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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远漠满意扬唇,“这一回,我们带上良亲王郡主同行罢。既然联姻事定,本王不想再一场节外生枝。但,樊先生,本王需要拜会本王的岳父大人么?”
她初作一愣,旋而明白他所指何人后,摇首:“不管他能不能成为王爷的岳父大人,都不必。”
--------------------启程在即,为等筹备嫁仪的安乐公主同赴归程,尚须在元兴城留上十五日左右。樊隐岳告了假,言曰与家人作别。
她所说家人,当然是樊家人。
樊家人出得囹圄之后,置身元兴城旧宅。她此也算轻车熟路,以前随娘走过数回,这一回替娘探望至亲娘舅。经多年牢狱生涯,昔日刚强精壮的一族之主樊子岩已是发稀鬓苍、满脸垂皱,神志也不甚清明。
她未向樊家人道出自己底细。
“在下曾受樊无尘公子救命之恩,受他所托,求得南院大王予以援手。在下擅自以樊家人之名行事,还望见谅。另,无尘公子他……已然不在人世了。”
最后一句话绝非妄言杜撰,兆郡王正在着手搜寻出逃在外的樊家人下落,樊大公子已于逃亡途中染病辞世,二女乃是行踪成迷。
樊家诸人经几场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仿佛看淡了生死,听闻樊大公子死讯,虽黯默伤怀,尚能平常以对。
“诸位还是早日远离元兴城这个是非之地,平淡相守,未尝不是福禄,有了自由,何愁没有一切?”
樊子岩堂弟,樊家新任主事樊无痕,眸光平和注视她,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话却有理。我们樊家不会再理会此间一切,明日便要离开了。”
这厢尚在叙话,陡听得厅门外一声尖厉叱骂:“你这个仗势欺人卑鄙无耻龌龊腌臜的小人还敢登我樊家的门?你还要不要脸?”
樊无痕未惊未恼,只问:“慕辰怎么了?”
一樊家叔辈凭窗向外张望了一眼,道:“良亲王了……旁边跟着的,是他的大老婆么?”
樊无痕挥袖,“叫慕辰别太失礼,者为客,请良亲王进罢。”
良亲王,乃为了年轻时的骄狂任性向人赔情。而良亲王妃,则是欲向樊隐岳跪地哭求。圣旨已下,圣命难违,但至少能将联姻人选换成一个有所担当的男人。
樊隐岳不让自己看她那张脸,那张为了女儿豁出了尊严豁出了所有的脸,冷拒而去。
启程日到,安乐公主凤仪启动之前,良亲王夫妇及长子前送行。三人一路随行,直达两国分境。良亲王妃声嘶力竭,不能自己,一度哭晕在丈夫怀内。
樊隐岳看着那个被丈夫硬生带离车轿的悲恸妇人,目肿面黄,颊骨憔悴,钗零鬓乱,哪还有半点良亲王妃的雍容华贵貌?
车轿辗过国境,良亲王夫妇留在彼端,四目焦浓,神情哀重,似有万般凄惨。
但樊隐岳似嫌不够,跃下马,走近两人,送抵窃语,“良亲王,这仅仅只是开始。”
柳远州愕盯此人。
她一笑,俯首到亲王大人耳畔,“在我从地宫里爬出时,就盼着有这一日,而这一日到达时,我知道远远不够。”
“你……不是樊家人?!”柳远州切齿问,同时认定。
“我的身上,委实有些微樊家的血。”
柳远州双目遽然暴瞠,“你是……”
“良亲王放宽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下一个,会轮到……”她以下巴指了指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良亲王世子柳持悌。“你的儿子。”
逐十八
北地春季多风,风走沙扬,沙漫人眼,为行路人行程徒添艰难。
风沙并未因这一支返程队里多了喜庆之色而稍有宽容偏颇。一行人顶风逆行半日,羲国人尚且不觉得如何,但随同公主凤仪随嫁的送亲兵卫及陪嫁喜娘皆顶受不住,一个个面色蜡黄,举步维艰,纵连天历朝的马匹,也似不能禁得起北地高风摧残,一径扬颈嘶鸣,四蹄不前。
楚远漠遂下令,在一山脚避风处暂时歇整。
樊隐岳下马坐于一方石上,拿下腰中水囊润泽口喉,无意瞟得那架顶上饰有凤凰展翅玉饰的车轿,轿外陪嫁喜娘丫头正向轿内递送吃食饮品,轿门仅开一线,外人难窥其内。
那年,若没有娘,她亦会坐进如此一顶轿里,辗转远徙,嫁至异国。
“公主,您多少吃一点罢……这天长路远的……这身子怎么受得住?”断断续续,风将喜娘的话吹。
樊隐岳定目投睇,扫见了喜娘忧苦蹙皱的脸。
“这位公主是要绝食么?”隔着半臂距离,王文远坐在她右边。“这可教人头痛了。汉家公主娇生惯养,是实打实的闺门弱质,要是一路少食少饮,没准挺不到北院大王府了。”
“王参赞怜香惜玉,何不上前好言开解?”
“樊先生是开在下的玩笑么?”王文远咬上一口干粮。“唉,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羲国在邦交上可就大大的理亏了。”
“王参赞此话为何不去说给王爷听?”
“因为,在下认为樊先生是最该听这些话的人。”
她遽怔,“王参赞,你……”
“郡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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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起于瞬间。
此行人停歇休整,羲国兵士与天历送嫁队伍各居一处,泾渭分明。送嫁喜娘、陪嫁丫鬟围在车轿前劝里内主子好歹吃一口饭、喝一口说,以补羸弱娇躯。就在这当儿,送嫁侍卫中突蹿出一道身影,分开轿前人群,双臂探进轿内拖出了身著嫁衣头覆喜巾的安乐公主,迅即逃去。
所有人都为这突兀一幕有了极为短暂的震愕,楚远漠亦无例外。
不过,毕竟是南院大王的军队,震愕过后,十几侍卫飞身直追,不多时即将劫持者团团围住。没几个回合,一手紧紧拉人不放,一手单刀抵御的劫持者即被几柄利器齐架在脖颈之上。
“王爷,责任如何发落?”侍卫请示主子。
楚远漠剪手于后,道:“胆敢劫持我羲国北院大王妃,杀无赦。”
“是……”
“不要杀他,求求你们,不要!”
跪地求饶的,竟然是安乐公主。喜巾扯落,露出一张泪湿玉颊,姿容凄楚,立时令得汉子面上生怜。“他只是受我指使,你们放了他!”
被群刀抵项的劫持者面无惧色,深沉道极致的痛悔盈满眼际,“郡主……”
“你不要说话!”安乐公主娇叱,一双泪眸在人群中逡巡,落到威严一身的楚远漠身上。“求求你,放过他,他只是一个听命于我的侍卫而已。放过他,我会乖乖随你们嫁过去,求求你……”
“郡主,不必了!”
“求求……”
“诗琴!”劫持者不顾项间利器,條然转身,将安乐公主拥进怀里。若非诸持刀者皆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结果可料而知。绕如此,仍是血丝飞溅,受创者却浑似未觉。
“诗琴,不用求他们了,是我的错,我若能早早抛开心中自卑,早一点带你离开,你也不会……是我的错……既然你已经无意求生,你死了我也不可能一人独活,我们就一起死!一起死罢!”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什么为现这个时候才说?”安乐公主两手将男人搂住,虽犹在压抑呜咽,却不见了凄楚哀伤,泪中含笑。“我们一起死,做一对孤魂野鬼!”
樊隐岳冷眼旁观。
这等情形,再愚钝的人也不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一位金枝玉叶的亲王郡主,一位地位卑下的随从侍卫,身份之别挡不住情深爱浓,无奈男方难逃自卑症结,未能及时带郡主私奔。到这时,眼见郡主绝食寻短,方按不住满腔爱意,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这等事,若编到戏里,该是一出缠绵悱恻、感人至深的好戏。
“二位好情深。安乐公主,你确定不为了你天历朝利益考虑么?你若为这个男人湿了,给天历朝抹黑不说,还打了我羲国一个耳光,我羲国可不会轻易放过贵国。到时生灵涂炭,你可就成了红颜祸水,国之罪人。”楚远漠眉横目恚,寒意凛冽。
“天历朝利益?生灵涂炭?”安乐公主揩去颊上冷泪,讥声冷嗤。“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凭什么要我担起那些?难道我成了贵国的媳妇儿,就会换你们永久的和平么?要杀要悉听尊便,我柳诗琴死而无憾。”
“好气魄呢。本王若是定力不够,怕都要为公主动心了。可惜,我羲国不接受这等污辱,本王成全两位,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罢。你们的尸体被送回天历朝,将为本王换贵国的丰厚补偿……”
“樊先生。”王文远行至樊隐岳身畔,悄声道。“这个时侯,只有你能救他们。”
樊隐岳淡觑,“王参赞怎么会以为我会救他们?”
“你的仇人不是她。”
她明眸丕冷,直视这张文士面孔。
后者挑唇浅哂,“你我可找个机会细聊其它。但眼下再不救人,樊先生势必会后悔一生。”
那厢,楚远漠挥臂,“你们下手利落些,给这二位一个痛快死法……”
“……樊先生?!”王文远声焦气急。
“王爷!”
逐十九
不管这世界是肮脏污秽还有乾坤朗朗, 每一个甫降人世之时,都是纯真赤子。
她是,柳诗琴亦是。
她们两个人,若生在一个平常人家,一父一母,或就如这世上每一对姐妹绕树嬉笑,围灯密话,自然也有争吵怒骂,然后和好如初,又会嬉笑密话。
但她和她,得以生在一家,全因帝王家权势制衡自与权术倾轧。从呱呱落地到少不更事,从懵懂无知到认定形成,都在为各自的母亲而战,为各自母亲的委屈所不平。
正妃之女以正室郡主身份对侧妃之女处处欺压,在诸多仆佣前给予拳脚辱骂。
是夜,侧妃之女背着娘亲潜到府内制衣处,将新从药书上悉知药性的草药粉末洒进正妃之女的新制衣裙上。隔日,正妃之女满身红斑,气喘急促,被御医诊出了晚疹,调治一月方能见风出门……正妃之女因在诸宾客前对庶母不敬,遭父亲耳光叱骂,下宴后即把耳光还给了侧妃之女。
几日后的晚上,侧妃之女摸到后院池边,在正妃之女最喜倚靠的木栏上擦一圈蜂蜜,又放出了搜罗了整整几日的黄蚁。第二天,便传正妃之女坠池险溺之讯……一个为明,为一个为暗,类似事,在她们成长过程中,层出不穷。
她们不曾有过半点的姐妹之情,不曾有过半刻的欢快融洽。她们这样的姐妹,也只见于这等人家。
“你……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想救我还是害我?”
好人?坏人?救她?害她?樊隐岳莞尔,“若你不愿提笔亦无不可,公主只管和情郎英勇赴死。”
柳诗琴咬唇,默然不语。响久,“写了这些信,你当真会放我们走?”
“对,放你们走。”
“也不会知会我国天子,问我爹娘的罪行。”
“对。”
“你做得了主?”
“公主既然有所怀疑,尽可不写。”
“我……写!”虽不解这人何以会出手相救,又何以逼自己写一些“报安”的信礼。但既然能活,当然要活。
“那么,我说,公主写。”
这些信,字字报得是平安,处处问得是周全。只是,夫婿的折磨,处境的不堪,不见明言直叙,掩卷罢却能使人隐有所感,忧伤暗藏其内,哀恸潜伏其里……写到第三封时,柳诗琴终承受不住,掷笔道:“为什么要我写这样的信?”
“因你不想死。”
“我不写了!若我爹娘收到这样的信,他们必定……”
“必定怎样呢?令堂痛断肝肠,令尊痛不欲生?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兴兵救你?还是祈求皇帝要你回去?”
“正因为他们什么也不能做,才会更难过!你既然愿意放过我们,为何要写这些信折磨我的爹娘?”
“公主如果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将你的尸身会被送到令尊令堂之前让他们短短痛上一时,也省得经年累月要为你忧心伤怀,未尝不可。”
“你到底是……”柳诗琴仰眸紧紧盯她。“你很恨我爹娘?还是恨我?”
“问清楚又能怎样呢?汝为鱼肉,我为刀俎,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柳诗琴气窒。但对方话是实话,在此情形下,除非她想极有骨气的一死了之,否则没有任何退路。在一位必死无疑时,却突然绝处逢生,看见生的希望自然想要捉住。和心爱的人去走自己的人生,是她企盼了多少年以为今生再无可能的幸福。她不能错过!
“我写!”
“请。第三封的落款日期较前一封相隔一个月……第四封相隔两个月……第六封相隔半年……”
樊隐岳想这些信可以当成她为自己找得一个理由,亦可是一份宽慰。
恨一个人,需要积蓄太多的能量。这样极致的情绪,她没有必要浪费到柳诗琴身上。孩提时候的怨怼,不足以使她对她穷凶极恶。她们都是被天理皇朝牺牲的小角色,在始作俑者还在高枕无忧地享受崇高尊荣时,毁掉一个柳诗琴又能改变什么?
“记住,终你一生,都不能回到天理皇朝,也不得和你的家人真正鸿雁传书。”
“你……”这个人,到底居心何在?到底是仇是恩?“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快走罢,向前走百里,是羲国的落霞镇,你只能选在那里落脚,要成亲,要生子,都好。你周围会有人全天监侯,但凡你有一丝不轨,为你付出代价的,会是你的丈夫。将来,也可能是你的儿女。”
“你到底是谁?是谁?”
“带她出去。”
两名侍卫带走了柳诗琴。
房内,反应活跃读着那些可寄送上三五年的信札。
“你何必如此费事?”楚远漠推门进,面上大不认同。
“王爷指是我既然放了人,还要写这些信么?”
“理由是什么?”
“我对她没有仇恨。她只是个工具。她被天历朝当成工具送到羲国,也被我当成工具报复良亲王。既然放走她也能尽到工具之责,何不成全那个痴情男人?”
“这个借口是说给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
“都有。”
“你倒是坦诚。”楚远漠失笑。“那么,你不让本王去拜会你父亲的理由,是借口还是推辞?”
“樊家人如今虽已败落,骨内傲性犹在,宁折不弯,誓不低头。他们的确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为人侧室,连做皇帝的妃子都会不屑。我若认了他们,就不能随王爷回。若不然,势必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徒生出许多枝节。这是王爷乐见的么?”
“所以,你对本王侧妃的名分从不稀罕?”
“王爷想听实话还是客套?”
“当本王没问。”楚远漠面上微起阴翳。
“是,王爷。”她乐于从命。
他脸上阴郁更盛,冷声道:“樊先生你须明白,在本王越越喜欢你的时候,你逃不掉!”
他还不曾记得自己任哪一个女人予取予求过,娇娜也不曾。但她,甚至不必付出什么,只用几句软语恳求,便使他破例改了主意,放走了天历公主。他几时这般好说话了?这个女人,使他越越不像自己,到此时,无论如何,他已不可能放她离去!
逐二十
放柳诗琴远走,自然不能公而宣之。
驿站内,书写过“报安”信札,罩喜巾披喜服的“安乐公主”重回轿内,直到行进泰定城属域,所有送嫁人员尽数遣返天历,连一个啼哭不止的丫鬟也未留。
那,谁嫁入北院大王府?
楚远漠不会浪费掉这个机会。
每一位身居高位者,或因权势,或因祖规,莫不是护卫森严,除了明面侍卫,多都设有暗处影卫。楚远漠从暗卫里调用两女两男,一为安乐公主,一为陪嫁丫鬟,两为侍卫,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耳目安插进了北院大王府。
初回羲国,军中事,朝中事,诸事待理,楚远漠投身其内,夙夜匪懈,整整一月,方得些许清闲,有暇坐下闲茶一杯时恍记起,自己竟与樊先生有许久不见了而她,也从不曾前探望他。别人若即若离,是为欲擒故纵,这女子,可有这等情趣?
“楚河,樊先生近都在做些什么?”
“进了几回王府看望小王爷,偶尔上街买几卷书,置办些日常之物。剩下时间,多是闭门不出。”
“也不见她和任何人打交道?”
“偶尔王参赞与几位将军会去拜访,相约到茶楼一叙。”
“好闲趣。这人心收拢大计进行得相当不坏呢。”楚远漠深湛眸内精光流闪。“楚河,速去安排一件事,本王不想等下去了。”
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为一个女子动用到这番心思,冤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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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薄暮,樊隐岳小屋内仍不见灯火。其间二人习惯了黑暗相对,谈兴尚浓。
“如今,万和部落虽然还尊那个察际钰为少主,真正服从的,却是你的远陌。是我带他们避开了段烈的追歼,存活到今天。群龙无首的辽远部落自不必说,他们对救他们于水火之境的远陌更是俯首帖耳。远陌还从一些小部落里召集驯服了一些勇悍好斗者,令他们成为贴身铁卫。
姐姐,你的远陌在他们心里,已是战无不胜的‘黑虎王’了。”
十六岁的少年,体格精实,容颜俊美,黝黑面孔上尽是意气风发,双眸热烈,迫不及待向她叙述着这一别之后说开创下的丰硕基业。
“黑虎王?”樊隐岳轻笑。“你这称号可没有人家兰陵王那般唯美绮丽。”
“远陌从不现成他!”楚远陌嗤一声,又委屈道。“再说,他们称‘黑虎王’,还不全是因姐姐给远陌的面具。”
“倒是我的不是了?要不要我给你换一张更精致些的?”
“不要!”楚远陌摇首撇唇时,宛若孩童。
但樊隐岳清楚,他已经不是孩子。
那双眼睛,历经这许多时日的淬炼,沉淀了张扬锐利,藏下了极深远沉。就连与她重逢最是欢喜的时刻,如一个孩子般的自我炫耀之际,目底深处仍有警意浮横。这份警意,可是他这些年时不自觉的养成?
“姐姐,你为何还留在这楚远漠身边?远陌已经有了属于远陌的力量,姐姐就到远陌身边嘛……”
“你以为你现在已经有本钱和楚远漠抗衡了么?”方以为他已然脱胎换骨,此下又见浮躁性情。“你当前的力量,强得过万和部落与辽远部落最强时候么?楚远漠若是那么容易被打败,察际与跖跋又如何成了草原上的过去?”
楚远陌脸色微窒,憋一口气,又长长吁出,“远陌何尝没有想到?远陌只是不想姐姐留到他的身边,被他以色迷迷的眼睛盯着……”
樊隐岳的手指狠敲上少年额头,“再说这些话,我把你赶出去喂狗!”
楚远陌不怕被喂狗,唯怕姐姐不喜,掀了掀唇,忍住了对那个异母兄长的贬抑,大不了,腹诽之。
“除了万和、远东,羲国境内已经没有能与楚远漠小较短长的力量。你若想壮大自身,须从外围着手。羲国西接奭国,南接天历,北方为浩瀚无际的哈海沙漠,东边为无边沼泽。一直以,楚远漠顾忌得也只有奭国与天历而已。我也曾认为他只须顾忌这两国。”
“难道不是?北边是沙漠,东边是沼泽,只有那两国,不是么?”
“这一次前往给天历太后祝寿的外邦中,有名曰‘赤色国’者。我曾与他们的特使小作交流,得悉他们居于哈海沙漠的一处绿洲之上,绿洲所在处距羲国并不算遥远。”
楚远陌瞳仁一亮,“姐姐想让我去联络赤色国?”
“交谈中,可以感觉他们对走出沙漠、摆脱故国之虞的渴望,这一回到天历,甚至有欲以重金购一块地举国搬迁的打算,被天历拒绝。”
“明白了!”楚远陌双掌相击。“远陌会立即着手!”
“着手前……”她语留半句。
他利落接口,“设想到每一种可能,做好每一项准备。远陌会找一个擅长在沙漠行走并熟谙地形者带路。这赤色国特使既然可以远涉到天历朝,必定有与羲国往的客商,远陌会在边界处暗中探访。”
这少年,当真是长大了。她已经可以预测,不久之后,这只羽翼初丰的幼鹰化身悍猛雄鹰腾飞长空。
“嗤,楚远漠安排的那条狗又在外面探头探脑了,什么精卫,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小爷去去,他哪一回发现了?主子是蠢材奴才是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