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英王府,她的荣辱都牵系在君离身上,份位不过摆设而已。这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许氏也认真的提过,即便今日两人情浓亲厚,但谁能保证君离不会有厌弃的一天,彼时她便是无依无靠,当如何自处?
青梅听了只是笑。这当然是没法做保票的,可那又如何?就像她的父亲,戎马辛劳一生,富贵尊荣也不过在皇帝一念予夺之间,并非牢不可破。可难道就要为了这个退缩?世事流转变幻,居安思危固然没错,可也不能因噎废食。未来的路其实模糊不清,她所能做的,不过是紧紧抓住眼前的幸福罢了。
君离的唇齿在她的脸颊流连,青梅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道:“三郎,谢谢你。”
“是么,那就早点嫁过来。”君离其实有些迫不及待,他已经极力提前婚期了,却还是得等两个月。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明天就能成婚,鸳章花烛,锦室旖旎。这么一想,脑子里不免想着她身披嫁衣的模样,不由将怀抱收得更紧。
皇帝既已赐婚,就算小魏贵妃不满青梅的身份,这件事还是要认真以待的。民间若是定了婚约,男女可在婚前相约闲游相互了解,皇家却是不一样的,既然搬出了纳侧妃的礼仪,便要按规矩来,成婚前的这两个月里,君离按例是不能再来看青梅了。
想到这个君离就觉得郁郁,近来他为了马蹄消的事往花枝巷跑得勤,习惯了每天见到她,陡然又要有两月不能会面,那无疑是一件折磨。然而这折磨又是为了往后的幸福,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脑海中念头飞转,怀里的人似乎也为此惆怅,很配合的回应着他。
暮色四合,人语渐歇,暗卫都已被打发走了,许氏和绿珠又避在院里不敢出来,这会儿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唇齿相依,轻吮慢吸,专心的亲吻带起眷恋的情绪,脑海心底全然流连不舍。
“还要两个月是不是?”青梅含糊的问,被君离整个箍在怀里。
果然她也是在想这个么?君离失笑,稍稍退开抚着她的脸颊,少女清亮的双眸和微红的脸颊映入眼中,是让他爱不释手的美好。
“只有两个月,虽不能见面,还能给你送信。”
“那也挺久的。”青梅嘟哝,忽而狡黠的眨眼,“我闲了的时候会去京郊游玩,到时候如果不小心碰见了你怎么办?”
“唔。如果没被人发现,自然是无妨的。”所以这是想着要私会么?君离觉得高兴,顺势道:“你哪天要想骑马就送信给我,我到城外恭候。”
青梅嘿嘿的笑,她对皇家这些规矩其实一知半解,不过是传命的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罢了。不过既然有这条规矩,想来礼仪上定是禁私会的,小魏贵妃本就觉得她勾走了君离的魂魄,要是当真让她知道两人还想私会,不知道会怎样生气呢!
这个念头不知怎么的叫她一乐,君离便问:“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青梅笑着将头埋在他胸前,不好告诉他实情,只能含糊道:“想到要成婚的,就觉得新奇,也高兴。”
“这段日子别乱跑,也定下心来学学宫里的礼仪,免得吃亏。”毕竟他不能时时刻刻罩着她,万一不慎叫她被人捉住把柄受委屈,他可要心疼的。想了想,又暧昧的笑起来,“成婚前会有宫里的教导嬷嬷过来,到时候认真学着。”
“学什么?”青梅没明白过来,抬头看他时只能看到暧昧的笑意,仿佛藏着饶有趣味的东西。成婚么,就算嬷嬷没来,青梅大概也能猜到些东西,待明白过来时顿时红了脸,羞恼的嗔他,“胡说什么!”
这般娇羞又倔强的模样真是爱煞了人,君离俯身继续问她,却比之前热烈。手掌覆在她背上,夏日里衣衫单薄,能清晰感觉到她的体温。再过两月她就是他的妻子,随时都能触到这玲珑身段和可爱的性子,可以肆意温存。
心猿意马之间,不知不觉的摩挲她纤细的背,渐而挪到腰间,灼热的气息交缠流连,他右臂箍尽她的腰,左手不受控制的挪动,不知怎么的已游到她的胸前。
青梅脑海中正飘然懵懂呢,猛然察觉胸前多了个东西,似乎还在轻轻揉捏?她脑中霎时轰然一响,红了脸变往后缩,瞪着他“你…”了半天,终究没吐出那句“你做什么”。
对面君离有点尴尬。本就是光线昏昧,情意激荡之下理智抽离,竟然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可眼前的人与他两情相悦,过不多久就是她的娇妻,要做的事情比这个更轻薄荒唐呢,怕什么!他顿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怎么了?”
青梅瞄一眼他的手,再看看他的态度,顿时觉得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君离这么无耻呢?明明是做了轻薄之事,却这般理直气壮,仿佛是她做了亏心事一样!她气恼,哼道:“你无耻!”
“以后会更无耻。”君离决定不再掩藏本性,她的羞恼落在眼里自成风景,若不是还未成婚,真想这会儿就把这无耻的罪名落实。君离心痒难耐,越性欺身近前,在她耳边低笑道:“你要习惯,最好能够喜欢。”
这说的是什么话!青梅大窘,耳边灼热的气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她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扭身就往里跑。跑了两步又止步,回身低声道:“三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一点都不像初见时行貌端然、举止磊落的富贵郎君,如果那时候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她匆匆跑进内院靠着院门喘气,又吃吃的傻笑起来。虽然无耻,不过这样的亲昵,还是叫人心里欢喜的。
第75章 相思
六月里天气炎热,青梅既是嫁要入王府,嫁衣凤冠皆有定制,倒不用自己费心了,她平日沉迷酿酒极少做女工,这会儿也只能绣个旁的东西聊表心意,奈何技艺实在欠佳,做出来也只是勉强能看罢了。
梅子酒馆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自打上次麦苗之事后,君离瞧着青梅毕竟年轻照顾不周全,于是安排闻十七出马挑人,又派人将酒馆的雇工们调理了一番,如今用起来可顺手多了。
虽说地位殊异,青梅总还得准备嫁妆,许氏忙里忙外的筹备,酒馆那边得只由青梅照料。青梅自然是乐得如此,前晌去酒窖里检看,完了就去酒馆,合德街上热闹的市井气息叫人觉得时光安好,偶尔有小姐妹过来喝酒,说几句话也是惬意。
君离被派到南边办事儿去了,青梅见不着他,起初觉得别扭,没几天也就习惯了,只是偶尔深夜里拿出自己的绣品来,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再过个几十天就是婚礼,她将由姑娘变作人妇,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前两天见着伍玉简的时候,两人还凑在一起说了许多话。伍玉简和贺子墨的婚期实在十月,不像青梅这般仓促,她腹满诗书,女工上也很是了得,闲了时都在绣嫁衣,据说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似乎从容不迫,心无波澜,倒叫青梅有些好奇,“伍姐姐,你不紧张的么?”
“为什么紧张?”伍玉简纤手握着酒杯,笑容中波光潋滟。
“嫁了人,以后身份就变了呀。”青梅素手支颐,有些迷茫,却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是不知道以怎样的态度和夫君相处?是不知道如何侍奉公婆?不知道后面的人生会是怎样的路径?反正诸多未知压在心底,叫她有些焦躁,尤其她嫁入的是皇家,无所谓公婆亲情,但对她的要求必定更严苛。
伍玉简笑了笑,大概能理解她的焦虑,安慰道:“车到桥头自然直,想不出结果就别想了。”见她犹自皱眉,便道:“其实英王殿下对你如何,我也大概知道些,你嫁给了他,只管好好跟他相处就是,至于如何与宫廷打交道,他定会有安排。”
“唉,伍姐姐。”青梅抬头看着伍玉简,“像你这样最好了,贺伯母和莲儿都是好相与的人,你们都知道彼此的性情,贺先生待你定然也很好,真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不像我,小魏贵妃不喜欢我,英王府里的人我也都没怎么见过。”
“难道英王待你就不好了?”伍玉简大概猜出她担心什么了,“小魏贵妃我不了解,你若担心,尽可问问英王。至于府里那些人,你一个王妃难道还怕这些?”顿了顿正色道:“不过有句话你也得知道,进了王府,荣辱都牵系在英王身上,你可得把握好分寸。”
青梅点头道:“我晓得的。”这话不止一人明里暗里的提醒过她,夫家尊荣无匹,权势难双,她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嫁进去,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夫君。若有天失了夫君的心,她在王府里就什么都不是。万一出个意外,到时候一句病死就能完事,许氏母子哪能多说什么呢?
这委实是在冒险,却也无法可解,既已作出选择,便只能抛下顾虑。至于她的担心,伍玉简开解了不少,她也渐渐想开,“罢了,再想也是没用,倒不如把酒馆经营起来实在。”
青梅陪着伍玉简坐了会儿又去招呼旁的客人,却被魏欣一句低声的“嫂嫂”打趣得红了脸。
嫁作君妇,叫人欢喜,也叫人忐忑。
整个六月都在忙碌中过去,离七月廿三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许氏已将嫁妆准备齐全。武安侯府也送了份礼,算是添做嫁妆,武安侯与曲衡交情深,这会儿见得故人遗孤要出嫁,哪能不高兴?他特地叫青梅去府里做客并为她壮胆,说往后如果英王欺负了她,尽管来侯府。
青梅听了只是笑着道谢,心里却也觉得暖热。宫里也派了人过来,教导些宫中礼仪,算起来礼婚期也不过七八天了,青梅渐渐的也紧张了起来,跟着张罗。
自打闻十七被派到花枝巷后,君离就没打算把他撤回去,索性在青梅家隔壁找了院落给他们住,日常守卫毫不松懈。闻十七怕婚礼的事情许氏忙不过来,还从王府调了人手来帮忙。
七月二十的时候,距离婚期只有三天,青梅同许氏说了会儿话,瞧着时候不早了便回屋去睡觉。夏日里的夜晚也是闷热的,她将窗户支起来,在床榻上躺了好半天都没有睡意。
根据闻十七的消息,君离这会儿还在回京的途中,明明婚礼将近,皇帝却偏偏派他出了这趟远门,谁知道是存着怎样的心思呢。君离梗着脖子娶了她,想必也是碰了不少钉子,往后恐怕难题还不少呢。
她只管坐着发呆,忽听屋顶微微一声轻响,接着便有个黑影迅速的到了她的面前。
青梅被吓了一跳,院外有闻十七等人守卫,竟然还有人能进来?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被子想要后退,来人的脸却已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熟悉的轮廓面容,那双眼中藏着笑意,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还未剃胡子,青青的胡茬冒出来,平添几分稳重。
“三…”青梅惊讶的张口,却将话语咽下去。这会儿许氏她们未必睡熟,要是听到动静发现君离半夜造访,实在是…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对面的人已伸手将她勾进了怀里。
熟悉的玉华香味扑面而来,青梅亦环住君离的腰,仰头笑道:“不是说明天才到么?”
“车驾随从确实是明天到。”君离在她额上吻了以下,轻声笑道:“但我等不及了。”
青梅缩在他的怀里吃吃的笑,“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外面都是我的人,还能被谁发现?”君离低头问她,“准备好了么?”
青梅点了点头,“凤冠霞帔已经有人送了过来,母亲这边有王府的人帮忙…”她的声音被君离的吻打断,他含糊的道:“我是说,准备好做我的王妃了么?”他的吻热烈而节制,带得青梅气息都乱了起来。
两月时光,相思如影随形,压抑得久了便成陈酿。言语无从表述,只有温柔辗转才能消解。
“唔…”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青梅觉得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便轻轻咬他的唇,往后退了退,红着脸不说话。应该是准备好了的吧,先前虽然还有些微焦虑,在看到他的那一刹却消失无踪,只觉得有他在跟前,那些顾虑都不足为惧。
君离歇了一歇,相思心绪稍稍缓解,见她不回答,愈发起了调戏的心思,凑上前来道:“这段时间想我了么?”
青梅点了点头不说话,君离不太满意,便要去吻她,青梅忙往旁边闪开道:“想了,想了。”
“多想?”他竟然厚着脸皮问。青梅觉得这样退缩实在是没气势,于是咬一咬牙,主动凑上去亲吻他,而后转到他耳边,低声笑道:“这样想。”
怀里是软玉温香,隔着薄薄的纱衣能全然描绘出她的玲珑曲线,日思夜想了将近两月,此时心里藏着的姑娘近在跟前…君离只觉得耳边温热,却是她学着他的样子去舔他的耳垂,不过一触即分,显然是想作弄他的意思。身体忽然紧绷起来,心中压抑着的那团火再度叫嚣,忍不住想要将她扑在床上。
可是不行。思念她、想要见她是一回事,身体的反应却是另一回事。皇家设了这道婚前不许见面的规矩,怕的就是皇子皇孙们自小懂得多,婚前没能忍住闹出事来,到时候脸上不好看。
君离晓得这个道理,他可以允许自己无视规矩来与她私会,然也只是私会而已,一起坐着说说话,哪怕是沉默着坐在一起也行,至多搂搂抱抱或是亲吻,再进一步却是不行的。
很快,很快她就是他的妻。这两月都能忍得,两天算什么?
心中一通告诫,心里那股无名的邪火倒是散了一些,只是某处难受,却不是靠告诫就能消下去的。他快马加鞭的赶过来,自然想跟青梅多待一会儿,却又不敢叫她发现身体的异常,于是伸手把被子抢过来拥在腰间。
夏夜里星月明亮,青梅将这动作瞧得清清楚楚,诧异道:“大热天的,你做什么?”
“路上赶得急吹了冷风。”君离随口瞎扯,不敢再起旖旎情思,于是正经问道:“这些天有什么事么?”梅子酒馆若有风吹草动,闻十七会向他传讯,只是心里毕竟不踏实,想听她亲口证实。
青梅便也靠着窗台抱膝坐下,道:“能有什么事?酒馆的生意渐渐好了,也没人闹事。这院子里么,有这么多侍卫自然是没事的。”
“那你呢?”
“我?”青梅没太明白,君离便道:“我听说姑娘嫁人前都会焦躁,我就怕你也这样,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贴心,青梅心里瞬时温暖得无以复加。其实以他一介王爷之尊,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其难得的了,至于出嫁前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他不可能知晓也没必要去关心。如今他这么问,恐怕是担心她有什么,才细细的打听出来。
青梅并没有回答,反而道:“三郎,谢谢你。”
“又说傻话。”君离伸手敲她的额前,青梅顺势握住他的手掌。温软细嫩的小手和粗糙宽厚的大掌,全然不同的触感,却叫人心里无比踏实。青梅真的事很感激,不管是之前君离的奔走牵线,还是他远在千里之外还安排闻十七为她排忧解难,一个男人为了你细心至此,足见其心意。
“最初是有些担心,担心进了王府不知道如何跟你的母妃还有王府的各种人相处,也担心将来时间久了…”她笑了笑没明说,转而道:“不过后来被人开解,自己也认真想通,就不担心了。”
她这些细腻的小心思君离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只能尽量从她的处境去考虑。他觉得这些有点心思很可爱,于是挪过来将青梅揽进怀里,道:“既然将你娶进了王府,若让你担心这些事情,是我的失职。英王府是我的地盘,你是我的妻子,到了那里只管随心所欲不必有顾虑,至于母妃,其实你和她见面的次数不会多,我陪着你就是了。”
明白君离这是在安抚她,青梅便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忽的想起什么,又仰头问他,“嫁给你我就是王妃,以后…我还能酿酒么?”
第76章 嫁衣
嫁进王府为什么就不能酿酒呢?君离觉得她这问得奇怪,却忽然明白过来,她其实心底里压着很多的顾虑。大抵是身份不对等,即使他事事都为她考虑,也不能叫她消缺担心。这种事说了也是没用,唯有以后慢慢证明了,他抱紧了她,道:“当然可以,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酿酒、上街、闲游,随你的心意,跟现在一样。”
青梅瞬时开心了起来,“说话算数!”
“要不要我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字画押?”君离抓起他的手掌,在柔嫩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青梅被他挠得痒痒,笑个不住,于是一歪脑袋靠在他肩上,道:“三郎,我真高兴。”
君离揽着她,也笑了笑。
他只会比她更高兴。
青梅醒来的时候君离早已不知所踪,昨晚君离说着路上的种种见闻,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枕边多了个精致的玉兰花簪,另外有两只酒杯。簪子小巧别致,做工精巧,她拿在手里看了看,含笑收了起来。吸引她注意的是两只酒杯,看起形制工艺,倒是名家所出。
自小就爱收集酒杯酒具,她也就这点爱好了。君离办差事的间隙里还能帮她留意这个,倒是用心。这么一来,她其实有些惭愧,君离对她好的超出预期,反观自己,除了给他添乱之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罢了,往后好好待他就是了。
大婚转瞬即至,花枝巷里虽然不必筹备许多,却也忙碌得很。许氏和绿珠忙不过来,酒馆的生意就全部托付给那边的管事,贺家的人也过来帮忙,院里一团忙碌。
旁人跑断了腿,作为新娘子的青梅倒是清闲。这会儿喜娘还没来,她贴身的内衫外只罩了件薄衣,头发也还散着未挽,面前的胭脂细粉都还未动,旁边的衣架子上是鲜艳的嫁衣霞帔,另有华丽的珠翠头冠。
这些东西晃得人眼晕,青梅以前只见过宛城里小户人家娶亲的场景,那时只觉得热闹有趣,换到自己身上,却觉得心里紧张得很。她拿起胭脂又放下,不免想起了君离,也不知这会儿他在做什么?
寻常人家会有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然而他们的婚事是要皇帝说了算的,王爷纳妃与民间嫁娶殊异,君离只在王府等她就好。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身着喜服的他是如何模样。
屋门被人掀开,青梅转头便见贺子莲陪着喜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坐在她的身边,“快来梳妆,迎亲的队伍午后就来了。”她的气色自打上京后好了不少,这会儿聘聘婷婷的,倒也是个婀娜的少女了。
青梅原本情绪紧张,见了贺子莲便仿佛看到救星,心里瞬时安定了不少。后面喜娘跟上来,笑道:“东西都置备齐全了,我这就给小娘子梳妆。”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做帮手。
细细的傅粉描眉,再给双唇涂上胭脂,喜娘做得很用心,而后便是繁琐的梳头挽发。这时节许氏也被请了进来,因青梅的娘亲早已亡故,梳发的事情就由这个奶娘代劳。许氏口脸色满是笑容,然而说着吉利的话语时,眼中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当年她从徐珠手中接过才刚三岁的青梅时,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那些年东躲西藏流落他乡,原本的千金小姐沦入尘泥,还要为生计操劳,许氏本以为活着就是万幸,哪里会想到君离的出现呢?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终于也找到遇到了一个人,对她珍而重之。
许氏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酸涩,叮嘱道:“王爷待你用心,往后你也要好好待他。”青梅应声称是,瞧着许氏的眼泪时鼻子里也是酸酸的,却还是笑着安慰,伸手去帮她抹泪,“娘应该高兴才对呀。”
“高兴,高兴!”许氏将象牙梳交给喜娘,站在旁边看她挽发。齐额的刘海被梳了起来,后面的青丝在脑后堆挽成髻,已是少妇的端婉模样。再也不是垂髫布衣的孩童,不是软语撒娇的少女,往后为人.妻为人母,会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想着想着,念及青梅早逝的母亲,不由又是一阵感慨。
青梅端坐在镜前,瞧着对面的女子云鬓堆叠,耳边明珠低垂,有种陌生的惊艳感觉。她寻常打扮得简单,衣衫简单不施脂粉,顶多也是清丽玲珑。在客居顾府的时候她头一次穿了华贵的衣着并以珍珠翡翠装饰,当时也曾惊艳了一些人,不过那毕竟是姑娘家的打扮,虽追求明丽,毕竟也有限。
这回却是彻彻底底的不同了。
盘起的发髻里嵌着许多一模一样的珍珠,大婚之日求喜庆,脂粉用得多,唇上的颜色都要比平实鲜艳许多。往常垂着刘海是娇俏少女的模样,这会儿额头光洁,加之柳眉星眼,平添婉媚风情。
喜娘帮她穿上嫁衣,朱红的嫁衣上金凤盘飞,配着缀满流苏的霞帔,藏起她的玲珑身段。凤冠是王府寻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精致华美,璀璨夺目,正中的红色宝石镶作梅花模样,金凤口中的细珠颤巍巍的摇晃,似乎能让人心颤。这凤冠戴在头上固然是沉甸甸的,却愈发显得那张脸明丽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