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搞什么,黑逼竞赛吗?
——金。
——闭嘴!你没资格告诉我任何事不存在血逼的原因。
——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就带我去外国吧。
——什么?
——就带我去外国吧。
——你在说什么?
——就带我去外国吧,去他血逼的,把我扔在最近的公共汽车站。
——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看,我得走了。我真的要走了。我准备好走了。查克,求求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准备好走了。我真的准备好他妈的走了,我真的准备好走——
——去哪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金,放开我的衬衫,他妈的搞什么?你是着了什么魔?金,金,放开我。金。放,开。他妈的我操!
——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把我逼成什么样了。金,这是你的——
——求求你,闭嘴吧。
——但你好像在流血。让我——
——别他妈碰我。把该死的报纸给我。
——但你从来不读《星报》,你讨厌新闻。
——别说得好像你了解我。你不了解我,听见了吗?你不了解我。让我想呕吐。半男朋友半老爹,父女性伴狗屁。对,就是这样,让我想呕吐,就吐在你该死的地板上。我甚至不喜欢阿开果。把报纸给我,否则,否则,否则我就开始叫了。
——宝贝儿——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闭嘴吧。给我闭嘴。我要镇定一下。
我拿着他的报纸走进卧室,狠狠摔门。他手指上的戒指。就好像我从来没看见他戴着戒指似的。我当然看见他手指上的戒指了。不,我没有看见。我不想看见。他妈的狗娘养的。
——你是个他妈的狗娘养的。
冷静,金·克拉布克。冷静。你甚至没有喊出那句话,因为你知道你没有资格。记住上帝为什么带你走进这幢屋子。记住上帝为什么带你走进这个房间,你要出去,喜爱他的头发。告诉他,你不必成为他的妻子,你可以当他的任何人。他想要的是保持距离吗?你是牙买加女人,你知道怎么给他距离。出去,说,好的,宝贝儿,我理解。你有这儿的一个世界,有那儿的一个世界,但两个世界不能混在一起,你知道的。但你看咱们,看看咱们,咱们让两个世界和平共处了,我们生活的土地甚至不如你们的大。大先生在山上有个妻子,在俱乐部里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妻子永远不会下山,另一个妻子永远不会上山,所以他可以端平两碗水。我可以做给你看。我不需要坐埃尔克普的飞机去美国。我不需要在阿肯色生活。我不需要安家……不,我们不需要,天哪,闭嘴吧,女人。说你能够适应。这样你就不是女人,而是细菌了。他欺骗了你。从贼那里偷盗,上帝也哈哈大笑。他彻底欺骗了你。就好像你想在阿肯色安个他妈的玩偶之家似的。你只是想要一条出路。你只是想要搭一程。你只是想要个肩膀让你跳上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快出去,喜爱他的头发。你已经有了护照和签证。但和他在一起,我就会有……有什么呢?姑娘,你给我从这个闷罐子里出去,免得错过机会。你以为你很安全,但撩开裙子,你会看见同心圆中央的靶心。你以为你的额头没有印记吗?你以为他们已经不追杀你了?……不,我要出去,喜爱他的头发。今晚我应该喜爱他的头发。但你毁了阿开果。你知道他有多么喜爱阿开果,而你毁了阿开果。也许你应该出去跳舞,在他离开前最后一次告诉他。在我们离开前。你将和这个男人一起在应许之地降落,如饥似渴地扑向美国的颜色。
你知道什么——
闭嘴。
给我闭嘴。
你听着像是电视喜剧里的两个美国黑人聊天:“你闭嘴。”
妈的,我根本不抽烟。
——金,你还好吧?
——别进来。
——你有没有处理一下你的脸?
——别进来。
我应该知道。狗操的他以为这算是什么,曼塔纳里的所有女人从踏入俱乐部的那天开始,每天都在为这个日子排练?很显然这个所有不包括我。我不记得俱乐部里的其他男人。我的意思是说,我记得他们的人,但不记得他们的手指。可怜的金·克拉布克,你走进曼塔纳的那一刻,你的目标已经遮住了你的眼睛。可怜的金·克拉布克,老妈老爸没告诉过你,男人和女人有可能会走到十字路口却方向不同,还有假如你让男人摸你的手,他就会摸遍你的全身。可怜的金·克拉布克。早在你认识查克之前,就知道埃尔克普正在停止经营,准备撤出牙买加。埃尔克普准备撤离,而你在寻找目标。某个人。任何人。随便哪个人。你该怎么让一个男人更加爱你?曼塔纳的每一个男人都戴着婚戒或者无名指上有戴婚戒的印痕吗?站起来,金。给我站起来。
——金。
——我没事。你别进来。
——好的。
站住不动。一动不动地站着,平静下来。我发誓,这会儿终于证明主日学校还是有用处的了。不,这会儿你别去想上帝。也许我该坐下读报,也许我该读《星报》《人民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天读这种东西,除非他想提醒自己牙买加人有多么愚蠢,对不对?但我听说过小石城发生的事情。这个笨姑娘上历史课挺认真,听懂了什么是民权和谁是马丁·路德·金。
《险途三王》【164】:保镖、民兵和警卫的三角恋。《星报》明白……双胞胎参选牙买加小姐……本报三版女郎,寶獅的帕梅拉,美艳丰满的好姑娘接受空中小姐的训练,热爱法律的长臂……汉诺威面粉短缺。《星报》明白店主“爱上了”残杀威灭虫喷雾,坚持每两磅面粉搭售一瓶喷雾……杜普雷在玛丽潘公墓掌掴掘墓工人。尤拉莉·莱杰斯特正在处理生意,却……共产主义威胁经由圣玛丽重返?……1979年牙买加小姐竞选者淘汰与获奖名单。雪莉·萨穆达,马佐卡小姐。艾琳·桑圭奈蒂,山猫小姐。杰奎琳·帕切门特,亨特安保小姐。布莱吉特·帕尔默,至高超市小姐。金-玛丽·伯吉斯,安马尔小姐。
金-玛丽·伯吉斯,安马尔小姐。
金-玛丽·伯吉斯,安马尔小姐。
金-玛丽·伯吉斯,安马尔小姐。
斯黛茜·巴拉卡特,河流路清洁工小姐。选美比赛很愚蠢。家庭暴力终止于蓄意伤害。帕特里克·谢尔兹法官今天做出判决……琼斯镇枪战,四人身亡……4月20日,你的生日星象。你是白羊座,上升星座是金牛,情绪将指引你……你放弃了近两年的就是这些东西。翻页。
从演唱会到社区建筑的一年后
……1976年12月3日险遭暗杀,他结束了长达十四个月的海外生涯。演唱会由埃塞俄比亚皇太子阿萨法·沃森殿下揭幕……劳动党政治活动家雷蒙·“罗爸爸”克拉布克称,这是两年辛勤耕耘的成果。街头的战争和苦难已经太多太多,现在该考虑和谐共存了。民族党政治活动家罗兰德·“警长杀手”帕尔默称,演唱会只是起点,接下来在社区内将有各种各样的项目,重中之重是良好的公共卫生设施和西温斯顿诊所的新场所。各方努力的中心是雷鬼巨星结束近两年的隐居后返回岛国。
够了。别读了,金·克拉布克。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据说有三百多起谋杀源于政治原因。
别读了,金·克拉布克。
插图:政治活动家在演唱会场上握手。
别看了,金·克拉布克。
从左至右:青年与运动部部长某某某先生,劳动党政治活动家雷蒙德·“罗爸爸”克拉布克,民族党政治活动家罗兰德·“警长杀手”帕尔默。金·克拉布克你别看了,别读了,别找了。别看了:罗爸爸身穿白色上衣,胸肌鼓得像女人的乳房。别看了:警长杀手,卡其裤,像学生装,像士兵制服。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你知道肯定是卡其色。别让你的视线游走于一张又一张的面容之间,有些面容望着镜头,有些望向别处,有些望着照片之外的什么东西。罗爸爸身旁是个女人。女人身旁是个男人。男人背后是个戴墨镜的男人。你认识那双眼睛,对不对?不是他在躲你,而是你在躲他。合上报纸,金·克拉布克。他就站在后排,没有笑容,不露眼睛,根本不赞同什么血逼的和平。他看的不是和平,而是你。你逃跑了两年,但他找到你了。你是傻瓜。他找到你了。
——金,怎么了?
金?
金?
两年的逃跑,从直线变成圆环。走向大门口。现在没有任何阻拦了。没有人在催逼你,但你径直走向大门,因为除了向前走,你还能怎么样呢?走向大门口,揉着腹部,假装怀孕。不理会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虽说十二月才刚开始,还没到放鞭炮的时候。看着那个男人,才八点钟,他的脸已经漆黑一团,他走向你,你无法动弹。他看着你,脱光你,聆听你。听着从后面传来的尖叫声,从路上传来的警笛声,一把枪赫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一旦开始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你收十一个紫色行李箱,逃离1976年12月3日,操他妈的上帝创造的那一天和那天之内的所有可怕事情。你以为你能逃到美国去,但这个男人已经连最后一张租金支票都安排好了,他很快就要从你身边逃跑。而那个男人,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他从报纸边缘径直走向你。他有名字——别读它。
笨女人。你没有逃离1976年12月3日,而是一头冲了进去。你从来不知道12月4日,也不知道4月20日,你只知道12月3日。这一天永远不会结束,除非他来结束它。12月3日回来找你了,这张照片说。我们有些事情还没了结,这张照片说。蒙塔格湾拦不住它,美国也拦不住它。我来找你了,妮——别叫她那个名字,别叫她那个该死的名字。那个死去的名字属于死去的城市里的一个死去的女人。继续逃跑吧,因为她死了。现在用打火机点燃香烟,这个打火机他还想要回去,但除非他开口要,否则就别给他。点燃香烟,吸一口。咳嗽,多咳一会儿,咳响一点。再吸一口。使劲吸,直到心跳变慢,摸着胸口能数清楚每一次跳动。现在拿着香烟,烫掉他的脑袋。烧穿到最后一页,直到报纸燃起火焰,扔到床上。
——金,到底怎么了?
烧穿这个白种男人的敲门、大喊、尖叫、砸门、撞门,但门不为所动,烧穿噼啪冒火的枕头、嘶嘶燃烧的丝绸床单和狂笑不止的涤纶窗帘,望着火焰像是从裙底蹿起,露出不停尖叫的窗户。
烧出一条安全的信道。要前进就必须凿穿。
巴瑞·迪弗洛里奥
伊朗刮起了狗屎风暴。好吧,一月份就刮起来了,但掉下来的狗屎这会儿才砸到我们。全世界都刮起了狗屎风暴。混乱和失序,失序和混乱,我翻来覆去说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它们彼此之间有什么关系似的,索多玛和俄摩拉,俄摩拉和索多玛。家人的照片都放进我的口袋,而不是公文包,从公文包里取出来,还有我应该交给莎拉粉碎的那个文件夹,要不要先拍几张照片呢?耶稣基督,我觉得我也染上了尼克松的热病。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跟别人说间谍生涯一点也不像他妈的007,但我多么想念确实就是的那些时刻啊。我真正想做的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脱掉鞋袜,猜测哪儿的狗屎会先飞上天。与此同时,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狗屎把南斯拉夫搞得一塌煳涂。北约的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中情局的头目,却什么都不知道。
林登·沃尔夫斯布里克。看见这个名字,你就知道肯定有一对父母花了很长时间琢磨沃尔夫斯布里克前面能放什么。说真的,听着很像纳粹狂热崇拜者的名字。沃尔夫斯布里克是美国驻南斯拉夫的大使。别问我他是怎么得到这个职位的,但大使先生不知怎的撞了公司内部的一道律令。这道律令由秘密行动处【165】发给全世界各情报站的站长,禁止所有大使接触一切重要行动的秘密情报。我的第一个念头:好极了。我想说的是,它确实符合逻辑。有些大使之所以能得到职位,完全因为总统喜欢他们,在一个好地方(比方说塞浦路斯)担任一个好职位就能给自己树立名声,继而走向参议员、州长或副总统的宝座。另外一些大使能得到职位,却是因为总统无法忍耐这个鸟人,发配去他苏联或谁也不在乎的小地方(比方说巴布亚新几内亚),不但能消遣他一下,还能除掉潜在的威胁。无论是哪种情况,一个野心勃勃踏上权力征途的白痴可绝对不能被放进决策圈,别的不说,光是找麻烦就够让人头疼了。而这位沃尔夫斯布里克正在和塔尼上将通电话,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气得发疯,因为禁止他接触情报违反了十七年前颁布但仍在生效的什么总统令。
于是沃尔夫斯布里克通知上将,在律令撤销前,中情局在南斯拉夫不得进行任何活动,他非常认真,绝对不是开玩笑。他说禁止中情局的任何人来办公室或做任何事情,无论是贝尔格莱德还是南斯拉夫境内的其他地方。大使先生大发雷霆。更糟糕的是他咒骂局长做了某些事情,而局长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说上将气得把热水泡柠檬洒了一裤子。电话打到世界各处,调查谁知道这道律令和下达者究竟是谁。当然了,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只是说,当时公司正在布什先生和塔尼上将的交接过程中,我遵守我得到的所有命令。来自谁的命令?不是秘密行动处,各位先生,假如你们问的是这个。我不制定政策,我只确保政策的执行。有意思的是这话刚出口,我就知道我恐怕永远也没法占据拐角办公室了,我老婆恐怕会比我更加生气。
可是上帝啊,1979年的牙买加多么令人愉快,只有这里不会下起狗屎雨。好吧,今天不会下。下周我们就要飞往阿根廷了,克莱尔这几年来第一次心情愉快。我们要学西班牙语吗?我的小儿子说,这时我才想到我们有三年多没去过西语国家了。克莱尔这个月用西班牙语打了许多电话,看起来她正在通知她的所有碎嘴姐妹,雄鹰即将降落。真是有意思,某人没完没了唠叨她有多么讨厌这个国家,多么想回佛蒙特,却一次也没提过佛蒙特这三个字。不知道我的继任者要不要这个镇纸。管他的,反正我不要……还是要呢?今天我总是心不在焉。妈的,我到底在想什么?沃尔夫斯布里克。南斯拉夫。上将气得险些中风。我是说,妈的,公司事实上违反了法律。
转笔刀可以给我儿子用。操蛋的办公室不会在意区区一个转笔刀,就算在意又他妈的怎么样?牙买加反正没人做记录。我待过的最垃圾的操蛋地方……好吧,不是真的,厄瓜多尔尔还要糟糕得多。我的火气无疑越来越大,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们要回该死的阿根廷了。我不讨厌阿根廷,坐在室外吃着美食欣赏性感的阿根廷女郎当然很不赖。只是这个国家,妈的,我可不想变成爱上这个国家的第一万个白种男人。我不会爱上它。就算我爱上了它,至少也应该去珍宝海滩,和其他废物嬉皮士坐在一起吸大麻。
牙买加,一个宁静的夜晚,全世界现在只有这儿还算宁静。因为伊朗,他妈的好老天,想到有段时间我们正在往那个方向走。还有操蛋的“噢,该杀”【166】傻笑总统。刘易斯说他带着他的红脖子屁股入主白宫后不久,他就给公司开了个新屁眼,说我们是国家耻辱,他给我们下的命令比福特多,就快赶上尼克松了。当然了,他不会这么看问题。他的毛病叫永久性的良心发作。这家伙想救国外的一些黑人,他妈的天晓得,因为他摆不平自己国内的黑鬼。咱们去破坏种族隔离制度吧,行啊,因为你们需要的只是一双红鞋,磕几下脚后跟就行了。破坏种族隔离制度,为什么?非国大接受苏联资助已经好些年了,因为你知道吗?屁话归屁话,但共产主义比我们确实有社会优越性。他想给种族隔离制度打一剂毒针,除掉罗德西亚的纳粹狂徒伊恩·史密斯。我知道罗德西亚秘密警察抓了两个为南非国安局做事的蠢货。一个人要无能到什么程度,才会被非洲秘密警察抓住啊!那些白痴抓了我们三个人,南非国安局主动交出了第四个。我的天,那些南非佬真叫一个沾沾自喜。我们就根本不该去他妈的非洲,非洲就交给该死的英国佬、该死的比利时佬和天杀的葡萄牙佬吧,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依然热衷于他妈的殖民主义。耶稣基督,巴瑞,要是被人听见,会以为你要投奔自由主义了。刘易斯至少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会叫醒我,让我想起世界究竟是怎么运行的。或者是威廉·艾德勒。
莎莉在琢磨上面会不会给她调职。我的秘书有点爱上我了。知道有人爱你自然不是坏事。我老婆已经开始教艾登学西班牙语。蒂莫西都不记得他会说西语了。小伙子听说我们要走,气得险些发疯。什么蠢事啊这是,他说,把叉子扔在盘子上。真是糟糕,他现在不肯碰美国食物,只想吃螃蟹、黄山药、腌猪肉和面包果。我不得不提醒小杂种记住这儿谁说了算。可怜的小家伙,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个牙买加小女友,妈的,从他对艾登说超级英雄玩具蠢得可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允许我补充一句,那些玩具都是他的。倒霉孩子以为他知道爱是什么。爱就是安顿下来,这才是爱的真相。他妈的安顿下来。
刘易斯·约翰逊,我1976年的老伙计,被送回了中美洲,我猜是因为美洲学校今年需要支持吧。必须持续建设这支军队,以剿灭敌对武装,无论它来自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不小心就冒出来的天晓得什么新主义。虽说我和他从来都彼此看不顺眼,事实上我根本没法忍受那个打老婆的人渣,但他最近经常打电话给我。说什么他只是想找个人用英语聊天。我很想说,多简单啊,你别总打得老婆屁滚尿流,不就有人陪你聊天了吗?但这么说似乎有点没礼貌。我们聊秘密行动处——他是行动处的一员,而我不是——还有究竟是谁搞砸了事情。他认为是塔尼上将,他脑子最清楚的时候也只是对公司到底如何运行有个最粗浅的了解。塔尼是个办公室官僚,我说。他只是在磨时间。再说了,他只喝热水泡柠檬,不碰威士忌甚至咖啡,谁能信任这么一个人?他还能怎么样?坐下来撒尿吗?不,老兄,真正搞砸了中情局的是尼克松。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公司。但你不得不敬佩他的世界观有多么简单: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不是支持他的就是反对他的,妈的我到最后也没捞到机会和他面谈。
因为那个老滑头犯了个错误。你不可能大动干戈地创造出一种他妈的监控文化,等事情败露后又全面收紧。因为你有那么多手下在监视别人,你甚至记不清究竟谁在监视谁。更糟糕的是你居然把任务交给猪湾事件的某个参与者,而大家都清楚他们有多么无能。就这么说吧,刘易斯不但基本上全知道,而且根本不肯保守秘密。据说国防部长在窃听基辛格。很难相信基辛格会不知道。白宫和戴维营被窃听。基辛格本人也在窃听他的助手和各路人马,我猜其中就包括我,他想堵住泄密漏洞,但漏洞还在源源不断出现。问题是他们抓了一个我和刘易斯都很熟悉的人,刘易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在电话那头笑得直打嗝。奇普·亨特。他妈的放什么狗屁啊,迪弗洛里奥,这次的烂事比烂还要烂,简直烂到姥姥家了。我的老天啊,哥们儿,怎么可能是他?他单枪匹马地毁掉了乌拉圭啊。滑头迪克【167】选奇普不会是因为读了他的间谍小说吧?总而言之,他写的就是那些鬼东西,再说事情都过去快八年了,尼克松的监视文化搞得他自己麻烦缠身。他完蛋的时候差不多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
说来有趣,1976年比尔·艾德勒打电话给我,我说他要为理乍得·韦尔奇死在希腊负责。说什么他泄露了公司人员的名字,威胁了他们的安全,但那些全都是屁话。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是必须那么说而已。狗娘养的尼克松害死了理乍得·韦尔奇。他命令我们在希腊散播各种瘟疫,挑起土耳其对塞浦路斯的战争。但接下来更糟糕的是,他允许这种烂事的秘密泄露出去。没多久我们就得知理乍得·韦尔奇和他可怜的老婆都死了。双双遇害。我的天哪,一位情报站站长啊。另外,胡佛刚嗝屁,狗娘养的尼克松就企图毁了联邦调查局。不过,妈的,现在是1979年,谁他妈在乎呢?
我是在脑子里想还是说出了声?房间里没有人,这是金斯敦的一个宁静夜晚。我真的该回家了。克莱尔这一秒钟还在唠叨什么非走不可,下一秒钟就打电话给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朋友,好像他们真的是她朋友,问美国人学校有没有堕落。我在旁边苦思冥想,我在阿根廷还有什么熟人,有哪些人是我真想联系的?天哪,真希望我们能回到一个更简单的时代,我不管见谁都是为了保证总统的手不沾上血腥,我向他们说明情况,塞给他们现金,向那些手指发痒的混蛋保证我一定帮他们搞到最新款的杀人玩具。假如他们确实特别出色,甚至可以安排他们去布雷格堡度个令人愉快的小假期。
天哪,我多么想念辛勤耕耘就一定有收获的那些日子。我在阿根廷,听拉巴斯的一名特工说我们终于逮住了格瓦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切·格瓦拉。我在想阿根廷,从1967年到现在,这个国家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听克莱尔打电话的语气,你会觉得她刚刚回到了朋友们帮她留着的座位上。那就是我老婆,永远以为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个样。我觉得她那么开心,只是因为终于能离开该死的牙买加了。她说她和奈莉·玛塔吵了一架,我多嘴补充了一句“终于啊”,老兄她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牙买加的这些叙利亚人太他妈伪善了,而且一个个都他妈那么粗俗。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他们是开商店的,但至少中国佬不是这个德行。
——我只是想问玛塔现金自提卖场是不是她家的产业。我是说,既然是正经生意,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真是想象不出为什么。
——天哪,巴瑞,你就算了吧。一个人要么是开商店的,要么是势利眼,不可能两样都占。再说了,要是逼着我再告诉她一次,她戴的那种帽子只该出现在赛马看台上,我怕我会忍不住把那鬼东西从她脑袋上掀掉。
永远为他人着想,这就是我老婆。我是账房先生,讲求效率至上。正因为这样,所以最稀奇的一帮操蛋家伙以为他们可以随便找我撒气。我的意思是说,我明白:想知道关键情报的人绝对不会想到去问巴瑞·迪弗洛里奥。还有一点似乎是我老婆不知道的,那就是阿根廷依然处于一场狗屎风暴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