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呢?”
“赶在淮阳城外撒野,又是这样的时机,总觉得这些人跟朱家有关。若是送到官府,朱镛是这里的节度使,是非黑白还不是他说了算?”
“小脑袋瓜倒是机灵。”徐朗称赞,“这伙山匪必定跟朱家有关,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来,想必朱家已有安排,不怕出事,那些普通的山匪可以让朱夫人送去官府探探情形,领头的留下就行。”
“舅母那边不知道会不同意。”琳琅有点悬心。
徐朗便道:“崔十三办事,只管放心就是。”说着走到她身边,倒了杯热给她。因为知道琳琅喜吃甜食,这屋里的桌上始终备着蜂蜜和方糖,这会儿搅了小半勺蜂蜜进去。
琳琅得了便宜还卖乖,“徐二哥也喜欢喝甜的?我那里有玫瑰清露,滴进去比蜂蜜还香甜,回头我送些给你。”徐朗但笑不答。他肯定不会用这样甜腻娇气的东西,但琳琅要送他东西,自是来者不拒。
他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又问道:“朱家这次出手,难道是为了上回朱成钰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琳琅低头,想着朱家在江南地界的势力,毕竟担心徐朗,“徐二哥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小心,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我有分寸。这事儿你过了便忘,记着别乱猜乱说。”有人在外面叩门,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三声轻响,徐朗便道:“我先送你回去吧,免得老夫人她们担心。”
琳琅便站起身来,提起裙角小步走路,徐朗在旁看得忍俊不禁。
屋外站着的是崔十三,想必是将事情交割清楚后来复命了。徐朗叫他先等着,将琳琅送到马车后不放心,一路护送至秦家附近才回去。
琳琅一进府门,正在那里等待的贺文湛当即赶上来,焦急的拉着她看了一圈,看见没什么伤处时才放心,问道:“怎么样?”
“蔺先生瞧过了,没什么妨碍,爹爹宽心吧。”说话间绽出个笑容。
贺文湛近些日子忙着征书的事情,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好几日没见琳琅,今儿得了吴氏送来的消息,当即放下公务回来了。这会儿瞧着闺女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嘱咐道:“你外祖母和舅母担心坏了,快去她们那里报个平安。”
琳琅应了个“是”,由婆子们引着去瑞安堂。那里早就围了不少人,吴氏倒还好,梅氏和秦蓁受了惊吓,加上秦蓁的脚踝和膝盖受伤,少不了叫了郎中过来忙活半天。
转过屏风还没进去呢,屋里秦老夫人焦急的声音就传来了,“铃铛儿回来啦?怎么样了?”
“我这里无妨,就是擦破了点皮,擦完药就好了。”因徐朗跟吴氏说过琳琅负伤,琳琅总得配合一下,便又看吴氏,“舅母和嫂嫂,还有表姐怎样?”
“都没事。”吴氏见她无恙,顿时松了口气,“这些天杀的山匪,总得叫官府治治他们!”
“就是该治治,回头咱们也派人盯着些,这些东西也太无法无天了!”秦老夫人也气坏了,这淮阳城里敢动秦家的人没几个,那些山匪显然是有备而来,没人撑腰,他们哪来的胆子?只是这些东西不好当众明说,转而叹气:“刚收到你母亲的信,问你在这里是不是习惯,谁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嗐!”
“母亲来信啦?”琳琅陡然高兴,也不忘宽慰秦老夫人,“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呢,所幸没伤着什么,祖母请宽心吧。”她幼嫩的脸蛋上劝全然开心,连带着秦老夫人都高兴了点,吩咐丫鬟,“快去把信拿来给她。”
琳琅接了信兴奋不已,秦老夫人便安排人送她回去歇着,晚间过来一同用饭。秦蓁这会儿也擦完了药,由婆子拿春凳抬回去。吴氏瞧着琳琅衣裳不合身,走路定然不便,也安排了人抬着她。
婆子们的步伐倒是稳当,姐妹俩并肩向前,琳琅细问饿秦蓁的伤势,得知无碍后便放心。秦蓁问道:“嫂嫂说你险些被坏人捉走,吓死我了。”
“这不好好在这里呢吗,不过那人真讨厌,你瞧,”她掀起衣袖,将那淤青给秦蓁看,“差点把我胳膊拽断。”
“哼,这样的恶人,剁断他的一只手算是便宜了!”秦蓁愤愤的想着山匪拦路的事情,对在朱家百花山里的倒没疑心。琳琅无凭无据,暂时也不多说。
回到屋里拆开信封,秦氏熟悉的笔迹入目,险些叫她湿了眼眶。到达江南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光,秦氏的信能此时送过来,算上两地间传信的时间,想必她和贺文湛出发没多久,她就写信了。
信里说家中一切安好,贺老夫人中秋夜赏月时着凉,后面又连着几天心神烦恼,琳琅走后她就卧病在床。大夫人帮着侍疾,让有孕的两人多休息,秦氏那里也没什么事情,倒是能安心养胎,只是进来显了身子,行动略有不便罢了。因为琳琅走之前很担心二房闹事,还特地说了件关于二房的事情。
说是贺璇玑出嫁回门的时候,特地邀了二房过来小聚,一家子倒也融洽。后来贺璇玑和贺瑾瑜、贺玲珑姐妹几个去后园里散心,贺瑾瑜不知怎么的就落进那小湖里呛着了,因为当初没有会游水的人,险些叫她溺毙。
二夫人得知后哭天抢地的说是贺璇玑要害妹妹,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被大夫人给堵了回去,气得二夫人赌咒发誓说再也不进贺府的门了。至于贺瑾瑜,据说醒来后脸色煞白,半条魂儿都没了,显然是吓得不轻。
当然二夫人那些话不过是妯娌之间的口角争执,她总不可能真的总不进贺家门,但这几个月里显然是没脸去的,自然没办法生什么幺蛾子。
秦氏对这些琐事向来不是很上心,也没有细说,琳琅却能猜到大概。
贺璇玑既是长房嫡女,虽然看着大度宽容,真用起狠手段来,其实一点都不比大夫人逊色。贺瑾瑜那场溺水应该是为中秋夜她意图害贺璇玑而起,秦氏说她“险些溺毙”,显然是贺璇玑秋后算账,狠狠给她个教训,叫她不敢乱动,不过确实有效。
琳琅读罢觉得快意,也愈来愈觉得,适当的时候,狠厉的手腕不可或缺。她打小被娇宠着,又不需要管事服人,性格其实软和一些,很少能做出狠厉的事情,这一点上,她该跟贺璇玑学学。固然不能睚眦必报,却也不能叫人觉得她好欺负!
说完了家事,秦氏后面又问琳琅在江南是否习惯,跟表嫂表姐相处如何,嘱咐她务必要听话、好好养身体等等。
其实琳琅初到江南没多久也写了信报了自身安好,算算日子,应当也是这会儿到京城。不知道秦氏拿到信时是这样的心情?
不由想起兰陵院里的那满墙紫藤和檐下的芭蕉,也许这会儿秦氏就坐在芭蕉下的矮榻上,细细看她的信。忽然很想念母亲,琳琅揪着信笺,眼泪吧嗒掉在桌上。
旁边锦绣和杨妈妈都在旁边看着,见她落泪,还当家里出了事,忙问是怎么了。
琳琅笑着擦泪,“没什么事,母亲那里一切都好,就是我想她了。”哪怕江南温软美丽,哪怕秦老夫人和吴氏、梅氏、秦蓁都待她极好,客居与家乡终究有别,思乡之情并不会因此减少。何况如今秦氏孤身在家,丈夫女儿都不在身边,不知道她会不会感觉冷清。
杨妈妈和锦绣笑她小姑娘太恋家,安慰了一阵子,难免说起京城的事情。算算日子,再过两个月秦氏就该生产了,贺文湛最近加紧处理公务,到时候应该能赶得回去,只苦了琳琅,在家的时候天天盼着小娃娃,那会儿却只能在江南等信儿,叫人心焦。
晚间到瑞安堂去用饭,秦老夫人难免又提起了白天的事情。
秦紫阳掌三州政务,这等山匪打劫未遂的事情原不必他亲自过问。不过这事情涉及他的家人,又是淮阳城外头一次出现山匪拦路的事情,故而很重视,严令彻查。当然,这件事也惊动了节度使朱镛,虽说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事情出在朱夫人的螃蟹宴之后,难免扫了他的面子,于是又将几个官吏叫过去训话,严令彻查。
江南的两个头头亲自过问,叫查案的人战战兢兢。
既然有心看着,关于案子的消息传得也快。被家丁们捆了送进衙门的那几个人身份都查过了,确实是山匪,原先在往南的一处偏僻山头落草,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来行凶。
然而现下能查到的也就这些,这些人既是抢劫未遂,刑罚自然要减去一等。有朱家横在那里,借着关心案子的名字搅个浑水,官府那边是指望不上的。倒是徐朗那里留了领头人,逃跑的那俩山匪他也派了人去追踪,查起来不像官府那般大张旗鼓,或许能有收获。
琳琅在家里歇了两天,抽空将答应给徐朗的荷包做好,到得初五那天,带上那个只花了一般心思的荷包,乘车往停云居去了。
徐朗还真没叫她失望,短短两三天时间,还真叫他查出了不少东西!
第43章 
停云居小抱厦的二层有个观景台,周围垂着软帐流苏,中间清一色的精雕花梨木桌椅。抱厦下面的桂树显然有了些年头,长得高壮茂盛,这会儿花还未谢完,零星的细碎花瓣缀在枝头,香气依约。
摆两盘果点泡一壶茶,徐朗遣退众人,只剩他和琳琅坐着。
这一片多是大户人家的别苑园林,屋宇不像京城那般雄浑巍峨,反倒处处透着玲珑精致的味道,雕梁画栋遮掩在绿树花木之间,间或有曲廊凉亭入目,或是碧水花圃半隐半现,瞧着十分悦目。
琳琅怕吹了风受寒,身上披着件嫩黄的细绒披风,她慢慢喝茶,听徐朗将查得的结果道来。
那些被抓的山匪自不必说,那领头的清瘦男子被崔十三和段元杰捉住之后,被带到了城郊的一处隐蔽所在审讯。崔十三虽然看着和气,手段却不容小觑,更别说段元杰自小混迹军中,将那些刑讯逼供、顺蔓摸瓜的手段学得十成十。
那清瘦男子虽然嘴硬,抵不过两人合力折腾,最终虽未和盘托出,却也在昏迷诱问中吐出了点东西。段元杰当即顺着细查,才发现他是朱镛麾下的人,只是身份隐蔽,从未见光。
毕竟不是漠北的地盘,加上清瘦男子被捉后打草惊蛇,后面要查起来并非易事,目下还没有更多的结果。但此人出自朱家,这点确信无疑。
徐朗这回南下,明面上带着崔十三、段元杰、蔺通和易安四个人,随身的暗卫却也有三四个。当时逃跑的那俩山匪是徐朗故意放脱,派了两名暗卫尾随查探,那两人七弯八绕的一顿躲藏逃跑,最终却跑到了隔壁衍州的一处山头。
那地方距淮阳城有几百里的路,因为地方贫瘠些,这两年山匪闹得厉害。徐朗派人跟过去的那伙山匪在当地势力不小,聚集了不下千人在那里,这原也不奇怪,叫人意外的是,那些山匪虽然形貌粗陋,修山筑屋却有法度,其中人员往来,据说齐整严肃,比寻常的军队差不了多少。
山下原本是个采矿的地方,如今也都荒芜了,任匪类横行。
那两个山匪似乎并不属于那伙人,在门前被拦着盘问了许久,最后各自拿出个小小的令牌,才被人放进去。跟过去的两名暗卫觉得山里其实有不少古怪,只是不能孤身涉入打草惊蛇,便也作罢。
琳琅对这些不大通,听完了却也觉得奇怪。乱世之中的山匪很多,但很难有齐整严肃的阵仗,这地方却与别处不同,或许是跟军中有牵系?前世朱家能够迅速占领南方各处,靠的不止是手里的军队,恐怕这些流窜各处的山匪也都出了力吧?
乱世之中,对这些散落的匪类镇压未必有用,安抚收容有时却有奇效,朱家难道是已经有了此心?若真如此,那牵系可就大了。
单凭徐朗一人之力,轻易涉入其中就跟鸡蛋碰石头似的,恐怕到头来连怎么死的都没法知道。掌管衍州的节度使是出了名的缩头将军,否则也不会放任山匪横行,何况难保他跟朱家没有勾结,自然是不能指望的。
秦家虽然势大,但管的是民生民计,这等事上很难插手。若当真要查,恐怕也得上达天听才行,可那又谈何容易?且不论那木匠皇帝未必有能力查清此事,就是徐朗当真禀报上去,无凭无据的皇帝能轻易相信?
不由叹了口气。世道如此,皇帝若没有作为,臣子再怎么尽力都难阻颓势,更别说她一个闺中的小姑娘,就算想做点什么都是有心无力。
庆幸的是徐朗发现了这件事情,哪怕不能去深查,漠北军队有了准备,到时候也不至于被动了。
徐朗却没她这么多想头,毕竟不知道朱家会趁乱谋反的事情,如今也只是心里存了疑影儿,晓得自身力量有限,没打算深查。
琳琅却还是好奇,“那俩人身上有令牌,送到官府的那些人应该也有吧?”
“原本应该有,只是现在恐怕也没了。”
“为什么?”琳琅脱口问道,徐朗含笑瞧着她不说话,倒有点考她的意思。琳琅到底不是十岁的小姑娘,虽然对这些政客的手段不算狠清楚,却也能大概猜到,“如果这些人当真跟朱家有关,朱镛插手此事的时候,恐怕已经将牌子都毁了?”
“六妹妹果然冰雪聪明!”徐朗语带笑意,带着些微调侃的意思。
琳琅也不在意,皱着眉头道:“那可怎么办。”
“这事原本就查不出结果,否则朱夫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官府那边定然查不出任何东西。”徐朗屈指扣着桌面,“不过能让你的舅父舅母心存疑虑,对朱家更增戒心,也是好事。”
琳琅有点振奋,也有点失望,趴在桌上喃喃道:“真头疼。”
“六妹妹。”徐朗忍不住伸手捋着她的额发,“这些事交给我就是了,你晓得其中利害就成,不用操心。”这样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原该无忧无虑的被宠着啊。
琳琅振作不起来,只管拈了蜜饯慢慢咬着。抱厦外传来崔十三有事禀报的声音,徐朗叫她先看风景,他出去一趟。
回来的时候琳琅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脑袋搁在胳膊上,也不怕压麻了。旁边就有小憩用的短榻,徐朗想了想,躬身将她抱起,想要挪过去。
小姑娘的娇躯入怀,他却舍不得放下了。她的脑袋这会儿就乖乖贴在他胸前,如同那天从百花山赶往淮阳城,是亲密无间的姿势。浓密的睫毛小扇般修长微翘,粉腮嫩唇,漂亮得不像话。
虽然琳琅每隔五日都来停云居诊病,徐朗还是觉得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这会儿难得没有人,心里忽然生出贪恋,想要抱着她不松开,仿佛这亲昵的时间全都是偷来的,弥足珍贵。
在漠北的时候想着保卫家国,纵横沙场时豪气万丈,从未想过儿女私情。唯有对着她,柔柔软软的小姑娘触在心坎上,仿佛无形中牵了红线,让他流连呵宠。他想保卫这广袤的家园,更想保护这个娇嫩的小姑娘。
她渐渐的,成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徐朗低头,在那漂亮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和想象中一样柔软。他微微勾唇。
小姑娘睡得很乖,睫毛颤了颤,呼吸匀称清浅。
快长大吧六妹妹,长大了我就娶你,一辈子护着你宠着你,再不叫你受委屈。心里倏然变得柔软,徐朗再次亲她的脸蛋,轻轻的停留,舍不得挪开。
忽然察觉有点不对劲,他眼角余光扫过,便见琳琅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定定的将他看着。徐朗这是生平头一次亲姑娘,还是趁着人家睡着时偷亲,如今被抓了个现行,当即心里一慌,想要找个由头掩饰一下。但他怀里抱着人家小姑娘还偷亲,这个怎么都抵赖不掉,总不能说脸上沾了东西,他想用嘴唇蹭掉吧?
心里慌乱到了极致,却还是要故作镇定。实在想不出掩饰的话语,他只能闭嘴,手臂有些僵,这会儿竟觉得无所适从。
还是琳琅先开口,“徐二哥,你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和往常的分别不大,意料之外的镇定。
徐朗仿佛找回了主心骨,当即道:“怕你压了胳膊,想让你到榻上睡着。”便挪步过去,将她轻轻放下。
琳琅“哦”了一声,抱膝坐在那里。她其实也没想到这情形,原本就睡得不沉,觉得脸上有些痒痒就睁开了眼,谁知道一眼就瞧见徐朗的脸近在眼前。一个少年郎偷亲小姑娘,这举动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瞬时有些懵了。
不过她终究是经历过一世的人,行事虽然未必有徐朗沉稳,却不像徐朗是情窦初开,一懵过后反应过来如今这姿势委实暧昧不妥,先坐回榻上要紧。
徐朗瞧着抱膝坐着的小姑娘,心里虽然为情慌乱,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他既然已明了自身心事,原本是怕小姑娘不能接受,才刻意隐藏,这会儿被发现了,反倒觉得坦然。
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徐朗心里越慌乱行为就越镇定,当即拿了小杌子坐在她旁边,开口道:“六妹妹…”
“徐二哥。”琳琅猛然开口拦住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发慌,生怕他说出什么来。上一世识人不明为情所苦,那时候对感情早已心如死灰。重生之后考虑过将来的事,知道年纪大了嫁人不可避免,但在她的预期里,那也该是十四五岁时的事情了,到时候能避则避,若不能避,总还有四五年的时间来想对策。
来到江南后重会君煦,她也是抱着逃避的心思,想要尽早斩断瓜葛。对君煦她确实留意疏远着了,可千防万防,她怎么都没想到徐朗竟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前世他确实也待她很好,只是她到江南后刻意疏远,渐渐就没了各自的音信。哪怕后来徐朗闯宫,她也觉得那是为了贺家和自小相交的情分,想不到别的上头。可是而今,徐朗竟然偷亲她?
从小拿徐朗当哥哥待,他在她心里跟贺卫玠并没多少差别,所以下江南的路上敢放心大胆的撒娇耍赖,情势所迫被他背着或是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没多想,谁知道…原本还无知无觉,在发现徐朗偷亲她的那瞬间却如醍醐灌顶——
他对她的种种照拂纵容,可以视为兄长对幼妹的感情,却也可以解释为少年郎对心上姑娘的举动吧?那么前世,他也曾对她动过心思么?
仿佛有些事情瞬间颠覆,琳琅甚至不敢去相信。
也许他就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呢?琳琅自欺欺人的想。
她对感情的事向来迟钝,前世因为恋慕朱成钰的风姿,所以能看得出他的情思,君煦那头却是后来他说清楚了才明白过来的,否则怕是会永远蒙在鼓里。
这会儿心里乱的很,比当时君煦向她表白心意时震惊几十倍。她下意识的阻止徐朗说下去,仿佛他不说,这件事就不存在一样。
可徐朗既然已决定挑明,哪里能容她逃避?算起年纪,一两年后琳琅也该开始挑婆家了,这会儿也不算太早,他自己又是十六岁的年纪,有了心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即握住琳琅的手,道:“六妹妹。”
琳琅若是个如假包换的十岁小姑娘,这会儿或许还能捂着耳朵喊两句“我不要听”含糊逃避过去,甚至装糊涂都行。可这会儿实在做不出这等情态,把心一横,便也看向徐朗。
四目相对,一个炙热,一个闪躲。
“六妹妹,刚才你也瞧见了,我喜欢你。”徐朗说得直白,因为声音低沉,倒也好听得很,“原本想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可实在藏不住…”
“徐二哥。”琳琅再次打断他,“你都说了我年纪小,这些话就别说了。”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襟,她的眼神里有一瞬的慌乱,随即垂下眼脸仿佛逃避,喃喃道:“我现在才十岁。”
徐朗一怔,小姑娘的反应出乎意料,不是羞涩、不是恼怒,却仿佛…伤怀躲避?这感觉一闪即逝,徐朗听了后半句,便柔声道:“我会等你长大,三年五年都行。”瞧她小兔子一样缩成一团,到底不忍心说太多,点到即止,免得吓着她,或是逼得太紧叫她难堪。
虽然无可避免的有点失落,心意已然剖白,感觉却轻松了许多。她目下对他肯定没有男女之情,他不在乎,可以慢慢等,就像等她长大一样,等她情窦开蒙时能喜欢上他。他将她珍宝一样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坦坦荡荡,哪怕将来她看上了旁的男子,他也不至于后悔当时的隐藏。
琳琅低着头没有说话,徐朗便笑了笑,宽慰道:“瞧把你吓得,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他们都说你是虎将,可不就是老虎。”
若在平时,徐朗兴许会随口说一句“那也不舍得吃你”,可目下这情形显然不合适,再单独相处下去恐怕会令她更加不舒服,徐朗虽然流连,却还是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下去吧。”为着缓和气氛,努力往正经严肃的话题上引,“山匪那边我会盯着,你放心。”
提起这个,琳琅那边的紧张缓和了不少,努力赶跑那些剪之不断理之还乱的心思,道:“那你要小心,朱家那里不是闹着玩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提个醒,“总觉得朱家不□□分,徐二哥留心些。”
徐朗点头称是。
琳琅跟着他缓缓步下台阶,手指还在绞弄着衣衫,猛然想起今儿还带着给他绣的荷包,顿时犹豫起来——徐朗这心思不知是何时兴起的,在书院外他让她绣荷包的时候没有多想,所以高高兴兴的绣了,以表达感激。
可现下他说他喜欢她,她若将这荷包拿出来,会不会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