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么?”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她与修衡相处时,两个人的小模样,都引得他心弦一再牵动,柔柔的,暖暖的。
“许你不许我啊?”怡君微笑,“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他加深亲吻。心里是想着,快些与她拥有自己的儿女,每一日放在跟前,无所顾忌地去宠爱、呵护。
怡君却笑着避开,掩住他的唇,“好几日了,都没时间跟你好好儿说说话。”
他到底是遂了自己的意,狠狠地吻了她一会儿才说:“打量我是什么人啊?碰一下就按捺不住么?”
“你可真是的。”怡君失笑。
他握住她的手,“那就说说话,可不准半道睡着。”
她语声轻柔:“不会的。”
两个人最放松的时候,脑筋都是随时能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是以,说话时并没什么条理,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他说了,不准她半道睡着,自己却没注意时辰。到后来,她应声含糊起来,随后身形动了动,手臂搂住他,爱娇地蹭了蹭他的肩头,末了,就不吱声了。
他无声地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温柔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睡得更安心些。
这样,也很好。
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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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在京官员休沐的日子。程询陪着母亲、妻子去黎王府探病。
到了王府,遇到了舒明达、唐栩。
黎兆先神色还算清朗,只是眼中偶尔闪过忧虑之色,待得三个朋友去给母亲请过安、叙谈几句,便将他们让到花厅说话。
舒明达被问起今日情形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三位好友,笑,“我近来还算清闲,手头就那么几件事,看热闹的时候居多。”
程询笑微微地凝了他一眼,说:“那多好。”
舒明达就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说是啊,这多好,一想到你们都焦头烂额的,我做梦都要笑醒。
唐栩就笑说:“哦,敢情你家老太爷逼着你娶妻的事儿不算事儿啊?那就行,你老人家看得开就行。”
舒明达直接就把手边一个桔子扔向他,“不带这样儿的啊。先前我可以为你是挺厚道一个人。”
唐栩一扬手,把桔子接住,“正想吃呢。谢了。”打趣的话点到为止,再多说,就是揭人伤疤了。
“我可是瞧出来了,”舒明达笑着点着唐栩,“数这厮消息灵通。”不过几句话,便不难听出,唐栩对他的情形了如指掌,“居然还有这样的武官,这可不合常理。”
“武官招你惹你了?”黎兆先笑道,“我们惜命,知道的越多就越活得踏实,不成啊?”
舒明达似是不经意地忘了程询一眼,莞尔,“成。挺好的。往后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儿,只管去找我,记得拎着好酒就行。”
几个人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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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宅的程夫人、怡君,正和太妃说着话。
太妃虽然面色不佳,精气神倒是不错,“我一直就这样,天凉了,大小病痛就会发作。倒没别的,若是能过病气给人的症状,也就不好见你们了。”
“瞧您这话说的。”程夫人笑道,“您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
怡君则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盏参汤,送到太妃手里,乖顺地站在一旁。
“这孩子,快坐下。”太妃笑道,“没那么严重,王爷小题大做罢了,我是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其实真没什么,大事小情的,我都能应付。”
怡君见有下人到了自己身侧,也就笑着称是,转身落座。
太妃喝了几口参汤,想起什么事来,把腕上的玉镯褪下,示意下人交给怡君,“这玉镯,我戴了几年了。没准备别的,就当做见面礼吧。”
怡君望一眼婆婆。
程夫人笑着,微不可见地颔首。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她看得出,太妃是直来直去的性子,那些弯弯绕,在黎王府是用不着的。
怡君也就起身,落落大方地行礼道谢。
太妃的喜悦又添了三分,“偶尔见见这些小辈人,真是打心底的舒坦。”
“谁说不是呢。”程夫人笑应道,“舒大人、唐侯爷就不需说了,只是有些担心我那个长子——有时真是不着调。”
太妃笑意更浓,“也只有你会这样说,我最乐意见的就是他。”
“那成,回去我就告诉他,让他勤过来,陪您说说话。”
“带着你家儿媳妇就更好了。”太妃笑眯眯地看了怡君一眼,“不是跟我的儿媳妇交情不错么?等王府办了亲事,常来常往就最好了。”
怡君抿唇一笑,恭敬称是。意识到了什么,却是不便流于表面。
程夫人则惊喜地问:“您这样说…是不是娶儿媳妇的日子不远了?”
“不远了,下个月中旬就操办婚事。”太妃笑道,“昨日说定了,我听了,这身上的不痛快,立刻少了大半。”
程夫人和怡君忙笑着道贺。
黎王府与徐家这门亲事,正如徐夫人料想的那样,徐家老爷身子骨不好,又听说了黎王府的情形,便多了一份体恤,近来推心置腹地与徐岩说了说体己话。
徐岩明白了父母的寄望,自是没什么话好说了,允诺自己会听从家里的安排。由此,徐家昨日便请媒人给了黎王府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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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骞、凌婉儿、冯仁宇之事,在今日有了着落。
锦衣卫从来没有休沐的日子,只要皇帝召见,就要即刻进宫。皇帝对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的,看过案卷,听完原委,这两日都有些气儿不顺。
反复斟酌之后,皇帝给出发落:凌家教女无方,罚俸三年;冯仁宇一介书生,竟因色心做出那等荒唐事,就此逐出京城,再不可下场应试;厉骞身为金科榜眼,竟掺和到这种是非之中,委实叫人震惊,官职罢免,其余惩戒与冯仁宇相同。
——程清远闻讯之后,原本是觉得没什么,也是合情合理。要命的是,刘允奉旨来到程府,磨烦一大堆之后,似笑非笑地说:“皇上昨日听说,厉骞曾与次辅来往过,问过锦衣卫,果然如此。皇上说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不会彻查,免得上上下下都一样,当爹的灰头土脸,当儿子的也跟着老子丢人现眼。”
“…”一时间,程清远哽住了,不知道如何答对才好。心里只是不明白:皇上听谁说的他与厉骞走动过?
刘允却继续道:“昨日,皇上还收了一位重臣面呈的两道折子,分量可是不轻,让您往后悠着点儿。等会儿咱家还要去首辅家中,这些事,都要跟他老人家念叨念叨,让他往后也悠着点儿。”
“…”悠着点儿?这都什么词儿啊?是久居深宫的帝王和御前大太监该用的?——程清远要在腹诽完这些之后,才心头一震。
第59章 百宜娇
(七)
临近正午,唐栩回到府中。趁着今日清闲,他得料理唐林那档子事。
唐夫人正在给次子做衣服,修衡则正专心致志地解九连环,对于其中技巧,他已经驾轻就熟,是以,能够一心二用,跟母亲说话。
“娘亲给我做过衣服吗?”他问。
“当然做过。”唐夫人柔声道,“你现在穿的衣服、鞋袜,就都是娘亲给你做的。”
“哦。”修衡放下九连环,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身子,看了看放在踏板上的虎头鞋,小声咕哝一句,“不好看。”
“…”唐夫人不知该哭该笑,“你怎么这么难应付?合着我是费力不讨好啊?”
“就是不好看啊。”修衡回身坐好,“没二弟的好看。”
“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他能看出针线活好坏的样子。可是…难说,没准儿真能看出来。唐夫人就说,“那我过几日再给你做一双。”
修衡扁了扁嘴,“真的吗?”
“怎么会这么问?”唐夫人揉了揉他的小脸儿。
修衡拿起九连环,玩儿了一会儿才有点儿郁闷地说:“小馄饨又没给我放香菜。”
“那你怎么没说?”唐夫人生出歉意来。比起修衡,修征一方面是更可爱,另一方面则真的不好照顾,每日忙忙叨叨的,便总会忽略一些小事。
“…说了也没用啊。”修衡嘟了嘟嘴,“你又不肯记住。”
唐夫人唤来丫鬟,当着长子的面儿吩咐下去,丫鬟要走的时候,她又想起辣炒雪里蕻的事,忙出声唤住,一并交代下去。
修衡抿了嘴,开心地笑了。
“你啊。”唐夫人抚了抚他的背,“跟程家叔父、婶婶不是这么说话吧?”
“不会啊。”修衡说,“叔父不会忘记我说的话,他记性特别好。嗯,婶婶也会是这样的。”
“…”唐夫人笑出声来,“混小子,你这是绕着弯儿地说我记性不好呢吧?”
“没有呀。”修衡仰起头,“娘亲也很聪明,就是…嗯——”他眨了眨大眼睛,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唇畔牵出甜美的笑,小眉头却皱起来,“不知道怎么说嗳。”
唐夫人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意更浓,“娘亲是有时候迷迷糊糊,有的事粗心大意。”
修衡频频点头,“是呢,是这样。”
“有什么法子?”唐夫人笑道,“我可从没想过,会生出你这样太聪明的孩子。”聪明、懂事得都有些吓人了。
这时候,母子两个听到唐栩进门、丫鬟行礼唤“侯爷”的话。待得他进门,修衡懒懒地唤了声“爹爹”。
唐栩刚要去里间看这个时辰一定在酣睡的次子,见长子这个样子,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捏了捏修衡的小耳朵,“你这是懒得搭理我,还是打蔫儿呢?”
“不是要去看二弟吗?”修衡继续鼓捣手里的九连环。
唐栩笑起来,“觉得我偏心?”
“没有呀。”修衡说,“你说过了,二弟还小。”
唐栩又问:“既然记得,怎么还给我脸色看?”
“…他小就有理了啊?”修衡闷了一会儿,咕哝了这么一句。
唐栩莞尔,“等二弟懂事了,这话你记得告诉他。”说着把长子抱起来,“混小子,爹爹这两天看你特别顺眼,今儿先抱抱你、哄哄你。”
唐夫人斜睇夫君一眼,又气又笑。
直到用过午膳,修衡去睡午觉了,唐栩才与妻子说了唐林的事:“等会儿我敲打他几句,你这一阵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第…”说着就自行否定了,“算了,别给他张罗,要是好好儿的女孩子嫁给他,得委屈一辈子。”
“那他的亲事怎么办才好?”唐夫人道,“就让他外祖父那边给他张罗?”
“嗯。我让人留意着,鱼找鱼虾找虾的姻缘,我们就同意,别的就否掉。”
唐夫人笑着说好,又打趣他:“总与程大公子走动,你说话也没被熏陶得斯文些。”
唐栩也笑了,“想什么呢?打量他人前人后都是温文尔雅么?怎么可能。”
唐夫人扬了扬眉,“那是你把人家带沟里去了吧?”
“今儿想开了,要造反啊?”唐栩笑着伸手过去,揉乱了她原本整整齐齐的发髻。
唐夫人又气又笑,打了他两下,“就说你这不着调的样子,来日别耽搁了孩子们才好。”
他拧了拧她的耳朵,“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早给修衡找好师父了。”
“是程大公子吧?”唐夫人一面整理发髻一面道,“那我可得巴结着人家一些。平日瞧着你哄修衡的样子,我老担心他是做败家子的材料。”
“…”唐栩磨着牙,把她发髻揉得乱糟糟,“跟你们再端着架子,这日子还过什么劲儿?”
夫妻两个笑闹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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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房里,程询手里握着《奇门遁甲》,闲闲地倚在软榻上。
有许久了,他不曾翻过书页,分明是在斟酌事情。
怡君站在画案后作画,偶尔望他一眼。她的位置,看到的是他的侧影。
低眉敛目,神色平和,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是很松散、惬意的状态。
午膳后,两个人就来了这里,各忙各的,并不说话,却都觉得心安、自在。
画作完成,怡君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后退半步,敛目看着。
程询终于翻了一页书,问:“画的什么?”
“猜猜看。”
他笑,“我又不是算卦的。”
怡君也笑,“就快会了吧?”
程询意识到手里拿的什么书,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敛目一看,目光一凝。
她画的居然是他,正是他之前的样子。
这样放松的自己,他居然有些陌生——寻常正经照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太少了。
怡君抬头看着他,“你每一年的样子,我都要画下来。”
“打算画到什么时候?”他把她拥入怀中。
“画到我懒得看你的时候。”她笑道。
“那得是儿孙满堂的时候了吧?”
她笑出声来,“真好意思说啊。”
他却问:“说的年月短了?”
怡君笑了一阵子,说道:“都不夸夸我。刚刚看着画的时候,似乎只有意外。”
“这样的我——”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画卷,如实告诉她,“没瞧见过,是挺意外的。平时也不会闲得照镜子。”
“真的假的啊?”怡君半信半疑,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长这么好看的人,不应该啊。”
程询扬了扬眉,“我又不是靠这张脸混饭吃。”
怡君想到一事,笑说:“上午,娘跟我说,你六七岁的时候,好多人夸你好看、聪明,你总是不爱听。怎么想的啊?”
程询笑道:“娘怎么不说,那些人夸完我好看、聪明之后,就会或真或假的叹气,说真是可惜,个子长得慢。可惜什么啊?又没白白耗费他们家的粮食。”
怡君又撑不住了,笑起来,“娘倒是没说这个,大抵是没留意到吧。”
“怎么连这个都说?”程询道,“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说这些怎么了?我爱听。”怡君道,“娘那时候又不知道你会长这么高,一直有些担心,怕你只长心眼儿不长个儿。”
“娘这说的都是什么啊?”程询啼笑皆非的。
“都是心疼你的话。”
语声未落,款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少爷、大少奶奶,蒋大夫人过来了。”
“是吗?”怡君立时喜上眉梢。
款冬回道:“已经和夫人叙谈了一阵子,等会儿就到静香园了。是红翡姐姐过来传话的。”
程询帮她把案上的画收起来,“送我的,我存放起来。”又提醒她,“我们出去迎一迎。”
“好。”
廖书颜过来之后,程询陪着叙谈几句,就去了小书房,让姑侄两个说体己话。
廖书颜笑吟吟地打量着怡君,“看得出,这几日过得很舒心。”
“是没什么不如意的。”怡君笑道,“姐姐呢?她怎样?”
廖书颜笑道:“她还能怎样,国焘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再好不过,只管放心。”
怡君由衷地笑起来,“姐姐过得好,也多亏了您。”
“这样也挺好的。”廖书颜道,“我这两年的日子过于清净了些,惹得婆婆妯娌总担心,眼下有碧君在跟前,大事小情的都要上心,是好事。只是偶尔脾气不好,说话不大中听,唉…”她无奈地笑一笑,“有两次直接在我面前抹眼泪了。那是个什么孩子啊?当自己还是几岁的小孩儿不成?”
怡君笑着把茶盏送到姑母手里,“本来就是那样啊。姐姐又不似我,脸皮儿特别薄。”
“那是脸皮儿厚薄的事儿么?”廖书颜轻轻吁出一口气,“偶尔看着她,真是不知该哭该笑。”
“你们都习惯了就好了。”
“你倒是会说。”廖书颜戳一戳怡君的面颊,“这几日总担心你过得不好,今日索性也不管了,马车等在不远处让人来传的话,还好你婆婆敦厚,换个别人,兴许会挑我的礼。等我走了,记着帮我说几句好话。”
婆婆敦厚?其实不是,私底下是特别精明且风趣的人。怡君坐到姑姑身侧,揽住她,“这话太好听了,我都恨不得感动得掉几滴眼泪了。”
廖书颜笑开来,透着宠溺,“你倒是哭一鼻子给我看看?就会拿好话哄我。”停一停,又道,“找你来,也是有点儿闲话跟你说说。”
“什么事?”怡君坐直了身形。
“上午我出门,去铺子里查账,遇见了廖文咏。”廖书颜道,“没想到,他见到我,就跟晚辈见到长辈似的,说了几句话,就说还记得我赏过他的几个物件儿。这么着,就跟他多叙谈了一阵子。”
怡君点头,静待下文。
廖书颜继续道:“我少不得要问他和廖芝兰的终身大事。他倒也不瞒我,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原本定的亲事,因着家里落魄,那边退亲了。他说眼下也没娶妻的心思,好人家的定是不肯嫁他,不好的娶进门是非更多。至于廖芝兰的婚事,他倒是安排妥当了。”
“是么?”怡君想到廖芝兰的性情,真不敢指望她会乖乖地听从安排。
廖书颜眼里有了笑意,“说起来,这事儿还挺热闹的。文咏现在头疼得厉害,问过我好几次,他做的到底对不对。”
第60章 百宜娇
(一)
这一段, 廖彦瑞一家人搬到了寻常的宅院, 光景自是大不如前,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情形与殷实的小商贾相仿。
廖彦瑞挨的那通板子委实不轻,将养了三个月才算痊愈。身体恢复过来, 心绪却再不似以往, 自知已无翻身的可能, 再钻营不亚于寻死,索性让长子当家做主, 自己提前过上了赋闲养老的日子。
廖文咏一直在舒明达手里当差,踏踏实实的,学到了不少东西,私下里帮母亲开了两个铺子,都是小本生意,但长期坚持下去, 总能得到长远的进项,虽然不太多,维持家里的现状不成问题。
让他暴躁、心烦的, 只有廖芝兰。
程询迎娶怡君当天,廖芝兰从家里溜出去, 混在人群之中,一路跟着程询去迎亲, 再回到程府。
起初找不到人,廖文咏都快急疯了, 生怕她又惹事,也能料定她的去向,带着三个下人找了大半天,累得满头大汗。
找到她的时候,却见她神色愣怔,痴傻了一般。他就算火气再大,也压着没发作,把她带回家中。
她回到房里,很久之后,哭了起来,先是抽泣,随后嚎啕大哭。
原因应该很多,他不愿细想,也真不希望她仍对前尘旧事耿耿于怀。都忘了吧。他希望自己和妹妹都忘记前尘。
当天,廖文咏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和母亲促膝长谈,商量给芝兰张罗亲事的话,要选怎样的人。
说心里话,母子两个都怕了芝兰疯魔起来的劲头,觉得不能给她找一心求取功名或已经做了芝麻官的人——这种人来日若是成了点儿气候,她加以利用、挑衅程询的话,到时候死透了的可就是两家人——连那边一家都要跟着遭殃。
怕了。劳什子的玉石俱焚的勇气,这辈子也就那一次。没成事,就只能认命。
后来,文氏说:“你眼下不是在舒大人手下做事么?瞧瞧他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吧?如此,舒大人放心,次辅和程大人也能放心。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芝兰嫁给商贾吧,巨贾她都一向不屑得很。说白了,寻常书生、芝麻官,其实也不敢娶她,老爷可是被皇上亲口发落的,这类人不免多思多虑。”停一停,叹息道,“我们真是没指望了,余生跟平头百姓没区别。”
一番话正中廖文咏下怀,事情便这样有了章程。
而他其实在与母亲交心之前,便已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是舒家开的银号的二掌柜陈强,二十来岁,仪表堂堂,写算皆精,为人勤勉精明,在府外当差之前,是舒明达的贴身小厮。
这样的一个人,对舒明达的忠心可见一斑,心智也不输于官家子弟。
由此,翌日舒明达要出门的时候,他赶到跟前,如实道出自己的心思。
舒明达笑笑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说好,“得空我去问问陈强,他家里没给他张罗婚事的话,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廖文咏忙道:“得了准话,我再托人说项。”
“那怎么行。”舒明达笑意加深,“你又不低谁一等。我得了准话,让管家张罗吧。他爱管这种事。”
廖文咏千恩万谢。
舒明达上马车之前,抬手拍拍他的肩,“抬得起头,弯得下腰,赚的了黑心钱,也赚的起辛苦钱。很难得了。我总算是知道,程知行为何不对你赶尽杀绝了。”
廖文咏听了,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