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衡称是,跑去寻天赐。
唐栩说起婆媳两个日后来往时要留意的一些人。他的日子,凭良心说,程询帮他过了好几年,眼下,该他帮着程家过日子了。告假五日,也是要尽早安排好一些事。
婆媳二人用心记下,顺道请教了他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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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殿试如期而至,程译再次榜上有名,金榜位居二甲,获赐进士出身,此后便是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考试合格,就会正式成为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吃皇粮的朝廷命官。
程家又因此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门前车水马龙,荣耀显赫依旧。
程询抵达广东,安顿下来之后,命人陆续送回写给亲友的信件,小徒弟自然是忘不了的,有意多写了一些路途中的趣事、见闻。
修衡收到信件,看完之后,实在克制不住惊喜想念之情,又偷偷地掉了两颗金豆子,随后认认真真地给师父回信。
师父喜欢人言简意赅,他不管,偏要要啰啰嗦嗦说一大堆——想到师父看到他长达十来页的信件嘴角轻抽,他就淘气地笑起来,因此,连陆开林的鹦鹉有多笨、自己新得的小笨狗有多可爱都如实相告,最重要的事,他当然不敢忘:这一段日子读书的不懂之处,娓娓道来。
信件送出之后,他告诉父亲,以后会经常写信给师父,家里要给他准备好这一项事由的花销。
唐栩见儿子心情明显好转,因为可以通信又神采飞扬起来,哪儿有不答应的,当着孩子的面儿正色吩咐了管家:世子写给程大人的信,一概视为他加急写给同僚友人的信件。
怡君这边,程询不在家,给她带来的心酸之处其实很多。先是婆婆和两个孩子,婆婆偶尔心焦起来,会担心得整夜不能入眠,她与蒋映雪出尽法宝地开解,总算是有点儿作用;修衡是早慧的孩子,与师父互通信件之后,就又恢复常态,每个月总要有二十来天留在程府;只有天赐是懵懂无辜。
程询起初离开的那几日,天赐晚间不肯睡,吵着闹着要爹爹,她和卓妈妈想尽法子、急得满头大汗,孩子也无动于衷,执拗地咕哝着“要爹爹”。
好几回,终于把闹腾累或是哭累了的天赐哄得入睡之后,她都会在沐浴时,对着氤氲的水汽,默默地哭一阵子。
想念他,担心他——这些情绪,她不比任何人少一分,但所处的位置不能流露出来,只得独自消受。
收到程询报平安的信件,她拿着厚实的信封,回到内室,大白天就无声地哭起来。
拆开信封,看完长长的信件,又哭了一会儿,随后就无声地笑了。
这男人写给她的信,就像是坐在她面前闲话家常,家里家外的事,想的到的都提醒她,又告诉她要如何开解母亲、孩子们,辞藻并不华丽,只是用最精准又朴实的措辞,让她感受到他对她的牵挂。
末了,他言辞诙谐地提醒她照顾好自己,别离家在外的回去之后胖了一圈儿,她这留在家里的却瘦成黄豆芽儿。
特别暖心。
提笔给他回信的时候,怡君并不隐瞒自己理事时的一些小烦恼,细细数来,认真地问他的看法。
就算相隔万里,他们的心魂也牵系在一处,相互陪伴。
只说生活里的可喜之事,能有几件?经常报喜不报忧,写信就会变成必须应付的差事一般,她知道,他不希望那样,自己亦然。离再远,仍旧可以同心协力地过好日子。
末了,她由着自己啰啰嗦嗦,告诫他要如何照顾好自己,别把衣食起居全都交给程安、程禄、程福打理——都是二十来岁的男子,能细心到哪儿去?
很奇怪,给他回信、送出之后,她心绪开朗起来,留心一看,婆婆、两个小叔子、修衡都和自己一样。至于天赐,她现在已经学会程询对付儿子偶尔不着调到耍赖的方式,别说,挺管用。
第82章 荣华路
082 荣华路6
初夏, 蒋映雪生下一子, 取名恺逍, 乳名取自名字,唤阿逍。
有了这件喜事,阖府洋溢着喜气,一次, 程夫人一面抱着阿逍,一面笑吟吟地跟两个儿媳妇说:“眼下我最想要的还是孙女。”
怡君、蒋映雪失笑。
时光荏苒, 又是一年秋。
怡君在婆家、娘家之间来回忙活,到了冬日,先后把嫂嫂孙氏、妯娌徐氏迎进门。
没过多久,昌恩伯世子夫人和碧君先后传出有喜的好消息,廖大太太总算能放下这桩心事, 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程夫人和怡君闻讯,循礼前去看望, 送去补品和小孩子的衣料。程夫人感觉得出,姐妹两个不似以往亲近了, 再就是徐岩, 对碧君似乎也生分了许多。
她也没问,仔细一想,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三个女子终归不是一路人, 长年累月做场面功夫相互担待, 说不定闹得生出嫌隙, 倒不如这样不咸不淡地走动着。
天气越来越冷了,程谨开始着手为长兄筹备在异乡的年货,列出了长达几页的单子,先随信件让程询过目。
程询看完之后,只挑选了几样,回信说我又不是来这儿过日子,你给我筹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回京时是扔了还是带回去?
程谨看了,笑了一阵子,却并没听从长兄的话,转手把信拿给母亲、长嫂过目。
程夫人看到长子的言辞,笑得不轻,“你别理他,又不让他千里迢迢扛回来。”
怡君则特别认真地看了好几遍,删减了一些,解释道:“我看过地域治,有不少东西的确用不上。”
程夫人和程谨俱是点头同意。
程询不想要家里的东西,年节之前,却给亲友置办了好几车东西,长辈、平辈、小一辈都照顾到了,都是当地土特产、有趣的小物件儿。
徐氏听夫君说了这些事,心完全落了地:嫁的毕竟是庶子,总会担心自己会被婆婆、长辈一并看低。进门后却发现,兄弟三个情分深厚,婆婆待人宽和,两个妯娌对她就像是很亲近的友人。这样的日子,只需知足,便可长乐。
再一个让她意外的人是黎王妃。不少人说黎王妃性子爽利,对人不乏态度强悍冷硬的时候,却是想不到,私下里是特别可爱的性情,一次与大嫂开玩笑:“我跟你三弟妹,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可不准欺负这孩子。”
大嫂也是个妙人,对她眨了眨眼睛,“这人要给你撑腰,往后你要是受了我帮不上忙的委屈,就去黎王府找她。这事儿我帮你记在账本儿上,免得她说话不算数。”
黎王妃就笑着点了点大嫂的面颊,“你主持中馈落下病根儿了吧?动不动就要给人在账本儿上记一笔。”
那是做不得真的玩笑话,她只是觉得这种氛围特别温暖、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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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底,又到了皇帝为国库犯愁的日子。
这晚,他把黎兆先唤进宫里,一面一起用膳,一面念叨前朝那些事儿。
“今年国库里好歹有了点儿银子,但是完全不够明年的开销。”皇帝笑容苦涩,“舆图中好些边边角角,都是贫瘠之地,朝廷不但要减免赋税,还要贴补百姓,各地官员的俸禄也要按时发放,将士更是不能委屈,他们要是有所懈怠,就又要乱起来。”
黎兆先只能说自己打理的事:“臣这儿没事,都知道朝廷难,没人张罗着多讨封赏。”
眼前人是他格外尊敬的帝王:登基好几年了,别说建造宫殿,修缮宫殿的事情都一再延后——自己能省就省。每到年末,翻着六部呈上来的账目,心里在打的算盘都是来年用到哪些地方最妥当。如今宠爱皇后到了这地步,给的赏赐从没出格的时候。
“如你一般体谅朝廷的人不少,更多的却是漠不关心。”皇帝皱了皱眉,“今年知行、董志和上的那些折子,历数两广境内冤案繁多,不少地方的百姓民不聊生。”
“到底是前些年贪官污吏太多,已成了风气。”这些,黎兆先以前没少听程询说起,因而一清二楚,此刻亦是皱了皱眉,“要不然,皇上给臣几千军兵,去那边帮忙肃清风气?”
“不妥。”皇帝眉宇舒展开来,微微一笑,“知行、董志和打过那么久的笔墨官司,原由就是武将只有在战时说一不二,平时总受窝囊气。况且,整治那边的人,就得是知行这种文官里的人精,他能拿捏住火候,知道什么时候与人虚以委蛇,什么时候心狠手辣。”
黎兆先想想,也是,“虽说如此,臣总是有些担心他。”
“这话说的。他何尝是需要担心的人?”皇帝终于恢复了笑微微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对这事儿不大痛快,但这不也是为了他好么?”
“…”黎兆先没说话,神色却分明是在说:我一点儿没看出来,明明是你把人扔狼窝里去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皇帝笑意更浓,“在那边办事得力的话,三二年可建功立业,回来之后做三品侍郎,便能堵住悠悠之口。这样一来,入阁做候补阁员,便是顺理成章。”
黎兆先这才明白皇帝的深远用意。
皇帝继续推心置腹:“自然,要不是那边的情形太给我添堵,也不会打着磨炼他的旗号把他扔那儿去,捧个奇才而已,我捧得起——别的文官我是真不放心,真没他那个胆色、才智。柳阁老倒是行,但你也知道,他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到了那边万一缠绵病榻,也是有心无力。”
黎兆先对皇帝端杯敬酒,“臣明白了。”
皇帝端杯,一饮而尽,随后说起程询的趣事:“那厮到了广东,什么都习惯,就是受不了那边的饮食。我总不好柴米油盐地赏他,便私下里赏了他二十坛御酒。前一阵他几个案子办得很漂亮,我就问他,赏你点儿什么好,直说。你猜他说什么?”
黎兆先好奇地笑问:“说什么了?”
“那厮问我,宫里是不是没有烧刀子、梨花白、竹叶青?”皇帝说着,自己就先笑起来,“真把我气乐了。末了又说什么呢?宫里的琼浆玉液,喝多了折他的寿。”
黎兆先亦是忍俊不禁。
“我为他好,让他少喝烈酒,他却不领情。这叫个什么事儿?”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先是训斥了他一通,到底是派人一车一车地给他送去了上好的烈酒,由着他当醉猫去。有什么法子?我不如此,那厮也能寻到。”
黎兆先笑道:“皇上赏这么多,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心里却是觉得,有时皇帝对程询,真跟对待自家小兄弟似的,一边儿一本正经地数落着,一边儿又老老实实地让小兄弟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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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当日傍晚,程询在书房的蒲团上打坐。
打坐是道教、佛教及至内功都不可或缺的一门基础功夫,静心修身,到了火候的一个好处,是在睡前放空思绪、摒除一切杂念。
他对佛、道都是择优而取,其余忽略。
这边的冬日,比起京城的飞雪连天、寒风呼啸,过于暖和了些。是以,大多数时候,门窗都是敞开的。
陆放、董志和相形来找程询。
陆开林虽然年纪与修衡相仿,陆放却比唐栩年长几岁,已过而立。
就快过年了,他想跟左膀右臂在一起聚聚,顺道细致地说说当地诸事,他自己的总督府、程询所在的提刑按察使司都在广州,便邀请董志和过来。
程禄把两位贵客请到待客的花厅。
约莫过了一刻钟,程询走进门来,与陆放、董志和见礼。
因为唐栩的关系,陆放没见到程询的时候,便已视为友人,今年上下级共事又颇有默契,更多了一份亲近随意,落座后笑道:“听说你物色了两个手艺精湛的厨子,能做地道的北方菜,今儿可得让他们露一手。”
程询颔首笑道:“这自然不用说。不但有北方菜,还有陈年梨花白。怎么着,来我这儿不亏吧?”
陆放哈哈地笑起来,“不亏。往后我可有蹭饭的地儿了。”
他对这些不是很讲究,妻儿在这里的时候,发妻物色了一个会做京菜的厨子,一家三口都觉得凑合,之后再没计较过这事儿,心思都花到别的地方了:穿的、住的更舒坦点儿是大事。后来妻儿回京,他就更不挑食了。
眼下程询来了,却是跟他正相反,穿、住都能将就,吃喝却是大事,一点儿都不敷衍。
程询望向董志和,“你在那边儿怎么样?饭菜合口么?”
“我还行,一切都好。”董志和笑得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席间,三人谈起两广在职官员。
陆放道:“我比你们早来一步,倒是真发现了一名清官,只是,有时候比官场的混子还让人头疼,凡事都是一板一眼,死心眼儿得过了头,根本不肯为大局、长远考虑。”
董志和接话道:“部堂说的是懋远县的父母官万鹤年吧?”
陆放笑着颔首,“那小老头儿我起初挺敬重,但有好几回让他气得跳脚。终究是不堪用。”
董志和就看向程询,“这种烫手山芋,可是你的分内事。想想法子,让他脑筋开窍。”
程询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明年广东有一场涝灾,在前世,万鹤年丧命于杨阁老举荐的按察使手里,理由是阻挠朝廷缓解灾情。皇帝也知道他是当地少见的清官,听得按察使行驶先斩后奏的权利之后,竟也由着此事这样结案。
只因为杨阁老的原因,程询认定万鹤年是含冤而死,而看皇帝态度,便不能不对万鹤年的死因将信将疑。
此次外放,或许可以解开这一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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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
修衡站在床上,由师母帮自己穿上一件锦袍,这是她亲手做的。
怡君打量片刻,满意地笑了,捧住修衡那张俊美得出奇的小脸儿,“好看。”转手取过一个大红包,帮他揣入怀中,“师母给你的零花钱。等会儿给祖母请过安、用过饭,就回家准备过年。”
修衡则依赖地搂住她,“师母,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我们这儿好。”
怡君笑着拍拍他的背,又亲一下他的面颊,“你长大了,过年就要多顾着家里一些。过完年,你想不来,我都要让阿初去接你。”
“我现在觉得,长大了也不大好。”修衡诚实地说,“再大一些,师母就不能抱着我了。”
怡君轻笑出声,坐到床上,把修衡安置到膝上,搂到怀里,又低头亲一下他的小脸儿,“难得啊,我们修衡这是在撒娇么?”
“是啊。”修衡小脸儿蹭着她肩头,笑嘻嘻的,“早知今日,以前就该总腻着您。”
“你这小开心果儿。”怡君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不过也没事。”修衡笑容璀璨,“还有天赐呢,我会帮您照顾好弟弟的。我长大了,有好多好处。”
怡君含笑点头,帮他穿戴齐整。
天赐噔噔噔地跑进来,进门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跌了一跤。
卓妈妈立时神色大变,弯腰去扶的时候,天赐却已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继续往里跑着,嘴里喊着:“娘亲,哥哥,我们去找祖母。”
怡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天赐和修衡小时候有着一些相似之处:这一年,抹眼泪的时候基本没有了,口齿越来越清晰伶俐,林林总总的问题越来越多。
修衡快步走过去,“正要去。”又细心地检查了一下天赐的手,“还好,没事。”
天赐拉住修衡的手,又仰脸望着怡君,“娘亲,快些,好不好?我要吃小馄饨。”
小哥儿俩特别亲,以至于天赐的口味都随了修衡,脾气则随了程询:小馄饨要放了香菜的才可以,荠菜包、灌汤包要刚出锅的才肯吃,雪里蕻好歹也要有点儿辣味——这是连修衡都劝不了的。
怡君笑着走过去,“好啊,我们这就去。”
天赐扬起空闲的那只小胖手,交到母亲温暖的掌心。
走在路上,天赐特别开心,转脸望着修衡,“哥哥,等会儿你要回家吗?”
“是。”修衡道,“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带红包和九连环给你——昨晚跟你说的,没忘吧?”
“嗯!没忘。”天赐说,“我要九连环,不要红包。”语毕,转头望一眼母亲。这是母亲说的,不准要同辈人的红包。
修衡笑起来,“那我多给你带一些有趣的九连环,对了,还有画册,我也给你带几本过来。”
“好呀。”天赐愈发地眉飞色舞,“哥哥回来之后,还要给我讲故事。”
修衡欣然点头,“一定的,放心。”
怡君在一旁看着,心海似有阳光普照,暖融融的,亮堂堂的。
入冬后,修衡歇在程府的日子,每晚都会讲故事给天赐听,孩子哄孩子,可那份儿融洽、喜乐,连大人都做不到。
这是她喜闻乐见的。比起时时刻刻守着孩子,不如让孩子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快乐地长大。她明白这个道理,唐夫人、唐栩甚至陆夫人都如此。
孩子不该是抓在手里由着自己心思成长的,长辈要做的是分辨出哪些人与事对孩子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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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一起用膳的,是程夫人、怡君、徐氏和两个孩子。
程译、蒋映雪不宜带着几个月的阿逍顶着寒气来请安,程谨则是因为到了年底庶务繁忙——程夫人早就免了这三个人的晨昏定省。
天赐从过了一岁之后,就开始吃糕点、喝羹汤,后来就闹着要上桌吃饭。
程询、修衡小时候都是这样,怡君分别请教过母亲、唐夫人,没什么不放心的,由着儿子的性子断了奶。
饭桌上,天赐乖乖地坐在修衡身侧,用勺子舀起小馄饨,学着哥哥的样子,先吹几口气,再慢慢地放进嘴里,吃完一个之后,喜滋滋地道:“真好吃。”
修衡则从丫鬟手里接过布菜的筷子,给天赐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这个也很好吃,祖母让厨房特地给你做的。不烫了。”
“是吗?”天赐饶有兴致,伸出小手拿起来,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地享用。
程夫人瞧着小哥儿俩,由衷地笑道:“有时候是越瞧越像。”喜好像,那慢条斯理的样子更像。
“可不是么。”怡君笑着应声,又抚了抚修衡的肩,“别只顾着天赐,多吃些。”
修衡点头说好。
天赐却侧头、仰脸,小眼神儿透着不满。
怡君拍拍儿子的脑门儿,“哥哥就不用吃早膳么?祖母、娘亲、三婶不都可以照顾你么?”
“…”天赐这才老实了,哦了一声,继续小口小口地吃包子,过了片刻,咕哝道,“你们又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哥哥知道。”
怡君啼笑皆非。
程夫人、修衡和徐氏则逸出愉悦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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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天赐坚持要送哥哥去垂花门外,程夫人和怡君便由着他。
两个孩子到了垂花门外,恰逢两辆马车抵达。
“修衡哥!”董飞卿下了马车,神采飞扬地跑向修衡,“我来接你回家。”
“…”修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己回家,怎么就需要他来接了?
董飞卿知道,修衡平时慢性子,也不着急,笑嘻嘻地站在那儿。
“哦。”修衡沉了一会儿,就闷出这么一个字。
“嗳,这小孩儿是谁呀?”董飞卿敛目望着修衡身边的天赐,“哎呀,这也忒好看了。”说着就弯下腰,跟天赐说话,“修衡哥从哪儿把你捡来的?”
修衡把董飞卿往一旁一带,板了脸,“这是我师弟。”说着剑眉一扬,“你又想挨踹了是吧?”
言辞不善,语气不佳,董飞卿却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你不早说?我又不会算卦。真是的…”
修衡扯了扯嘴角,这小毛孩儿说话忒没个正形。
“哥哥,”天赐奶声奶气地唤着修衡,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们是来串门的吗?”
修衡笑着点头,握住天赐的小手,“是。等会儿你要是瞧着哪个不顺眼,就让小厮撵出去。”
董飞卿立时苦了脸。这会儿是完全明白了,眼前这小孩儿,就是修衡哥奉为神明的师父的儿子——程家大少爷。
天赐眨了眨大眼睛,“我听哥哥的。”
陆开林这才走过来,“走吗?”说着指一指董飞卿,“他要跟我挤一挤,在你们家里住两天。”说完了,对天赐抿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算是打招呼。
“…为什么?”修衡嫌弃地看着董飞卿。
陆开林挠了挠额头,“不知道。你别打岔,行不行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他带回家去。”
修衡转头望向董飞卿,见对方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修衡哥…”董飞卿的一双小手搅在一起,“我在家里,人嫌狗不待见的…你就让我去你家里住两天吧。”
修衡笑了,“这都是从哪儿学的词儿?”
董飞卿却笑不出,“我们家大人好像在吵架,都顾不上搭理我了。一早,我不小心打碎一个花瓶,我娘亲差点儿打我。”
修衡和陆开林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小小的天赐则不安地摇了摇修衡的手,“打碎东西,就要挨打?”
被长辈这样对待,在他们三个,想都没想过。
“闭嘴。”虽然挺同情董飞卿的,修衡仍是当即瞪了他一眼,又俯身对天赐一本正经地道,“没事,没事,他给我们说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