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是对周国公说的,也是在警告程询:事情真闹大的话,对程家未来的亲家也没什么好处,却没想到,他遇上的是周国公——
周国公立时站起身来,声音猛然拔高:“那就去面圣!我是落不到什么好处,但若不把你那个下作的女儿整治得以死谢罪,我日后就随你的姓!”
程询敛目喝茶。
黎兆先掐了掐眉心。
舒明达轻咳一声,端起茶盏。
——都在掩饰着到了眼底的笑意。混横不说理的人,他们见过的不少,而周国公这样的,尚数首次,真是开了眼界。
周国公的脾气还没完,沉声吩咐下人:“唤人去门外守着,此刻起,周府除了派人去请的宾客,只容人出不容人进,除非圣上召见,今日我谁的情面都不给!”
下人高声称是而去。
周国犹不解恨,怒声道:“自家的孩子不知检点,上蹿下跳地出歹毒主意,要害得别人名节受损低头出嫁——那是人办的事儿?那是怎么样龌龊的人教出来的下作胚子?到这地步了,你们不知低头认错,还想推脱过错——你凌家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有程、黎、舒三位在场,我早就连你们两个一并乱棍打出去了!告诉你,就这种玩意儿,给我儿子做通房都不配!脏!心肠太脏!…”
话实在是太难听。
可就算这样难听,凌大老爷和凌大太太都没敢反驳:周国公不管不顾地表态、安排之后,他们已经知道,今日这道坎儿,除非低头,否则是迈不过去了。
程询、黎兆先、舒明达看出端倪,适时起身,找了个由头,避了出去。
罪魁祸首是如何都得不着好了,他们不需要看这种当下热闹实则叫人齿冷的戏,等个最终结果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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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来的是徐夫人,徐老爷这几年一直大病小病不断,每况愈下,强撑着没跟朝廷请病假而已。
廖家来的是廖大老爷和廖文哲——父子二人最先得到消息,没告诉任何府里的人,当即相形来到周府。
见到长兴侯夫妇、英国公夫妇,他们才知道至亲险些在周府出怎样的岔子,一时间气愤难言。
朱鸿与顾景年已经缓过神来,只交换了几个眼色,便达成一致的态度——
二人联袂跪倒在徐夫人、廖大老爷跟前,朱鸿道:“我们是无意间被凌婉儿利用了。今日多喝了酒,又被她的花言巧语蒙蔽,不知怎的,就起了妄念。我们那时真的神志不清了,不知道她给我们下了什么药,清醒过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遇到过谁、做过什么。”
顾景年频频点头,“正是如此。我们的确有错,但真的是年少无知,没料到她居然那么歹毒。”
他们的默契不言自明:凌婉儿已经成为他们的祸根、麻烦,又是自身难保,不妨就如先前说过的那样,把她弄死。
两个人跪地认错之后,长兴侯夫妇、英国公夫妇又相继深深施礼致歉,允诺两家开出什么条件都行。
徐夫人与廖大老爷斟酌半晌,走到别处低声交谈一阵,达成一致的态度。
“您说吧。”徐夫人让廖大老爷出面表态。
廖大老爷颔首,随即正色对长兴侯与英国公道:“我们希望你们做的,是忘记这件事,日后绝口不提。额外的条件,我们没有。只一节,你们得留下关于这件事的字据,来日这事情万一传扬出去,损了我们两家女儿的名声,我们找谁说理去?总得有个为女儿证明清白的凭据。”
“这是自然。”长兴侯与英国公异口同声,“我们照办。”这是必要的善后手段,要做到其实不易,但是有什么法子?谁叫他们就是那种欠了儿子债的老子?
对于周府这个待客不周的门第,徐家、廖家也是这种态度,只有这一个要求。
周国公当然也欣然应允,随着长兴侯、英国公立下两份写着今日之事经过的字据,签字画押,分别交给徐夫人与廖大老爷。
徐夫人与廖大老爷再无二话,命下人寻来各自的女儿,当即带着孩子离开。
英国公问舒明达:“这样的话,年节之后,让犬子去府上找您可好?——当下是不行了,回府之后,我得好生收拾他,十天半个月的,定是起不得身。”
长兴侯态度相同。
舒明达无所谓,笑道:“何时去找我都无妨。横竖京城各府的动静,锦衣卫都了如指掌。”
二人强笑道:“我们明白。”
舒明达这才给了他们痛快话:“那就得了,我没别的事儿了,不会向上峰禀明今日之事。”
两人拱手道辞,各自带着妻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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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周夫人正冷声对凌大老爷、凌大太太说道:“我跟你们交个底吧,你们家女儿,周家最多给个妾的名分,就这,我们还得打个商量。不然的话,别怪我周家把她往死路上逼。”
凌大太太见夫君只是颓然不语,自己更是底气全无,强打起精神问道:“打个商量的话,怎么说?”
周夫人冷冷一笑,“你这女儿,我和国公爷真是如何都看不上。但你们凌家总归还算是有福气——有一门好亲戚。你出自汪家,汪家那几位闺秀,都是端庄、敦厚的名声在外。我也不妨告诉你,近日曾主动登门去拜望过,看过那几名闺秀,很是喜欢。你要是还想让你的女儿活,便让汪二小姐嫁入周府。”
凌大太太惊愕,这是让她和娘家嫁一个还要送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无耻?
周夫人却道:“你也不需想太多。汪家闺秀,真不是我特别中意的,样貌不是最佳,才情不过寻常。可我有什么法子?我那儿子在这关头冒傻气,都是被你的女儿害的!”末一句,她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凌大太太看到对方眼里深深的恨意,瞥一眼垂首站在门边的女儿,真切地生出了责怪之心——何苦,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
凌婉儿亦在这时候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我可以遁入空门,可以投缳自尽,但是,我绝不会进到周家——便是明媒正娶,我也不稀罕!”
周文泰太蠢了,已经蠢得超出她想象。她无法忍受自己委身于这样一个人。
不待凌大太太做出反应,周夫人先一步哈地一声笑出来,“要死啊?要做小尼姑啊?可以啊。我只请你别脏了周家的一亩三分地!国公爷的话你不是没听到,你胆敢造次,我周家便让你凌家满门成为笑柄,再无容身之处!把话说白了,就凭你,眼下死了才好,都清净,我只怕你死不起!”
“周夫人,您…口下留情。”凌大太太慌忙起身,走到凌婉儿跟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掐进女儿细致的肌肤,用眼神警告,又用口型说:“来日方长。”
凌婉儿愣怔片刻,随即,落了泪。
“别说话了。”凌大太太警告道,“有你什么事儿?终身大事,不论再好再坏,都只能是父母之命。”
凌婉儿的泪落得更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夫人别动怒,凡事好商量。”凌大太太竭力抿出一个谦卑的笑容,转回去落座。
“没什么好商量的。”周夫人态度傲慢到了无礼的地步,“就是你女儿做周家世子的小妾,我家国公爷都不乐意——还需得我好一番劝说。你今日只需给我一句准话:应不应?”
“…”
“你们夫妻二人好生商量一番吧。”周夫人端茶啜了一口,“是听周府的安排,还是要你凌家风雨飘摇,全在你们。我周家如今是没什么实权,可收拾区区一个凌家,还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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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随着父亲、兄长回到家中。
碧君的马车径自去往垂花门,她其实还在懵着,到此刻都没消化掉今日种种。
怡君则让车夫在外院停车,下车后,走到父亲跟前。
“爹爹。”她忐忑地望着父亲。
廖大老爷对她温和地一笑,“我离开周府之前,解元已经派人跟我细说原委。做得好,幸亏你当机立断,不然…怕是难以撇清干系。”
“我当时实在想不到更多。”怡君解释道,“是在别人家做客,算计姐姐的又是外人,当下能想到的,只是用尽快脱身的法子。”
廖大老爷笑着凝视她片刻,“我说了,你没做错。做的很对。”
“那…”怡君低下头去,不知道怎样开口诉说请求。
廖大老爷笑意更浓,“放心,这件事若按照我们预料到的那般被压下去,我绝不会告诉你娘。稍后也会提点你哥哥。”
怡君抬头,惊喜地望着父亲,随即屈膝行礼,脆生生道:“多谢爹爹!”
廖大老爷轻笑出声,“快回内宅吧。碧君经不起事,你去安抚一番。”
“是!”怡君再度行礼,踩着欢快的步子走向等候的马车。
廖大老爷看着她,心里老大宽慰,想到大女儿,又忍不住蹙眉。也不知碧君是怎么回事,城府和遇事的反应比起怡君,当真是差了一大截。这性情要几时才能改?怡君不能陪她一辈子,她总要嫁人,自己当家理事——怎么样的夫君,能够经年累月地忍受她的不谙世事?
他摇了摇头,转身扬手唤儿子,“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廖文哲连忙走上前去,“爹,您说。”
“今日之事,不要对你娘提及,一字半句都不可。”
“…”廖文哲有些犯难。从小到大,他记住的只有母亲的疼爱、宠溺,凡事都不会隐瞒母亲。不知情的就罢了,知情的还瞒下不提,母亲问起的话…他说什么才好?
廖大老爷停下脚步,目光凛然地盯住儿子,“你给我记住,眼下我仍是廖家当家做主的人,若不是短寿的人,还能管你十数年,我说什么你就得给我照办!若做不到,尽早知会一声,我现在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也不迟!”略顿一顿,语气更加恶劣,“你是个男人,到底是要遵从男人的做派为人处世,还是听从妇人之见度过一生,自己想清楚!见识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我瞧着你这些年也真是白活了!”
廖文哲被训得立时涨红了脸,连声称是,再不敢犹豫。
廖大老爷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迈步走出去几步方解释原由:“就你娘那张嘴,你要是跟她实话实说,不出三天,亲朋好友就全都知道了。到时候谁吃亏?碧君的名声受不受影响?她要因此名声受损嫁不出去怎么办?还真能嫁给那个败家子不成?单凭你,能好好儿地养活她安度余生么?至于朱家、顾家,也绝不会面对面地跟你娘说这件事——有言在先,绝口不提今日事,谁要是提了,那就是自找麻烦。”
“…”廖文哲想一想,完全明白过来,“儿子知道了,我发誓,绝不会跟娘提及哪怕一个字。”
这还差不多。廖大老爷总算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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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傍晚,程询知晓了周家、凌家磨叽了这么久的结果:
凌婉儿来日一顶小轿进入周家做妾。
别的,两家只字不提。
他的视线在周国公、周夫人面上梭巡片刻,语气沉冷地道:“你们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不然的话,我不管别人,只我自己,便会请为官的亲朋好友上折子,将此事如实禀明圣上。
“到时候,凌家固然没有好下场,周家也会因教子无方受到相应的责罚——周家世子,每月享有天家俸禄却这般愚蠢,他享受得起么?
“你周国公、周夫人将世子纵容成了这等品行,过错只能比子嗣更大。我一个局外人,有一说一。你们若是反对,那我们就分头行事,看最终谁能如愿以偿,谁又灰头土脸。”
周国公、周夫人最先想到的是程清远——次辅若是带头上折子弹劾周府,他们消受得起么?是,先前次辅带头上折子,奏请皇上严抓科考的事,弄得灰头土脸,但这件事出了,焉知他不会好生利用变成翻身仗?
程家父子的矛盾,除了舒明达,没有任何人知道。任何人在这情形下,最忌惮的都是程清远。程询利用的,正是这一人之常情。横竖他与父亲就那样了,相互利用名头的年月还长着,不差这一次。
周国公痛定思痛,终于还是道出原委,告知程询、黎兆先、舒明达的,正是周夫人先前的主张:周家可以让凌婉儿嫁过来做妾,但条件是凌家无论如何都要让周家与汪家结亲,尽快迎娶汪家闺秀。
三人听了,俱是沉默不语。
黎兆先、舒明达在想的是:人怎么能卑劣到这种地步?因为你们家儿子犯浑,就要赔上别家一名无辜的闺秀?
程询在想的则是:周家夫妇的做法,简直与前世他听闻、了解的如出一辙。他们看不上被自家儿子强行侮辱的女孩子——多奇怪,却要利用这个机会,趁机谋取更合心意的儿媳妇。
沉了片刻,他拇指捻了捻食指,态度坚决地冷声道:“不行。对于凌婉儿,在我看,落发遁入空门或者自尽是她最好的出路。至于你们的主张,除非汪家及汪家闺秀当面同意,否则,在我这儿就是丧尽天良、恬不知耻的行径。——你们能想得出,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是,他厌恶凌婉儿,厌恶一步步爬到德妃位置的凌婉儿。
是,他不单是在为汪家闺秀主持公道,更是在为前世的廖碧君、怡君讨还一个说法。——今日周氏夫妇这般嘴脸,简直超出他想象,她们究竟受过怎样的屈辱?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廖碧君自尽的主要原由。但那念头一闪而逝,他没抓住。
不管怎样,在前世关乎她们姐妹的悲凉悲苦,他终究是来不及知晓,总是后知后觉。
今生,再不会了。
第41章 定风流
(四)
“这…”周国公搓着手,赔着笑,“解元若是觉得不妥,那此事就算了,我们与凌家再商议解决的法子便是。”
程询目光灼灼地看住他,直言不讳:“商议什么?不娶汪家闺秀了,换一家?”
周国公期期艾艾地道:“今日这件事,解元是清楚的,凌家闺秀那样的品行…我周家如何都不可能明媒正娶,但犬子做出糊涂事又是实情,我们只能想折中的法子。”
程询却道:“一事归一事,凌小姐品行如何,我不清楚,只知道你家世子轻薄了她。”
“解元何出此言?”周国公睁大眼睛,“长兴侯、英国公、徐夫人和廖大老爷这才刚走,要不是凌家闺秀…”
程询抬手,食指轻轻一晃,“我不记得这件事,国公爷也不该记得。”
黎兆先轻轻一笑,“那事儿已经翻篇儿了。国公爷,谨言慎行,当心我给你扣一个污蔑两位世子和两家闺秀名声的帽子。”已经有定论的事儿,谁都再无置喙议论的余地。
舒明达颔首,“的确。锦衣卫的记性一向最好,也最差,国公爷此刻起就要学起来。你想说的那件事,已经没人认账了。”
周国公面上一窘,会过意来,“是是是,我失言了,一定谨记,再无下次。”
程询说回先前的事,“把汪家的人请过来吧。横竖今日无事,容我开开眼界。”
黎兆先附和,“没错,请来吧。你们商议了那么久才拿出的章程,若不试试,连你们自己都对不住。”
舒明达一笑,“我今日甚是清闲,而且一向是看戏看到散场。”
看起来像是没必要如此,直接压着周国公打消这种心思就行,但是,黎兆先与舒明达明白程询的用意:汪家不同意的话,周国公就算再恬不知耻,也不会再尝试这种手段,便不会再有倒霉的门第;汪家万一同意的话,也无妨,随他们去就是了,日后被他们捎带着寻麻烦,也不能叫苦。
“好。”周国公道,“如果汪家同意此事——”
“我给你们道贺,送一份丰厚的贺礼。”程询一笑,“如果汪家不同意——”
“那我再不会起这种心思。”周国公正色保证。
程询颔首,“那就好,烦请您去安排。”
周国公转身出门,过了好一阵才回来。程询不难想见,他必是前去敲打凌家了,但是,汪家应该不会同意。
在他印象中,凌家与汪家虽是姻亲,却少有同心协力的情形。前世凌婉儿入宫之后,汪家很多年里没沾过她的光,最终也没被她和凌家连累。
夜幕降临,室内掌了灯。
周国公唤下人摆上酒席,又问道:“二少爷回来没有?”他的二儿子今年迷上了道学,十天有八天住在道观之中,也是能把他愁死的一个孩子。
“回来了。”下人即刻回道,“二少爷已经更衣,匆匆忙忙去了后花园,代替世子应承宾客。”
“那就好。”酒席摆好之后,周国公起身请三个给他出难题的不速之客入席。
酒是陈年梨花白,入口味道绝佳。黎兆先对程询道:“前两次一起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酒量颇佳,今日虽说是在周府,也得跟我多喝几杯。”
程询就笑,“不能喝,敢喝。”
舒明达则笑道:“出色的文人、将领,只要能喝的,便是千杯不醉。”
黎兆先颔首笑道:“我亦有同感。”
周国公忙道:“三位若肯赏脸,今日务必要喝得尽兴。”
“多谢。”三人齐齐端杯向周国公。
席间,汪家大老爷、大太太到了。至于汪二小姐,今日本就在宴请的名单之中,也来了,此刻就在后花园,只需派人请来便可。
周府下人进门通禀之前,一名锦衣卫先一步来告知舒明达。
周国公心里很不痛快:舒明达的用意,定是不给汪家与凌家商量的时间。在自己家里,事态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发展,叫个什么事儿?
万一汪家不答应,便是极为反感、气愤,日后少不得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如此…哪一家还肯把女儿嫁给周家世子?
忐忑间,汪家三人走进门来。
过了一会儿,凌家大老爷、大太太也由人请过来。
汪大老爷不明所以,行礼后问道:“不知国公爷唤我过来,是为何事?”
周国公起身笑道:“是有一件事要商议。…”
“得了,这事儿还是由我来说吧。”黎兆先把话接了过去。在场众人,他地位最高,摆明了是喧宾夺主的行径,也没人敢挑礼。
“…那就劳烦王爷了。”周国公很不情愿地应声。
黎兆先轻描淡写地道:“周家有意与汪家结亲,有意为世子求娶汪二小姐。”没错,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汪氏夫妇当下只有惊讶。
汪二小姐却是身形一震,立时到了母亲身边,频频摇头,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怎么回事?”汪大太太关切地望着女儿。
“娘。”汪二小姐凑近母亲,微声言语几句。
汪大太太先是愣在当场,随即望向凌大太太,“周世子轻薄了你的女儿,可是实情?”
汪大老爷听了,几息的工夫之后便反应过来,拧了眉,冷了脸。
凌大太太走到汪大太太面前,二话不说,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这样的,…”
“别听她说。”汪大老爷语声虽轻,却透着冷意,他望向黎兆先,“王爷,此事因何而起,烦请您受累,告知下官。”
“好。”黎兆先颔首一笑,言简意赅地把周文泰做的好事告知对方,又说了周、凌两家商议的结果。至于别的,只字不提。
汪大太太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避开凌大太太几步,说话时,嘴唇直哆嗦,“你的女儿出了事,就要我的女儿陪着你们倒霉?啊?凭什么?”
凌大太太膝行到汪大老爷跟前,“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不如此,婉儿怕是…只有出家、自尽的路了。你是看着她长大的,救救她,好不好?周家世子一向不是糊涂的做派,只这一次行差踏错而已,日后一定会改过的。”
凌大老爷走到汪大老爷跟前,深施一礼:“这件事,汪家若肯应下,凌家日后定会当牛做马地报答这份恩情。”
汪大老爷先后凝视着他们两个,随后冷笑,“要我们施恩?那我们亏欠女儿的,是你们能够帮忙弥补的?我们养育女儿一场,就是为了让她被你们利用?再者,我实在是不明白一点:有错在先的是周家,是他们对不住你们的女儿,怎么你们却像是欠了周家的?——这难道不是你们被周家要挟了么?”
凌大老爷有苦难言。
凌大太太则道:“哥,这世道就是这样啊,你当真是不明白么?消息已经传扬出去,在后花园的那些公子、闺秀都听说了。如果周家不肯收留婉儿,那她还有活路么?人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不这样的话,她怕是要寻短见的…”
“那就去告周家!”汪大老爷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该打我的女儿的主意!”
凌大太太哽咽道:“就算闹到圣上面前,这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