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有序的声响中,郗骁转身走到长窗前,分左右推开,步入廊间,向下望去。
凄风苦雨中,她身形映入眼帘,渐行渐远。
那背影孤单、傲气又倔强。
他双手撑着被冷雨浸润过的围栏,视线停留在她身形消失的转角处,良久,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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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萧仲麟留在乾清宫,批阅奏折到夜半时分才歇下。
翌日一早,许持盈听说了,不免有些不落忍,叮嘱小厨房午膳时给他加一道养身补气的羹汤。
见过嫔妃之后,定北侯赵夫人递牌子进宫。
许持盈不是好热闹的人,但对找上门的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当即命宫人传赵夫人觐见。
她以为赵夫人是为萧宝明被撵出宫那档子事而来,事实却非如此。
赵夫人见到她,行礼问安之后,竟跪倒在地,从袖中取出一道折子,双手捧起,恭声道:“这道折子是定北侯亲笔写就,吩咐臣妾亲手交给皇后娘娘。”
许持盈扬了扬眉。大臣写折子是家常便饭,要皇后过目的情形却属罕见。她微笑,“这情形本宫就看不懂了,赵夫人能否先说说因何而起?”
赵夫人却道:“事关重大。皇后娘娘一看便知。”
“不说就算了。”许持盈漫不经心地吩咐道,“翟洪文,把折子送去御书房,请皇上得空了看看。”
赵夫人一愣,随即忙道:“皇后娘娘容禀,此事关乎摄政王、影卫指挥使沈令言和贺家一案。臣妾恳请皇后娘娘过目。”
许持盈呷了一口茶,“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些?”
赵夫人并没说得更详细,只强调一点:“此事关乎摄政王。若是皇后娘娘不及时劝阻他行不智之举,那么,摄政王不久之后,便要大祸临头。”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这回小剧场是真没词儿了。
郗骁:那就歇歇吧,把力气给你家小皇帝留着。

第037章(单更)

037
许持盈抬手遣了宫人, 只留了翟洪文、甘蓝服侍在一旁, 对赵夫人道:“本宫懒得看你家侯爷写的东西,你仔细说来听听。”
身为兵部尚书的赵鹤, 也是文采斐然、隶书写得很出彩的人。但是, 这人的文章、笔法都不合许之焕与许持盈的眼缘, 父女两个都觉着欣赏起来不亚于受罪。
赵夫人委婉地道:“皇后娘娘, 臣妾一介女流, 哪里知晓其中轻重, 进宫来一言一行, 都是侯爷事先交代过的。”
许持盈微微一笑,“站起来,细说原委。否则,就别在这儿耽搁工夫了。”他们赵家, 定北侯夫妇、萧宝明和赵习凛, 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夫人称是起身, 迅速理清思路,尽量长话短说:“先襄阳王在世时, 军务上出过一些差错, 赵家有耳闻——毕竟侯爷就在兵部行走, 贺家也知情,并且,手里有相关罪证。
“眼下摄政王将贺家满门掳走,激怒的不论是贺戎,还是只身留在家中的贺知非, 那些罪证都可能被公之于众。
“而若是到了那地步,定会牵连无数,引发朝纲震动。摄政王将名誉尽毁,皇上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危险境地。再一个便是皇上如今很是赏识的影卫,轻则是影卫指挥使死于牢狱,重则是整个影卫都被有心人连根拔起,没人能幸免于难。”
随着赵夫人的讲述,许持盈的面色越来越沉静,眸色越来越幽深,“影卫也会被牵连?这怎么说?”
赵夫人不能更不敢把话说明白,只是道:“前影卫指挥使,大抵是曾卷入过郗王府的是非,而现任指挥使…皇后娘娘该清楚,沈大人曾嫁入贺家又迅速和离,那场风波前后,侯爷曾听说,沈大人曾为那件事竭力斡旋。”
“竭力斡旋?”许持盈抚了抚宽大的织锦衣袖,语气凉凉的,“把听说的告诉本宫。”
赵夫人心头无奈。皇后一如传言那般,好应付,也极难应付——这会儿她不该是为好友的哥哥郗骁着急上火么?怎么只关注影卫的事情?
定一定神,她如实道:“沈大人与贺知非和离那年,长公主嫁入赵家,是这缘故,臣妾与侯爷才陆陆续续听说了一些是非,且不知真假。臣妾听着那意思,是沈大人为着保全她的师父、姐妹才嫁入贺家。至于是不是被人要挟,真的不得而知。“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大同小异的话。许持盈知道,从对方嘴里能得知的有限,也就没再追问。
赵夫人则顺着这话题继续劝道:“贺家的事情若是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往严重的地方说,整个暗卫都有过包庇郗王府罪责的嫌疑。皇上不发落的话,等同于纵容暗卫罪过,从重发落的话,宫里便会失去目前的平宁。
“赵家的意思是,恳请皇后娘娘规劝摄政王,让他以大局为重,尽早释放贺家众人。若是摄政王一意孤行,那么,赵家到时候就只能空有一颗效忠皇上的心,却无能为力。
“侯爷说,说到底,有些事情是不能追究的,也没必要追究。
“侯爷还说,皇上与皇后娘娘若是允准,来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本宫知道了。”许持盈话锋一转,说起萧宝明那档子事,“前两日,冯嬷嬷进宫来就胡说八道,害得长公主也被牵连,到底是谁的意思?”
这忽然间的发问,让赵夫人一怔,随后慌忙行礼,“皇后娘娘恕罪。那件事,是下人不成体统,臣妾也不知因何而起。”
许持盈一笑,“本宫思来想去,都觉得那件事不符合长公主历年来的做派。只是随口一问。不管是谁的意思,都是好事——本宫正愁没个杀鸡儆猴的由头,就出了那件事。”
赵夫人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得了,你说的,本宫都记下了。”许持盈端了茶。
赵夫人告退,离开宫廷的时候,想到了许持盈末了的话,不由苦笑。
那件事,是赵习凛安排的。萧宝明事先毫不知情,问明原委后着实气得不轻,回府到今日,都不准夫君回房。至于儿子为何有此举,赵夫人猜不出原因,也问不出。
许持盈啜了一口茶,看向翟洪文:“方才赵夫人所说一切,你可听清楚、记下了?”
翟洪文上前称是。
“那好。摄政王下衙之后,你把听到的一切,照实讲给他听。”
翟洪文虽然面上现出疑虑、担忧 ,还是即刻称是。他是想,自己一个宫人,听了赵夫人一席话,都觉得事情关乎重大,那么,皇后就应该亲自规劝摄政王。
许持盈不难猜出他在想什么,只是一笑。
郗骁那个人,哪里是谁能规劝的。再者,既然事关重大,郗骁先前便是无法确定,也已经生疑,因此才有惊人之举。
他那样的疯子,只是看起来率性、不管不顾,脑子可是比谁都清醒。
许持盈唤甘蓝:“唤人去请暗卫指挥佥事来一趟。”
甘蓝笑盈盈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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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麟出事的那座山,沈令言一直觉得跟他说起的时候很麻烦,一早建议他给赐个名字。
萧仲麟略一思忖,提笔唰唰写下两个字:无名。
沈令言初时心生笑意,随后就觉得别出心裁,也很不错。
此刻时近正午,她站在无名山上的凉亭之中,倚着圆柱,仰望着天上的流云出神。
沈轻扬拎着食盒上山来,把食盒放在亭中圆几上,打开来,先取出一碗药,唤沈令言:“姐,该服药了。”
沈令言收回视线,无奈地一笑,转到圆几前落座,接过药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沈轻扬取出四菜一汤,摆好,坐到一旁,弯唇微笑,“别人都怕看你黑脸,不敢来给你送药。这不是挺乖的吗?”说着取出一个油纸包,“奖励你几颗糖。”
“把我当小孩儿了?”沈令言忍不住笑了。
沈轻扬笑嘻嘻的,“谁叫你没个姐姐的样子?喝个药而已,闹得几个孩子心惊胆战的。”
“那几日是肝火旺盛了些,这不是改了么?”沈令言晃了晃药碗,把余下的汤药一口气喝完。
沈轻扬递给她一杯水,等她喝完,又将一颗糖送到她唇边,“快,尝尝,很甜的。”
沈令言就着她的手,把糖含入口中,片刻后,笑得微眯了明眸,“的确很甜。”
“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沈轻扬抱怨道,“说起来,你这几日的确是孩子脾气,不是懒得服药,就是不正经用饭。得亏皇后娘娘给我们撑腰,不然真是管不了你了。”
沈令言轻笑出声,“鬼丫头,你是专程过来数落我的吧?”
沈轻扬看着她绝美的笑靥,则有片刻出神。她到师父身边的时候,比沈令言晚了几个月,也小了两岁多。从小到现在,都是沈令言照顾着提携着她,她也是把对方当做亲姐姐,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了,便随了姐姐的姓氏。
令言姐笑起来的样子,是极美的,只是,这几年特别吝啬笑容。
沈令言拍拍轻扬的额头,和声交代:“今日去面圣的时候,我跟皇上说了,日后有些事情,由你去御书房禀明。”
“嗯?”沈轻扬意外,随即眉心一蹙,“这样说来…摄政王不肯放贺家的人?”
“嗯。”他已下了狠心,连萧宝明的安危都能豁出去,她已无能为力。
“那么,姐…”沈轻扬担忧地凝视着沈令言。
“没事,放心。”沈令言道,“不管闹到怎样的地步,都不会危及到你和姐妹们。放心,我早有准备。”
沈轻扬的心却悬了起来,“我担心的就是你。”
“我是个罪人。”沈令言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管落到怎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就跟他一样。
“总会有解决的法子。”沈轻扬紧紧抓住沈令言的衣袖,“你把一切都告诉他,和他一起商量,会有解决的法子。再说了,还有皇后娘娘、平阳郡主…”
沈令言笑容温柔似春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女情长,不过一个引子罢了。”
沈轻扬神色坚决地摇头,“我不信。”
沈令言笑容加深,“好吧,是原因之一。我承认,想来他也承认。”
当初嫁入贺家的时候,她真的从心里做出了选择,选择背离,选择与他恩断义绝。
他在如今刁难贺家的时候,在昨日她抛出筹码的时候,他也做出了最终的选择——选择承担至亲或亲眷的罪名。过往的情意,他铭记、在意,但是不会为了那段情继续逃避罪责。
他比谁都清楚,她知晓甚至介入那些肮脏的真相——不为此,她不会用萧宝明的安危要挟他。
她都那样做了,他还是一意孤行。
他要的,是殊途同归。若不能相伴于花前月下,那就一起步入地狱。
很好。
真的不怪他。反倒更以他为荣。
只是郗骁,我已准备太久,能保全姐妹,你呢?你要怎么做?
沈令言敛起思绪,握了握沈轻扬的手,“往后好生当差,让皇上看到、相信,你比我更出色更有忠心。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带着姐妹们好生过活,这是师父的遗愿,要争气。任何事,都不关你们的事。”
沈轻扬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双肘撑着圆几,双手托着面颊,继而蒙住脸。过了一会儿,双肩微微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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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梁攸禀明萧仲麟:“皇上出意外当日,行迹可疑之人已经查到,共有三个,其中两个为宁王府的侍卫,一个是自幼服侍长公主的宫女——这宫女白日进宫,何时离去却无定论。”
萧仲麟沉吟片刻,“不过一两日光景,你查案的速度已非突飞猛进可言,为何?”
梁攸有点儿心虚,到底还是据实道:“先前臣对此事不曾着力,指挥佥事林墨却一直在暗中留心查证。就在下午,把他查到的种种可疑之处送到臣手中,臣与他合力核实,便不难得出这结果。”
萧仲麟微笑。他最欣赏梁攸的,就是这份坦诚。“眼下三名疑犯抓获没有?”
“禀皇上,已经抓获。”去定北侯赵府抓人的时候,生出了一些波折,但那是应当应分的,没必要跟皇帝提及。
“那就好,尽快审讯,朕要尽早获知真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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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道一侧,郗骁听翟洪文说完上午听闻到的一切,沉默了一阵子。
翟洪文细细的打量着他,却是察觉不出一丝神色的变化。
郗骁终究是抬眼望了望夕阳,笑意柔和地对翟洪文道:“能否烦请你帮本王给沈大人递个话?”
翟洪文忙躬身道:“王爷只管吩咐。”
郗骁和声道:“贺家的人担心贺知非,今日就撑不住了,急着要见我,告知所知的一些陈年旧事。告诉沈大人,我在宫门外等她,一起去听听贺家人的说辞。”

第038章(单更)

038
离宫之前, 沈令言留在班房, 把手边的事情交代给沈轻扬, “不出所料的话, 摄政王那边有不少事要找我, 最近几日我不能全心打理影卫的事, 只能靠你们了。有为难之处就问我。”
沈轻扬很清楚, 她是在为逐步退出做筹备,却不敢点破, 怕一点破就会应验,面上便一味笑应着。
天色全黑时分, 沈令言离开宫廷。到了宫门外, 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郗骁。
他容颜一半陷在黑暗夜色之中, 一半被明灯光影笼罩。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眼神复杂, 末了,微微一笑。
沈令言上了马车, 尾随郗骁到了摄政王府。
马车到了外院, 她刚下马车,便看到了贺知非。
贺知非面容十分憔悴,眼中闪着焦灼、愤怒的光芒。他定定地盯着郗骁, 甚至没留意到沈令言的存在。
“你到底把我亲人弄到何处去了!?”贺知非语声暗哑,“这是小人行径!”
郗骁残酷地一笑,转身走向书房院之际,吩咐侍卫:“撵出去。再把人放进来, 我就打折你们的腿。”
近前侍卫胆怯地称是,不由分说上前去,把贺知非反剪了双臂,拖向府门。
沈令言不动声色,随郗骁走进书房院,到了厅堂,他指一指里间,自己则书案后方落座。
她举步去了里间,见一面有一张桌案,案上备有笔墨纸砚。
她明白他的用意,落座,一边磨墨,一边耐心等待。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贺戎随姚烈进门。
贺戎望着郗骁,润了润分外干燥的双唇,尽量语气平静地问道:“敢问王爷,犬子可还好?”
郗骁示意姚烈搬了把椅子,“到此刻还好。”
“王爷,陈年旧事与犬子无关,不管什么事,都是下官吩咐他做的。”贺戎爱子亲切,急急地为贺知非辩解着,“不论何事,其实都是下官一人的主张,请王爷高抬贵手。”
郗骁语气平静无澜:“对,贺家满门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王爷到底想知道哪些事?”贺戎问道。他承受不住了,一个昼夜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不到任何一位亲人。他到了这年纪,生死可以看开,但是知非不能出事,贺家不能绝后。
郗骁示意姚烈询问,自己则转到里间。
姚烈唤人进门记录,之后道:“先从贺知非与沈大人那桩姻缘说起。”
提笔记录的沈令言暗暗叹了一口气。
郗骁走到她身侧,一声不响,帮她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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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的一个时辰,萧仲麟去了练功场,亲自遛马,让逐云撒着欢儿地跑了一阵子,随后还是练习骑射。
而且他已吩咐下去,今日起,每日傍晚都会抽出一半个时辰活动筋骨。卓永等人高兴还来不及,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晚膳之后,萧仲麟当然没别的事好做,留在御书房批阅折子。
一些官员委婉地数落太后、劝他尽孝也要讲究分寸的折子,今日送到了他手里,他逐一看完,心情更好。
其实也明白,如今能有人无意间顺着他的心思上奏折,来日说不定就会搭帮结伙数落他——这年月的文官地位很高——看看许之焕就知道了,他只要一个不留神惹恼了言官,就会挨骂。
忙碌期间,许持盈来了,萧仲麟忙吩咐卓永:“快请。”
卓永乐颠颠地把许持盈迎进门来,上茶之后,便识趣地带着宫人退出去。
萧仲麟笑着看她一眼,“想我了?”
许持盈眉眼间有了笑意,“听说你昨日忙到半夜,今日怎么也不早早歇下?”
萧仲麟还是没正形,“你又不让我回去,自己也睡不着。有辗转反侧的工夫,还不如找点儿事做。”
“瞧瞧你这样子。”许持盈笑开来,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面颊,“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怎么好意思的?”
萧仲麟批阅完手边的折子,起身给她搬来一把椅子,“你来了正好,跟我说说话。”
“好。”许持盈端起茶,啜了一口。茶是顶级龙井,味道极好,她眯了眯眼,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儿。
萧仲麟落座之际,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面颊。
许持盈看他一眼,仍是笑着。
“晚间听话没有?给你准备的甜羹可用了?”萧仲麟问她。
“嗯。”许持盈笑道:“皇上有旨,我怎么敢抗旨。”
萧仲麟解释道:“忘了是从哪儿看过,说喝糖水、用甜羹好一些。”其实是前生就听说过的小常识,那时候,女同事一说肚子疼,就等于拿到了特赦令,再严苛的公司,遇到这情形也会多一些人情味。
“我晓得你是好心。”许持盈又喝了一口茶,凝视着他的眸子,“其实,我过来是有件事跟你说。”
“你说。”萧仲麟用盖碗拂着茶汤上面的茶叶。
“你可不准生气。”许持盈放下茶盏,“其实今日我是做了件先斩后奏的事。”
萧仲麟微微扬眉,“是么?哪件事?”
许持盈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只看着茶汤,不由有点儿不满,“你不能看着我么?”看着他的眼神,她才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萧仲麟一下子笑开来,顺手把茶盏放回到桌案上,凝视着她,“怎么不能?你说,我听着、看着你呢。”
“嗯…”许持盈不好意思地道,“白日我见了见暗卫指挥佥事。”
萧仲麟想了想,“是林墨吧?”
“对,是他。”许持盈如实道,“我其实就是看着暗卫慢吞吞地行事,有点儿着急。以前和哥哥又都识得他,交代了他一些事之后,便随口问了问。哪成想,他对这些事情没少下功夫,说会从速行事。结果…”结果下午便找到梁攸,让局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宫里的事情,现在没什么能瞒得住萧仲麟。她是担心他想到别处去,那样的话,自己还好说,连累到林墨可就糟了。
萧仲麟抬手揉了揉下颚,笑微微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说话呢?”许持盈难得的小心翼翼地道,“生气了?”
“嗯,有点儿。”萧仲麟故意逗她,“你得好好儿哄哄我。”
“…”许持盈不自觉地扁了扁嘴。她哪儿会哄人啊?一向是被人哄着、让着、纵着过来的。
萧仲麟警告她:“你要是敢说‘我哄哄你’,我说不定会把你吊起来打一顿。”他是想到了先前一次她的那句“我求求你”。
许持盈心里啼笑皆非,犹豫了好一会儿,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语气软软的、柔柔的,“皇上,我真不是故意的。”
萧仲麟分外受用,轻笑着把她带到了怀里,安置在膝上,用力吮了吮她的唇,“你也是好心,没事。”
许持盈心里踏实不少,一臂搭在他肩头,“下次我再见外面的侍卫、官员,都会事先问你行不行。”这一段,她真是被他惯出了不少毛病,在宫里真就是随心所欲的做派。晚膳后回想一番,险些冒一身冷汗。
萧仲麟搂着她,柔声问道:“方才你说交代了林墨一些事,指什么?”
“这件事也正要跟你说呢。”许持盈如实道,“上午定北侯夫人不是进宫来了么?其实是有要事告诉我。…”她把原委讲给他听,末了道,“我是想,那些陈年旧事,固然可能过段日子就会浮出水面,但是我们另外命人打探、查证一番,总不会有坏处。”郗骁正在着手的事情,他就算不想知情,暗卫和锦衣卫也会如实禀明。
“…居然这么复杂。”萧仲麟眉心微蹙。到这上下,郗王府、贺家、赵家都已卷入其中,而这明明才刚开始。
说起这些,许持盈不由满腹忧心,“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那么,你想怎样处置郗骁?她想问,却不敢问。怕他给出的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沈令言此刻就在摄政王府,也许到明日一早,就会回来给你我解惑。”萧仲麟对这件事倒是不着急,更不担心——横竖都没用,索性省省心力。想一想,他又道,“这些事,丞相应该心里有数,明日我跟他说道说道这些,听他是什么意思。”
郗骁那个人,恐怕没有人真正了解,正是因为他这种性情,才会让事态无法预测。
谁都没辙,只能等着、看着他要做出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