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月你个老贱人,你不得好死!”上官柳的双手尽管被绑着,但双脚仍不断奋力的踢着。

  很快,狱卒过来,拿了钳子,大手掰开淑妃的嘴,用钳子一绞,夹住了她的舌头狠狠地往外拔,淑妃痛的喊不出声,额头冒出涔涔的冷汗,未几就昏了过去,太后喝道:“给我将她泼醒了再来。”

  狱卒取来了水桶,将淑妃泼醒之后继续施刑,直至最终一条粉红色的舌头被拔了下来,淑妃满嘴都是血,呜呜的叫唤着什么,眼神朝着对间牢房上官继的方向。

  继儿……继儿……

  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但是听在外人的耳朵里不过是‘唔唔,唔唔’的怪声而已。

  事实上他们这里的动静早就把对面的上官继给吵醒了,他正探头探脑的看呢,嘴里嘟哝着:“姨母到底怎么了?”转头向养母道,“母亲,我害怕。”

  倘若上官柳对她还有一丝尊重,太后此时会就此挡住她的视线,但太后的身子有意避让开,然后上官继就看到上官柳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被架在那里,脑袋耷拉着,一下子把小孩子给吓到了,上官继哭了起来:“天呐,母亲,快点救救姨母,姨母——姨母!”上官继的小手扒拉住牢门的木栏杆,哭的撕心裂肺。

  上官柳不忍心让孩子看到这一幕,但是架不住他的哭闹,心软的想着死前也要看他一眼,好牢牢的记在心里,这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啊,她的心头肉。

  她抬起头来,上官继苍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撞进她的心里,顿时叫她眼水涟涟,而她此时形容惨然,因着拔舌的刑狱,早已是尿湿了一身,眼下甚至连痛感都没有了,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太后问狱卒道:“刽子手准备好了吗?”

  “回太后的话,听主子您的示下呢。”狱卒答道。

  “好。”太后旋身指着上官继道,“把那个孩子拖出来。”

  狱卒呵声应是,打开牢门把上官继拖了出来,继而拉到了上官柳的跟前,无论上官柳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上官继则一脸惘然,根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只是无辜的看着太后,看着浑身是伤的‘姨母’,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侩子手便‘咔嚓’一刀子下去,当着淑妃的面,将上官继砍得身首分离,小孩子的脑袋被侩子手拎了起来。

  上官柳心底巨恸,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如野兽一般,双目血红。

  那声音太过可怕,一时间令整个天牢鸦雀无声。

  最后,声音渐渐地消隐,狱卒上前在淑妃的鼻息处一探道:“回禀太后,人没了。”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道:“可知道‘文昭皇后’的典故吗?”

  狱卒愣了一下道:“是,奴才知道该怎么办,此处污秽,唯恐龌了太后的清气,还请太后回宫吧,其余诸事奴才自会料理。”

  太后懒懒的应了一声,示意芬箬赏些碎银子,狱卒和侩子手全都接了,这是他们这行的老例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必须得有铜板银子压阵。

  待太后离开天牢,狱卒便带了一把米糠,一点一点的往淑妃的嘴里填满了,意思是让她下到了黄泉那里,见到阎王也没脸哭诉,有口难言,然后拉来一张席子将人一裹,先丢到义庄去,等过段时候自有人送到城外的乱葬岗。

  至于天牢里的其他人,皇帝朱笔亲批,全部秋后处决,菜市口围了一堆的人,只听侩子手举起开了封的鬼刀,阳光下,刀子折射出锐利的银光,案台上监斩的大人一喊‘时辰到,斩立决’,侩子手便一刀下去,跟着吆喝人犯的名字:信男某某,跪地叩首,家乡何处,默念成咒,七七四十九,回家聚首。要走就走,莫要回头呀莫回头。

  喷了一地的鲜血,一个接着一个的砍,使得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腥气,好在日后下了一场雨,将这场杀戮冲刷个干净,而畅音阁也一复昔日的华美景象,澄泥砖上没留下一丝痕迹,就连接缝处的血都叫太监和宫女给用水一一刷干净了,戏还在唱,只是台上的生旦净末丑变了个样。


第七十章
回到永寿宫太后就病了,症状来势汹汹,一连数日都不见好。

  太医说只是简单的风寒,皇帝追究起来,“若只是简单的风寒,怎生这么些日子了都不见有起色?”周太医如实道:“风寒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刚好遇着心火上涌,两相里交替,病症便缠绵起来。”

  皇帝心知太后是为了什么事,叹了口气,下了朝以后每每都去永寿宫里请安。

  约莫十来天的样子,太后总算是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睁眼便见到皇帝坐在床沿,抿唇内疚的模样,勉强挣扎着起身道:“陛下忙完政务了?”

  皇帝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政务,再说了,即便是再多的政务,也总归是母亲这里的事顶要紧。儿子知道母亲是为了什么病,儿子也觉得自己不孝。”

  太后苦笑道:“罢了,不关你的事,哀家既然能将她处置了,自然知道这其中孰是孰非,只是哀家心痛,那么多无辜的人就这样被牵连进来,哀家到底是姓上官的,是个凡人,没法子做到六根清净,也请你千万要体恤。”

  “儿子知道。母后且放心吧,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朕的亲人,没得参与其中的,朕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了他们。朝中许多老臣依旧是朕的肱骨,朕的江山社稷以后还要仰仗他们呢。所以母后便好生歇息着吧,这段日子母后只顾着养好身子便是,至于宫务,儿子已经吩咐由钟昭仪协同着德妃料理,谅是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了。”

  太后道:“是,雪芙这孩子心地好,这几日哀家就闭门谢客了,有什么事便让诸位娘子去德妃宫里回话便是。”

  皇帝点头,又道:“善和山庄也传来消息,皇后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过几日便会上路,想来不久就能回到京城,届时母后又多了一个帮手,也不会事事捉襟见肘。”

  太后颔首,皇帝便起身行礼:“那儿臣便不叨扰母后歇息了,母后凡事都想开一些,否则儿子心中有愧。”

  “去吧。”太后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哀家知道你的心意。”

  人走后,芬箬打帘子进来道:“太后,如嫔正跪在宫门前哭呢,陛下出去刚好见着,怎么劝都不走。”

  太后蹙眉道:“让她进来吧,她也跪了好些天了,哀家就是心里再有气也该消了。拿她做筏子不是不可以,却显得哀家小气。哀家如今只希望风平浪静,不想再大动干戈了。”

  “可事情终归是因她而起。”芬箬小心翼翼的觑着太后的脸色,说着反话,“她又隐瞒着,知情不报。”

  “你以为她一个小小的妃嫔有胆子知情不报?”太后淡淡道,“没有皇帝的授意,你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说半句谎话,眼下陛下是还有用的着她的地方,将来若是没用处了,指不定什么下场呢。哀家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太后说的是。”芬箬心中松了口气,外出将蕊乔领了进来,蕊乔却只在殿外候着,跪下哭道,“母亲病了那么些日都不见好,媳妇知道是媳妇的错,一切都是媳妇引起的,媳妇想来侍疾,又怕母后见着眼冤,心里过意不去,前日三跪九叩的上了大佛寺求了蜜蜡珠子回来,特地请大师傅开了光的,媳妇只求母亲身体康健,福绥绵长。媳妇折寿十年都心甘情愿。”说完,砰砰砰的三个响头。

  芬箬忙扶住她道:“如嫔娘娘这又是何必呢!”

  蕊乔哀哀的望着芬箬道:“烦请姑姑将这珠子带给母亲吧,大师傅说了很灵验的。”

  芬箬接过道:“娘娘何不自己进去同太后说,也好表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臣妾断是没有这个脸面进去的。”蕊乔垂着头,“只有请母后保重身子,臣妾以后再来探望母亲。”

  芬箬望着蕊乔故意拔高了音量道:“啊呀,如嫔娘娘您的手是怎么回事?”

  蕊乔赶忙掩住了袖子道:“没,没什么,一些小伤罢了。”

  “这可不行,小伤不调理,难免成患。可曾唤了太医没有?”芬箬关切道。

  蕊乔勉力一笑:“已经看过了,不当事的,只要定期换药就行。如此,蕊乔便把东西嘱托给姑姑了,这就回宫换药,还请姑姑替蕊乔絮叨几句,求母亲千万不要气我。”

  芬箬朝她使了个眼色,蕊乔赶紧带着几个丫头退出了永寿宫。

  太后问芬箬:“你刚才说到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芬箬嘴角一提:“她遮遮掩掩的,还以为奴婢不知道呢,大佛寺那地方老规矩,要请珠子必得有生人的血为祭,她是割了腕儿放了点血来供养这条珠子,适才血从纱布里渗了出来,依奴婢看,太后您还是收下吧,横竖对您没有坏处。”

  太后接过,套在手腕上道:“嗯,她倒是舍得下血本,总算有几分真心,也许陛下把她都瞒在鼓里,弄得她里外不是人,我上官家被夷三族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系,她放点儿血确实也不冤。哀家受的起。”

  芬箬道:“主子,如嫔不过是个蝼蚁,贤妃您怎么看?”

  太后冷笑一声:“连皇帝都看出来了,哀家难道是盲的不成!她如今被禁足在长春宫里,约同于失宠了,她倒是会哭,倒戈的也快,嚷着自己无辜,不干自己的事,可要的没人挑唆,上官柳也不至于狗急跳墙。这个秦芳滟,哀家可要放长双眼看她最后是个什么收梢。”

  芬箬‘嗯’了一声道:“不提这些事了,生生给主子添堵,是奴婢的过失。主子好些日子不起,不如就趁着今日出太阳,到院子里走走,病气也发散的快。”

  太后点头,任由芬箬替她妆点。

  宫里太监梳头的手艺往往都比宫女好,但芬箬是个例外,从前先帝还在时,太后就靠着一尾飞星逐月髻得宠,芬箬道:“那奴婢就给主子篦头吧。”

  太后微微一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其实芳华正茂,竟已做到了太后,就算她短寿的活到五十,也还有十多年要熬,这寂寂深宫,日子可要怎么打发才好?

  太后侧身问道:“畅音阁可是弄了一拨新的伶人进来?”

  “是。”芬箬回道,“陛下说了,不可因噎废食,总不能就为着出了这档子事就连戏都不听了,宫中的娘子们本就没什么乐趣。”

  “说的也是,只是身家可都调查清楚了?”太后想起那一夜仍是心有余悸。

  “查清楚了…吧。”芬箬也不敢打包票,“这一回是张德全带着成喜一个一个点收的,外加钟粹宫的漪冬。”

  “嗯。”太后想了想道,“漪冬是个严谨的性子,这么多年办事都牢靠,没出过岔子,想来这回再没什么二五王八钻进来了。”

  “奴才也这么想。”说话间,芬箬已将太后的头发打理的漂漂亮亮,插了一支金镂空福寿扁方,端雅得宜。

  太后在园子里逛了那么一圈,精神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冷静下来,在心里细细琢磨当前的形势,以为上官家绝对不能就那么轻易的毁在这一代上,对芬箬道:“春贵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

  芬箬一时有些跟不上,纳闷道:“主子的意思是?”

  太后用茶盖轻轻拨着茶叶,冷不丁道:“必须得让蔷儿那孩子进幸才行,有了陛下的血脉,什么都好说。陛下秋狝时,不是带她去了吗?回来后可还曾召过她?”

  芬箬摇头:“没听底下的彤史提起过,只知道陛下近来常去咸福宫。却不是去找春贵人的,而是和钟昭仪一起下棋品茗,有时候还有储贵人,陛下一人对弈她们两个。”

  “留宿呢?”太后问的揪细。

  芬箬尴尬道:“有,听说是在储贵人的房里,珍贵人那一晚嚷着肚子疼想把陛下给引过去都没成,陛下只是着了两个小太监去叫了太医,也没瞧她一眼。”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后冷哼,“这个储贵人和钟雪芙都是和如嫔走的近的,眼下如嫔得宠,陛下免不了要连她的亲友也一并提携了,钟雪芙这么多年不得圣心都能协理六宫,只怕储贵人过几日还要再升一升品阶。”

  芬箬心道不妙,面上却笑得谄媚:“这样不是正好嘛,陛下愈是如此,如嫔愈是成了后宫诸位娘子们眼中的活靶子。”

  太后沉吟半晌道:“秦家那个却有些出乎哀家的意料,本来以为会是和秦芳滟一样深藏不露的,谁知道中看不中用,在这点上倒还是蔷儿强一些,起码懂得暂时韬光养晦。”

  正说着,外头传内侍监张德全到了。

  太后望着这个首领太监道:“近几日忙着呐?跟了新主子总有股热乎劲儿吧!”

  张德全知道太后话里有话,是拿他出气呢,但是不打紧,他皮厚,忙涎着脸上前打了个稽首道:“奴才心里只有太后这一位主子,太后就不要拿奴才打趣了,奴才今儿个来是给太后带个好消息的,虽说过些时日陛下应该就有旨意下达,但奴才是打从心眼里替太后您高兴,这不巴巴的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太后您嘛!”

  太后嫌弃的乜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事!拣重点的。”

  张德全跟攒了什么小秘密似的,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太后,春贵人她有了,您说是不是天大的喜讯?真是可喜可贺!”

  太后一愣:“你说什么?”

  张德全又重复了一遍:“听说今儿早上珍贵人和春贵人在园子里怄气呢,春贵人突然就朝着珍贵人作呕了几声,珍贵人老不乐意了,立刻找钟昭仪告状去。不过春贵人一个劲的赔不是,说不是有意的,后来召了太医来问,果然,春贵人是跟着陛下秋狝,朝夕相对,日日耳鬓厮磨,夜夜*一刻,眼下肚子里怀了龙种,陛下已经让太医院上下全都戒备了,务必要护住春贵人,就差拿春贵人当菩萨给供起来了。”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竟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问道:“真的吗?是真的吗,芬箬?”

  “千真万确。”张德全道,“奴才哪儿来泼天的胆子敢诓老祖宗您呢!”

  太后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的很,好得很呐,老天总算不亡我上官氏。”说这话时,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第七十一章
春贵人有孕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本来宫嫔们合该到翊坤宫请安的,但是德妃成日里诵经念佛,经常娘子们凳子还没坐热,她就把人丢下不管自顾自到内室敲木鱼去了,于是咸福宫便成了宫眷们扎堆的地方。

  一来为了解闷子,二来也是想多走动走动,巴结一下。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移世易,钟昭仪前一刻还是冷饭剩菜,连一些小小的宫人都能对她蹬鼻子上脸,而今却成了香饽饽,炙手可热。

  刚开始上官蔷被冷落,实属意料之中,这个时候人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偏生贤妃被禁足,秦淑珍还不知收敛,总借机对着上官蔷指手画脚的,上官蔷一再忍让也无济于事,所以这两人时常为了一些小事斗得乌鸡眼似的,直到春贵人有孕的消息走漏了出来,秦淑珍终于知道自己落了下风,便干脆闭门不出,省的遭人奚落。

  其实她本来就没什么资格和上官蔷争,但昔日里上官蔷有上官家做靠山,她尚须忌惮三分,而今没了上官家,上官蔷无异于拔了牙的老虎,她压根没放在眼里,谁知道天意弄人,上官蔷比她早一日进幸并且有了孩子,而她至今却连陛下的天颜都无从得见。

  正自伤感着,陛下的恩旨又下来了,晋春贵人为吉嫔,许多人暗地里计较,当年如嫔怀孕的时候也依旧是如贵人,直到孩子掉了陛下才像是体恤她似的,封了一个嫔位稍作安抚,如今上官蔷不过刚怀上孩子就已经晋嫔,等孩子落地岂不是要封妃?

  一时间,上官蔷住的琴台阁门槛都险些要被踏破了,内侍监供应茶叶都来不及。

  后来还是瑛时说了:五品以下的娘子,给些茶沫子喝得了,反正她们也不是认真来喝茶的,四品到三品可以喝上一口碧螺春或者铁观音,只有嫔位以上的才有雪山银芽这样的顶级茶喝。

  不愧是做过管带姑姑的,高低贵贱在她眼里被分的最是泾渭分明。

  此时农历十一月,京畿已入了冬,咸福宫里的玲珑宝塔底盘是莲花座,六根漆红的柱子撑起六个角,似一座小亭子。晌午过后扯了飞絮,细细密密的落着,无声无息,银装素裹,远处瞧着,有一种清冷的美。

  秦淑珍自幼请了西席教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眼下细雪纷飞,覆了天街,便生出几分雅兴,带着几个婢女到凉亭里烹茶,穿了一件雪里金滚花长袄,下面配一条暗花白地锦裙,领口上一圈白狐狸毛,愈加衬得她脸颊脸颊只有巴掌大小,清丽可人。

  上官蔷打听到了以后,在瑛时和雪吟的搀扶下缓缓踱了过去坐下,道:“姐姐真是好兴致,独自一人饮茶也不嫌寂寞?不知妹妹能否叨扰姐姐一杯茶,就权当是为姐姐作陪的茶资。”

  秦淑珍还没说话,瑛时已上前一步,提醒道:“娘娘,一杯茶事小,咱们宫里又不是没有?最重要的是不知这茶娘娘究竟是饮得还是不饮得,毕竟娘娘身怀龙种,可不像有些人那么闲。”

  秦淑珍的手顿了一顿,心中怒极,脸上并无异样,只继续洗着茶具。

  上官蔷娇声笑道:“你说的是,倒是本宫疏忽了。可本宫与姐姐一同进宫,向来不分彼此,留姐姐一人在这里,委实有些不忍。”

  秦淑珍抿唇:“妹妹说笑了,我不过虚长你几个月罢了,再者说,我的婢女就不是人了?”

  上官蔷面上笑意不变,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雪吟继续接着瑛时的话头道:“说来咱们宫里近期来人确实多了些,都是来蹭茶叶还是怎么的,一个个的轰也轰不走,这么好的茶叶,都是陛下御赐的,真可惜。”

  “所以本宫才要与姐姐共饮一杯。”上官蔷道,“那些人哪里懂得喝茶,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再好的茶落到她们的嘴里也是牛嚼牡丹,咱们珍贵人姐姐才是真风雅。”说着,拉住珍贵人的膀子撒起娇来,“好姐姐,就讨一杯茶。”

  外人瞧着大约还真以为她们的感情是好得不得了。

  珍贵人含笑推开了吉嫔的手道:“姐姐倒是想与你共饮,只是可惜眼下妹妹怀的是龙嗣,不当儿戏的,若是吃坏了可怎么好?姐姐担当不起,妹妹的起居饮食还是要有专人伺候的好。这茶,就当是姐姐吝啬了。”

  上官蔷眼风一扫,哼了一声。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如嫔和钟昭仪在一堆宫人的簇拥下,携着风雪渐渐的走近了:“大老远就闻见这里的香,便寻过来看看是哪个雅致的人儿,吉嫔妹妹可是没口福了,我等可有这个荣耀吗?”

  珍贵人忙起身道:“见过昭仪娘娘,见过如嫔娘娘。”一边吩咐下人引两人入座,亲自替她们沏了茶。

  吉嫔脸色难看,‘蹭’的站起来,欲要发飙,又觑着两位娘娘都在,不成体统,但心里想着,凭什么同样是嫔位,珍贵人对蕊乔依足了礼数,对她却是视而不见,这不是摆明了甩脸子嘛!

  蕊乔见状,忙用手护住上官蔷,蔼声道:“你眼下有了身子,和旁人是大不相同的,以后行走可要注意了,动作尽可能不要那么大,你看四下里天寒地冻的,本宫觉得吉嫔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省的惹了风寒反倒不美。”

  吉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道:“那嫔妾就告辞了,不扰三位姐姐的雅兴。”言毕,幽幽的转身,略有几分愁态的走了。

  珍贵人起身纳福,只是吉嫔才走出去一步就被蕊乔喝住道:“慢着。”

  吉嫔不解的回头,蕊乔定定望着瑛时道:“旁的人不知礼数,瑛时你可是在钟粹宫里当过差的,怎么眼下珍贵人如何向吉嫔行礼你都觉得没问题吗?”

  瑛时脸上阵红阵白,结巴道:“是…是奴才的失职。”

  珍贵人恍然大悟道:“啊,是了,因着平日里与妹妹走动的勤,倒疏忽了礼数,是嫔妾的不是,此处向吉嫔请安了,恭送吉嫔。”

  吉嫔挥了挥帕子道:“罢了,我与珍贵人情同姐妹,不拘这些虚礼的。”

  “那看来倒是本宫多管闲事了。”蕊乔握起小小茶盅,在指尖转动着,眸色落尽了碧色的茶水里,游游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