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荷包到底没有送出去,琳琅带着锦绣坐上回秦府的马车,才发现手心里有一层薄汗。徐朗的表白来得太突然,叫她猝不及防,好在她目下也才十岁,虽然徐朗有此心,她也不必急着回应,倒是能慢慢考虑。
回到秦府也是心神不宁,想着往瑞安堂去陪陪外祖母,半路上却被个婆子截住了,“姑娘你回来啦,朱夫人和朱姑娘来了,就在客厅里呢,老夫人吩咐要是姑娘回来了,就让姑娘到那儿去。”
朱夫人和朱含香来了?琳琅诧异。到了客厅时果然见仆从站了一地,老夫人坐在上首,吴氏和朱夫人一起坐着,梅氏在旁坐陪,几个人含笑说话一团和气,秦蓁则带着朱含香在旁边看字画儿。
见了琳琅,秦老夫人招手叫她坐过去,搂着她在怀里问道:“瞧着怎么样了?”
“跟前两天差不多,似乎是好了些。这病急不得,蔺先生说慢慢养着也就是了,他说这几日天气渐渐凉了,就重开了张方子。”
秦老夫人便道:“我瞧瞧。”琳琅让锦绣将药方呈过去,秦老夫人看了半天,点着头似乎很满意。旁边正跟吴氏说话的朱夫人忽然道:“听说琳姑娘身子不大好,到了这里总去瞧郎中,不知道是什么病?”
“也没什么,不过是身子虚,需要调养罢了。”秦老夫人将药方递回琳琅手中。朱夫人又道:“琳姑娘的郎中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吧?想必是有本事的,这两天香香身上不大爽快,府里请的几个郎中瞧了都不见起色,不知道能不能麻烦哪位先生瞧瞧?”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么,朱夫人这想法看似正常,琳琅却觉得她另有盘算,当即歉然笑道:“只是用惯了他,才叫他跟来这里,其实本事也就平平。”她当然不乐意跟朱夫人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为免她再追缠下去,收起药方往秦蓁那里去了。
朱夫人有些失望,想要再说什么,秦老夫人笑着说了句话,给岔开了。
秦蓁和朱含香这会儿正在窗边逗雀儿。来者是客么,就算秦家将这回山匪的事情怀疑到了朱家头上,但官府没查出结果,她们就还得应付着。两个小姑娘正说得高兴,瞧见琳琅,朱含香笑靥如花,“琳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们前儿受惊,母亲和我特地来探望,结果你还出门了。”
“多谢你和夫人都记挂着,瞧我这不就回来了么。”知道这对母女是来试探秦家反应的,故而比平常格外热情些,“怎么两天没见,又变漂亮了?”
“瞧这张嘴!”朱含香伸手便捏了捏琳琅的脸,“刚才正和蓁儿说呢,芙蓉街上新出了几样胭脂香粉,据说很不错。”
琳琅正想找机会呢,当即道:“不如选个日子,咱们一起去逛逛?”虽说朱秦两家的东西大多是吩咐外面送进来的,但若是姑娘们有兴致,逛一逛也属平常。何况芙蓉街是淮阳城有名的“贵女街”,出入其中的皆是仕宦人家和有钱商户的千金,闲杂人少不会出岔子,夫人们就也不太限制。
秦蓁一听就来了兴致,“我也正想去散散心,香香觉得呢?”
“你们想去,我当然奉陪!”
“到时候叫上玉莲,咱们一起去。”琳琅兴致勃勃,两位小姑娘自然也是答应的。到夫人们那里说了一声,听了是芙蓉街,她们倒也没有异议,问是什么时候去,三个小姑娘一合计,本想约在后日。琳琅想着时间若是太紧,沈玉莲那里未必便宜,何况秦蓁的伤还没好透,便推到了十四。
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足够琳琅准备了。
再隔五日往停云居去的时候,徐朗那里一切如常,琳琅瞧他没有再提前事的意思,心里那一点点别扭也消失无踪。这辈子想要保住贺家,必须得想法子让徐家提早谋划筹备,徐朗这里的来往是免不了的。
何况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几回,将来终究是得嫁人,徐朗那里知根知底,倒比平白寻来的可靠些。若这辈子非要让她挑个会全心信赖的人,恐怕也就徐朗能算了。不过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么,暂且放在一边吧。
蔺通那里把脉完了,琳琅便问道:“蔺先生可知有什么药粉能令人脸上发痒,起些红疹子么?”
徐朗就在旁边瞧书呢,闻言来了兴趣,挑眉道:“你想做什么?”
在场的只有徐朗、蔺通和锦绣,琳琅还需他们帮忙,自然不必隐瞒,便道:“朱含香想害我,我也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哦?”徐朗放下书走过来,问道:“打算怎么做?”
“用点药粉,叫她出些红疹子,也难受难受。至于后面会不会留疤,那可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琳琅纵然不清楚朱含香当时派人拦路的动机,却也能猜个大概。当日那些山匪图的必定不是钱财,那壮汉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谋财害命他们未必敢,但对付小姑娘,伤了脸蛋便是极狠的手段了,若再狠一些,恐怕毁了清白的事都可能有。
所幸有徐朗赶来相救,叫山匪没能得逞。琳琅便也依样送回去,朱含香能否幸免,也只看她造化。
至于更深的打算,她并不想跟徐朗说。
蔺通听完便道:“药粉倒是不少,六姑娘打算怎么用?”
“过些天我们会去买香粉,把药粉掺在香粉里,不知道行不行?”
蔺通点头道:“这有何难。”琳琅便笑向徐朗,“不知道徐二哥能不能帮我去买几盒香粉?”见徐朗颇有意味的瞧着她,只能坦诚心思,“朱家也不是傻子,若派我旁边的人去买,必会被查出来。”
徐朗颇为赞许,问道:“要哪里的香粉?”
“芙蓉街上的馥春居,那里新近出了一样香粉,问了就知道。”想了想又补充,“若是可以,把买香粉的嫌疑往沈司马家推一推更好了。”
“祸水东引么?”徐朗挑眉瞧她,见琳琅承认不讳,当即道:“后退来取东西。”
后天才十二,必然来得及,琳琅便道了声谢。而后高高兴兴的告辞,徐朗送她出门。
那日偷亲的事情仿佛一粒石子落在湖心,荡起了几圈涟漪,而后便沉入水底,再无声息。两人心照不宣的不提,相处时倒是轻松多了。
回到秦府,琳琅便将自身打算跟锦绣说了,嘱咐她到时候再如何在买香粉时做手脚。这是她最信得过的丫鬟,自是无需隐瞒。锦绣正恨朱家的歹毒用心呢,听了自然高兴,当即拍胸脯保证,“姑娘放心,这点手脚若是放在徐公子他们跟前必然瞒不住,但是朱含香她们跟前,哼,她们再长几年都发现不了!”
她对朱家兄妹的印象已然越来越坏,跃跃欲试的道:“就香粉一样恐怕不够稳妥,要不要也在胭脂做手脚?”
“这倒不必,朱含香肯定会用香粉的。”琳琅信心满满。好歹也做了她几年嫂子,嫁人前也常接触来往,朱含香对胭脂水粉的喜好琳琅还是有把握的。
在琳琅筹备着馥春居之行的时候,秦钟书回来了。
彼时琳琅就在瑞安堂里,秦老夫人和吴氏、梅氏并身边的老妈妈一起围着摸骨牌,琳琅和秦蓁看了会儿,便往内间去了。秦蓁虽然贪玩,但很好学,家里请的又是淮阳城有名的女先生,她的女工和诗书都不赖,虽然年纪不大,绣活儿却已很好了。
琳琅在家的时候躲懒不愿意碰女工,这会儿瞧秦蓁绣着有趣,就坐在旁边看,顺便拈针搭线,姐妹俩说话取笑。
外面丫鬟通报说“三爷来了”的时候,琳琅还未在意,毕竟她在秦府和表哥的来往少得可怜,加之秦钟书原在京城,下意识的就当是二表哥秦怀恩来了。旁边秦蓁却是觉得意外,“三哥怎么回来了?”
“他今天出去会客,回来见外祖母不是很寻常么…”猛然反应过来,琳琅也是诧异,“三表哥回来了?”舅舅膝下三个儿子,排行第三的可不就是秦钟书?
京城的书院管得虽不如国子监严格,但学生休沐告假都有定例,似秦钟书这般家在江南却往京城求学的孩子,除了每年过年时能回来外,其他时间若非有要事不得离京,免得路途往返误了课业。
如今也才十月中旬,秦家又没什么事要他非回不可,秦钟书怎么就回来了呢?
毕竟是兄长久别归来,秦蓁放下针线往外走,琳琅也不好干坐着,跟了出去。
外面秦钟书身上还裹着披风,正在给秦老夫人磕头,完了又向吴氏行礼问安。他的生母魏姨娘就在旁边伺候着,这会儿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奈何秦钟书打小就抱在吴氏膝下养着,最多唤他一声“姨娘”。母子俩眼神略一交汇,秦钟书很快挪开。
吴氏虽然不大喜欢秦钟书渐渐歪了的性子,但毕竟记在自己名下,适当的关怀照料是应该的。撇开秦钟书突然回来的原因不谈,先关怀的问路上是否顺利等。
秦钟书一一回答了,见秦蓁出来,便笑道:“妹妹也在呢。”陡然瞧见紧随秦蓁走出来的琳琅,那笑容却微微僵了一下。他虽在京城,但除了初到京城时较多拜会秦氏这位姑姑之外,后面其实很少往来,加上他平时都住在学舍,一年里也就一两次去贺府,根本不知道琳琅来江南的事情。
琳琅倒是镇定,笑着问候了一声“三表哥”,便在梅氏身边坐下了。
秦老夫人心疼儿子,对孙子们也尽量一视同仁,况秦钟书又是最小的孙儿,便叫他到跟前坐着,问起在京城读书的事情。无非是有没有听先生的话,课业是否有进益等等,说了半天,终于提到了琳琅好奇的事情上,“先前也没接到你要回来的书信,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事?”
“孙儿不告先回,还请祖母恕罪。”秦钟书刚才正说到在京城如何思念祖母家人,这会儿像是想起了伤心事一样,低落的道:“孙儿不想在京城求学了,已经跟先生回明了,往后还是在这里读书吧。”
“胡闹!”秦老夫人原本还被他说得有些动容,这会儿登时着恼,“当初送你上京城求学是你父亲定下的,何况那是天子脚下,不说学业能有进益,眼界都能宽广不少。怎么说不想读就不读了!”
秦钟书的声音里已带了些微的哭意,“祖母恕罪,京城虽好,哪里比得上家乡。孙儿在那里日夜思念家人…”偷偷瞄了琳琅一眼,续道:“虽然有姑妈照应,可那里的同窗都是高门显贵不好相与,孙儿在那里…”强自忍住哽咽,他在秦老夫人跟前跪下,求道:“还请祖母在父亲跟前替孙儿求个情吧?”
琳琅在旁冷眼瞧着,简直想笑。
姑妈照应?秦氏倒是想照应他,可秦钟书初上京时刚脱离父母亲的管教,正是刚得自由的野马,哪里乐意再被人管着?秦氏出嫁前跟吴氏感情不错,晓得吴氏和魏姨娘之间的龃龉,如今见这位侄子对她避之不及,渐渐也懒得多费心了。
秦钟书最初还会每逢过节就来秦氏那里露个面,后来渐渐疏懒,秦氏本就不是个热心的人,况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慢慢的也不管了。
秦钟书更是乐得逍遥,成天家和跟些纨绔膏粱混在一起,虽不至于去什么烟花柳巷,却也没少偷着逗女孩子,否则也不会有贺瑾瑜的那桩事情。
什么“同窗都是高门显贵不好相与”,恐怕他这次回来,还是为了躲贺瑾瑜的事情吧?只不知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才叫他冒着被家人严罚的风险跑了回来?
为了上次在僻巷里被冷水浇头的事情,琳琅对秦钟书这位表哥基本没什么好感,所以也不主动去搭话。那头秦老夫人和吴氏都有些着恼,梅氏瞧着情势不对,比个手势,带着琳琅和秦蓁出去了。
晚饭时秦老夫人传话过来,叫她们姐妹俩自己吃,还吩咐她俩明日出门时务必小些,别再出岔子。
姐妹俩吃着饭,秦蓁心里毕竟好奇,“琳琅,你在京城的时候多,知不知道三哥这次为什么回来?”
“书院的事情我哪知道呢,兴许是出了什么事吧。”琳琅含糊道:“急什么呀,明天咱们回来,必然就有分晓。”
“那倒也是。”秦蓁跟兄长们的感情本就一般,若当事人换作秦怀玉或者秦怀恩,她或许还能多上心,至于这位异母所出的兄长,实在动不了她太多心思。
琳琅便也不再提,她的心思全在明天去馥春居的事情上,秦钟书的事,暂时还不能叫她分心。
第45章
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琳琅虽然不像在京城时那样体寒冰冷了,到底不敢掉以轻心,清晨往瑞安堂去问安的时候,总会裹个厚披风。姐妹俩进到里面去,秦老夫人和吴氏一切如常,已经在那里坐着说话了。
秦蓁上去撒了会儿娇,桌上饭菜早已摆好了。吴氏难免又嘱咐姐妹俩,“出去了万事当心,逛完芙蓉街就回来,要听妈妈们的话。朱家姑娘要是邀请做什么,回来先跟我们说了再定。”
上回出了山匪的事,那些人现在还在牢里关着,没查出个结果。秦紫阳毕竟是三州知州,明着找不到证据,暗里的事情应该也能打听到一些,兴许是他跟秦老夫人和吴氏说了什么,她俩近来戒心略重。
秦蓁自然是一递一声的答应着,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三哥那边呢,怎么样啦?”
“你父亲这两天有公差在外,今晚才能回来。”吴氏并不打算多说。秦蓁自然不再深问,用了饭就和琳琅上了马车,往芙蓉街上去。
芙蓉街在淮阳城名气极高,因其中往来的都是贵女千金,街上首饰铺、绫罗庄、胭脂店等女孩儿家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且质地做工都是上乘,哪怕东西比别处贵个三四倍,姑娘们也还是爱来这里逛逛,与攀比之风不无关系。
四位姑娘约的是在馥春居里见面,琳琅和秦蓁到那里的时候,沈玉莲和朱含香已经在雅间里坐着了。
秦蓁问道:“玉蓉姐姐呢?”
“姐姐今日在家读书,就不来啦。”沈玉莲笑着迎上来,在秦蓁耳边咬舌头低笑道:“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关心我姐姐了,怎么有了嫂嫂就不要朋友啦?”秦蓁笑着淬她一声道:“好没脸,连自己的姐姐都打趣上了。”
沈玉蓉贞静淑婉,关键时候又有担当,吴氏向来看得上。在琳琅来江南之前两家就已经订了亲,要把沈玉蓉娶给秦怀恩做媳妇。沈玉蓉今年也十四了,和小几岁的姑娘们往来本就不多,如今订了亲脸皮薄,这等场合更是不愿意来了。
沈玉莲却是很喜欢这些的。她和沈玉蓉同出一母,虽然性子不同,容貌却不相上下。沈玉蓉定给了秦怀恩,沈玉莲就有些心神荡漾了——
淮阳城里三大家,睿郡王、朱家、秦家,沈玉蓉定了秦家,颇为自负的沈玉莲当然不甘落后。睿郡王府她是不敢指望的,有朱含香和秦蓁在,她总得靠后。秦家的三子秦钟书这两年很少在淮阳城露面,况身份毕竟尴尬,沈玉莲不做他想,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朱成钰身上。
朱成钰好啊,出身贵重门第高,容貌风姿冠绝江南,比起十二岁的君煦来,十五岁的少年郎渐渐有了成熟稳重的气度,一个眉眼举动就能轻易虏获少女芳心。但凡是个正常的姑娘,谁不喜欢这样的少年郎?
因沈从嘉素日跟朱成钰交好,沈玉莲自然跟着有了亲近之感,这心思一旦扎了根,就越陷越深。十二岁的姑娘正是春心懵懂,偶尔沉溺在对翩翩少年郎的幻想中,愈发不可自拔。姑娘家哪个不爱美?沈玉莲藏了心事,对衣饰打扮自然更为精心,向这次相约来挑脂粉,她是盼着越早越好呢。
四个人聚齐了,朱含香便叫人送了胭脂水粉过来。
馥春居里新出的这一套东西很全,做工也都精致考究,从胭脂、香粉、香膏到头油、眉笔,样样都是上品。那包装也讲究,锦盒里铺上绒面,海棠花样的瓷盒装着脂粉膏子,摆到桌上一打开,那幽幽的香气就扑进了鼻子,不甜不腻,不浓不淡,刚刚好。
四个人各自试了,都是爱不释手,各自要了两套。因此事是琳琅提起来的,她又以初来江南还未送过礼为由,独自将银钱付了,融融一团。
难得出来逛一次,馥春居不过是个□□,芙蓉街上店铺鳞次栉比,相比于闷在家里独自挑拣,小姑娘们显然更喜欢挨个店铺慢慢挑。索性逛街做全套,也不用店铺的人再往府上送了,姑娘们将买的东西自己带着,也是逛街的趣味。
馥春居里的东西装起来并不少,琳琅原吩咐让锦绣拿着,沈玉莲眼尖,忙叫自己身边的丫鬟接了过来。今日琳琅进入馥春居,身边就带了锦绣一人,沈玉莲却是带着三个丫鬟,况在场四人中数她门第稍逊,自然得让自家丫鬟服其劳。
琳琅等的就是这个,同锦绣使个眼色,当即将东西交了过去。
朱含香和秦蓁俱是兴致勃勃,出了馥春居就进个隔壁的绫罗庄,各自选了些新出来的布料。不过这些东西按匹来算,她们不好搬动,只得吩咐叫人送到府上。而后去隔壁选些首饰,香薰的笔架、香囊、荷包等小玩意儿,待将街逛到尽头,各自也都乏了。
尽头是一家茶庄,位置选得恰当,正好让姑娘们在雅间里歇个脚慢慢品茶,生意极好。
四个小姑娘今日兴致好,选的小物件都由丫鬟婆子们拿着,林林总总一大堆。琳琅喝着茶瞧一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咱们就散了么?”
“散了吧,我也逛得累了。”朱含香娇生惯养,走了这半天的路也是累得够呛,若不是有那股子兴致撑着,怕是早就打道回府了。秦蓁和沈玉莲也都有此意,琳琅便道:“东西还混在一起,叫她们去分开吧?咱们在这里喝茶歇会儿。”
剩下几个人都点头称是,琳琅便吩咐锦绣过去,将她的那份儿挑出来送上马车。没多会儿锦绣和秦蓁身边的阿碧都回来,锦绣笑向琳琅回禀道:“姑娘,都挑好了。”
瞧那样子,事情显然已经办妥了,琳琅再无牵挂,几个人就此散了各自回府。
到秦府的时候已经是后晌了,这回出门几个姑娘身边都有婆子跟着,虽然不会陪着逛铺子,点菜备午饭却都是她们的事情。琳琅和秦蓁并不饿,到了府里都累得不想走路,打发婆子去跟秦老夫人回禀,她俩先回房歇着了。
琳琅的屋里这会儿已经生起了地龙,比别处温暖许多,她这会儿觉得身上难受,回去就先沐浴,而后换上干净的衣裳,由锦绣和木鱼伺候着往榻上歇了。
平时闲居在家,晌午的时候她总得眯会儿,今儿没能睡午觉又走得累,一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时斜阳夕照,她唤来锦绣服侍,这才有精神问白天的事情,“都妥当了?”
“姑娘放心,香粉已经换了,没人发觉。”瞧着琳琅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弹,便道:“姑娘今儿走得累,我给捏一捏吧?”蔺通教的那套手法对解乏很有效果,琳琅听了正中下怀,当即夸锦绣机灵。
一整套揉捏下来,浑身筋骨都活络了许多。琳琅精神焕发,正想着去隔壁叫秦蓁同往瑞安堂呢,秦老夫人倒是体贴,已经派了婆子送饭过来,两姐妹就在阁楼里用了。
当晚秦紫阳归来时琳琅正在贺文湛的书房里,父女俩一起看书说话,家常温馨的味道。因秦氏那头临近生产,贺文湛心里也着急,这些天加紧了各处忙,将征书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定在后日启程回京。
琳琅少说也得来年开春才能回去,这会儿恋在贺文湛身边,提醒了好几遍,“等娘生下了小娃娃,爹爹一定要写信给我!还有大嫂嫂那里,也不能落下。”
“好好好,每天给你写一封,行了吧?”贺文湛爱极了女儿,瞧着她自打来江南后身子好了不少,心里倒也宽慰,嘱咐道:“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明年二三月里就回来。可惜你娘身子不方便,不然接她过来住一程也好,她好久没回过娘家了。”
“明年秋天咱们再来吧?”
“哪那么容易。”贺文湛笑着点她的额头,“我原想给你娘带些家乡的土物,但是走得匆忙,准备得也不全。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好好给你娘挑些东西。再者,你年纪也不小了,在舅舅家要听话,别叫她们太操心。”
“女儿记住啦!到时候雇个车队给娘搬东西。”琳琅嘻嘻的笑。
父女俩正说着呢,外面却渐渐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像是出了什么事。贺文湛出门叫住一个小厮问了声,才知道秦紫阳得知秦钟书擅自离学归来的事情后十分恼怒,要请家法来打他。贺文湛客居秦府毕竟不能冷眼旁观,适当的时候还是得去劝一劝,便让琳琅先回去了。
这一晚外院闹腾的动静大,内院里却颇安静。秦紫阳要教训儿子,秦老夫人是不会管的,只有吴氏带着魏姨娘赶过去劝了劝,秦蓁和琳琅这里没得信儿,更不会去掺和。
第二天往瑞安堂用早饭的时候秦老夫人便问起了秦钟书的事情,吴氏叹了口气道:“老爷知道后十分生气,昨晚下死命的抽鞭子,身上都没半块儿好肉了。可怜那孩子平时那么娇气,这回…唉。”到底不是铁石心肠,昨晚秦钟书皮开肉绽、半身鲜血的样子落在她眼里,吴氏哪能不心疼。
秦老夫人觉得意外,“虽说不该擅自离学,可他毕竟是个孩子,怎么动那么大的气,打坏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