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不孝这件事。”顾云筝语带轻嘲,“放眼整个京城,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子嗣添妾室的人,也只有您霍太夫人一个吧?说我阳奉阴违?您之前往我房里送了三个妾室我都二话没说,到第四个我就不同意了?说出去您自己相信么?再有,林家如今已获罪流放,您却说有那件事的人证,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您私藏罪臣家眷并与之来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便是侯爷不怕,您落得个不识大体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她只能拖延时间或是旁敲侧击,若是直接回应太夫人所说的话,等于是自投罗网。而那些旁敲侧击的话,也是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饶是太夫人也不敢接。不过是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打哑谜惹人遐想,谁不会?
没有谁比太夫人更明白,她说的善妒、无子、不孝根本经不起推敲,都不需找什么人证,只要霍天北出面说几句话就能将她的话完全推翻。幸好,她也只是虚张声势,就是要人们看到顾云筝这能言善辩的一面。
太夫人笑了几声,转脸看向秦夫人、尧太夫人:“你们看,我这四媳妇是不是格外的能言善辩?”又对秦夫人道,“她初进门时的言行举止,你是清楚的,如今你再看看她,是不是判若两人?”
秦夫人反复审视着顾云筝,面色越来越差。真的是判若两人了,一个人,真的能够有这样大变化么?尤其以往顾云筝很少回娘家,房里又有夏莲把持,不可能有谁指点。她之前听了太夫人的打算,只觉得荒唐,便是能成事,也会有强词夺理之嫌,可此刻看来…“你的意思是——”
太夫人的手指向顾云筝,“她诸多行径、做派都非我原先那个四媳妇了。我怀疑——府里出了诡异之事,她是借尸还魂。”她语声猛地拔高,“如今的这个人,绝不会是我原先那个儿媳妇!”
众人皆为之色变,视线齐刷刷落到顾云筝身上。便是一心站在顾云筝那边的三夫人,也是惊诧不已。
太夫人拍一拍手。
杨妈妈带着钱妈妈走进门来。
钱妈妈跪倒在地。
太夫人从身边丫鬟手里取过几份请帖、几本剑谱,“各位看一看上面的字,这两种字体是不是完全不同?剑谱上的批注是小四媳妇以前的字。”她深凝了顾云筝一眼,眼神竟闪过一丝恐惧。
顾云筝听了这话,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牙疼那晚,堇竹就与她提过了,说太夫人从管事手里寻找她写过的没送出去的请帖。原来从那时起,太夫人就在谋划指证她借尸还魂了。可惜她当时牙疼的厉害,没放到心里。
她飞快地转动脑筋。
太夫人要找到她如今写过的字,太容易了,起先恐怕也不过是看看有无可能利用字迹做文章——可以将她小时候写过的字和如今的字体对照,找一个说话有分量的,硬说字迹不同也行。而事实却是能让任何人震惊的——她如今是循着意识写字,字体怎么可能与原来相同?
太夫人比照之下,恐怕早就吓得心惊肉跳了吧?否则方才也不会是那种眼神。
借尸还魂——这的确是一个能将她置之于死地的理由。
若是太夫人能成事,她就不是被休弃那么简单了,必会被当成鬼怪活活烧死。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不信神佛的人也无从接受,不信神佛,不代表人们能接受离奇的事。
最要命的是,她就是那个发生离奇的事的人。
她抬起手,指关节用力按了按额角。是她大意了,也小看了太夫人。之前竟没想到这一节,此刻也真就被太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垂下眼睑,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必须要冷静。不能因为心虚就只往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还是要从别的方面下手。
尧太夫人细细看了几遍,匪夷所思。秦夫人则是惊愕地喃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是借…”
三夫人却将手里的东西丢开,冷冷地道:“这些又能证明什么?”
太夫人温声道:“这些还不够的话,不妨让钱妈妈与小四媳妇说说话。她是顾家的老人儿了,小四媳妇生平诸事她是最清楚的。”又语气温和地对钱妈妈道,“你不妨询问你家小姐一些事,看看她是否答得出。”
钱妈妈仗着胆子看向顾云筝,道:“夫人,容奴婢僭越,问您几句话:来京城之前,我们住在何处?家中有哪些人?老爷平时最喜喝什么茶?太太平日最爱吃什么点心?”
顾云筝一个都答不出,可是她看着钱妈妈,笑容璀璨。
堇竹在一旁心急起来,试图帮忙辩解:“四夫人在闺中时…”四夫人在闺中时她是一无所知,这次真是有心无力了。
太夫人沉声斥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余地?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
顾云筝目光瞬时一冷,悠然站起身来,看住钱妈妈,“你不是该在去往南疆的路上么?怎么跑回来指证我是借尸还魂的人了?”
钱妈妈心虚地垂了眼睑,“怎么会,不是…奴婢也是想让您给出答对,也好还您清白。”

顾云筝冷笑,“你倒是体贴。既然我们相识多年,那么我也问你几句:你可知我这些年来习武受过多少次伤?我哪根手指断过?哪条腿上有剑伤?再有,我平日喜穿什么、喜吃什么、喜看哪本剑谱?”
钱妈妈明显慌乱起来。太太多年来都不把顾云筝放在心上,她又怎么可能知晓顾云筝这些事情?
太夫人却笑道:“小四媳妇,你总该先回完钱妈妈的话再反问。眼下这叫什么?心虚?”又问观望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夫人与尧太夫人齐齐点头。
二夫人还陷在惊诧、恐惧之中,神色木然,视线专注地望着顾云筝。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顾云筝的可疑之处,让她觉得那种匪夷所思又令人恐惧的事情可能真的在身边发生了。
思前想后,她是真的有些怀疑顾云筝是鬼魂附身了…这种感觉带来的恐惧,让她一时间无从承受。
顾云筝从容笑道:“既然是多年的主仆了,我问的这些话可有一句出格的?反倒是让我答得那些话委实莫名其妙。我以往一心习武,到了痴迷的地步,哪里有心思记得那些琐事。”看一眼钱妈妈,又道,“倒是她,若是真的是顾家的忠仆,就该对我的大事小情如数家珍。若是她都不知我喜好,甚至于连我受伤之处都不记得,我因何不能怀疑她与你们串通一气?”末了凝住钱妈妈,语声沉缓,“你倒是说啊。”
堇竹长舒一口气。
三夫人看向顾云筝,眼中有笑意,亦有赞许。
这两个人让顾云筝心里暖意涌动。着实难得,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们还是愿意相信她。
钱妈妈飞快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嘴里则是吞吞吐吐地拖延时间,“我记得,我记得。是哪一年来着?你手伤了,应该是春日那次吧,你平日最是容易磕磕碰碰。我记得太太给你请了有名的郎中到家里…”摆出了长篇大论的姿态。
顾云筝完全不抱希望,回身落座。那些问题,顾太太恐怕都答不出,更别说钱妈妈了。
太夫人心里恼火万分,没想到钱妈妈竟是这么不堪用——随便说不就行了?理直气壮地说,谁能知道真假?什么伤不伤的?她顾云筝不承认,难不成还能拉下脸来脱衣服找人验伤?蠢啊,这个钱妈妈,蠢死了。她长吁出一口气,索性摆手打断钱妈妈的话,对顾云筝发难:“那你就说说字迹完全不同的事吧。我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人的性情忽然从木讷变得八面玲珑,字体竟也能从勉强算得端正变得清丽婉约有风骨。”
顾云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要我说您什么好呢?难道您活了半辈子,都不知道很多人擅长写出不同的字体么?那些名家的字画赝品是怎么来的,不用我跟您解释吧?您就是再想把我逐出府去,也不该用这等拙劣的理由、手段。”她视线扫过那几本剑谱,“再说了,我还有话问您呢,谁能证明书上的字是我写的?您可千万别说是钱妈妈说的,她的话傻子才会相信。”
“你矢口否认也行。”太夫人笑意阴沉,“正如你先前所言,看起来,我们的确是该把顾老爷、顾太太请回来了。你说别人的话不可信,就让他们跟我说说书上的字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对!一定要把我爹娘请回来!”顾云筝斩钉截铁地道,“我起先以为,你不过是因为寻常琐事对我不满,想让侯爷休妻。今日看来,你却是要置我于死地。你心肠这般歹毒,我实在不需再假意逢迎。求和难,敌对易。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否则,别怪我来日将你告到顺天府去!你栽赃给我的这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我断不会再忍气吞声!”
“你!…”太夫人愕然,“你这个鸠占鹊巢借尸还魂的妖孽,竟敢这般与我说话?!”
顾云筝缓缓漾出了笑颜,与往日的纯美柔和不同,此刻那笑容,犹如阳光下的冰雪,耀目、冷冽。
她缓步走到了太夫人近前。

太夫人故作惊慌,身形向后挪了挪,“你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对我动手?!”
“你也配。”顾云筝不屑冷笑,“这半晌你都在翻旧账说我的不是,我先前也不过是有一答一。此刻,你也容我说几句。”
“我洗耳恭听。”太夫人满意一笑。说多做多错处才多,她只怕顾云筝保持沉默拖延时间。就让秦夫人与尧太夫人看看,顾云筝能言善辩到了什么地步,与初成婚时有着多大的不同。
顾云筝语声平缓,不含一丝情绪:“首屈一指的名门贵妇,为了将我逐出霍府,已到了不择手段不顾脸面的地步,安的什么心?”语声微顿,恍然一笑,“哦——我怎么忘了,你原本只是一贱妾,先太夫人病故后扶正——你并非侯爷生母,否则如何能解释这一切。”
妾室扶正,之于太夫人,是一辈子的一个污点,何时也不愿意谁提及。可在这时,顾云筝将她这伤疤残暴地撕扯开来。
在这种场合只一味辩驳太傻,唯有避重就轻,狠狠践踏太夫人的痛处,倒要看看谁会被气得方寸大乱。
见太夫人只听了这几句就变了脸色,顾云筝心生笑意。这才刚开头而已,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
顾云筝语速不快,却不容旁人接话,继续道,“怪不得,你给侯爷添了三房妾室;怪不得,我进门之后,你依然让二夫人主持中馈;怪不得,我惩戒丫鬟、小妾你都颇有微词,给我扣上善妒的罪名——在你眼里,分明就没有尊卑之分,你乐得见到卑贱之人欺压正室,乐得见到本是庶出的子嗣掌握持家之权。你当初是不是也曾这般冒犯先太夫人?霍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真是家门不幸!”
太夫人心口发闷,一时竟说不出话,而顾云筝也不给她说话的时间:
“再说我。自我成婚后,你处处要挟我娘,要她对我耳提面命,让我与侯爷形同陌路。甚至于,你用我爹爹的前程要挟我娘,让她求我服用避子药。你这心如蛇蝎之人,竟如此对待侯爷,如何对得起老侯爷与先太夫人的在天之灵?你如今已贵为太夫人,竟不改卑劣下作行径,着实为人不齿!”

度芳菲(1)

顾云筝目光凛冽地凝视着太夫人,“以往我们由着你嚣张跋扈,你便也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如今你不能再让我言听计从了,便要下狠手将我杀之而后快。你就不怕遭报应?你就不怕你的儿孙因为你的罪孽遭报应?”
“住嘴!”秦夫人起身怒斥,“你怎能这样与你婆婆说话?!单这一条你就是大不孝,就该让侯爷休了你!”
顾云筝挑眉,不屑的扯扯嘴角,“一个狼心狗肺的贱妾,我凭什么要对她尽孝道?”又眯了眸子,冷冷质问秦夫人,“觉得我的话不中听?这贱妾决意将我点天灯的时候说的话就中听?那时候你不是高高兴兴看戏么?蛇鼠一窝是么?哦,我怎么忘了,我房里的那个秦氏是你的女儿呢,你把她送到侯府是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也和林家一样卖女求荣?哦对了,我们这霍太夫人当年也是你们送到霍府的,你们秦家早已做惯做熟了卖女求荣的事。你以后少来霍府,别脏了这一亩三分地!”
“混账!混账!”秦夫人这一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奚落过,气得手脚冰凉,身形摇摇欲坠。她之前眼中的顾云筝是大方有礼,是那种到何时也不会说出格的话的性情,此刻呢?完全是满口毒牙,说的话句句如淬毒的利剑一般,径直往人心口扎。
顾云筝见秦夫人与太夫人都被气得眼看就要晕过去,心情大好,漾出开心的笑,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继续添柴加火:“新帐旧账我都记着呢,秦姨娘指使人下毒害我的账更要算,到时你和秦阁老也别想撇清干系,说你们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不为过吧?再有,你今日巴巴的跑过来凑热闹,再给你加一条搬弄口舌如何?想做帮凶除掉我,你自己被不被休还难说呢。”
秦夫人愣愣地看了顾云筝一会儿,双眼一翻,身形一软,倒了下去。
尧太夫人奔过去,嘴里高呼着:“快去请太医!”
终于把场面弄得一团糟了,顾云筝透了一口气,不这样闹一场,她还真不好脱身。落得个泼辣的名声无妨,总比坐实借尸还魂要强百倍。关乎生死的事,她输不起。别说现在不过是言辞恶毒,就是让她学泼妇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顾云筝吩咐堇竹:“去唤人请太医。”随即眼神狡黠地看着太夫人,“你居然没事,被人骂成这样都没事,这脸皮…”撇撇嘴,往外走去。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等太夫人回过神来,继续追究字体不同的事就麻烦了。
她一面走一面招呼三夫人:“三嫂,你快些回房,别留在这种地方。”
三夫人现在的感觉是大开眼界,其实谁都一样,不会想到顾云筝会噼里啪啦地说一堆恶毒的话,甚至于让人一时间忘记借尸还魂那一码事了。她应着声,站起身来,快步跟上顾云筝。
顾云筝的脚步停了下来。
霍天赐回来了。他大步走进门来,站在门口,急切地望向太夫人,“娘!您这是怎么了?”
“天赐…”太夫人木然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慢慢地倒了下去。
杨妈妈焦虑地喊着“太夫人”,还不忘提醒霍天赐,“四夫人,是四夫人…”
太夫人一定是在装蒜!顾云筝真想过去给她一脚,看她会不会立刻跳起来。
霍天赐惊怒之下反而空前的冷静,瞥过另一旁也不省人事的秦夫人,沉了声问:“有没有去请太医?”
“去请了。”杨妈妈招呼几名丫鬟帮忙,把太夫人、秦夫人搀扶进了内室,又让人将钱妈妈带下去,又扬声提醒霍天赐,“二爷,您留四夫人一会儿,太夫人要说的事还没个结果呢。”
杨妈妈那份清醒,让顾云筝又是意外又是痛恨。不愧是跟随太夫人多年的人,关键时候真能帮上太夫人的忙。她不想连累无辜,对霍天赐笑微微地道:“我会留下,你让三嫂回房去。”
霍天赐倨傲地看着妯娌两个,冷哼一声:“你们如今一个鼻孔出气,我娘定是被你们一唱一和气得病倒了。我娘痊愈之前,你们都得给我留在这儿侍疾!”
“混账!”之前说过一大堆不好听的话,顾云筝居然迅速养成了这习惯,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霍天赐显然是没料到,愣了愣才斥道:“大胆!你这刁妇!”
顾云筝心里飞逝过一个念头: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变成一个泼妇了,那可不行。
“二哥。”三夫人站到了顾云筝身侧,作势把她往身后推。
这是保护的姿态。顾云筝讶然,她是习武之人,三夫人忘了不成?
三夫人已继续道:“二哥,今日是太夫人刁难四弟妹在先,是太夫人要置四弟妹于死地。你不要不辨是非。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年了,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何一再伤害四弟、一再伤害四弟身边的人。”她语声清脆婉转、透着不曾有过的坚定,“因为你们,三爷左右为难,我诸多不如意也是因你们而起。适可而止吧,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逼我跟四弟说出那些事。”
她语声一落,霍天赐已经黑了脸,握成拳的手扬起来。
顾云筝手势快速而轻柔地把三夫人身形带到一旁,让霍天赐的一耳光落了空。
“居然打女人?嗯?”顾云筝双眼冒火,话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好好儿的一个姓氏,被你这败类糟蹋了。你敢动三嫂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
惊愕过度的二夫人此刻清醒过来,她快步走过来,直直看着霍天赐,“二爷,你别跟着蹚浑水!快让三弟妹和四弟妹离开…”
“滚开!”霍天赐一把推开了二夫人。
二夫人险些摔倒,站稳时已然落泪,“你真是疯了,动不动就打女人,我真是瞎了眼才嫁了你…”
堇竹匆匆返回来,在门外就出了大概,悄无声息地走进门内,径自看向顾云筝。
顾云筝顾及着身边的三夫人,怕她受到惊吓动了胎气,甚至都不敢放开三夫人。此时见到堇竹,心中一喜。
主仆两个迅速交换眼神。
霍天赐一再听到打女人的字眼,也自觉脸上无光,便转身扬声唤贴身小厮:“戴安!”就在他转身之际,堇竹已抬腿发力,狠狠踢中他腹部。
他闷哼一声,不自觉地弯了弯腰,直起身形要反击的时候,后颈中了一记手刀,锐痛之下,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别怕。”顾云筝安抚着三夫人,“只是打昏过去了。”
“我没事。”三夫人用羡慕、钦佩的目光看着顾云筝和堇竹,如果她也能像她们一样,能够保护自己,该多好。
顾云筝携着三夫人往外走,建议道:“你跟我回正房吧,不然我不放心。”
“嗯,我听你的。”
堇竹陪着两位夫人到了正房院中,对顾云筝道:“夫人,我去东院知会贺冲。侯爷吩咐过了,贺冲的人随叫随到。”
霍天赐醒来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顾云筝点头说好,携着三夫人进门之后,才松开了手,“怎样?”
“没事。”三夫人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紧张。真没事,如今胎位已稳,没那么娇气了。”
“那就好。”顾云筝长舒了一口气,三夫人要是因为帮自己反被连累,不知要有多内疚。
李妈妈便是不清楚事情经过,也能猜出个梗概,对三夫人便多了一份恭敬,笑着上前,道:“厅堂和东面屋子都放了冰,三夫人若是怕凉气,就去西次间歇息一会儿。”
三夫人房里还没用冰,这时期也不敢贪凉,闻言笑着点头,又对顾云筝道:“你想来还有不少事要安排,我去西次间歇歇,你不必管我。只是,命人将玉姐儿唤来吧,我有些不放心她。”
顾云筝点头应下。除了要确保熠航、三夫人母女无恙,她没什么好安排的,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怎么解释字体不同的事。情急之下,没办法现编出能够自圆其说的谎言,事过后再想,倒不是太难应对。
春桃紧张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云筝就大略地与她说了。
春天从来是无条件地选择信任顾云筝,闻言气得不行,嘀咕道:“我服侍您这些年,也没见您写过字,这样算来,那些字就是您小时候写的了,隔了这么多年,字迹怎么可能一样?一定是太夫人栽赃的!她怎么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顾云筝听了,愈发心安,为着末一句直笑。让春桃说出这种话可是不易。
堇竹回来的时候,贺冲带着二十名护卫过来了。
料定霍天赐清醒过来就会带人到正房闹事,顾云筝命丫鬟在廊下设了桌椅,与两个人说话。
堇竹问道:“夫人,太夫人胡说八道了半晌,意在诋毁您的名声,那么要不要把秦夫人、尧太夫人扣下来?”她担心两个人回府之后胡说八道。
顾云筝与贺冲异口同声:“不必。”随即不由相视一笑。
贺冲瞥过堇竹,道:“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需在意流言。”
顾云筝心里想的是把人扣下来未免让人以为是心虚之举。
堇竹思忖片刻,“也是。只是…”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很麻烦,不知会闹到怎样的地步。顾云筝明白堇竹的心思,却已不再担心。太过诡异的事,让人听了就心生恐惧,可若真要证实,也犹如登天。
在她性情忽然改变的时候,人们都能下意识地帮她找出各种理由,一来是忽然间因为遇到什么事而性情大变的人不少见,二来很多女子都是一样,在婆家与在娘家判若两人。性情高傲的,到了婆家说不定就会卑躬屈膝;性情恭顺的,到了婆家兴许就会变得泼辣难缠。原因或是高嫁或是下嫁,或是和夫君宛若上辈子的仇家,一见就生厌。而她中毒在先,被人算计后洗心革面完全说得通。
至于字迹,难为太夫人能找到证据并从这方面下手,可因着春桃的话,她完全能够不认账。便是顾丰、顾太太如今见了,以他们对她的疏忽,也不见得能够确定几本书上的字出自她手。说到底,府里可就有一个能写出不同字体的人呢,太夫人不论是验证猜测还是要强行栽赃都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