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豪接下来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正好验证了之前游亦杨的猜测。
当年,当范家豪听说肖凌锋他们三个人要去挖掘馒头山的古墓,便主动现身,提出加入,说是多一个人帮忙更有可能打开沉重的石棺。当时他提出加入的理由有两个:一来,他是对古墓好奇,想亲眼看看地下墓室是什么样子;二来,毕竟范家豪的大哥是做古玩生意的,古墓中的宝贝要是能从范家大哥手里卖出去,范家也能趁此机会赚一笔。
当时在肖凌锋看来,范家豪的加入也是有好处的。一来,他的确需要人手帮忙开棺;二来,取出的陪葬品他也没有销路,到时候还得自己去古玩市场碰运气,有个同学的哥哥帮忙也算是有了门路。
于是四个人相约在傍晚一起上山,按照肖凌锋爷爷给出的地图寻找古墓。之所以要在晚上寻找,那是因为这个古墓的位置要靠月光才能确定,具体的月光与古墓所在的复杂演算关系当时范家豪没在意,毕竟他就是个学渣,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只管把这事儿交给喜欢钻研的肖凌锋。
上山的路上,肖凌锋给他们三个人讲了爷爷讲给他的马大人和薛婉儿的故事。范家豪如今转述,竟然跟游亦杨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蒙娜听了马大人与薛婉儿的故事,不知道第几次对游亦杨投去刮目相看的赞叹眼神:“行啊,这都能被你猜着。早知道你猜的是对的,我就把这些告诉远哥了。”
“唉,这也没什么啦。”游亦杨面对蒙娜的夸赞竟然难得地谦虚起来,“而且这些跟蒋小艺的案子也真的是没什么直接联系,不过是一段令人唏嘘的陈年往事而已。”话虽这么说,可游亦杨却隐约觉得这段陈年往事跟蒋小艺的失踪案有些隐秘的联系,但到底是什么联系,他说不上来。
范家豪继续讲述:那天晚上,他一路跟着肖凌锋他们,根本懒得操心如何寻找古墓,他满心想的都是能够挖出什么宝贝。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就已经站在了古墓的入口。
没错,本来不该有入口的古墓,或者说,入口应该更为隐蔽的古墓,当时却有了一个入口,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盗洞。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已经有盗墓贼抢先一步,说不定能够救肖家奶奶性命的宝贝已经被盗空,他们这趟算是白来了。
四个人不肯死心,顺着盗洞进入了墓室。没想到古墓比肖凌锋的爷爷描述得要简陋得多,可见当时薛婉儿的确没有太多的钱财和精力偷偷安葬马大人。
整个古墓的大小也就是个不到50米的套间。里间摆放着唯一的一口棺椁,还是双人棺,也许是薛婉儿打算在死后跟马大人安葬在一起吧。可是按照肖凌锋爷爷的说法,薛婉儿最后是被葬在了肖家的祖坟所在的山头。
按照肖凌锋爷爷的说法,马大人的棺椁里除了马大人的尸首,还有一块当初马大人与薛婉儿定情的玉佩,这块玉佩是薛婉儿家的祖传宝贝,在当年就算是一块古董,拿到现代,绝对价值不菲。
本来三个男生是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开棺的,但是蒋小艺在寻找馒头山的途中就有些惧怕,被荒山夜晚的环境以及不知名的各种怪声吓得浑身发抖,后来又爬过了狭窄幽闭的盗洞,置身于低矮得随时可能坍塌下来的墓室之中,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她开始胡言乱语,哭哭啼啼,说什么不该扰了古人的清净,这么做是作孽,会遭报应等等,还说她听到了黑狗的叫声。尽管肖凌锋告诉她黑狗诅咒的传说就是子虚乌有,但蒋小艺根本听不进。
因为蒋小艺的异常,坚决不肯碰石棺,剩下的三个男生中,范家豪也露怯打了退堂鼓,仅凭肖凌锋和何爱民的力气,根本无法撬动沉重的棺盖。他们四个的这一趟,除了让蒋小艺受到惊吓犯病之外,等于一无所获。
折腾到黎明时分,四个人才艰难地回到地面,回来的途中又经过了幽闭的盗洞,蒋小艺的病情愈加严重。等到回到学校,她整个人就像是被诅咒附身一样。
“现在想想,当然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诅咒,我想,蒋小艺当时一定是得了抑郁症和妄想症吧。”范家豪无奈地摇头,“她当时浑身疼痛和意图自杀都是抑郁症的表现,只可惜那时候人们对于抑郁症知之甚少,再加上蒋小艺自己说漏嘴提到了黑狗,诅咒传说一时间不胫而走,她就这样耽误了病情。而我们几个,错就错在想要帮忙,却帮了倒忙。”
游亦杨不解:“你们想要帮忙?帮什么忙?”
“肖凌锋当时对古墓中的玉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有盗墓贼先到了一步,于是他也打消了再去古墓的念头。我们几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蒋小艺身上。我们觉得她这是自己吓自己,她认为自己受了黑狗诅咒,想要让她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很难。一个月后,我们想到的办法是,大家一起再回到古墓演一出戏,在蒋小艺的面前破除诅咒,杀死我们花钱买来的一个‘演员’黑狗,让蒋小艺彻底解开心结。”
“你们要杀狗?”游亦杨毕竟是宠物医院的院长,本身又很喜欢动物,一听说当年很可能有一条无辜的黑狗遭难,不免激动。
“当初想到杀狗救人也是逼不得已,毕竟蒋小艺是一条人命啊,她已经几度轻生想要自我了结,我们也是别无选择。不过最终我们并没有杀死那条黑狗,因为我们的计划没能成功。”范家豪耸耸肩,颇为无奈,“说来尴尬,我是多么希望计划能够成功,当年死的是那条黑狗,而不是蒋小艺啊。”
肖凌锋当年面对坚信身受诅咒、精神崩溃、几度意欲自杀的蒋小艺,那个他一心喜欢的女孩,在不断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管用之后,他想出的解救她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没错,这个好心办坏事,间接让蒋小艺离开人世的主意就是肖凌锋提出的,而在当时,何爱民和范家豪也纷纷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就在蒋小艺犯病后的一个多月后,四个人再次在傍晚出发,目标馒头山的古墓。尽管蒋小艺极为抵触,但是由于肖凌锋说如果这一次蒋小艺肯配合他们做最后一次努力,他们就不再阻止她自杀,某种意义上成全她,让她得到她想要的解脱。于是蒋小艺也硬着头皮跟随前往。
在古墓附近,范家豪早就拴好了一条无辜的黑狗,隔着老远,四个人就听到了犬吠声。本来按照计划,肖凌锋要当着蒋小艺的面杀死那条黑狗的,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来还算冷静听话的蒋小艺一看到黑狗,看到那双在黑夜里冒着寒光的眼睛,听到索命一般的犬吠和代表警告的低声呼噜,她就彻底脱离了何爱民和范家豪的控制。她突然发力,挣脱了两人,发疯一样奔跑。
而就在这时,肖凌锋那边因为慌张不小心扯松了拴黑狗的绳索。那条黑狗挣脱之后,几乎是本能地就追上了四个人中唯一一个移动,而且是快速移动,浑身散发着恐惧气场、最为弱小的蒋小艺。
折腾了半个晚上,三个男生才在陡坡下发现了蒋小艺的尸体,很明显,她在被追赶的时候慌不择路,再加上天色太黑,地形复杂,失足滚落斜坡,头部撞到了石头,已经香消玉殒。又或者她是故意的,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自杀,毕竟她一心求死。到底是意外还是自杀,当时三个男生根本无法知道,因为唯一知情的人就是死者本身,所以这件事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定论。
“那条黑狗自己跑不见了,我们当时也无心顾及黑狗,只是守在蒋小艺的尸体旁,完全没了主意。肖凌锋更是哭到崩溃……”范家豪眼神空洞地瞧着窗外,没什么感情地说,“最后还是肖凌锋提出要把这件事瞒下来,毕竟我们几个还是大学生,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能背上误杀的罪名,就算法律放过了我们,一旦事实公开,舆论也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他肖凌锋,一来,让蒋小艺犯病的是他家的祖坟,而他当时是要去挖自家的祖坟;二来,提出这个以毒攻毒的糟糕主意的也是肖凌锋。所以一旦事情公开,他将再也没有颜面面对所有人,也只有一死以谢罪了。我和何爱民因为可怜肖凌锋,也是为了我们俩自己,选择跟他一起把蒋小艺的事情瞒下来。于是我们三个一起把她的尸体藏在古墓的石棺里,对外宣称她下落不明。值得一提的是,古墓果然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石棺中不但没有什么玉佩,连墓主人的尸首也不见了。因为蒋小艺的死,我们三个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反正我也不差钱,便给了肖凌锋和何爱民一笔钱。说到底,这笔钱也算是我给他们的封口费。”
范家豪讲完,何爱民重重地叹息,感怀地说:“肖凌锋也是因为这件事积郁成疾,哪怕时隔这么多年,还是患上了抑郁症,一年前自杀了。唉,蒋小艺当年身患抑郁症,她的病真的就像是一个诅咒,如今也落在了间接害死她的肖凌锋身上。搞不好,这真的就是诅咒,是蒋小艺的诅咒。”
游亦杨心想,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年前在同学会上,当肖凌锋谈到蒋小艺的时候,范家豪和何爱民才会表现出心虚,马上把肖凌锋叫下去神秘交谈,他俩是担心肖凌锋会违背当初三个人的协议,把事情的真相讲出来,危及现在的名声啊。
“蒋小艺的诅咒?”范家豪明显也身子一抖,若有所思地说,“也许真的是这样吧。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是承受着诅咒的折磨,承受不住的时候,也真的想一死了之。”
一直沉默的李岚听范家豪说出这么悲观的话,微微皱眉,把手覆在范家豪的手上,嗔怪道:“家豪,不许你乱说。”
游亦杨的目光也落在了二人交叠的手上。他注意到范家豪的手腕上方有一个圆形的疤痕,看大小像是一个烟花。看来这个范家豪果然也曾年少轻狂啊。
“抱歉,我自从19年前经历了那样的事,又亲眼看见了肖凌锋的死状,不免也有些迷信。”范家豪回头,与李岚目光相接,刚刚还僵硬的脸一下子软下来,满含深情。
聂长远清清喉咙,打断这两人之间的含情脉脉,问道:“那么,蒋小艺的尸体现在还在古墓之中了?还得麻烦你们二位为我们指点古墓所在,虽然时隔多年,但蒋小艺的案子必须有个说法,她的尸体尸检后也得归还她的父亲。至于说你们二位到底是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承担多少责任,不是我们的范畴,我们只管把案子上报。”
范家豪超脱地一笑,道:“这个我自然懂,我今天既然坦白一切就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我相信法律的公正。但是要我指点古墓所在,恐怕不行,我说了,当年我就是个跟班,只管跟着肖凌锋走,根本不记路,也不记得肖凌锋说的任何寻找古墓的方法。爱民,你记得吗?”
何爱民摇头像拨浪鼓:“我也不记得啊!”
游亦杨早就料到这两人会是这个反应,看来想要寻找古墓,还得靠自己。等一下,说不定墓主人马大人能帮上什么忙?
聂长远和范家豪以及何爱民初步达成一致意见:范家豪在元旦假期一过便会带着自家律师前往市局,对于当年蒋小艺的案子重新做一份笔录;何爱民虽然没有律师,但也可以跟着范家豪沾光,范家豪答应如果有需要也可以为何爱民提供一名优秀的律师。
聂长远不担心这两人会变卦逃跑,毕竟是范家豪主动坦白这一切的,如果想要逃跑,大可以此前继续隐瞒。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暂时留在山庄守着这两人,顺便在果园的东北角范围寻找古墓,如果找不到的话,再联系局里请求支援。
离开棋牌室,蒙娜拦住想要匆匆逃离的何爱民:“等一下,你是知道古墓的所在的是吧?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给我们指路。”
何爱民连忙摆动双手,极力否认:“我真的不知道古墓在哪里啊,都时隔这么多年了,而且当年我们去的时候又是晚上,主要是肖凌锋领路。再说了,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更是无从找起啊。”
蒙娜就知道何爱民不会痛快答应,继续道:“何爱民,别忘了你还有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你现在不配合的话,到时候就算是有律师,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说情的。”
何爱民脸色一变,又朝棋牌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丧气地点头,算是同意。
聂长远跟何爱民约定了出发的时间地点,晚饭后在果园入口见。他们之所以要选择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跟19年前的肖凌锋他们保持一致,也是为了让何爱民能够回忆起当年的路径。更重要的是,游亦杨也想研究一下月光和地形的关系,他认为古人既然把以月光作为标记古墓地点的方式留给后代,那么山上的一些小的人工痕迹是不足以改变这个方式的,除非当年开发果园的时候做了大工程改变了山势走向,可是这个馒头山远看状似一个大馒头,也没法改变大的山势走向。
第六章 寻找古墓
晚饭后在果园的入口,三个人没能等来应该如约而至的何爱民,倒是等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此人自称是范家豪的律师,现在也接受何爱民的委托,向聂长远他们转达何爱民拒绝陪同上山带路的主张,如果警方觉得一定要何爱民配合,就必须要出具相关的文件。
三个人无奈地目送这个律师离开,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范家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何爱民的样子其实知道古墓在哪儿,可范家豪根本不想让咱们找到古墓,所以他才派律师出马。”蒙娜有些气愤,“别看他一副坦白诚恳的样子,但我觉得,他的话里至少有五成在说谎。至少他的说法就没法解释当初警方在馒头山看见的酷似黑狗的黑影。”
“不至于吧,他既然坦白承认了当年的事,就应该知道就算今晚咱们几个找不到古墓,明天我召集人手,警方早晚会在馒头山上找到古墓和尸体,这样拖延时间对他有什么好处?”聂长远不解地反问,“我觉得何爱民之所以不想领着咱们找古墓,很可能是因为当年的古墓之行也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也是个迷信的人,因为对蒋小艺的死心怀愧疚所以不敢目睹古墓和尸体。你们总得允许人家有心理阴影吧?”
游亦杨站在蒙娜那一边:“我也觉得范家豪的话不可信,他把责任都推给了已经死去的肖凌锋,这根本是死无对证。他不想让咱们找到尸体是因为尸体就是证据,能够推翻他说法的证据。至于说拖延时间对他有什么好处,这点还不得而知。”
三个人边聊边通过了果园的大门,游亦杨的眼神无意中扫过身后,竟然看见了马大人。只不过这一次马大人没有再隐藏在阴暗的阴影中,他的面庞在暮色中倒也清晰,竟然有八成酷似他从肖鹏那里得到的肖凌锋的照片。
也难怪,现在得知了肖凌锋就是马大人的后代,后代像祖辈,也是理所应当。
“马大人,今晚得拜托您为我们指路啦。”游亦杨打了个响指,歪头小声说。
马大人却出乎游亦杨意料地摇头,道:“大胆刁民,本官的安息之所岂容你等侵犯?不许挖,回去吧。”
游亦杨看了一眼前面的聂长远和蒙娜,故意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次幻觉中看见的是个古人的鬼魂,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马大人,您的尸首身边长眠的可不是你的小玉,是个现代的大学生,这点您就不在意吗?我们去帮您把她的尸首取走,还你个清净,不好吗?”
“无妨,你们还是回去吧。”马大人丝毫没有动摇,坚决地说,“如果你们执意要寻找古墓,别指望我会为你们指路。”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游亦杨觉得既然自己的潜意识也对古墓所在一无所知,那么这个马大人为什么要冒出来?就因为他每晚都要跟自己有个“约会”?这次的病情反复,特点就是每晚犯病?
马大人严肃地说:“我跟来是为了询问你的调查结果,到底小玉在我死后如何了?到底是不是小玉为我复仇杀死了巡抚佟大人?”
游亦杨又故意落后了几步,压低声音说:“罢了,既然你对这事儿这么耿耿于怀,那我不妨告诉你,小玉后来的境遇也是我今天才刚刚得知的。”
有关小玉,也就是薛婉儿的后续,游亦杨的确是下午的时候刚刚才从范家豪对肖凌锋的转述中推理得出的结论。
根据范家豪的转述,当年是馒头山附近的村落中一个善良的郎中在山上救了奄奄一息的薛婉儿,而当时薛婉儿身边并没有婴儿,是孤身一人。薛婉儿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馒头山上,又为什么会奄奄一息,浑身是血?联想起佟大人的密室死亡案件,一切便有了答案。
想必这又是一起因为名声而篡改历史而导致的悬案。当年的佟大人并非莫名死于密室之中,而是与他的小妾,也就是他从马大人那里强抢来的马夫人共处一室。换句话说,当年的马夫人并没有使用如何精巧高超的密室杀人手法,她复仇杀人的方式直截了当,而且极为惨烈,那就是跟仇人同归于尽。反正她委身于佟大人也只有两个原因,一来是为了生下她与马大人的孩子,为马大人留后;二来就是替她的爱人马大人复仇。
佟大人死亡的案子之所以没有把真相记入史籍,那是因为这名与佟大人同归于尽的小妾来历极为特殊,换句话说,她本应该是一条黑狗才对。恐怕当初是佟大人的亲戚买通了史官,宁可让自家的佟大人在历史上成为一宗悬案的受害者,也不想让世人知道佟大人死于一个他强抢来的小妾手中,更何况这小妾的身份还与一年前佟大人主办的通敌卖国案有关。
再说那后来化名为薛婉儿的马夫人,她在打算动手复仇之前应该是已经把她与马大人的婴孩托付给了值得信任的什么人。接下来,与佟大人一起“死”于卧房中的她被当作了尸体丢弃,也许恰好就被丢在了馒头山附近。但当时她根本还没有死,被好心的郎中发现并带回家救治。
马夫人自然不能再用自己原本的名字,因为她应该是一个已经死去两次的人,于是她化名为薛婉儿。薛婉儿感激郎中的救命之恩,因为郎中,更因为她与马大人留下的孩儿,原本一心求死的她又重新燃烧起活下去的欲望。在确定郎中愿意与她共同抚养孩子之后,她又辗转接回了之前托付于人的婴孩,就这样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就是这样,所谓的肖家的后世子孙,其实都是你马大人的。”游亦杨总结。
马大人的脸色却极为难看,不可置信似的喃喃念着:“怎么可能?小玉竟然带着我们的孩儿另嫁他人,还让我们的孩子改了姓氏,认他人为父?”
游亦杨对马大人迂腐的大男子主义非常不满:“那又怎样?难道你希望她抱着你们的孩子赴黄泉跟你一家团聚?”
马大人根本听不见游亦杨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絮絮叨叨:“小玉本来是打算与我同生共死的,结果竟然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
“不然又能怎样?”游亦杨心想,薛婉儿对郎中也许没有男女之爱,她的爱情早就跟随马大人一起埋葬,再嫁只是为了组建一个家庭,让孩子健康成长。可是这个马大人居然还在为妻子的改嫁而耿耿于怀。
马大人跟在游亦杨身边,失魂落魄地念叨着:“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吗?……小玉不愿苟活于世,原本一心求死,缘何遇见了老郎中便变卦……”
“好啦,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经给了你交代。现在该换你来帮我破解蒋小艺的案子了。”游亦杨没什么好气地打断马大人的絮叨。
“让本官帮助你这个愚民?”马大人冷笑一声,有些轻蔑地瞧着游亦杨,不断摇头。
愚民!不是庶民吗,怎么又改叫愚民了?马大人好像是话里有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官一直在帮你,只是你并未察觉,所以本官唤你作愚民。”马大人说着,甩了甩衣袖,懒得再跟游亦杨这个愚民多说。
游亦杨又追问了几句,马大人并不解释,只是继续念叨他那一套感怀小玉另嫁的话。游亦杨决定不再理会马大人,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聂长远二人。就在小跑着前进的同时,他感觉到右后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猛地回头,傍晚的晦暗中,他却只看到了婆娑的树影。果园里到处都是果树,要是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到处都是可以躲藏的隐蔽之处。想到这里,游亦杨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杀手,难道是谋害父亲的杀手又来斩草除根了?杀手跟踪他到果园,想要趁他落单下手,这样的环境简直是给杀手量身定做的,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游亦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马上迈开大步追上前,一把抓住了蒙娜的右臂,整个人贴上去,像个惊弓之鸟,不断转头警惕地瞪着四周。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游亦杨以游移的目光扫过了身后一脸不屑的马大人,扫过一脸关切的聂长远,也扫过嫌恶的、想要挣脱他的蒙娜,“是真的,你们没听到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吗?”
蒙娜终于甩开游亦杨,安静侧耳聆听,却只听见冬季傍晚的风吹过枯树的唰唰声。她知道,一定是游亦杨的被害妄想症又来了,也难怪,眼下这种环境,就连她一个女警都有些怕,更何况是个小病人。
“放心吧,有我这个保镖在,保证你平安下山。”蒙娜轻拍了两下游亦杨的头,尽量温柔地说,“你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定没事—啊!”
一只看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的鸟突然从蒙娜头顶的树上起飞,拍打翅膀的声音陡然响起,把蒙娜吓得失声惊叫,整个人还夸张地跳起来。
游亦杨苦着一张脸去看蒙娜,心想这个保镖到底能不能靠得住啊?
聂长远安慰了游亦杨和蒙娜一番。
三个人继续向前。天色渐暗,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三人来到了地图上被蒙娜圈画的果园东北角。
聂长远一直盯着指南针,再一回头,却见游亦杨微微弯腰,伸着脖子,神色紧张肃穆,像只警惕的野兽。显然还是害怕。
“亦杨,你不是要研究月光和古墓位置的关系嘛。”聂长远想要让游亦杨转移注意力。
游亦杨刚一抬头看月光,身后的马大人便开口:“月光的变化与时节有关,当年他们几个上山找古墓一定是根据当时的时节对比月光位置的,你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工作,看月光也是徒劳,还是回去吧。”
游亦杨这才明白,马大人一个劲儿让他打退堂鼓,原因就在于自己内心的恐惧,是自己潜意识里想要回去。
蒙娜提议大家原地坐下休息,该喝水的喝水,该研究月光的研究月光,她则是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游亦杨有些不放心,一连朝蒙娜离开的方向看了好几次,甚至是站起来伸着脖子眺望,用手电筒去照,甚至还朝那个方向迈出了几步。
“打住!”聂长远拉了游亦杨一把,让他坐回原位乖乖喝水,“人家女生方便,你想近距离观摩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