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广总督就了不起啊?跟首辅一个鼻孔出气就了不起啊?
把他惹毛了,年前就一并收拾掉。
满心都是这种事,让他一直皱着眉,刘允提醒他该用膳了,他只一记冷眼递过去,刘允再不敢言语。
等他忙完手边的事,才发现天色已晚,惊觉黎王府的喜宴定已散了。
是这样,有了那件少见的在新人成婚次日行赏的事。
黎王府喜宴仍旧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时候,廖芝兰出嫁,成为陈家的媳妇。
留意到这件事的达官显宦,只有舒明达。心里少了一桩需要记挂的事,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自程询回翰林院行走之后,程夫人打理家事的时候,总把怡君带在身边。
形形色/色的下人、林林总总的账目,怡君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头脑再聪明,打理偌大一个内宅,没有足够的见闻、经验也会吃力。
程夫人跟她说:“各家情形不尽相同,规矩定制也不同,要慢慢习惯,别着急。这类事最是琐碎,别说我们了,就算阿询,打理外院事宜的时候,都出过错。”
“是吗?”怡君难免意外。“里里外外那些管事,最是精刮、圆滑。”程夫人笑道,“那些人,跟什么人说什么话。最早,阿询有些自负,笃定没人敢哄骗他,结果赵管事就看出了他这性情,而且有胆子钻空子,欺上瞒下,捞了不少油水。阿询知道后,气得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大半晌。”
怡君忍俊不禁,想一想,道:“说起来,赵管事也算是管事里的人物吧?”连程大公子都敢骗,并成了事,在自己的位置上,是既有头脑又有胆色。
“说的对。是为这缘故,阿询倒跟赵管事耗上了。”程夫人笑道,“有大半年吧,主仆两个来回过招。我说你别这么记仇,他说这可不是记仇,其中的乐子多了去了。”她摇了摇头,“到末了,赵管事一个大男人,被他弄得恨不得哭一鼻子,却真的服了气,到如今,是家里最得力的人手之一。”
“这事情很有意思。”怡君笑说,“要是换了我,在气头上,说不定会用端架子、发脾气、杀鸡儆猴这些招数立威。也不见得没用,但管事未必服气。得看是什么人、什么事。是这样么?”要是跟小丫鬟、小厮斗心眼儿,那不是太闲就是小家子气,与应对有头有脸的管事是两回事。
程夫人满意地笑了,“就知道你一点就通。什么地方都一样,少不了刺儿头,但这种人往往很能干,只看你能不能得到他的忠心。”
怡君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很喜欢婆婆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说说笑笑间,就传授了持家之道。
这日晚间,父子四个按时回府,先后回到正房,说了一阵子闲话,一家人一起用饭。
程清远面色不佳,精气神倒是不错。饭后,他起身对程询道:“去你书房说话。”
程询说好。
程译、程谨交换一个眼神,微笑。父亲和大哥旷日持久的僵局,应该是快打破了吧?这两日晚间,都会在书房叙谈多时。
晓得原委的婆媳两个却不敢这样乐观。

这晚,程询回到静香园的时候,怡君在沐浴。
他径自去沐浴更衣,待得进到寝室的时候,怡君还没回来。
真能磨蹭。他腹诽着。等了一阵子,睡意袭来,他翻个身,沉沉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程询恍然醒来,枕畔仍旧不见她。
“怡君?”他立时坐起身来。
“嗯?在呢。”她温柔的语声从外间传来。
他立时放松下来,慵懒地倚着床头,说道:“还不睡?”
“好。”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怡君走进来,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握着他常看的《奇门遁甲》。
“渴了吧?”怡君把水送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喝完杯中水,瞥见那本书,笑,“怎么会看这种书?”
“我怎么就不能看?”怡君放下水杯,解下斗篷,上了床,“这是真正看不完的书。万幸,我跟它有缘,看得进去。”不管看多少遍,其中的玄妙之处也不能全然了解。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小小的惊喜。“好事。那也不用废寝忘食吧?跑到外间看书,把我晾在里边,怎么想的?”
“不想吵到你倒成了错?”怡君斜睇他一眼,“我都没怪你耽误我看书。”
程询失笑,“那你今儿就抱着书睡。”
“好啊。”怡君欣然点头,拿起书,“点着灯你也能睡着吧?”
程询颔首,躺下去,把她搂在怀里。
“刚说过的话就忘了?”怡君讶然。
“你抱着书,我抱着你。”程询的手落在她心口,揉了一把,“各顾各的。”
怡君抿了抿唇,把书放下的时候,已经笑起来,“跟你真是没法子。”
“一整日不见,不想我么?”他柔声问。
“一整日都在家等你,不用太想你吧?”她手指点着他的下巴。
“…”他十分受用。手掌辗转,吻落下去。
旖旎流转开来。
室内响起暧昧的声音、女子的轻吟。
女子的手臂、素手落在大红锦被上,因为醒目,更显灵秀。纤长的手指一时舒展,一时紧握。伴着低而急的喘息,手臂落下去,作为支撑,让她离男子的容颜更近。
锦被随着起伏下滑。男子索性一把扯开,俯首点一点她已干燥的唇,索吻之前,用沙哑的声音说:“抱着我。”
她闭一闭眼,双臂攀上他肩颈。
内里绵绵密密的吮、轻轻柔柔的咬啮,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绝妙感触抓牢了他。骨酥魂销。
有一刻,她周身紧绷,继而痉挛一般轻颤起来。
如此煎熬,又如此快乐。

黎兆先忙过起初几日,携徐岩先后到唐、程、舒三家做客。
徐岩见到修衡,愣了片刻,蹲下去,双手揽住他的小身形,认认真真地说出心里的想法,“天啊…你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修衡听了,笑得大眼睛微眯,歪着头打量片刻,说:“王妃也很好看。”
黎兆先俯身捏了捏他的小脸儿,“要叫婶婶。喊什么王妃啊?那不就生分了?”
修衡想一想,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嗳。这是规矩。”
黎兆先笑了一阵子,转头数落唐栩:“谁让你给他定这种规矩的?”
唐栩笑道:“我自己的儿子,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黎兆先摸了摸鼻尖,“我觉得我吃亏了。”
唐栩立时扔给他一句:“吃亏是福。”
待得去程府的时候,徐岩与程夫人、怡君闲谈一阵子,把这件事跟婆媳两个说了,末了不无遗憾地叹气:“大抵是法子不对,讨好的不是地方,那孩子跟我和王爷不够亲。”
程夫人满脸是笑,“瞧瞧,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就成了亲不亲近的凭据?”
“本来就是啊。”徐岩笑说,“称呼就是用来论远近的。”
怡君则笑道:“日子还长着呢。头一回见,大可不必想这么多。”
徐岩点头,“但愿以后更好一些。”
程夫人和怡君便与她说起修衡那份儿少见的聪明和种种喜好。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只冲着那份儿可爱,多一些人喜欢,都是她们喜闻乐见的。
徐岩用心记下,与黎兆先回府的时候,笑眉笑眼地告诉他。
“不用为这事儿太费神。”黎兆先说,“不就是孩子么?我们自己也能生,到时候让他们争着抢着献宝。”停一停,笑起来,“多生几个女儿…”
“闭嘴。”徐岩蹙眉,“我可没那个闲心。”生女儿是很好,可为什么要“多生几个”?他那脑子,整日里都在想什么?
“…”黎兆先立时蔫儿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出了回话,“你没那个闲心可不成啊。什么事儿我都能帮你,生孩子是真不行。”
徐岩忍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歪在他身上,笑了好一阵子。
“笑什么笑。”黎兆先拍着她的额头,“瞧瞧你都把我祸害成什么样儿了?”人前耀武扬威的黎王爷,在她面前,有时候都老实得傻呵呵的了。
徐岩勾低他,用力亲了他一下。这男人,真由不得她不爱。

这一日,下衙之前,程清远把一道请罪折子递给杨阁老,“烦请阁老过目,转呈皇上。”
不能等两广那边的回信了,与其到时被质问,不如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揽到身上,好歹先给皇帝个交代。
如果没有柳阁老回到内阁,如果没有苏家帮衬长子这样拆台,他绝对不会这样行事。
可那些如果都摆在眼前,形成最严峻的形势。
有多懊恼、窝火,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关何事?”杨阁老和声询问。
程清远往值房外走去,“两广。”
杨阁老瞧着他不再挺拔的身姿、虚浮无力的脚步,预感不妙,忙打开奏折来看。看完之后,火冒三丈。
他疾步出门,赶上程清远,语声低而凌厉:“你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毁你自己,还是在毁我和景家?这样行事,你让我们两家怎么办?是跟着你请罪找死,还是与你次辅反目?!”
“怎样行事,随你们去。”程清远摆了摆手,脚步不停,“少说一二年,大事小情的,帮不上阁老的忙了。”
杨阁老低声咆哮起来:“是哪个好死不死的给你出了这种没脑子的主意?!”
“好死不死?”程清远站定,笑微微地望着对方,“没脑子?”是,那个好死不死的长子,他又何尝没看准过他没脑子意气用事。结果呢?杨阁老看着他苍白至发青的面色、恍惚的神色,心里疑窦丛生,“你是疯了还是病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债。”程清远说。他一定欠了长子几辈子的债,这辈子,他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你真的要反水?”杨阁老一字一顿,目光中寒意慑人。
“对。”
杨阁老冷笑,“若是这样,你这次辅的位子,是不想坐了吧?”
“我这地位悬了,首辅那把交椅,也不大牢靠了吧?”说起这些,程清远变得分外清醒。
“到了这关头,你该做的是与我从长计议。”杨阁老低声威胁,“这一关,我度得过去。倒是你,来日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程清远淡淡一笑,“我这位置,不是首辅大人赏的。来日我就算落魄,也绝不是输在你手里。”语毕,挺直腰杆,摆一摆手,“道辞。保重。”
“你!”杨阁老抬手指着那渐行渐远的人,“来日别怪我翻脸无情!”
程清远恍若未闻,大步流星地走远。


第65章 朝中措
065 朝中措 1
回府的路上,程清远心里乱糟糟的,想到一事,吩咐车夫:“改道去柳府。”
很明显,车夫很意外,愣了片刻才称是。
两日前,程询回内宅之前,看着他,犹豫了着。
他就说,都到你吩咐我行事的时候了,还有什么话,是你难以启齿的?说吧。
程询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说道:“得空的话,您真该去看看元逸和柳阁老。哪怕只做他们一刻的——故人,哪怕有一刻,在元逸面前以长辈自居。”
他对上长子的视线,看到那双眼中交错闪现的期盼和黯然。
期盼,那是父子之间该有的。黯然从何而来?不是不知道,是原因纷杂,他说不清楚。
有多久了,他与三个儿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对视,平静,坦然,不遮掩情绪。
到底,他是点了头,“知道了。休沐时若得空,我会去柳家看看。”
程询牵了牵唇,笑容并不轻松,也不是惯有的透着疏离的温和。
此刻,不想等了。因为感觉很不好,心里、身体都特别不舒服。
不想记挂着这样一件事情,今日不妨一并办了。
趋近柳府,他想了想,柳阁老应该已经回府了,反正一到下衙的时辰,就匆匆离开值房了。平时柳阁老大多如此,原因自是不消说。
随行的护卫前去递话,不消片刻,管家小跑着迎了出来,行礼道:“次辅大人快请进,先喝杯茶,小的这就去请老爷。”
“那倒不必。”程清远温然道,“我只是来看看柳公子。”
“这倒是巧了,老爷此刻就在公子房里。”管家躬身道,“小的为您带路?”
程清远颔首一笑,“辛苦。”
柳元逸本该住在外院专为嫡长子建的院落,因病之故,住在了内宅一所清净的小院儿。
一路走过去,程清远打量着所见一切。柳家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底蕴,煊赫、祥和、井然有序。
他转头遥望,西方日头将落,光晕柔和。
风袭来,凛冽,但不会刺痛面颊。
到了院门前,管家歉然一笑,示意自己先去通禀。
程清远颔首时,眉心微动,看到了他要见的那对父子。
柳元逸卧在躺椅上,穿得很厚实,身上盖着一张兽皮毯子。他面向西方,此刻却仰头看着一旁的父亲。
柳阁老手里不知是画册还是图谱,此刻,正指着书页一角,讲解着什么,语声轻而柔和,怕吓到爱子一般。
少年人面上没有常见的开朗、木讷、倨傲或是调皮,他只是神色懵懂无辜地看着父亲,浑似寻常几岁的孩童。
那父亲刚过四旬,却已须发皆白。猛然看去,会误会他已年过花甲。
那画面在他眼中定格,有几息的时间,周遭失去声音,归于沉寂。
程清远缓缓地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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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达策马回府的路上,看到朱鸿、顾景年站在路旁说笑。
二人声音不高,但说得兴起,舒明达到了近前才察觉,行礼时有些仓促。
舒明达打趣道:“好端端地站在路边喝风,这是什么嗜好?”
朱鸿赔着笑,“我今日不是有些差事么,刚回来,正好碰见了他。”
“嗯,是该这么着。”舒明达似笑非笑的,“交差不用着急,耽误了跟友人闲聊可了不得。”
“…我知错了。”朱鸿深施一礼,拔腿走人之前,瞪了顾景年一眼,“都怪你,缠着我说个不停。”
当着舒明达的面儿,顾景年只是笑,没呛声,随后笑道:“大人是不知道,那厮在街头遇见了一位高门子弟,实在是吃了一惊。刚刚跟我说,我难以相信,他便与我多说了几句。”
“哦?”舒明达示意他上马。
顾景年照办,边走边说:“大人还记得周家世子么?”
“周文泰?”舒明达当然记得。
“就是他。”顾景年颔首,“要是朱鸿说的不假,这个人啊…往后比我们俩都要不得。”
舒明达莞尔,“怎么说?”
顾景年将方才听闻的娓娓道来——
朱鸿领的差事,是几件零零碎碎的小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在锦衣卫连个名分都没有,但是没事,自家老子的名头在外面很有用。是以,人们都会给足他面子,差事总是能麻利地办妥。
今日事情多一些,他怕天黑前办不完回去挨训,午间连饭都没敢吃,用一包糖炒栗子磨牙。
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申时就能返回锦衣卫所。
他又饿又渴,走进一间茶楼,在大堂落座,要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
楼上一间雅间,有琵琶声传到楼下,间或可以听到男女的调笑声。
听得出,只有一名男子。听语声,他觉得是熟人,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何人。
朱鸿只觉惊奇:自己和顾景年这样的,都被家中压着往正道上走了,楼上那一位,大白天的寻欢作乐。挺稀奇的。
大口吃完几块点心,喝了一杯热茶,他对掌柜的勾一勾手。
掌柜的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爷有何吩咐?”
朱鸿指一指楼上,“谁啊?”
掌柜的就笑了,低声说:“荣国公世子。”
朱鸿诧异,“真的?”周文泰不是对凌婉儿死心塌地的么?眼下也开窍了?
“小的怎么敢骗您呦。”掌柜的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语声更低,“得荒唐了小半年了吧,捧戏子,弄戏班,还把几个卖唱的弄回了家里。”说着,冲着楼上努了努嘴,“今日带来了两个卖唱的,还有一个妙龄女子,小的不清楚来路。”
朱鸿愣了片刻,失笑,“国公爷和夫人不管他?”
“怎么管啊。”掌柜的摇了摇头,“早先生了一场大病,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从那之后,国公爷有一阵就不敢管了,怕他身子骨孱弱,再倒下去。哪成想,这位小爷从那时就不学好了,净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国公爷已经气得病倒在床了,也没用。”
朱鸿好笑不已,随手抛给掌柜的一块碎银子,背着手,上了楼,循着声音走进那件雅间。这种事不多见,他得开开眼界。
在京城,他怕的人很多,不怕的更多。
是在茶楼,桌上却摆着美酒佳肴。
周文泰居中而坐,两名女子分列左右。临近门口的杌凳上,是一名弹琵琶的少女。
弹曲的女孩,有些楚楚动人。周文泰身侧的两个,则是一胖一瘦,样貌倒是都很讨喜。
“环肥燕瘦。”朱鸿笑说着,不无钦佩地望向周文泰,“真有你的。记得我是谁吧?”故意的,态度不好。
周文泰明显已有几分醉意,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废话。我自然记得。”说着晃晃悠悠站起来,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喝几杯。”
朱鸿又一次意外了。不论从哪个角度想,周文泰对他和顾景年,都不该是这种态度。“喝酒好说,但是今日不行。”他语气客气了一些,“改日吧。改日我请你。”
周文泰扶着桌案,“说定了?”
“说定了。”朱鸿十分自然地说着不会兑现的场面话,逗留片刻,转身离开。
方才顾景年听朱鸿提了几句,起先直撇嘴,说你可真能胡说八道,改行去说书得了。
朱鸿说我犯得着编排那么个人?随后细说原委。
顾景年这才信了,后来与朱鸿都弄不清楚一件事:周文泰这算是怎么回事?是不再鬼迷心窍了,还是换了个鬼迷心窍的路数?
舒明达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周文泰在府里那件事之后,就再没去程府学堂,病了一场,属下跟他禀明这人平日的动向,只一句言行不检概括;也知道近日周国公病痛缠身,断断续续请假的日子,加起来得有小两个月。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周家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顾景年笑过之后,回头一想,亦是唏嘘不已。
舒明达手里的鞭子敲了敲少年的肩,“你要是活腻了,只管照着这路数来。”曾经再混帐,他再瞧不上,眼前人也是出自公侯之家,有劝着带着走上正路的地方,他就愿意试试。没法子,对这种公子哥儿,又不能用杀伐果决那一套。
顾景年频频摇头,苦着脸道:“大人,我要是也这么来,气数尽的只有我。”说着望望天,“就算坏到骨子里,也不能不顾爹娘。不然,我是真怕遭雷劈。”
舒明达莞尔,“总算有救。”
顾景年立时笑了,换上殷勤的笑脸,“大人,赏脸喝几杯去啊?”
舒明达晚间倒是没应酬,“哪儿?”
顾景年双眼放光,“状元楼,成不成?”
“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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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醒来后,程清远只觉浑身酸疼,挣扎几次方能起身。
站起来,身形晃了晃,眼前直冒金星。
他跌坐回架子床上,端起小杌子上的水杯,手哆哆嗦嗦的。
碰瓷声让他心烦意乱,放回原处。
换了一阵子,好过了一些,勉力披上罩袍,起身去洗漱。
走到门口,胃里一阵翻腾。
他扶着墙,弯腰对着痰盂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昨夜从柳府返回来,水米未沾唇。
小厮听到室内声响不对,奔进门来,看到这景象,愣了片刻才回神,上前去搀扶住程清远,“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小的这就去…”
“不要声张。”程清远摆手,吃力地叮嘱,“我先回床上躺一躺,不见好的话,自会唤你通禀夫人。”
小厮连连称是。
等到程询出门,程译、程谨去了学堂,小厮观望着程清远的面色实在是吓人,唤了两声也没得到回应,真的慌了,飞奔着去内宅报信。
程夫人即刻拿出对牌交给红翡,“派管家去请太医。”随后对怡君安抚一笑,“没什么,人吃五谷杂粮,少不得有头疼脑热的时候,我去看看。你先回房。”
怡君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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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朝之后,杨阁老与皇帝在御书房议事之后,将程清远的请罪折子呈了上去。
皇帝看完,笑了笑,合上奏折,修长的手指来回捋着奏折边缘,问:“程先生所奏何事,杨先生可知情?”
杨阁老回道:“昨日,程阁老与臣提了几句。”
“如此,朕就不说什么了。”皇帝把拿到折子轻轻地放到案头。
又要留中不发?杨阁老腹诽着。
皇帝却道:“事关两广,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转头看向刘允,“程阁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