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别以为抑郁症就是心情不好,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有抑郁的时候,但不代表我们患有抑郁症。抑郁症既然是一种病,就会导致器质性的病变,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食欲不振、恶心、嗜睡或者失眠,也会有严重的疼痛。而一些有针对性的器官检查往往不能找出病因,所以那名女生当年去医院检查不出任何结果。别说是当年了,就算是现在,也有一些抑郁症患者因为没能被确诊,导致贻误病情的。”蒙娜解释。
游亦杨咬住嘴唇,双眼湿润,他只是知道母亲失眠,食欲不振,郁郁寡欢,厌倦交流,总是对着父亲的照片哭泣,也有过几次意图轻生的举动,却从未去询问过母亲是否也会有疼痛恶心等其他症状。不行,下次去刑恩晖那里复诊的时候,一定要跟母亲好好聊聊!游亦杨这样想着,抬眼撞上了聂长远的目光,一下子明白了聂长远讲这个案子的深意。
聂长远听了蒙娜的解释,不住点头:“没错没错,案件卷宗上就是这么写的。”
把思绪拉回这桩旧案上,游亦杨却还是不能释怀:“既然你认为她口中念念有词的黑狗诅咒就是抑郁症,那么这个女生是知道自己患有抑郁症喽?那她为什么不就医,我是说找专科医生对症治疗?或者当老师、同学问她为什么轻生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实话实说,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抑郁症啊。”蒙娜哀叹着说,“有一部分抑郁症患者会认为自己的病症难以启齿,不愿意公开,也担心他人会认为自己矫情。而且,那是19年前,人们对抑郁症的了解和宽容不比现在。更何况女生来自乡村,背负重大使命,她的心理压力会更大,更难坦诚地公开自己的病症。她万念俱灰,对生命和生活都失去了兴趣,更没有想要医治的欲望,只是一心求死。当然,发展到一心求死的地步,说明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了。”
游亦杨听到“极为严重”,更为不解:“可是这个女生之前不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吗?怎么就突然之间发病,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说到底,女生发病的原因还是因为长期以来沉重的心理负担,因为她用乡亲们拼凑的钱读书,背负着整个村子的未来。抑郁症对她来说就像个诅咒,早就扎根在她的大脑里。虽然之前她外表看起来乐观积极,各方面都堪称完美,但这些表现并不能证明她身心健康。我就接触过几个抑郁症病患,他们白天正常工作,为人嘻嘻哈哈,整天笑面迎人,是那种别人嘴里说的就算谁得抑郁症他也不可能得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一个人的黑夜里,也会饱受那条黑狗的折磨,痛不欲生。”说到抑郁症,蒙娜心情沉重。
游亦杨听着蒙娜的讲述,面色也越加凝重,感慨地说:“我以前也听说一些名人因为抑郁症自杀,但并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个病,没想到它这么可怕。哪怕是我这样的人,都生活在阳光下,可抑郁症患者却是生活在黑狗的阴影下。”
“是的,它就是这么可怕。”蒙娜沉吟了片刻后继续,“我想,那名女生那晚夜不归宿一定是遭受了什么刺激,这激发了她潜藏的病症,导致她的抑郁症全面暴发。在跟抑郁症斗争了一个月后,她终究没有敌得过这条咬住她不放的黑狗,出走自杀。”
聂长远长吁短叹地说:“是啊,蒙娜说的正是当年警方的结论。尽管女生的父亲怎么也不肯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亦杨,你现在知道抑郁症的可怕之处了吧?所以,别再让你的母亲为你忧心啦,好好专注于你的学业,把身体养好,这才是你母亲希望看到的。”
游亦杨就知道聂长远绕了一大圈,早晚是要回归这个主题的,而且搞不好他跟蒙娜早就串通好了,故意讲这件陈年老案,就是为了让他顾及母亲放弃探案,但倔强如他又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当初他为了母亲已经放弃了当警察的理想,甚至退而求其次当法医当医生的第二志愿也被驳回。为了安抚倔强、病态的母亲,他甘心去做一个兽医。如今好不容易才领略到了探案,尤其是探究被人们遗忘的积案,还原被尘封、冰冻在时间里的真相的乐趣,他不想再次放弃这实现理想的最后机会。
“没有找到尸体,女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凭什么说这就是事实?这就是当时警方根据现象得出的一个一厢情愿的所谓真相而已。更何况,不是有三个警察在馒头山看见过黑狗的影子吗?我还是觉得,女生口中的黑狗诅咒并非抑郁症,她的失踪跟黑狗诅咒的传说突然盛行有关。这案子没这么简单。”游亦杨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黑狗诅咒案上。
“三个警察看到黑影的事情多少有些夸张,也有可能他们看见的就是三只狼啊,只不过因为有黑狗诅咒先入为主,他们才会想当然地以为看见的是同一条黑狗。”聂长远对于游亦杨质疑警方的结论有些不快,“怎么?你还是认为那个女生自己策划了遭受诅咒而后消失的计划?”
游亦杨摇头道:“不,我收回刚刚的猜测。听了蒙娜丽莎的解释,我也觉得这个女生是患上了抑郁症,但她自己恐怕并不知情,她口中的黑狗诅咒和刺激她发病的导火索绝对跟那个传说有关。这案子在我看来依旧疑点重重,不算了结,算是一起悬而未决的积案。我主张翻案!”
聂长远一个劲儿摇头摆手,责怪说:“亦杨,你为了找个案子破还真是拼啊!连我们已经有了定论的案子,而且还是19年前的案子你都要翻啊。不行不行,我说过了,为了你母亲你也不能再一意孤行。”
游亦杨极为严肃:“老聂,我觉得这个女生很可能是早在19年前就死于非命了。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比如女生夜不归宿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发病的导火索是什么?她到底有没有进入那个古墓?三个警察在馒头山看到的黑影是什么?女生为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案子绝对有重启的必要,而且鉴于案子已经过去19年,它必须马上被重启。”
聂长远被游亦杨说得有些动摇。的确,这案子说结也不算结,警方当时只是给出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也并没有什么证据支持,按照游亦杨的说法,还真的算一宗悬案。
“你说必须马上重启是什么意思?”蒙娜听出了游亦杨话里的深意,“跟19年有关?”
“是的,这件案子等不起,如果女生当年是被谋杀了,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谋杀案的追诉期是20年,而案子又没有严重、恶劣到要特殊处理—可以超过20年还必须追诉的话,我们就只有一年的时间来翻案。”游亦杨脸色沉重地说,“否则的话,凶手就会永远逍遥法外。他已经过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安稳自由甚至是幸福快乐的19年,难道还要让他继续过下去吗?”
蒙娜本来还立场坚定地以为抑郁症就是这案子的正确答案,但听游亦杨提出的几个疑点,还有这让人气愤和无法释怀的凶手逍遥法外说,也不由得动摇。她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问聂长远:“远哥,你是积案调查组组长,你说这案子要不要翻?”
聂长远咬住嘴唇,沉吟了许久。他想到了刚刚吃饭前,三个人谈到积案调查组发展前途的时候自己慷慨激昂说过的一段话。
“一想到那些本该在监狱里或者干脆不该活在世上的家伙们正跟我们一样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可能还会结婚生子,还会升官发财,人生得意,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很不爽;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危及其他人的生命安全,我就恨得牙痒痒;一想到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时隔多年仍旧没有得到他们应得的真相,没有为受害者讨回公道,甚至要带着谜团离世,我就恨不得不眠不休一鼓作气把所有积案都给破了!”
当时聂长远说完这段话,游亦杨马上兴奋地用力鼓掌叫好。
没错,即使只是一个可能性,我聂长远也不能得过且过。下定决心后,聂长远平静地说:“亦杨,案子是可以重启的,但是你不能参与调查。这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理解。”
游亦杨松了口气,又露出调皮的笑容,嬉皮笑脸地问:“老聂,你是警察,得依法行事。请问,我是不是一个有行为能力、自主能力的独立个体?我是不是已经满了18周岁?我的人身自由是否不受限制?”
聂长远也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当然有你的自由,你私下调查这案子我管不了,但别指望我跟你资源共享。”
游亦杨愣了一下,掩饰住失望,笑呵呵地说:“没问题,我的资源也不跟你共享。”


第二章 清官古案
晚上将近11点,蒙娜在餐厅收拾“战场”,游亦杨把聂长远拉进了自己的卧室,旧事重提。
“老聂,让蒙娜丽莎搬走的事你跟她提过了吗?”游亦杨一脸无奈,“我真的没法跟一个暗恋我的大婶同住一个屋檐下,仅仅是她看我的眼神我就受不了。学校有一个秦紫雯,住处还有个蒙娜丽莎,我吃不消啊。”
聂长远哭笑不得,给了游亦杨的肩膀一拳:“我要跟你说多少遍啊,人家蒙娜根本没有暗恋你!你要怎样才相信?”
游亦杨咬住嘴唇,思忖了片刻嘟囔说:“我懂了,一定是她拜托你的,对不对?她拜托你帮忙撮合我们俩,所以你一定要让她留下来跟我同住。”
聂长远双手抱头,恨不得去挠墙,崩溃了一会儿后调整状态,冷静地说:“亦杨,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毕竟你这是一种病,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的。这样吧,我先帮蒙娜找便宜的房子,你这边就先忍一忍吧。”
“好吧,那你可快点啊。”游亦杨说着,开门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蒙娜正专心擦拭餐桌,重重叹了口气。
聂长远比游亦杨还要大声地叹息,他也曾跟蒙娜提过想要帮她另找个便宜房子,可是人家根本不想离开这免费的住处。
至于说游亦杨误会蒙娜暗恋他,这点蒙娜也心知肚明。她还曾安慰聂长远不必把一个孩子病态的想法太当回事儿,反正她是无所谓。
聂长远夹在两人中间,一开始是为难,现在也懂得使用拖延战术,以不变应万变。他收拾行装告辞。不是他不想留在这里过夜,实在是因为他不想睡沙发,也不想跟一个夜里随时会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游亦杨同床共枕,更担心游亦杨跟他软磨硬泡要参与办案。
晚上,游亦杨辗转难眠,他在等待黑狗诅咒案的女主角,当年那个19岁的失踪女孩,可是房间里安安静静。果然,这一次刑恩晖给他开的新药疗效显著,自从十天前吃上了这个药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有见过栾菲菲,所以今晚黑狗诅咒案的女主角不登场也算正常。
不知道睡了多久,游亦杨起夜,回到卧室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放在写字桌上的帽子。说帽子不太合适,准确来说,应该叫顶戴花翎。
“不会吧?”游亦杨一边夸张地反问,一边抬头往窗子的方向去看,月光的映射下,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看轮廓,那人穿着宽袖长袍,光头。可以想象,他并非是没有头发,而是半光头,剩下的头发被梳成了长长的一条麻花辫。再加上桌子上的顶戴花翎,游亦杨瞬间便知晓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紧接着,游亦杨提醒自己打了个久违的响指。
“你是……马大人?”游亦杨哭笑不得地问,同时感叹刑恩晖这位名满哈江的私立医院的院长、精神科的名医也不过如此,给他开的新药药效仅仅维持了十天而已。而且今天再次发病,病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游亦杨的幻觉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的死者,一位古人!
虽说这位马大人也算死者,游亦杨的病情还没有彻底地脱轨,但绝对跑偏—马大人又不是他要调查的失踪案的死者,他的出现难免让游亦杨失望。
窗前伫立的影子回头,颇有傲骨似的微微仰头,用下巴直指游亦杨的方向,声音洪亮清澈,不卑不亢:“正是,本官姓马,官居七品,你可以叫我马大人。”
“马大人,您请回吧,我要查的是我的系花学姐失踪的案子,虽然跟您的传说有一定的关系,但是……”
“庶民!”游亦杨话还未说完,便被马大人打断,“本官要请你帮本官昭雪!”
庶民?游亦杨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称呼,而且是被自己想象出的一个古人,区区七品县官居高临下地称人为庶民。当然,他虽有怨言也没时间纠结一个称呼的问题,只是忙着摆手摇头:“不行不行,恕难从命,事有轻重缓急,我那个失踪的学姐很可能已经遇害,害她的人很可能再过一年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而你的案子属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算要昭雪为你洗清冤屈,那也是历史学家的事,你找错人了。”
“非也非也。”马大人不紧不慢地说,“本官的冤屈绝对跟你的庶民学姐有关。你我相识便是缘分,还恳请你这位庶民助本官一臂之力,将本官的冤情昭告天下。况且你那位捕快兄长又明令禁止你调查庶民学姐案,那么不如从本官的案件着手,也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游亦杨本来还想继续跟这个马大人逞口舌之快,但一听说这位大人的冤屈跟失踪学姐的案子有关,马上清醒过来。没错,马大人的出现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既然自己的潜意识认为失踪案跟诅咒传说息息相关,那么不妨听听这个马大人怎么说,跟着他的指引追溯下去试试看,到底能不能柳暗花明。
马大人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爱国演说,主题思想就是他绝对没有通敌卖国,这个罪名完全是巡抚大人因为私人恩怨栽赃陷害。说到这个私人恩怨,马大人摘下了随身佩戴的玉佩,轻轻抚摸,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竟然吟起诗来。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
游亦杨只觉得这诗句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写的。但他明白,自己绝对是知道这诗的,否则又怎么会借由幻象中的马大人念出来?
“然后呢?”游亦杨追问马大人。毕竟刚刚马大人所讲都是他从聂长远那里听过的内容,他还想知道一些聂长远不知道的。
马大人嗟叹一声,轮廓渐渐暗淡,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到头来,游亦杨除了知道这位马大人的古代冤案可能跟19年前学姐的失踪案有关,还回想起了几句不记得出处的诗,连这个马大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第二天,游亦杨有些昏沉地上完了上午的专业课,吃午餐的时候用手机搜索那几句诗。
这几句诗文出自近代诗人陈衡恪的《题春绮遗像》,值得玩味的是诗人写这首诗的时候,那位同治年间的马大人早就死了。游亦杨之所以会借由马大人之口吟诵这么几句,恐怕是因为马大人的故事让他联想到了这诗句。
这首诗是作者为过世的继室春绮作的悼亡诗,这几句的意思是,作者感叹只剩下他一人活着,为什么就不能一起死呢?可就算一起死了也不能再相见,不过是两具白骨埋在荒山里而已。
联想起昨晚马大人摸着玉佩对着月光哀叹的形象,再加上这诗,游亦杨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在怀疑什么:“难道这位马大人还有一个爱人?两个人生死相隔?”
不对呀,按照传说野史,只提到了这位马大人有一条心爱的黑狗,他为什么不怀念黑狗,而要怀念阴阳相隔的爱人?换句话说,游亦杨的潜意识里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马大人的爱人?
“亦杨,你在想什么?”秦紫雯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游亦杨对面。
游亦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想得出神,竟然没注意自己对面来了个大活人。
“同治年间,同治……”游亦杨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我记得同治皇帝的死好像说法不一,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历史系的秦紫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细声说:“历史记载是死于天花。但也有一些民间传言说他是因为寻花问柳而染上了梅毒,全身溃烂而死,因为怕影响皇室的名声,所以才对外公开说是天花,就连当时的御医们都不敢道出实情,只能按照天花去治,所以贻误了病情。”
游亦杨突然击掌,兴奋地高声说:“没错,就是这样!名声,名声,这一切都是因为名声!”
秦紫雯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会提到同治皇帝?”
游亦杨懒得跟秦紫雯多说,饭吃到一半便提着书包往外跑。
一整个下午,游亦杨先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奋战,然而并没有找到有关同治年间那位莫名死去的巡抚的历史资料,更加没有马大人的半个字的记录。于是他又转战到了哈江市图书馆,终于在一位图书管理员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同治年间一位佟姓的巡抚大人的资料。
这位佟大人就是当年哈江市所在省份的巡抚,也是通敌卖国案件的侦办负责人之一。就在他侦办通敌卖国案后一年,他毙命于家中。而关于这位佟大人的死,果然就如同传说一样,至今都是一个谜。佟大人的心口被匕首刺穿,失血而死。而那晚,护卫们把佟大人居住的别院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有刺客进出,就连下人、丫头等都没有出入过,换句话说,当时佟大人身处的就是一个密室。
果然,传说还是有夸张的部分,佟大人是被一刀毙命,才不是死于黑狗的啃噬。
虽然资料非常有限,但好在游亦杨脑洞大开,根据已有的线索,他已经有了一套理论,关于一百多年前马大人的故事,他已经推理得差不多,但对马大人的故事跟系花学姐的失踪案之间关联却毫无头绪。至于说一百多年前佟大人的密室谋杀案,因为几乎等同于没有线索,他更是无从得知真相。
晚上,游亦杨回到出租屋,正好赶上蒙娜做好了两人份的晚餐。面对一桌子的黑暗料理,游亦杨强撑起笑容,缓慢地动筷子。他想,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胃着想,也得赶快让这个蒙娜搬走才行。
“对了,你们今天有没有重启系花失踪案?”游亦杨想要从蒙娜嘴里探寻一些案件的进展。
蒙娜假笑,然后不客气地说:“对不起,远哥说了,不能跟你共享资源,所以这案子的事情你还是别问了。”
“老聂真这么小气啊?”游亦杨失望地撇撇嘴,又嘻嘻哈哈地说,“你转告老聂,我这里也有一些进展,按照之前说好的,也不与他共享。咱们就这么分头行事也挺好,事倍功半嘛。”
蒙娜果然提起了兴趣,却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能有什么进展?连失踪的系花叫什么都不知道。”
游亦杨心虚,他的进展是有关马大人的,所以说出来只是为了吊胃口。但他必须掩饰住心虚,套蒙娜的话。
“要不然这样,咱们来做一笔交易,我把我的调查进展告诉你,你把你们的进展告诉我,整合资源,事半功倍嘛。”游亦杨也假装漫不经心地道。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蒙娜见识了游亦杨的强大脑洞对探案的帮助,这次她又一心急着破案,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决定违背聂长远的意思,偷偷跟游亦杨做这笔交易。
“好吧,那么你先说说你的进展。”蒙娜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聂长远,也不懂聂长远为什么这么反对游亦杨参与探案,这孩子挺有天分,当个业余侦探不也挺好?
游亦杨佯装小孩子的委屈模样,可怜兮兮地说:“你好诈啊,是不是想骗我先说,然后你就可以食言不给我讲你们的进展啦?要不这样吧,公平起见,咱们一起把各自的进展都写下来,然后交换。”
饭后,两人交换了各自写的纸条。游亦杨兴致勃勃地在阳台的躺椅上舒服地躺倒,去看手中的纸条。
原来这一天,聂长远和蒙娜居然走访了一趟失踪系花的家乡龙门村,直到傍晚才赶回来。他们在龙门村见到了失踪系花的父亲。他虽然已经退休,但真的如游亦杨猜想的一样,因为女儿背负诅咒莫名失踪,村民们对他十分尊敬,他在村里的地位挺高。
谈及村里走出去的女大学生失踪的案子,村民们的想法倒是高度统一,他们都认定女孩是误入了古墓被诅咒,早已不在人世。这点也跟游亦杨之前的想法一致。
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在于得知龙门村已经彻底脱贫,全村人都过上了小康生活。之所以说这是最大的收获,是因为龙门村致富的渠道。
自从系花失踪后,这么些年村子里也没再出一个人才。但龙门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靠创办养鸡场脱贫。现在,龙门养鸡场几乎垄断了附近县市的鸡肉供应,非常红火。
最邪门的是,这些年鸡场经历了好几次危机,还有一次险些被城里的骗子公司给骗了,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而每次化解危机的都是龙门村的村长林大龙。
按理来说,这位林大龙应该是个有文化又有经济头脑,有养殖知识和经验的村干部才对。可实际上,这些他全都没有。十年前上任的时候,他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半文盲。林大龙对于自己能耐的解释是:当年失踪的女孩一直在保佑着他们龙门村,她的鬼魂一直在给他托梦指导他创建、经营养鸡场,并且一次次地帮他化解危机。
“简直荒谬!”游亦杨压根不相信什么鬼魂托梦之说,“要么是这个村长深藏不露,要么就是有人暗中帮助。”
游亦杨暗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系花根本就没死,暗中帮助龙门村的就是她,但是她却不愿现身。游亦杨更倾向于这个可能性,也正因如此,他的幻觉中宁可出现一个跟失踪案隔着好几层间接线索的清朝马大人,也不见最直接的受害人系花的踪影。
蒙娜这会儿也看完了游亦杨的纸条,她感觉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假货,面前的游亦杨就是卖假货坑她的小贩。她挥舞着手中的纸条,质问游亦杨:“你这是什么啊?”
游亦杨回过神,理所应当地说:“这是我的进展啊。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精彩?这跟案子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好不好?”蒙娜想要发难,又觉得对着游亦杨这么一个孩子发不出脾气,“也好,你这样的进展我也不必跟远哥汇报了。今晚的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再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案子的事啦。”
游亦杨小诡计得逞一样地笑着把蒙娜写的纸条交还给她,乐呵呵地回房去。
临睡前,游亦杨又在窗前看到了面冲月光感怀吟诗的马大人,他习惯性地打了个响指。他知道自己的病情进入了一个“新纪元”,但好在他在对待病情这方面神经大条,也不会为此忧心忡忡。
“怎么,又在怀念你的爱人?”游亦杨侧躺在床上,面对着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马大人聊天。
“庶民,你可查到我的爱人在我死后如何了?”马大人转过身,但他的颜面仍然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
游亦杨叹了口气,打算把他推理的传说的真相,也就是刚刚他写在纸条上的内容给马大人重复一遍,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