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妄想症?我是有充足依据的。”游亦杨用自己严肃的态度表明他没有开玩笑,更不是什么妄想。
接下来,游亦杨列出了蒙娜暗恋他的五条依据。
第一,蒙娜因为不忍让游亦杨面对恐怖片中被头发盖住脸的女鬼一般的幻觉,在决定重启李绣母女案的那晚便特意要来了李绣的照片,第二天一大早便给他看。
第二,蒙娜故意在游亦杨面前表现出对狄亚新这个有钱成熟男人的兴趣,虽然后来解释说是为了建立什么测谎模型,实际上是为了测试游亦杨的反应。
第三,蒙娜曾经坚定地告诉游亦杨,不用撮合她和聂长远,她跟聂长远绝对没可能。为的就是避免真正喜欢的人乱点鸳鸯谱。
第四,蒙娜对根本不存在的情敌栾菲菲说话,说话的内容虽然是向栾菲菲示弱,声明跟游亦杨不可能,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宣战。
第五,替游亦杨省钱是小,为喜欢的人下厨才是大。蒙娜早就打好了主意,一早就开始在电视上学做菜,为的就是要先征服他游亦杨的胃。
听完了游亦杨的依据,聂长远目瞪口呆足足十秒钟,而后哈哈大笑,道:“亦杨啊,我知道你脑洞大,但你现在必须要补一补啦。蒙娜怎么可能喜欢你?你们俩相差整整7岁啊!在她眼里,你就是个孩子。”
游亦杨翻了个白眼:“问题不是大7岁,她就是比我小7岁也白搭。总之你快点说服她搬走,我心里只有菲菲,容不下别人。”
聂长远在喉咙里嘀咕:“大7岁法律不管,小7岁的你也敢想?到时候我第一个抓你。”
这顿饭聂长远如鲠在喉,一直到送游亦杨回家,之后开车回自家的路上,他都没法释怀,因为他想起了一天前蒙娜对他说的话。
蒙娜的那番话跟游亦杨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也总结了几点游亦杨暗恋她的依据。
第一,游亦杨在蒙娜对狄亚新展现出“好感”后潜意识里便期盼狄亚新是凶手,所以借李绣之口说他是凶手。没错,游亦杨到最后都没能说出自己最初怀疑狄亚新的缘由,那么缘由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第二,游亦杨记住了蒙娜的年龄和生日,并且精确计算出她比他大多少,甚至以这个年龄差作为自我暗示去跟潜意识里对她的倾慕对抗。
第三,堪称“人肉测谎仪”的蒙娜看人自然也是火眼金睛,她当然看得出,游亦杨在误会她暗恋他。而从心理学角度而言,游亦杨的误会正是源于他对她潜意识里的好感和期盼。


第三卷
黑狗诅咒


第一章 圣诞夜话
12月25日,圣诞节。
游亦杨躲过了秦紫雯的“夺命追魂Call”,坚决不应邀去参加什么学校的圣诞舞会。拥挤的舞池,眼花缭乱的灯光,还有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不明身份的人,普通人置身于这些元素之中也许会感觉到兴奋快乐,可对游亦杨来说,简直就是地狱般的噩梦—谁知道这些舞者中有几个瞄准他的“杀手”正在一边迈着舞步一边放肆大笑,怀揣着凶器向他靠近?
相较于那些用白眼观察他这个异类的同学,游亦杨还是喜欢跟聂长远和蒙娜这两个同事关系的朋友在一起。
因此,圣诞夜游亦杨把两个朋友约在了自己的出租房,叫了一桌子丰盛的外卖,一边听着欢快的音乐一边跟两个朋友聊天打趣。
“老聂!”在聊到当下电视台热映的狗血电视剧时,游亦杨来了奇思妙想,“与其聊那些纯属虚构的狗血故事,不如我们听你这个移动资料库聊聊还未破获的积案。你挑几个有意思的给我们讲讲呗。”
蒙娜对这个提议很赞成,放下正啃得尽兴的鸡翅,催促聂长远:“对呀远哥,你的脑子里一定有很多真实的故事,挑几个比电视剧还离奇的讲讲。”
聂长远一边继续啃鸡腿一边老生常谈似的说:“亦杨,你的这点小心思在我这里是无所遁形。你是不是又心痒,想要找个积案来破啦?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不快期末了嘛,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考试上。总是与这些案件打交道对你的未来和病情没好处。”
还真的被聂长远说中了:一来,游亦杨的确是破案上瘾,想要用破案来调剂无聊乏味的大学生活,谁叫他没什么朋友,也不爱网游,更不想恋爱,大学生活除了学习也只有这么一个爱好;二来,游亦杨必须要尽快多破几个案子,这样才能让聂长远彻底拜服于他的牛仔裤下,承认他的能力,改变心意把他父亲的案子讲给他听,从而达到他调查父亲命案、为父报仇的目的;三来,自从上次的案件过后,游亦杨因为担心病情恶化去找过主治医生刑恩晖院长,从他那里开了一些新药来吃,最近一阵子还真的没怎么出现幻觉,游亦杨也想用案件来检验一下药效,顺便也检验一下自己的侦探能力,是不是必须要靠所谓的幻觉才能施展。
“老聂,我的学业不劳你操心,期末见分晓。”游亦杨调侃聂长远,“倒是你们积案调查组自从上次的案子破了之后,就一直处于歇业状态吧?算算也有半个月了,再不搞出点成效来,恐怕局长会撤销你们这么个多余部门。到时候你这个组长也得卸任,没官当喽。”
聂长远嘿嘿一笑,道:“亦杨,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病情恶化的事吗?刑院长给我打过电话,叫我一定要阻止你继续参与办案。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我不愧对我的老师和师母,我绝对不可以再放任你祸害自己啦。”
其实聂长远也很矛盾,在刑恩晖给他打电话之前,他其实是动摇的,想要让游亦杨这个“编外小侦探”继续帮忙。一来是因为经过前两次的案子,聂长远发觉游亦杨真的很有侦探天分,只要把病彻底治好,说不定可以子承父业成为一代名探;二来,身为积案调查组的组长,聂长远也真心希望多破几起尘封已久的积案,也算是为民造福;三来,出于私人原因,有一起他念念不忘的积案,他想要寻求这位小侦探的帮助,当然,在这之前他得确认,游亦杨前两次的成功到底是因为运气还是实力。
可是既然人家专业医生已经给出了结论—侦破案件不利于游亦杨的身心健康,会导致病情恶化,朝精神病医院的方向又近一步,那么他聂长远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害了游亦杨。
蒙娜帮聂长远说话:“没错,远哥,咱们积案调查组总不能每次都靠一个孩子帮忙破案。这样吧,为了满足我们小游院长想要听真实又离奇的故事的圣诞愿望,也为了能够让他不至于身陷其中,你就讲几个已经破了的有趣案子吧。”
聂长远经蒙娜这么一提醒,他马上来了兴致:“好吧,那我就先来讲这么三个案子。为了增加趣味性,也为了让咱们的小游院长过过瘾,我只讲大致案情,不说结果,你们俩来个有奖竞猜,猜错的要请猜对的人和我吃大餐,怎么样?”
游亦杨耸肩,笑着说:“好吧,那我就退而求其次,听听已经破了的案子。只不过老聂,你很不讲究啊,你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一毛不拔的蒙娜丽莎破费嘛。而且不管我们谁输谁赢,这顿大餐都有你的份。”
蒙娜笑嘻嘻地反驳游亦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聂长远歪头蹙眉想了几秒钟,第一个故事便出炉,真不愧是移动资料库。
第一案发生在三年前的哈江市,一栋高层写字楼的某间办公室,一个妙龄女白领被五根钢钉钉在了天花板上,除四肢之外,颈部还有一根致死的钢钉。案发现场就像是某种巫术仪式。当时警方只找到了一名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是跟女死者有情感纠葛的男同事,但却有不在场证明。
更为诡异的是,这栋写字楼有一个闹鬼传说。传说盖楼的时候死了一个40岁未婚的农民工。楼建到一半时,他从楼上跌落,身体被钢筋贯穿。他的鬼魂因为憎恨这栋大楼常年徘徊于此,大楼因为他的憎恨变得越来越不牢固,早晚会坍塌。阻止大楼坍塌、让在此工作的近千人幸免于难的方法就是活祭美女。只要在每年农民工的祭日留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大楼加夜班,鬼魂便会来取自己的贡品,进而保大楼一年的安宁。
第二案发生在六年前的周边乡村,女死者是个24岁的少妇。遇害前3个月,少妇大发善心收留了一个行乞至此的七旬老太。因为少妇没有生母和婆婆,老太又面善可怜,她便把老太收留在家中,像孝敬母亲一样地照顾。
然而老太在家中的第二个月,少妇的容貌便发生了变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老,一个月过去,俨然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而她收留的那个七旬老太呢?在少妇家中居住的这些时日突然容光焕发,不但面色越加红润,腿脚也利落不少,一下子年轻了至少10岁。
七旬老太在少妇家中居住了三个月,突然有一天早上,丈夫发现妻子被人勒毙,而家中的七旬老太不见人影。命案之前,村民们就都在传说少妇好心收留的来历不明的老太太其实是能够吸取年轻貌美女人精气的老妖婆,恐怕她已经活了有几百年之久,每次将要衰老而死的时候便会游荡在村落中,选一个看得上眼的女人加害。这一次,少妇被她害死了,她自然也就功成身退。
第三案十分凑巧,就发生在游亦杨就读的哈江市农大,时间更为久远,是19年前。案子的主人公仍旧是女性,是农大大二的学生。案子并不是命案,只是失踪案件。
在农大老校区后的试验田外,有一座因为形状酷似馒头而被取名为馒头山的山坡,传说山坡上有清朝时期的古墓。古墓被盗墓贼破坏之后不但里面的宝贝被洗劫,也释放出了墓主人生前留下的诅咒。
葬在古墓里的是一位姓马的清朝县官,他生前曾养了一条忠心耿耿、十分有灵性的黑色狼狗。一次,巡抚大人来到县官马大人府中视察,一眼就相中了这条黑狗,想要占为己有。马大人把黑狗当作亲儿子一样疼爱,自然是不给。后来,巡抚便记恨马大人不识好歹,给他栽赃了一个通敌卖国的死罪。
马大人被判处凌迟之刑,株连九族。巡抚想要强行带走那条黑狗,却被黑狗咬伤。因此连马大人最心爱那条狼狗也在“九族”之内了。临死前,马大人怀抱心爱的黑狼狗,高声诅咒陷害他的巡抚大人,称他的黑色灵犬将会为他复仇,一年后他的祭日,就是这位巡抚的死期。
这一年期间,无论巡抚怎样医治黑狗咬伤的伤口,伤口就是不愈合。巡抚流血一年,伤口溃烂,痛苦不已。就在马大人死后一年的祭日当天,巡抚也于家中毙命。他全身都是狼狗啃噬的伤痕,死状极为惨烈。而最为蹊跷的是,这位巡抚当时独自一人睡在四面都被护卫包围的房间里,也就是一个密室。几十名护卫全都以性命担保,巡抚遇害当晚,别说刺客或者是狼狗,就连老鼠都没有跑进去一只。
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来自于地方野史的记录。而在官方的记录中也能够查得到这个故事的原型—一百多年前的同治年间,的确有一位巡抚大人莫名其妙在别院中死去,这位大人也的确是一年前侦办通敌卖国案的负责人之一,当年的罪犯中也的确有一位七品县官。而巡抚大人毙命的那天距离犯人执行死刑的日子也正好是一年整。
可见传说的确是来源于现实,至于说加工的成分占比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马大人也就是古墓主人死后的一百多年以后,毗邻古墓的农大女生在一次夜不归宿之后突然身染怪病。因为女生的怪异表现,学校里流言四起,说是因为女生误闯了农大附近的禁忌之地,也就是清官的墓穴,而惹得黑狗诅咒上身。
这名女生原本是品学兼优的系花,才貌兼备,为人开朗活泼,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在男女生中都有好人缘,堪称完美。最重要的是,这名女生出身贫寒,来自贫困乡村,却极富责任心,她作为村子里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一个大学生,用全村父老乡亲凑齐的学费求学,肩负着学成之后回乡振兴家乡经济,带领乡亲们脱贫走向小康的重担。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有理想、懂感恩、不忘本的好女孩,在夜不归宿之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身染怪病。女生头部和腹部疼痛不已,痛得满地打滚,全身冷汗淋漓,经常恶心呕吐,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任何病因。
相较身体上的怪异反应,女生的精神状况更为异常,平日里和善的她突然变得有攻击性,总是不停絮絮叨叨地念念有词,说什么“黑狗诅咒”。她还曾发狂似的咬伤了一个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女同学。
除了攻击旁人,女生对自己更为残忍,同学和老师曾经两次三番看见女生意图割腕或者跳楼,幸亏他们及时发现并阻止。事后他们询问女生为何轻生,女生却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女生失踪后,警方确认她没有回家乡,也找遍了学校周边,甚至扩大范围至整个市区和周边县市,都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尸体。有传言说女孩因为身负黑狗诅咒,身体已经被所谓的黑狗啃噬得渣都不剩,所以死不见尸。
当然,因为失踪案跟黑狗诅咒的传说扯上了关系,警方也去馒头山找过所谓的清朝古墓,从下午一直找到了傍晚,可连古墓的影子都没瞧见。
最为邪门的是,在暮色中,有一名警察在山脚下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飞速闪过,形似一条巨大的狼狗。就在这名警察看到黑影后不到十秒钟,另一名警察又在对讲中报告说,在五百米之外的树林里看到了黑影。回到警局之后,第三名吓得脸色煞白的警察才敢说出真相—就在他在对讲里听到同事看到黑影的同时,他在山顶也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总结来说,就是一个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里跨越了将近一千米的距离。这不是普通的野兽能够做到的。
蒙娜不知不觉中已经双臂环抱着自己,等到聂长远讲完第三个案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责怪说:“远哥,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讲鬼故事吓唬女生。你明知道我最怕这些的嘛。”
聂长远嘿嘿地坏笑,道:“没想到你现在当了警察,还是这么迷信,居然还怕这些东西。这些可不是灵异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件。你看看人家亦杨,简直是听得不亦乐乎。”
游亦杨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听聂长远这么说,品出了一点聂长远和蒙娜有旧交情的意思:看来两人是学生时代就认识啊。他又想起了蒙娜曾经说过她跟聂长远中间隔了一座山的话,难道那座山就是在学生时代拔地而起的?不过看两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索性就等到两人想说的时候自动告诉他好了。
“老聂,别拿蒙娜丽莎跟我比,我可是‘见鬼体质’,早就习惯了。不过你这次选的这三个案子风格倒是高度统一,还算有点意思。怎么样,那咱们就开始猜案子的真相?”游亦杨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虽然我很想先猜,但是女士优先。蒙娜丽莎,你先说吧。”
“好吧,”蒙娜歪头想了一下,“那我就猜猜看。第一个案子,‘女白领活祭男鬼魂杀人案件’。我认为凶手是故意把杀人现场伪造成诡异的灵异事件,用钢筋刺穿女死者是为了制造跟传说中农民工相同的死法,把女死者吊在天花板上是为了凸显凶手是‘拥有无穷力量的鬼魂’。总之就是要迎合写字楼的闹鬼传说。当然,他们这是小看了警方。”
聂长远满意地点点头,等待着蒙娜的下文。
“之所以说凶手是‘他们’,那是因为,如果凶手是一个人,很难把女死者吊在天花板上。这么大的工作量,至少有两人才能完成。其中之一就是那个跟女死者有情感纠葛的男同事,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为他做不在场证明的那个人就是另一个凶手。”蒙娜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聂长远,等待他公布答案。
聂长远爽朗地笑,道:“没错,蒙娜猜对了。亦杨,三局两胜,你要是想获胜,其余两个案子你都得猜对才行。”
游亦杨倒是无所谓,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他摸着下巴:“那么我就按照顺序,先来说说第二个案子,暂且叫它‘老妖婆恩将仇报索命善良村妇杀人案件’吧。”
聂长远不露声色,只倾耳倾听。
“年轻女人身患怪病的时候,恰好七旬老太因为不再流浪行乞,有了稳定生活,也被女人像孝敬母亲一样照料,所以身体状况好转,这只是凑巧而已。没错,女人迅速衰老其实是一种罕见的早衰症。这一点,当时警方也一定从女人就诊的医院确认过。而勒死女人的凶手恐怕不是七旬老太,老太再怎么容光焕发也不可能有力气在不吵醒丈夫的前提下勒死一个成年人。凶手极有可能是女人的丈夫,为了摆脱身患怪病年不老却色衰的妻子,又不想让人们说他没良心,所以他连同老太一起杀死,妥善藏尸,为的就是迎合村民们对老妖婆的传说的好奇。”
聂长远欣慰地点头:“没错,后来警方在丈夫家祖坟里找到了七旬老太的尸体。这个凶手为了藏尸不惜挖了自家的祖坟啊。那么第三个案子,你们俩谁先来猜啊?”
游亦杨放下手中的食物,漫不经心地对蒙娜说:“第三个案子如果要取名的话,没必要像前两个那么花哨,干脆就叫‘黑狗诅咒案’。公平起见,这案子咱们俩都来猜猜看。等咱们都猜完了,老聂再公布答案。还是女士优先,你先来。”
蒙娜摆手,颇为自信地说:“这次你先来,算我照顾幼小。”
游亦杨不喜欢这句“照顾幼小”,但也懒得反驳,于是领情道:“好吧,那我就先来猜猜看。我认为案子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女生的背景,也就是她的出身。”
聂长远为游亦杨捏了一把汗,心说看来他这次的破费是免不了了,因为这第一句就说明他猜错了。聂长远原本以为这个案子游亦杨一定会猜对,因为游亦杨母亲的原因。
游亦杨却自信到懒得观察聂长远的神态,沉浸在自己的脑洞之中:“没错,关键就在于女生身负重担。很有可能是因为女生想要摆脱身上那份重担,所以才选择出走,让自己人间蒸发。毕竟是见识过花花世界的女孩子,不想回到穷乡僻壤一辈子被拴在那里,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蒙娜显然并没有与游亦杨不谋而合,对他的这番论调持反对态度,出言反驳:“那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吧?好不容易才上了大学,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怎么也得等到毕业以后再出走吧?”
游亦杨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说:“蒙娜丽莎,这你就不懂了。一个花季女孩想要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心有多么强烈—是大城市的白领丽人,嫁个前途无量的高富帅,还是灰头土脸的村妇,找个没文化、没有共同语言的种地糙汉?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绝对不能回去。跟第二起老妖婆案件中的凶手想要摆脱患病妻子却担心遭受舆论攻击一样,这个女生也担心自己拿着乡里乡亲凑来的学费读书,却忘恩负义不肯回去,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制造自己发生意外的假象,人间蒸发,所以到最后警方都没能找到她。”
“你的意思是,这个女生是故意想办法扩大清官古墓、黑狗诅咒传说的影响力,然后顺应这个传说“无意中”透露自己误入古墓被诅咒,那些所谓的身中诅咒的表现都是她在演戏?”蒙娜顺着游亦杨的思路分析。
“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传说算是一个现成的、可利用的工具。所以尽管她疼得满地打滚,大汗淋漓,去医院也检查不出病因。”游亦杨像以往一样自信满满,十分笃定,“如果没有传说中的诅咒作为铺垫,她直接玩失踪,还是可能遭受家乡人的舆论攻击,校方和警方也会以失踪案件定论,满世界寻找她,各种寻人广告和悬赏找人。可是如果迎合这个诅咒传说,再加上几次自杀未遂的话,一旦她消失无踪,舆论,尤其是老乡们的舆论就会认为她也是受害者,而且八成已经遭遇不测,对她和她的家庭不是指责怀疑,而是同情帮助。如果女生的家乡是一个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的落后乡村,她的这出戏正好可以让老乡们认定她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再揪住这事儿不放,满世界去寻人。”
聂长远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生此举算是一举三得,不但自己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在大城市里找个如意郎君逍遥快活,也不必担心舆论会攻击她忘恩负义,更可以让她的亲人在家乡备受同情和帮助。”
游亦杨这会儿才注意到聂长远的反应,从他的脸上,游亦杨看到的是很陌生的苦笑,聂长远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猜错了!
“好吧。”游亦杨有点灰心,低落地说,“蒙娜丽莎,到你了。”
蒙娜喝了一口水,一张口就颇有专业人士的派头:“我认为案子的关键在于失踪女生的病症,跟什么古墓啊诅咒啊都没有关系。不过也可以说,女生身患的这种疾病也是一种诅咒,而且也可以叫作黑狗诅咒。”
游亦杨有些懵:“什么意思?跟诅咒没关系,但也可以叫作诅咒?还叫黑狗诅咒?”
“是的,我认为这名女生极有可能患有抑郁症,而黑狗诅咒就是抑郁症的代名词。把抑郁症比作黑狗起源于前英国首相丘吉尔,因为丘吉尔本身就是抑郁症患者,他曾说过,抑郁症就像是黑狗,如影随形,一有机会就会咬住他不放。所以中了黑狗诅咒,也可以说是患有抑郁症的另一种说法。”蒙娜耐心解释。
聂长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我的积案调查组还有蒙娜这个专业人士。亦杨,你得愿赌服输啊。”
游亦杨当然听得懂聂长远的言外之意,难免有些不服气:“蒙娜丽莎,你凭什么认为这个女生患有抑郁症?就不可能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又结合那个传说,所以跟我同病相怜,患上了妄想症,自己吓唬自己吗?也许在她的幻象中,她真的看到了前来索命的黑狗呢。”
蒙娜丽莎看游亦杨大大方方拿自己的病做比较,不由得又一次为他乐观豁达、敢于自我调侃的个性感到欣慰和赞赏。在蒙娜丽莎看来,一个精神病患,而且是个年轻的精神病患能有这样的境界还是十分难得的。
“女生的种种表现,包括身体没来由的疼痛,医院的检查结果,还有糟糕的精神状况,自言自语说黑狗诅咒,攻击性,尤其是几次意图自杀的举动,这些全都是抑郁症的表现。”蒙娜乐于为游亦杨这个小病患科普。
游亦杨挠头,扭曲着一张脸不解地问:“我只知道抑郁症是郁郁寡欢,有轻生的倾向,居然也会全身疼痛?”
游亦杨的母亲在父亲过世后就患上了抑郁症,目前还在刑恩晖的私立高档医院里疗养。游亦杨每周去医院复诊时都会去看望母亲,他自认为很熟悉母亲的症状,很了解抑郁症,可今天才得知原来自己是个外行,连抑郁症有“黑狗诅咒”这个别称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父亲的案子里,为父亲的死而悲痛介怀,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不孝地忽略了同样陷于悲痛和病痛中的母亲,对于母亲患上的病症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