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在陪着我啊?”顾云筝心里暖暖的,咬了咬他的下巴。
霍天北微扬了下巴,笑,“也不用奇怪,不着调的人有什么做不出的。”
顾云筝轻声笑起来,唤车夫停车,下车前匆匆吻了他的唇角一下,“谢谢。”
她与章嫣做伴去了。
车子很快又动起来。霍天北摸了摸唇角,又摸了摸下巴,鼻端还存着她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他无声的笑。
他的确是该做出个勤勉的样子来。本就是每天上午坐班,还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连三个阁老都疑心他做官做的有了惰性。
其实他只是看出了皇上的打算,才恣意度日。只要他不跳着脚闹着造反,皇上就不会动他。
不得不承认,皇上这一步棋走得很不错。
他在兵部的人不少,关键时刻,他的意思就是兵部的意思。现在皇上把凤阁老调了回来,日后他势必要受足牵制。可反过来也一样,凤阁老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随心所欲。如此相互钳制,获益最大的是皇上——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矛盾越大,兵权越是牢固,皇上尽可高枕无忧。
若只看这件事,皇上倒是深谙制衡之道。可惜的是,皇上也只有这件事做的有点儿意思。
那边的顾云筝正与章嫣四目相对。
“处理掉?怎么个处理的法子?”章嫣语声惶惑,“表哥那性情…我那两个丫鬟…”
顾云筝轻描淡写地道:“这件事你就交给侯爷处理吧。换了别人,也会这样做。的确是,人命关天,可是对于侯爷而言,你过得好,身边没有隐患才是最重要的。是,也许你会觉得,丫鬟待你忠心耿耿,可忠心耿耿并不代表没有过错,她们没有及时意识到危机,一点忙都帮不上,若说有点用处,不过是在你落难时她们跟你做个伴。”
章嫣沉默半晌,“说到底,还是我没用啊。我不会点拨身边的人。”
“这么说也对。”顾云筝平静得显得有些冷漠了,“这次权当买个教训吧。别忘了,你昨日险些被人□而死,今日能坐在这儿与我说话已是万幸。你不想身边人再因你赔上性命,就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万事小心。”
章嫣沉默多时,深深地看了顾云筝一眼,轻轻点头。表嫂与阿娆的相似之处,不过点滴。
顾云筝猜得出章嫣在想什么。她其实从来就是这样的,从来就有这无情的一面,只是以前无从让章嫣知晓罢了。有所得必有所失。做朋友是那一世的事情了,如今她只能做章嫣的亲人,要狠下心肠,说一些以前不便说出的话。
霍天北让车夫加快速度,先一步到了宣国公府,径自去见章夫人,让舅母安心,随后又去了书房见宣国公,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宣国公先是恨蓝姨娘恨得咬牙切齿,声称要把那贱妾扒皮抽筋,听到霍天北有意促成郁江南、章嫣的婚事,他愣了愣,之后连连摆手,“那可不行!那个人我倒是也听说过,是一表人才,有些才干,却是身世不明。日后有个什么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再说了,无父无母管教,品行定然不可靠。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你别跟着瞎搅和了。”


怯情浓(10)

霍天北嘴角一抽。他跟着瞎搅和?他怎么那么闲,闲得来搅和章府的事。从来都想与舅舅和和气气的,可舅舅就是有那个本事,一说话就让他火气蹿升。
他喝了一口茶,险些蹙眉。挺好的君山银针,却融入了花香,毁了茶本有的味道。女子喜欢这些所谓风雅的事也罢了,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喜喝这种茶。茶如此,这府里的饭菜也如此,就连美酒也要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就是乱七八糟,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
他放下茶盏,收敛了不悦的心绪,态度如常温和,“江南是我同窗,您还不知道吧?陆先生教导多年的人,品行不会差。您别将他与我混为一谈,他比我强了百倍。”
宣国公双眼一亮,“他是你同窗?真的?”自从霍天北回京为官,京城中关于他的传闻更多,大多为空穴来风,却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神仙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作为霍天北的舅舅,因为与外甥来往的少,所知事情并不比谁多,只清楚霍天北的授业恩师是大名鼎鼎的陆先生。
霍天北点头,“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乱说。”
宣国公眼睛更亮,往霍天北跟前凑了凑,“那还有呢?你到底几个同窗,除了郁江南还有谁?”
“…”霍天北真想一巴掌把舅舅那张脸扇到一边儿去。这叫个什么人?现在说的是章嫣的婚事,舅舅却好奇他的同窗都是谁。他扯出个笑容,“这些日后再说。婚事就这么定了?”
一句话提醒了宣国公。他正襟危坐,“我得细细斟酌几日。”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能斟酌出个什么?霍天北腹诽着,表明立场:“婚事就这么定了。说我搅和也行,这事儿我得搅和到底。”
宣国公最讨厌的就是霍天北独断专行这一点,他眉毛拧了起来,“那怎么行?嫣儿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不用你管!不,是根本就轮不到你管!”
霍天北只当没听到,“等会儿你照我的意思吩咐下去,外院的人该杀的杀,该撵的撵。你就算是有两个闲钱,也犯不上养一帮废物。”
宣国公险些吐血,“这是我的府邸!什么叫我照你的意思吩咐下去?你要替我当这个家不成?!”
“嗯。”霍天北平静的应声。
宣国公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快速的来回踱步,像一头气急败坏的兽,“你就气我吧。你这小混账。再没比你更混账的了。”
“你那一堆妾室,有所出的勉强留着,无所出的打发出府,没处落脚的养在别院。”霍天北微微笑着敲了敲桌面,“你也一把年纪了,该洗心革面了,戴着宠妾灭妻的帽子就那么好过?”
宣国公恶狠狠地瞪了霍天北一眼,“你少教训我!你不也好几个妾室?”
霍天北想,不能再跟这人说话了,再说下去,不被气死就是笑死。他也懒得让宣国公发话了,径自唤贺冲、徐默进门,把事情逐一吩咐下去,末了道:“让许管事过来住两日,琐碎的事交给他。”
贺冲、徐默称是而去。
宣国公看得一愣一愣的,气得手脚都发凉了,“你这个活土匪!这、是、我、的、家!”
“谁说不是了?”霍天北笑道,“你别乱转了,坐下。想想怎么发落蓝姨娘,拿出个章程。”
说到蓝姨娘,宣国公立刻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他颓然坐下,沉默了一阵子,道:“是我的错。那贱妾,你看着发落吧。”
“嗯。”
“别把动静闹大,总要顾着嫣儿。”
又一句废话。现在知道别把动静闹大了,这动静分明是你自己闹大的。霍天北丢下一句“放心”,站起身来,“我还得去看看舅母,给她把把脉。”
宣国公摆一摆手,“去吧。”
霍天北去了章夫人住的正房。顾云筝已经陪着章嫣回来了。他进门时,就见顾云筝坐在厅堂西侧的椅子上,内室隐隐传出章夫人与章嫣压抑的哭泣声。
他坐到顾云筝近前,说了已安排下去的事,“我给舅母把把脉就走了,问问江南让谁上门提亲。你与舅母说说,探探她的口风。”
“嗯。”顾云筝低声道,“舅舅同意了?”
“不用管他。”
“…”
霍天北笑,“真不用管他。他不跟人拧着来就活不了,心里一定是赞成的。没有显赫的门第,二十多岁就做到五品官的,满朝也没几个。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顾云筝半是打趣半是恭维:“你好像是二十来岁就成为封疆大吏了?”
霍天北看着她笑,“怎么说起这个?”
顾云筝眨了眨眼睛,“我这是与有荣焉。”
霍天北听着很受用。方才宣国公带给他的那些不快,立时烟消云散。
这时候,丫鬟走出来,请夫妻两个章夫人的宴息室说话。
章夫人倚在美人榻上,面色苍白得吓人。她实在是没力气下地,歉意地笑着请两人落座。
章嫣忙着吩咐丫鬟上茶。
顾云筝坐在圆椅上,霍天北则坐到了章夫人近前把脉,笑道:“我看看您这段日子有没有好生将养。”
“没有这档子事,已经将养得可以下地走动了。”章夫人苦笑。
霍天北温声宽慰:“凡事往好处想,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
章夫人点头,语声却很萧索:“嗯,是你说的这个理。好歹也能让国公爷看清楚,他这些年是养虎为患。”
霍天北只是笑,不置可否。
顾云筝却在暗自叹息。这次要是没有霍天北出面,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自己的女儿彻夜未归,做父母的就算是再心急,也要不动声色,找个由头瞒下,可宣国公夫妇却不管不顾的将此事宣扬的阖府皆知——方才进门途中,每个下人看到章嫣都是长舒一口气,随即眼神狐疑,低声议论着章嫣换掉的衣饰。着实让人无从置评。反过头来,她又想着怎么样也没事的,反正霍天北会收拾烂摊子。这么想着,她就觉得好笑,又有点儿同情他,他这门亲戚,可实在是不省心哪。
把脉之后,章嫣已备了笔墨纸,问霍天北:“表哥,要不要调整方子?”
霍天北点头,一面写方子,一面对章嫣道:“我带过来两支百年老参,平日给舅母熬汤泡茶。”
章嫣感激地笑,“好。”
霍天北又对章夫人道:“平日切忌动怒,不要多思多虑。有什么事就叫我和云筝过来,我们随叫随到。”
“好,好,我记下了。”章夫人笑应道,“就看你们夫妻两个,我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霍天北轻轻的笑,“您可别这么说,嫣儿该不高兴了。”
章嫣佯嗔,“可不就是不高兴么,表哥表嫂一来,娘就看不到我了。”
章夫人自心底笑起来。
顾云筝也笑。这样的霍天北,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吧。
写完方子,霍天北道:“派人拿回我府里抓药就行,这些药材我东院都有。”
“嗯!”
霍天北与章夫人道辞:“那我就走了,让云筝陪您说说话。”
“好。”章夫人让章嫣送他出门。
顾云筝起身坐到章夫人近前,开门见山,说了郁江南与章嫣的婚事,细说了郁江南的现状,末了道:“您意下如何?要是觉得不妥也没事,您看中了谁就与我说。”
章夫人喜忧参半,“天北不同于别人,就如他自己曾说过的,年纪轻轻功成名就,也是机缘巧合,再加上他的确有将帅之才,官职便是再高一些也是应当。至于郁…郁大人,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天北扶持才有这官职的?若是个心机深沉或是只依仗天北扶持的…都不大好吧?”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天北看重你,我也就想什么说什么,你可别在意我这直性子才好。”
“怎么会呢。”顾云筝尽量不带立场的道,“郁大人我见过,的确是一表人才,与侯爷情分匪浅。至于您说的,应该是兼而有之吧。什么事都是相辅相成,侯爷扶持别人,别人也能帮衬侯爷。”还有一句她没说,正如霍天北说过的,想在官场中找个性情磊落没有城府的,谈何容易。
章夫人思忖片刻,“我好好想想这件事,尽快给你答复。”
“好。”顾云筝不担心会有变数。章嫣同意,霍天北赞成,这事没可能不成。
章嫣返回来,章夫人与顾云筝便岔开话题。
贺冲、徐默全权代替霍天北料理诸事。蓝姨娘落得什么下场,顾云筝没问,只知道宣国公的庶长子的处境:
宣国公想让章夫人将那孩子养在膝下,章夫人以病重为由拒绝了。宣国公便又想让章嫣这个嫡长女照料那孩子一段时间,章嫣以侍疾为由推掉了。到头来,那孩子就由宣国公亲自找人照看着。
换个人是章夫人或者章嫣,大概会欢欢喜喜的把孩子养在眼前,但那对母女不是别人,处境不一样,所思所想如何应对也就不一样。
顾云筝得知此事之后,道辞回了侯府。
要有多痛恨那个男子,章夫人才会连有益处的事都拒绝。
要有多痛恨那个父亲,章嫣才会与母亲站在同一立场,不为自己打算。
世间事就是如此,有人为爱恨挣扎,有人为利益权衡。她属于后者。
换了她,她会抚养那孩子,让那孩子一辈子将自己视为最亲的人,让自己一辈子都有个人鼎力相助。
她看的是以后,章夫人与章嫣看的是以前。
都没错。她甚至不喜自己这样的想法,但她如今就是这样的人。她其实很羡慕章嫣爱恨分明的性情做派,但她不会让自己成为章嫣那种人。
转念又想,现在思索这些为时过早,她如今的心智或是身体的年纪,不过十六岁而已。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多年后是什么情形,只有天知道。
多年后——这三个字让她玩味的笑。
实在不需想那么远。
她有过笃定自己一生一世怎样怎样的岁月,但在那一场最惨烈的变故之后,再也不敢笃定关乎长久的任何事。而且,是越来越不敢,越来越没勇气。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坏处多多。
之后,顾云筝也算是小小的见识了一下霍天北的雷厉风行,不过三两日,宣国公府内宅外院的人都换了一批,宣国公看重的人一个没留。据说宣国公被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掐死霍天北,后来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于都没雨点。
终于,章嫣的日子好过了,章夫人心绪舒畅了。
期间霍天北问顾云筝,要不要帮郁江南上门提亲。顾云筝摇头说没那心情,到时去喝喜酒就是了。
初四,简夫人去了宣国公府,受郁江南之托提亲求娶章嫣。
这件事,是顾云筝没料到的,思忖多时,笑得意味深长。
霍天北,他就像一片深海,不是她能看透、摸清底细的。
随后,宣国公府爽快应允下来,开始按部就班的斟酌每个环节。
已经确定下来的事,顾云筝就只盼着章嫣日后过的圆满。偶尔也会想,霍天北的人在宣国公府大张旗鼓的忙碌一场,完全摒除了任何可能有辱章嫣名节的可能,章嫣还是没有反对与郁江南的婚事——以她如今的情形,若坚持不肯,婚事就会生出不少波折,但是没有,这应该是意味着章嫣对郁江南的印象不错吧?
顾云筝希望如此。
心里有底、略有了解,总要比一无所知的好。总要比她这种莫名其妙就已嫁人的情形好了百倍。
重获新生,得知自己是霍天北的夫人那种焦虑、惶恐、畏惧的心绪,她记忆犹新,恐怕一世也不会忘记。慢慢缓解那些情绪的,是霍天北与她相见的情形让她惊讶太重,以至于她没心思顾及别的,从而才能够冷静、平静的面对他。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猜想霍天北在香雪居那一日的心绪——夫妻相见不相认,他是什么心情?够窝火的吧?
同一天,霍天北告诉她:“岳父岳母初九离京,去南疆赴任千户职。你得空就回去看看他们。”略一沉吟,又补一句,“怎么样也养育了你十几年。”
顾云筝点头应下。他说得对,就算撇开身体原主,顾丰待她也不错,顾太太也对她说过几句真心话。
正好,第二日就是端午节。霍天北陪着顾云筝回了趟娘家,四个人在一起吃饭谈笑多时。
只要霍天北愿意,他就能哄得任何一个人高高兴兴,尤其是作为长辈的人。只要与他一起和长辈相处,顾云筝就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但是她很庆幸如此,顾丰、顾太太也乐得如此,女婿周到,本就比女儿周到更让他们欣慰。
送两个人出门时,顾太太一路握着顾云筝的手,似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
顾云筝反手握住顾太太的手,绽放出无声的璀璨的笑容,第一次诚心诚意地道:“您可要保重,别想太多,到了南疆之后,好好儿照顾自己,照顾爹爹。”
顾太太泪盈于睫,用力点头,“我们会好好儿的,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你胃不好,天气热了,少吃生冷之物,听话啊。”
顾云筝乖顺的点头,“我记住了。”是第二个人说她胃不好了,可她竟不晓得,这阵子一直都好好儿的。
到了垂花门外,顾云筝上马车之前,静静凝望顾丰片刻,报以柔和的感激的笑容,轻声道:“爹,娘,我们回去了。”
顾丰与顾太太都伤感的笑着,说:“回去吧,路上小心。”
回到府里,顾云筝对春桃一通旁敲侧击,这才知道以前多次胃疼难忍,严重时甚至呕血,听得讶然不已。
习武的人,不该是像她一样百病全无的么?怎么这具身体曾糟糕到那种地步?随即又想,这段日子都没事,想来是已痊愈了。将这事放下,又觉得多余询问春桃——霍天北这个人,除了之前一两次敷衍她一下,平时说的话从不掺假,更不夸大其词,她还求证什么?纯粹吃撑了。
转过天来,凤阁老之女凤云宁进宫,获封静妃位。
京城哗然。人们只知道凤阁老膝下有两个女儿,长女已香消玉殒,次女与济南知府之子定了亲事,如今凭空多了个女儿,且是用这种方式现身…怎么回事?
凤阁老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儿是打哪儿来的?一直养在外面的?那排行是次女还是三女呢?
人们都在纠结这件事,也纠结不了多久。
祁连城一定会放出风声的,如此也是一种钳制云凝的手段。云凝即便是与皇上掩耳盗铃,关键时候也要因这身份有所顾忌。
放出这风声,对皇上心怀怨恨的、与云氏有关的、如云氏一样含冤而逝的人才会逐步现身,汇集成一股势力。
祁连城要的到底是什么,顾云筝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祁连城会不断地给皇上制造麻烦。他若没这心思,如今大可逍遥度日,没必要留在京城,更没必要费尽周折送云凝入宫。
顾丰夫妇离京那日,霍天北与顾云筝前去相送。临别时,顾丰语带怅然,“你是有福之人,便是遇到难处,也会有人帮你。反倒是我,对你照顾不周,别怪我。”
有福之人?顾云筝心生戏谑,想着顾丰是不是给自己算过命了?面上自然还是恭敬地道:“您待我一直很好,我心里明白。”
“好孩子。”顾丰轻轻拍了拍顾云筝的肩头,“日后和侯爷好好儿过日子。遇到了什么事,与他商量。记住没有?”
“记住了,您放心。”
顾太太神色中有着一份解脱,也有着即将远赴他乡的离愁。她到了顾云筝近前,絮絮叮嘱多时,语声倏然转低:“提防太夫人。你找她的错,很难,她寻你的不是,却容易得很。万一到时侯爷也帮不了你,给我们去信。我和你爹爹虽然人微言轻,却能想法子找人帮你。”似是怕顾云筝不相信,又加一句,“真的。你爹爹可以找到人帮你。”
顾云筝认真聆听,郑重点头,“嗯。我平日会多加小心,不会让她得逞。万一天不遂人愿,会告诉你们的。”
“行。有空就给我们写封信报平安。”
“好。”
话别之后,顾丰与顾太太上了马车,带着一众随从启程离开。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顾云筝才缓缓转身,在心里盼着两个人日后平安康健。
顾太太这个人的性情,也不少见。你对她好一些,她就回报你一些好处。但是心智不坚定,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变成墙头草,不知何时就会自身难保,更别提能帮衬谁了。
顾丰则是内敛的人,你不跟他说什么,他就会一脸爱莫能助,对于僵持的关系完全是束手无策。心地必然是好的,却不会主动展现那份好。
分别也好,都轻松。不需担心家人成为自己最大的隐忧,不需害怕自己成为家人的夺命符。
与顾太太之间的蹊跷之处,顾云筝一直疑惑不解,也一直没兴趣解惑。有些事情弄明白了,会扯出太多后患,还不如继续装糊涂。
回府的路上,霍天北笑得有点儿坏,“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些。不然别怪我欺负你没娘家人在京城。”
顾云筝失笑,“你以后最好少惹我,否则别怪我跟你河东狮吼。左右也没娘家人在京城,我也不需顾忌什么。”
“想得开就行。”霍天北温柔地抱了抱她,“放心,我会好好待你。”这个小可怜儿,以后就是孤身一人了。
“我应该让你把这话写下来。”
霍天北就笑,“那你还不如把这话刻在身上,我每天看着,想忘也忘不了。”他点着她心口,“刻这儿吧,我帮你?”
“去你的。”顾云筝气恼地打他的手。这人没正形起来,可是真够人喝一壶的。
霍天北摸了摸她气鼓鼓的小脸儿,“要不是怕你总生气伤了身体,真想每日逗得你气呼呼的。”
顾云筝挑眉。
霍天北笑得现出一口白牙,“你气呼呼的样子最傻了,可也是真好看。”
“…”这男人说话总是这样,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终,她无奈地戳一戳他的脸,“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你气的暴跳如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