事,直到几天前我在果园遇袭。我怀疑他又出现了。应该说他早就出现了,一直就在我的周围,我没有发觉,一直到果园那晚,他找到了动手的机会。怎么样?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盯上了我,一直潜伏在我周围伺机而动,这样你还要帮忙吗?你不是最怕什么杀手吗?”
游亦杨不禁打了个寒战,没错,他最怕杀手什么的,怪不得蒙娜肯违背聂长远的意思跟他讲这些,原来是认定了自己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帮忙。
“我还是搬走吧,免得连累你。”蒙娜小声嘀咕,“正好前一阵子远哥也跟我提过,再给我找个便宜的住处。”
游亦杨暗暗苦笑,聂长远给蒙娜找房子还是自己的要求?可是现在他犹豫了,他不想让蒙娜搬走,不忍心让一个女孩子独自承受延续了十年的危险和愧疚。
“蒙娜丽莎,你忘了吗?我恐惧杀手什么的是因为我有病啊,我有被害妄想症!”游亦杨笑呵呵地说,“既然是病,就得治,得去抗争不是吗?”
“啊?”蒙娜没明白游亦杨的意思。
“你不用搬走,单独一个人住的话反而给了坏人可乘之机。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正好可以把跟你住在一起当作刺激疗法,练习抵抗恐惧。咱们在一起也方便调查你身上的谜团和聂欣怡的下落不是吗?”游亦杨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