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黎兆先也分外关心的,但是在这时候,他顾不上了。
腊月十九,徐老爷病故。
到底,病痛累累的身子骨是熬不住了。
得到消息时,程询怅惘、沮丧,到底,那是他留不久的人。怡君闻讯后则心酸不已,想不出这时候的徐岩该有多难过。
程夫人与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一起前去徐府吊唁。
怡君看到徐岩的时候,徐岩眼睛红红的,却还是努力对她牵出了一抹笑,以手势示意她去暖阁歇息。
这样的场合之下,怡君只能按章程行事,心里却是担忧不已。想象不出,那样孝顺的徐岩,在这样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煎熬、痛苦。
好几天,她心绪都很是低落,只有面对着天赐的时候能够强颜欢笑。
蒋三太太来府里的时候,她只当是对方想见女儿,一概命人寻了事忙、有客的由头避之不见。
却不料,蒋三太太连续来了三次,到了第四次,索性下帖子给她了。
怡君看到帖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在蒋映雪房里。
她牵了牵唇,笑意有点儿冷,“那就让她来。”
夏荷听她语气不善,愈发不敢怠慢,即刻去了二房,把蒋三太太请到静香园。
随后,夏荷禀道:“回大奶奶,二奶奶也想过来,说有话跟您说。”
“她有话跟我说,晚些时候再说吧。”怡君道,“蒋三太太单独下帖子给我,大抵是有体己话想跟我说,她在一旁,不大方便。”
夏荷称是,“奴婢这就去告知二奶奶。”
怡君望着蒋三太太,笑笑的,“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您有话直说。弯子若是绕大了,我可就先走一步了。”
蒋三太太显得颇不自在,“以前人们都说,亲家夫人最是宽和敦厚,到了大奶奶这儿…”
这是在委婉地数落自己不够宽和敦厚。怡君不由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前的蒋家,甚至于三十年前您的娘家,也不是现在这个做派,您说是么?”
“…”蒋三太太面色狐疑。
怡君也不由生出些许疑惑:这狐疑流露的是什么意思?是全然认同,还是全然不认同?又或者,自己的话说过分了?或者,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合理了?想来想去,也没觉得不妥。而且,这是在她自家的家…
“大奶奶这种话,我就听不懂了。”蒋三太太赔着笑道。
怡君面色微整,“我已说了,有话直说。不瞒您,我刚主持中馈,每日只要不想偷懒,事情就多的是,能够见您,真就是特地腾出的时间。我跟二弟妹再亲厚,也不可能把她的娘家人供起来,对不对?”
“…”蒋三太太觉得这话很别扭,一时间却说不出别扭在哪儿,然而怡君已催促道: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蒋三太太敛起思绪,只顾着初衷,思忖片刻,道:“我就是想着,大奶奶能顾及妯娌情分,给我膝下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条出路。若是不然,我们这日子,怎么说呢?想过,就还得请程家帮衬,一如既往的话,那就完了啊…”语毕,掏出帕子,掩面痛哭起来。
怡君冷了脸,又扬了扬眉,末了,则是轻轻吁出一口气,摆手阻止欲上前劝阻蒋三太太哭泣的丫鬟。
“您这一出,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怡君语气轻快,“哭一两个时辰,一定能把我婆婆哭过来询问缘由。我不拦您,继续哭,好好儿哭。我等着。”


第76章 城头月
076 城头月2
蒋三太太听了, 哽了哽,随后,哭声更大。
怡君笑微微地喝茶, 很悠闲的样子。
场面变得很奇怪。
吴妈妈、夏荷等人站在一旁,眼里有笑意。
贴身服侍蒋三太太的丫鬟还算伶俐,瞧着这样不是回事, 忙低声劝道:“太太, 您就算再着急难过, 这样哭也不行啊。程大奶奶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帮您,您好歹把话说清楚。”语毕, 将手里一直捧着的大红描金匣子对自家太太递了递。
蒋三太太有了台阶,立时点头,收了泪,止住了哭声。
怡君仍是闲闲地喝茶, 没有出声询问的意思。蒋三太太这做派, 说是破落户都抬举她了,分明有点儿泼妇的意思。这种人, 绝对不能给好脸色,不然以后可有的烦了。
“刚刚是我失礼了。”蒋三太太歉意地看着怡君。
怡君回以一笑, 却不搭腔。
蒋三太太只得道:“我是想着,明年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继续下场考试。只是, 他一直没有像样的先生教导, 才疏学浅。
“名儒姜先生不是在程府么?如今又已放假, 能不能请姜先生费心提点他一段时日?姜先生要是不得空,年节的时候,能不能请程大人拨冗指点一二?最起码,让他知道如何解题,知道主考官喜欢怎样的文章。程大人身在吏部,又常进宫陪皇上说话,对这些定是一清二楚。”
说白了,在蒋三太太看来,考试是有捷径的,临时抱佛脚都能考中。
怡君心头动怒,面上笑容却更加柔和,“这种事,您跟我说没用,不管是姜先生,还是我家大爷,我都不适合跟他们说起这些。”
“怎么会呢。”蒋三太太身子前倾,“你是叶先生的爱徒,叶先生又是姜先生的爱徒,京城有谁不知?而且,你在府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婆婆倚重,夫君尊重,只要你递句话,不管是姜先生还是程大人,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怡君笑盈盈地审视着对方。
蒋三太太继续道:“不论程府、廖府,都是我们这种人家比不起的。年关难过的滋味,料想着你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这几日,我们家真是揭不开锅了,别的房头手头阔绰,却是不肯帮衬。实在没法子了…我想着,让国宪考取功名是最好,能有个进项长远的营生就更好了。我妯娌跟我说,有个挺好的生意,如果能用一下程府的名头,事情就成了…这种事,若是直接跟我家姑爷说,总是不大好,女人家能几句话办妥的事情,何苦惊动爷们儿呢?…”
“蒋三太太,”怡君不急不缓地打断了对方的絮絮叨叨,“您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呢?还是把我当傻子了?”
“啊?”蒋三太太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怡君会直来直去地说出这种话。随后,她赔着笑,从丫鬟手里接过锦匣,“是家里的传家宝,眼下只这一样东西拿得出手,还望大奶奶不要嫌弃。”
要求说完了,开始贿赂。到此刻,怡君已经目露惊奇。这种活宝,她从没遇见过,今日真是开眼界了。难怪这人做得出闹着分家的事儿,见识、手段怕是还不如寻常门第里的粗使婆子。
她摆一摆手,“把东西收起来,您先听我说几句,成么?”
蒋三太太点头,把锦匣放到怡君近前,“你说,你说。”
“有件事,您得看清楚、记在心里。”怡君语声徐徐,语气柔和,“程府娶的是您的女儿,不是蒋家三房。你们家的日子是否好过,都跟程府无关。程府的名头,是否给你们家用,让你家老爷去问我家大爷。”停一停,有意夸大其词,“您先前提起的那件事,在我听来,根本就是存了舞弊的心思。这罪名可不小啊,要是让外人知晓,把你们一家扭送到官府都不为过——今上最憎恶的,就是考场中有不干净的人和事儿。”
蒋三太太急得站起身来,“哪有,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果真没有?”怡君眯了眯眼睛。
“没有。我只是想…”
怡君再次打断她的话:“没有最好,我就不跟别人说这事儿了,方才只当您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三言两语,就让她白忙了一场。蒋三太太面色难看起来,眼前这女子,怎么一点儿场面功夫都不会?程家怎么会让这样不晓事的人主持中馈的?
“我的话说完了,往后这种事,您再跟我说八百回,我也不会改口。本来就是男子该张罗的事儿,您手伸这么长又是何苦来,不怕累着啊?”怡君端了茶,“我还有事,不送您了。”又用下巴点一点近前的锦匣,“您拿走吧。我胆儿小,真是什么宝物的话,保不齐被吓着。”
“你…”蒋三太太瞪着她,“我要见亲家母!”
怡君微笑,“我婆婆有事,没时间见您。怎么着,在我自己家里,您要替我当家啊?快些走吧,趁着您眼睛还红着,到外边让人们看看,我是怎样怠慢您的。”语毕,从容起身,去往里间,“吴妈妈,送客,别让亲家太太走错路。夏荷,请二奶奶尽快过来,我有事跟她商量。”
这回,蒋三太太被生生地气得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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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映雪一直等在静香园门外,进门时和蒋三太太迎面碰上。
蒋三太太剜了她一眼,快步离开。
蒋映雪见母亲眼睛红红的,随行的丫鬟神色沮丧、窘迫,便知道,母亲在妯娌面前丢人现眼了。
她走进正屋的时候,面色已涨得通红,看到怡君的时候,已经快难堪地哭出来了。
怡君却似没留意到她的神色,径自携了她的手,在桌前落座,“二弟妹,我描了几个花样子,想给孩子绣几条帕子,你帮我瞧瞧哪个好一些。”
“是。”蒋映雪随之落座,心里很是意外。她以为,怡君是唤她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好像没那意思。又或者,是想过一会儿再敲打她吧。
怡君把几个花样子送到蒋映雪面前,“逐个看看。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告诉我,我也帮你绣几条帕子。”
蒋映雪被她这样一打岔,情绪有所缓和,敛目一看,被惊艳了,“大嫂画功真好。”
怡君漫应道:“是么?”
“是啊。”蒋映雪惊奇地看着怡君,“听说过你作画颇有天赋,却没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怡君笑道:“挺长时间没正经作画了,让你说的,真觉着搁下有些可惜了。”
“如今不是忙么,家里这么多事,孩子又还小。”蒋映雪道,“功底在,何时再捡起来都不迟。”
怡君笑了笑。
蒋映雪艰难地开口提及母亲:“家母…”
“令堂只是来跟我说说话。”怡君拿起一个花样子,很自然地岔开话题,“你瞧着这个怎样?”她不是要迁怒蒋映雪,把人唤到房里,一来是让妯娌避开蒋三太太,二来则是瞧瞧妯娌的态度。妯娌是怎样的心思,她一看便知,又怎么忍心为难。
蒋映雪闻音知雅,感激地一笑,遂不再提。
下午,程夫人问起蒋三太太的事,打趣怡君:“听说你把亲家太太气哭了?”
“是啊,这可怎么好。”怡君亲昵地揽着婆婆的手臂,“您这长媳恁的不知轻重,净给您得罪人。”
程夫人笑出声来,“知道你这一阵气儿不顺,找个人排揎一番,也是好事。”
“就算欢天喜地的,我也给不了她好话。”怡君把经过娓娓道来。
程夫人听完,无奈地道:“她就是那样,上不得台面。”
这样说,是有缘故的。程家给怡君、蒋映雪的聘金都是五千两,加上包含金银珠宝的聘礼,合计一万两左右。在高门之中,是中规中矩。这样行事,主要是考虑亲家的家境,万一对方只是表面光鲜没有家底,岂不是要举债嫁女儿。
就这样,聘礼送过去之后,程家都请媒人转告对方:嫁妆酌情准备就好,千万不要为难,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就行。
同样是嫁女儿,廖家给怡君准备的嫁妆两万两都打不住,对外却很是低调,只说随大流。
蒋家三老爷和三太太呢?给蒋映雪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连衣料、头面都没多少成色上乘的,别的可想而知,连一所宅院都没陪送。满打满算,嫁女儿花了三千两。
怡君嫁过来之后,家里家外走动、打赏、送礼,从来是照着府里的章程行事,从没一丝为难的意思,一看就是娘家除了嫁妆,还给了足够的梯己银子。
蒋映雪嫁过来之后,没几日,程夫人就看出来,那孩子手头拮据。长辈不给长脸,孩子又能怎样。
为此,程夫人三番两次寻找由头,先后赏了二儿媳几十两金豆子、金叶子和几套头面,总是不能让好好儿的一个孩子为了钱财没底气吧。
这会儿想起来,程夫人说起私下贴补蒋映雪的事:“她娘家跟你家里,简直是天差地别,我难免要在衣食起居上照顾她一些。你可别怪我偏心。”是担心有不知轻重的下人乱说话,让静香园的人觉得她不够看重怡君。毕竟,她管得了正房的下人,却不知二儿媳的陪嫁丫鬟知不知道轻重。
怡君失笑,“瞧您说哪儿去了,这是该当的。这事儿我记下了,往后人情来往上,我会多关照二弟妹一些。”
“就知道你贴心。”程夫人老大宽慰,“过日子就是这样,人心换人心。映雪要是明理的,自然会真心待我们,要是…”她笑了笑,没往下说。蒋映雪要是不知好歹的,也无妨,收拾人的法子多的是,她总能让她打心底低头,老老实实甚至战战兢兢地做程家媳。
随后,程夫人又说起蒋三太太:“这种人其实倒最好答对,没见识,没心眼儿,给她几次没脸,她就该躲着我们了。有的人就得笑脸相迎,有的人就不能给好脸儿。”
“我也是这样想的。”怡君笑道,“您放心,我不敢这样对待别人的。”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程夫人道,“这是你跟阿询的日子,还能往坏处过不成?”
说话间,程译来了,落座后,问怡君:“大嫂,上午我岳母来了,没惹你不高兴吧?”
“说什么呢。”怡君笑道,“内宅女子的事,不管谁对谁错,你都不用管。”
程译很不自在地挠了挠额头,“怕你跟她着急上火。”
“没有的事。”怡君笑道,“你这些天忙,一早一晚的天冷,天赐也不能过来。有一阵没见着侄子了吧?”说着指一指摇篮,“睡着呢,去看看胖了没有。”
“自然要看,真想这孩子了。”程译立时起身,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程夫人看着怡君,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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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下午,怡君跟婆婆告假:“我得出去半日,看看黎王妃。”
“是该去看看。”程夫人颔首道,“你好好儿开解王妃一番。我就不去了,说什么都不合适。”之后,吩咐红翡去库房,“选些上好的药材,让大奶奶带上。”
怡君转到摇篮前。
这会儿,天赐很开心,对着她咿咿呀呀。
她笑着把儿子抱起来,“娘亲出去串门了啊。反正你也不想我,我就傍晚再回来。”
程夫人笑道:“你这个做娘的,一般人比不了。上回唐夫人就跟我说,她有你一半儿的心宽就好了。”
怡君笑着亲了亲天赐,“唐夫人可没我的福气,我不是有您帮着照看孩子么。孩子交给您,比我自己带着都踏实。”这是真心话。抚育过程询的人,带孙儿只有更周到更有分寸。况且,婆婆视自己如女儿,又是那样疼爱程询,她信不过谁,也信得过婆婆。
程夫人就笑道:“既然这样放心,就快些给我添个孙女,到时我也给你带着。”长媳已经生了孩子,私下里说话,便少了很多顾忌。
怡君赧然,言语却不扭捏,“我怎么也得缓三二年吧。虽然都说生孩子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我眼下还有点儿打怵。别的也罢了,主要是坐月子、束身…唉,太要命了。”
程夫人忍俊不禁,“我晓得。让我有盼头就行。”
红翡进来,说准备好了,礼盒已经送到马车上。
怡君亲了天赐一下,把他交到婆婆臂弯,笑道:“我走了啊。”
天赐的小手动了动,竟对她发出“哦”的一声。
怡君大乐,握住那只小小的白嫩嫩的手,低头亲了两下。
天赐开心地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
“你要快些长大。等大一些,娘亲和祖母就能带着你出去串门了。”
程夫人笑着戳了戳她的眉心,“倒先替孩子惦记着玩儿了,没正形。晚间我等你一起吃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怡君笑道:“想吃辣炒雪里蕻。跟着修衡吃了几回,上瘾了。”
“知道了,你这馋猫。”程夫人眼神慈爱地看着她,摆一摆手,“快去吧。”
怡君笑着出门,天赐仍如以往,不哭不闹。他闹脾气的时候,是祖母、母亲都不在跟前。
到了垂花门外,怡君上了马车,没多久,车就停下来,不远处传来修衡的语声:“师母!”
怡君连忙撩了帘子,“修衡?你自己来的么?”
“是呀。”修衡跑向马车,“师母要去哪儿?”
“慢些。”怡君柔声叮嘱着,示意夏荷抱修衡上车。把小家伙搂在怀里,她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要去黎王府,看望黎王妃。”
“真的呀?”修衡开心地笑起来,“我过来,就是看看您今天、明天有没有空,带我去黎王府,我想王爷、王妃了。”
“那真是巧了。”怡君问道,“你跟爹爹娘亲说过没有?”
“说了。”修衡道,“管家带人送我来的。”
怡君又撩了帘子望向前面,果然,黑漆平头马车两旁,站着身姿挺拔的护卫。这时候,晓瑜回话道:
“程大奶奶要是得空,劳烦您带着大少爷出门走动。唐府的马车会跟在后面,礼品都备好了。”
“行啊。”得了准话,怡君放下心来,回身坐好,吩咐车夫前行,又问修衡,“你爹娘这几日很忙么?”
“爹爹很忙,娘亲是有些不舒坦。”修衡无奈地说,“二弟不知道怎么的,前两天有点儿咳嗽。娘亲整日照看着,二弟见好了,她却过了病气,请太医开了几服药。”
怡君不由担心,“严重么?”
“不严重。”修衡说,“娘亲怕病气过给我,这两天都不见我,隔着帘子跟我说话。今日见好了,说再服两碗药就好利落了。师母不用担心,也不用去看望。您要是过了病气,可就不得了了。”
这孩子,经得起事。怡君笑道:“成啊,我等过年的时候,再去你家里串门。”
“嗯!”修衡扬起小脸儿,笑着看她,“过年的时候,爹爹会带我来拜年。”
“那好啊。”怡君笑道,“我给你准备个大大的红包。”
一大一小在一起,话题多的是,一路都是说说笑笑。
到了平南王府,怡君先带着修衡去给太妃请安。
每到秋冬,太妃身子骨就不好,今年亲家病重之际,强撑着把家事接到手里,让儿子陪儿媳去徐家侍疾。忙碌一场,到这上下,又开始每日服药。
徐老爷过了头七,徐岩回到婆家,强打着精神筹备过年种种事宜。作为女儿,她想每日为父亲守灵,作为黎王妃,她要照常过日子,不能让婆家受影响。
这时候,太妃正在与府里的管事说事情,见到怡君、修衡进门,笑了,“怎么是你们两个一道来的?”
怡君和修衡笑着给太妃行礼。
太妃笑着对修衡招一招手,“快来。”从手边一个糖罐里抓了一把窝丝糖,“吃糖。”
修衡走上前去,双手接了,笑着道谢。
落座后,怡君对太妃道:“瞧着您又清减了些,可千万要好生保养啊。”
“就是那些老毛病罢了,没什么。”太妃道,“真瘦了不少的,是我那儿媳妇,这一阵是真受苦了。”
怡君不由眼神一黯,却不好与长辈多说这种话题,转而说起与修衡一道过来的原委。
两位长辈说话的时候,修衡乖乖地坐在太师椅上,把窝丝糖放到茶几上,剥了一颗,含在口中。
太妃听了,笑道:“难得修衡自己张罗着来串门,我等会儿让厨房给你做些可口的糕点。这会儿就随着你师母先去见王妃吧。”又对怡君道,“昨日你的帖子送过来,我就让她今日好生歇歇,与你好好儿说说话。”
怡君顺势起身,“那我就去王妃那儿坐坐,回头再来叨扰您。”
“去吧。”亲自送怡君、修衡出门的时候,太妃低声道,“那孩子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我瞧着心疼,却是无计可施。你费心宽慰宽慰她。”
怡君轻声回道:“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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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岩正在小暖阁歇息。原本是想睡个午觉,让面色看起来好一些,见到怡君,好歹有个人样儿。可是,一觉醒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周身无力,心里像是被一把又一把锥子狠力地刺着、剜着。
听得素馨通禀,她挣扎着坐起来,拥着锦被,撑着头,“让程大奶奶和修衡来这儿吧。也不是外人,不会怪我失礼。”
素馨轻声称是。
怡君领着修衡的手走进门来,见到消瘦、憔悴许多的好友,心头一震,面上却是没显露出来。
徐岩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懒得动。”
“这样更好,说话自在些。”怡君笑着抱起修衡,把他的鞋子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