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没有这个女子在耳边不厌其烦的叨扰,自己也许就随着心中的渴望沉睡去了。到了那个世界,有无先生,有无娘亲,谁能晓得?但离开了这个世界,昭示她这一生以懦弱而终,愧对娘,愧对先生,愧对自己。
“你说这个谢字,表示你认同我的话了?你要活着了?”
“对,活着。”她抬指,缠上垂到檐下顺到眼前的一根柔软柳枝。“连草木也要拼尽周身之力使得枝繁叶茂,我若轻贱生命,岂不是连草木也不如?”
珂兰低头一笑,“谁说人一定会及得上草木呢?你看这花,不去勾心斗角,不去爱恨情仇,只将自己开得千娇百媚,恣尽妍色。花期过了,也不必哀春伤秋,大不了养精蓄锐,遇春再发。人若如草木,又哪三千烦恼?”
“你如今的话,竟然有了禅意。”
“什么禅意?想事的时候多了些而已。”
“你现在已经是南院大王的王妃了么?”
“奭国势汹汹,南院大王前去抵御外敌,哪有时间做儿女情长的事?”
樊隐岳一怔,“奭国?”
“就是奭国。也不知奭国哪的胆子,竟然敢主动发兵,两个月内收复了所有失土,还将兵逼到了羲国边境。如果不是这等状况,你也不会有这等的清静。”
“黑虎王那边呢?”
“黑虎王?你教养出的楚远陌么?他与奭国已成联盟,形成夹角之势,共攻羲国。接下,场场都是恶战,南院大王要棘手了。”珂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罢,专注盯着她面上表情,问。“对这些,你还有兴趣?”
樊隐岳眸光微闪,“也许。”
“你……”
“王爷回了!”园子那边突响喧哗,中间又以太监总管的尖细嗓音最为仔细。“王爷回了,你们准备着,伺候王爷……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快先把茶水点心备齐了,是想要挨本总管的鞭子不成?”
“回了?”珂兰微惊,站起。“让宫婢们扶你回去罢。”
“不必。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南院大王的,我能躲到哪里?”她武功被封,泛气乏力,形同待宰羔羊,躲又何用?
“躲过一时便是一时……”
“躲什么?”
珂兰侧首,屈膝施礼,“见过王爷。”
征尘未除,血气犹在,玄色战甲,玄色征袍,楚远漠踏进了园中,萧杀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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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与他对视的幽潭般的眸内,空空荡荡。
楚远漠微眯了眼,聚睛再看,仍然如此。
怎么可能?他脚步踏上大庆宫土地,晓得了她的所在,便直向此赶,为的便是想知道她……有多恨他。但这双眼里,为何没有恨?没有恨,没有怒,没有任何情绪。
“想杀死本王么?”他问。如果她的恨意藏得如此之深,他不介意予以激发。
樊隐岳点头。
他哂笑,“想杀却杀不得,很痛苦罢?”
她点头。
“本,你应该有机会杀死本王,是你错过了。你若杀死了本王,本王便不会有机会杀死关峙。你制造出了一个黑虎王,却赔上了关峙的性命,这笔账,你算错了。”
她未点头,也未摇头。
他唇边的笑意,残冷如锋,“你自以为最周详的计划,却害得关峙死于非命。如果你恨本王,不如恨你自己。”
她两眸直直迎视。
“既然恨本王,为何不把你的恨表现出?是骂?是咒?还是想打?需要本王恢复你的武功,让你有与本王过招的气力么?”
她闭眸养神。
“混账!”楚远漠切齿,右掌拇、食、中三指扼住她喉。“你以为本王让你在这里,是修身养性的么?”

蚀十七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书房内,桌倾椅颓,笔断纸飞,连整墙高低的紫檀木书柜也未能幸免,砰然巨响中四分五裂,令得偌大书房狼藉如狂风过境。
而制造了这场狂风的男人犹未能平,手中宽剑落处,一个半人大小的土定瓶又变了废物。
混账!他骂人,亦自骂。
“父王。”瓶尸飞溅,落在了正好推门而入的人脚下,半高的小少年向后退了半步,避开被殃及的可能。
楚远漠回头,拧眉,“你怎么了?”
“奶奶病重,博儿想请父王回府一趟。”
“怎么会病重?前些日子信不是说病情已然好转了么?”
楚博面露悲怆,“您远在疆场,奶奶不想分了您的心,信里尽是报喜不报忧。但太医说奶奶已然时日无多,父王去看一眼罢。”
“迅速准备,回延定城!”实在是混账,前疆战局僵持,他这一趟回,名义是为了督促迟迟未至的粮草,实质……天知道他回为了什么?可是,竟连母亲的病也给忽略饿了,混账,实在混账!
“父王。”楚博迟疑叫住。
“还有什么事?”
“可以把先生也带上么?”
先生?他现在最不想听的,便是这两个字!“带她做什么?”
“先生精通医术,兴许能医好奶奶。而且,府里的看管不比这大庆宫松懈……”
“带上她,迅速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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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不错,看看花,赏赏云,应该是你喜欢过的生活罢?”
清幽山谷,青草丰茂,野花遍地,溪水潺潺,偶能见得溪边饮水的小鹿,时时可见冲天而起的白鹭。在这样天地中,万物俱愿沉湎,连天边的浮云也似变得慵懒。溪边有几间木屋,屋旁设有草庐。庐内有琴有画有笔有墨,每样器具,每样家什,皆透着主人的精心维系,颇为别致清雅。
草庐正南方向,开着一菊形花窗,窗下置一张竹编长椅,长椅上躺着的颀长男子,双眸欲启未启,欲阖未阖,面容清淡。椅旁女子,便是对着他喁喁有语。
“你这几日的身 体恢复得很好了,大夫说再有个十多日,你便能和常人一样的下地行走,到时弹琴作诗都随你的高兴。最紧要的……”她笑靥如花。“我已经要他们采买置办婚礼所需的物什,就在这个月底,便是我们成婚的大喜日子。”
男人眸光未动,仿似深然未闻。
“你看,都是你的错不是?若是你能早早和本公主春风一度,称了本公主的心,也许对你就会失了兴致,也就没有后的那些纠葛。偏偏是你的无动于衷,让本公主欲罢不能。你受那等苦,怨不得我,只有怨你自己。”珂莲拿过泡在花瓣里的巾帕,拧去水迹,揉拭着男人面额,美目内不尽的爱恋缱绻。“你如果不是如此让人心痒难耐,让人放不开手,万不会有这一日的。这世上也只有南宫玖那么一个傻女人,舍得放下你,又放得不干不脆。至于另一个女人,如果她还在你心里的话,那么剩下的几年、几十年,本公主用挖的,用剜的,用凿的,也要把她从你心里除走,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男人偏首,避开了她抚上额心的手。
珂莲丽颜微凝,“你还在生气?若本公主对你不够好,去得稍晚一步,你就当真死在狼肚子里,你宁可那样是不是?”
“你怎么会认为如此就可以得到一个人?”男人开了口。
“但事实是,你的人的确在本公主这里了。”珂莲换了一张好脸色,煞是怡然自得。“先得人,后得心,本公主不介意本末倒置。”
“你给我吃了什么?”
“怎么,饭食不合胃口?你还想吃什么,我唤人给你做。”
“你在饭里添了什么?”
“自然是你调养身 体所需的。”端着明白装糊涂,珂莲公主尽可能颟顸到底。
“我每每欲运用内力,都会感觉气血阻滞,你在饭中加了软化筋脉的药物,可对?”
“是么?”好生无辜的反诘。“大夫说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内里所剩无几,若擅自调用内力,只怕伤上加伤。大夫为了让你静心休养,也许真就加了什么药材下去,回头我帮你问上一问。”这味药既然如此好使,回头可要让大夫多加一些了呢。
关峙淡道:“公主以为我会相信你对此一无所知?”
“知也好,不知也好。你既然这般的聪明,便该知道眼下情形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不如顺其自然,让自己好过一些。”珂莲将覆在他身上的薄毯抚平,巧笑倩兮。“我的关先生,你只要等着咱们的大婚日到就好,其他的,莫想太多。”
关峙阖上眼,从善如流,不想不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谁是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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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樊隐岳在此,是囚非囚,是客非客,所居的一处小小院落,戒卫森严,府中人除却负责膳食与洒扫的下人与同的珂兰,他人若进其内都须征得南院大王首肯,连小王爷楚博也不能成为例外。
坐井观天。樊隐岳未太妃看诊回,举头望着头顶天空,自嘲如是。
“樊姑娘,晚膳了,您趁热吃,咱们要急着把碗具归置下去给厨间清洗的。”
侍膳丫鬟的声嗓并不亲善,她无意探究,举步进了室内,也不看菜色,举箸即用。无非用维持生命的东西,能入口便好。
“樊姑娘这个时候还能好吃好住,实在不像是一个阶下囚。”背后丫鬟道。
她微怔。
“若你现在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饶你一命亦无不可。可这样的情形,不杀不足以平我恨!”话落,袖扬匕现,寒光撩她咽喉而。

蚀十八

内力被封,手脚腾挪力不从心,樊隐岳向侧旁翻滚,顺手将盛了菜肴的托盘向后推去。
“你为了一己私仇,让那么多人成为你的陪葬,柳夕月,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
匕首一次一次落下,依恃着习武练就的反应,她一次一次勉勉躲开,最后一刀,匕首将衣衫一角钉入地板,她整人一时难动。
而持匕首者用力过猛,拔不出匕首,遂改用双掌,“柳夕月,你害了我一家老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
樊隐岳仰躺于地,问:“你是柳惜墨?”
“你……”掌在她胸前一寸处停住。“你怎么知道?”
“这场复仇中,我自问除了诚亲王,未亏欠任何人。”诚亲王也许不是善类,但与她毫无干系。她为了铲除元熙帝的左膀,栽其罪名,令其一家崩析,这一份亏欠,她躲避不得。
柳惜墨冷笑,“你既然知道欠了我家的,此时要你死,想必你也心甘情愿了?”
“如果是你杀我,我的确应该心甘情愿。”
“那么,本姑娘给你一个痛快!”柳惜墨拔下匕首,双手握柄,奋力刺下。
“樊姑娘,出了何事?”房内拍响,驻于近处的侍卫听见了房内异动,前探问。
柳惜墨匕下一紧,抵到了她颈喉之间,目送警告。
樊隐岳淡哂,“我正在更衣,打翻了衣架。”
“……是。”
待门外声息全无,柳惜墨匕首抵得更紧,“看,你当真想死!”
“放低声。你想把他们再度招过么?”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柳惜墨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未能一鼓作气达成所愿,此时面面相对,目目相交,一份与生俱对生命的敬畏不觉中浮起,手中的匕首开始颤抖不稳。
“是一个毁了你家的人。”
“你……你当真不怕死?”
“你能潜进这座邸,想是不易,谁帮了你?珂莲公主么?”
“我在问你,你当真不怕死么?”
“最想死的时候没有死成,现在要死,倒真的有些怕了。”
“既然怕死,为什么一径让我杀死你?”
“我不让你杀,你便不杀么?”
“我……”柳惜墨迎着这双清清冷冷的眸,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畏葸的面颜,陡地一栗。“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
“第一次杀人,总是不惯的。我杀死第一个人时,曾发誓再也不杀人。但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之后,便也习惯了。”她娓娓善诱,开导这位寻仇者。
“你不要说话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良亲王、太子、元熙帝,包括自己的父亲,恁多居于顶端高位者都被她一一拉下,面对死亡犹能如此侃侃而谈……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曾经很怕死,在地宫里醒时,怕得几乎崩溃,拼命叫着最亲的人的救自己。你也一样罢?在皇帝派良亲王去围剿你家时,你想必也很怕自己就此死了罢?”
柳惜墨通身一颤,彷佛又回到了那样满目血腥的一日。
“怕,我那时的怕,是从骨子里渗出的,父亲、兄弟这些本以为最亲的人都不能救自己,我只能依靠自己。也是在那个时侯,我恨上了父亲,恨上了皇帝,若没有他们,我何以落到那个境地?你呢,除了恨我,可恨过别人?良亲王?皇帝?这些真正摧毁了你家的人,你没有一丝的怨怼么?不想找他们报仇么?”
“我……他们……他们虽然失了势,但依然处在戒备森严中,我如何找他们?”
“这座南院大王府的戒备难道不够森严么?你能进到这里,当然也能设法找到突破行宫的行径。”
“可是,这里若没有人帮忙,我也不知怎样才进得。”
“什么人帮你的忙呢?”
“我不晓得,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认识珂莲,还有一个异族女人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救了我,然后要我想法报仇。”
原,那两位当真联上手了呢,想,自己竟是媒介,好讽刺。“没有她们帮忙,你便不能做事了么?你自然可以。想报仇,定要先设法保全自己,若为了复仇赔上自己一条性命,最是愚蠢不过。就像你若此时杀了我,必定逃不过外面的侍卫,被乱刀砍成七零八落丢尸街头,是你乐意经受的么?”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那样死,不要!”匕首当声失手落地,柳惜墨双臂抱住头,体似筛糠。
樊隐岳将她的脸支起,依然凝眸相对,“当然不要那样死,你年轻貌美,还有大好的青春可以享用,那样死,作践了上天对你的厚爱。”
“我……我能怎么做?”
“花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酝酿筹备,待时机成熟,做你想做的事。”
“你不怪我想杀你?”
“我怎么会怪你?”她声若丝缎般滑柔。“你又何尝愿意经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我方才已经在你的饭里下了药,那个人说,这药是能让人在半夜子时痛不欲生的,我没有解药,我……”
樊隐岳微愕,旋即粲然一笑,“没关系了,这也算你已经在我身上报了仇,从此,我不再是你的仇人了,可对?”
“对,你不再是了!归根结底,若没有皇上的命令,我父亲这个堂堂诚亲王又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成了在逃重犯。我要去找他,去找良亲王,他们才是我真正的敌人!”
“很好,你明白了这一点,是最好不过,现在,你很累了,闭上眼,好好歇息,等醒了,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柳惜墨乖若孩童,双睑合拢,不一时,匀匀呼吸传。
樊隐岳将她放到地板之上,起身道镜前整衣,与镜中的自己定定对望。

蚀十九

半夜子时,痛不欲生。
果然如此。
是夜,樊隐岳即经历了这一场动劫。刮骨剥筋、万蚁钻心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她几乎又一次咬舌自尽。半个时辰内,汗如雨下,筋疲力尽。
但,她没有死。
死很容易,柳惜墨遗落在此中的那把匕首随时可助她轻快了结。但死了,让太多人高兴,南宫玖、珂莲,这两个女人能够这般费尽心机要她一死,她怎能如此便遂了人愿?
天色大亮,她起床梳洗后,照旧为太妃应诊。
“樊姑娘,吃了这些药,太妃便能好么?”爽落拿着她开就的药方,满面关怀,问。
“请爽落姑娘随我到个僻静处说话。”
一前一后,寻了一个少人经过的亭子,坐下,爽落又旧话重问,樊隐岳淡道:“你很清楚,太妃毒已入骨,神 药难愈。”
“什么?”爽落一惊,颦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妃的病,是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而成,这慢性毒药自何处,不需要我挑明了说罢?”
“你……”爽落眸中一沉。“你想做什么?”
“你是陌儿的姨娘,我是陌儿的姐姐,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那些传言是真的?”爽落仍面带疑剔。“你当真是教陌儿本事的那个人?”
“不然你认为楚远漠为何会囚我在此?”
嗵。爽落双膝落地。
樊隐岳淡挑眉梢。
爽落泪如泉涌,“多谢,多谢樊姑娘,你救了陌儿,救了我姐姐惟一血脉,爽落无以为报,就算马上要我爽落这条命,我也会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去给我抓几味药罢,我身上也中了毒,需要些抑制的药物。”
“啊?”爽落容颜失色。“是谁下的?是……”她压低声嗓,目带恨意。“楚远漠么?爽落替你杀了他!”
“这些事你莫管,想办法去外面替我抓这几味药罢,抓好了药,去厨间悄然放到我的膳食里去,记得,一定要隐秘些。”
“抓药、放药自然没问题,但楚远漠伤了您……”
“下毒的人不是他。何况,找楚远漠寻仇我不会假他人之手。”她妙目幽不见底。“只有我,才最能明白如何让他生不如死。”
南宫玖抑或珂莲下在她身上的毒,竟是误打误撞,少了她的事。这份毒得恁巧恁妙,巧妙到她要为那两个女人叫好,有朝一日她会让她们死得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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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怒吼之声,令得府内下人噤若寒蝉。
“隐岳,你是恁聪明灵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样的傻?你招惹远漠,有什么好处?”
珂兰说这话时,正是楚远漠怫然而去之后。适才她们两人在园间叙话,楚远漠走近,任凭他百般挑衅,樊隐岳一字不发,令得南院大王雷霆怒起,叱骂中,甚至扬手掴了樊隐岳一记耳光。珂兰无力阻拦,惟能在男人去后好生照料。
“你很清楚,你给个笑容,说上一两句话,他便能让你好过一些,你为什么偏要去激怒招惹他?”
樊隐岳抚着痛处,扯开淡笑,“会么?”
“隐岳,远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就算他喜欢你,他也不会无限度的纵容,你再如此下去,我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杀了我么?”
“这世上,远有比杀了你更残酷的事情。”
“世上怎么还会有比死更残酷的事情了呢?死了,你捉不到,摸不到,看不到,每一次醒,意识到你最爱的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刹那,万箭钻心的疼痛当即袭。每每此时,总需要耗费上许久的心力方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珂兰怔忡,讷讷道:“你当真很恨远漠对不对?”
樊隐岳不言,惟将目光投向案上玉瓶内的一株亭亭玉莲。莲花净植,美不可亵,采撷到这瓶中,不日便要枯萎了罢?不如,让它扎根污黑,方有旺盛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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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山谷内,今日也失清幽。自草庐内的尖厉叫声,吓散了庐前觅食的飞鸟。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吃饭,不用药,白白浪费本公主把你救回的苦心么?”
长椅上的男人气喘吁吁,面色青白,犹撑着一口气,道:“何谓苦心?整桩事不都是你与楚远漠联手策划的么?”
“就算是策划,也是我救了你一命。若我不去,你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你不是事先将梁上君的形容知会给了楚远漠,他如何获得我们的行踪?”
气急败坏的珂兰哼笑,“你既然这般聪明,可猜出把你身边每个人包括那梁上君面貌给我的,又是哪个?”
“南宫玖。”
珂兰一怔,继而是更加猖狂地大笑,“你连这个也想到了?哈哈,南宫玖,这可怪不了本公主,我可半个字也没替你透露呢,哈哈……呃?”椅上男人突然双眸紧闭,她把手探到男人鼻下,随即花容丕变,大喊,“大夫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