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隐岳淡道:“他们所谈的那人,不曾是王爷的未婚妻么?王爷若想发难,是个很现成的籍口。”
“有道理!”楚远漠條拍桌案,豹眸圆睁。“苏相,还本王的侧妃!”
乱,乱上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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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城府尹领兵到达时,面对府内各尊巨神,哪一个也不是小小府尹能得罪得起的,又敢如何发落?只得苦颜将此间详情上禀朝堂。
一桩陈年旧案然牵扯出一桩陈年秘辛,元熙帝龙颜大怒。不惜惊扰皇后亡灵,下谕,责后宫女卫进地宫搜罗相关痕迹。
地宫中殿抬出一具年久尸体。皮肉腐朽,骨骼尚存,看得出体型娇小。经大理提刑、元兴府仵作、太医院御医多方联手勘验,验出死者为女,左胸心脏部位骨骼破裂,显内利器所斫。意即,死者死因自胸前重刺。若死者当真是万乐公主,当是不堪地宫折磨自尽而亡。
良亲王闻之,将自己关于房内整整三日,不准任何人打扰,不准送饮送食。有放心不下的忠仆悄然上前听去房中动静,骤听得里内传主子几声声如兽嚎啕,吓得避逃三里。
樊隐岳听讯后,则是深或不解。这地宫里应有两具尸体,且俱为男子才是。莫非勘验失误?抑或……兆郡王为扳到苏相爷,任再是如何无所不用,也无法变男为女罢?

逐十四

百官之首、首辅大臣可以将事情做到如何将完美之境?端看苏相。
纵算那封由苏変亲自执笔写给丧葬典仪的书信,亦难成有力证物。信间全篇不见一字凶险,上半篇尽是有关操持凤柩安栖大事的叮咛,责其尽职尽责,不得疏怠,严把各关,以报皇恩。下半篇对陪葬器物细加吩咐,一一审点,登录在册,尤其箱装物更需万般小心。最末,也不过是对那只黄梨木箱格外提点一句。隐晦到极致,无痕到极致。
时过境迁,人证俱失,物证不力,本人又在天子跟前矢口不认……这等情形,莫说是面对一位一等朝廷大员,纵是普通百姓,也无法立案定罪。
当毕竟是有命案在嫌,依天历律法,苏変暂停所有职权,羁足府门,禁离园户。
实则,当地宫内搜出陈年旧尸之际,元熙帝已然心知肚明,虽证供不足,押后再审,但对苏家的冷落已始展现。良亲王在一夜之间收管了京城防务,五日内周边两省驻营总兵尽换新面目,十日内有两部尚书、几家侍郎上折请辞。
苏氏门生亲故皆受限囿,近党羽支尽遭贬离。短短十天工夫,冠盖云集的丞相府门前,车冷马稀,人迹罕至。
为此,楚远漠尚向樊隐岳感叹。几何时,他也曾这般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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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又有语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说的便是苏変这等人物。
樊隐岳仍执意为北院大王求良亲王郡主为妻,良亲王此时已无心无力,元熙帝未拒未允,事件悬置半空。有话,不妨待太后寿宴过后再作定论。
这一天,樊隐岳赴林持谦之约到茶楼叙话,伙计端上新茶,方一口,雅间门动,进他们都不曾想到一人。
“持谦,这事你不能不管呐,你的父王回便把自己锁在房里,娘只能指望你了……”
良亲王正妃苏观心。樊隐岳淡睨贼为花冠锦袍的华贵妇人。这位妇人必定是在精心保养着自己罢,体态虽微呈丰腴,眼角已见浅迹,仍是丰肌皓眸,风韵楚楚。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人会如此努力地与岁月抗衡,不外是为了她的男人。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女人再与她瓜分那个男人?
十几年里,你让她看着你如何讨好你的侧妃……镇日以泪洗面,长年忧郁于胸……突然间,她思起苏変怒斥良亲王之语。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可怜女人,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穷尽一生心思。当下,又成了一个为女儿奔走的无助的母亲。
“持谦,娘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娘不能为难你去救外公,当诗琴是你的亲姐姐,你要眼看着你的亲姐姐嫁到那个遥远异国,嫁给那个极不堪的男人么?”
“持谦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您为何不去叫大哥走动……”
“持谦!”苏氏泪眼婆娑。“你还在怪娘对不对?娘那时说那样的话,是为了安抚你大哥和姐姐。就算娘当初的确抱过那样的心思,当娘后是真的疼了你的呀。娘在这几年对你的疼,你感受不到么?娘是真真正正把你当成自己生的疼爱的啊……”
柳持谦觑樊隐岳一样,精致眉峰紧锁,闷首不语。
“持谦……”
樊隐岳抬睑,闲话道:“良亲王妃为何不去求你们的皇帝?”
“……什么?”苏氏的眼光移到她面上。
“据闻柳夕月的母亲为了替女儿回绝亲事,在皇帝面前跳下万丈悬崖,良亲王妃何不步人后尘……”
“莫如此说话!”柳持谦僵声道。
樊隐岳明眸浅眯。
“你就是那个樊姓特使?”苏氏擦去满脸斑斑泪迹。“你是为了樊家方与我良亲王府为敌的罢?可现今樊家的案子已在重审,不日即可释放你的家人,你为何还不能给我的女儿一条生路?”
“北院大王是死路么?令嫒早晚要嫁人为妇,未事无从预料,你怎知这一个不是好归宿?你怎知将你替女儿选的不会是死路?”
苏氏面色條白。
樊隐岳垂眸啜茶。
苏氏颊上红意尽失,双唇抖瑟,“这些话,这些……”
这些话,正妃向娘亲说过。那时,联姻旨意下达,娘亲抱着她坐在亭中落泪,正妃迤逦到,撇下这不清不淡不痛不痒的寥寥数语,又高贵离去。那时谁也不会想到,风水轮流,有一日,亭中人会与庭外人易地而置。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东方凡越的后人,你替你的姨娘前寻仇了,是么?你……”苏氏神色剧变,颤身倒退。
“替姨娘寻仇?这位兆郡王作为亲生儿子,都不会替亲娘寻仇了,怎还有人会替姨娘寻仇?”
柳持谦蓦立,“你一定要如此说话不可?”
“不然,你认为我该如何说话?”樊隐岳唇勾笑弧,眼光所到之处,空气似能凝结成冰。
“你先回去,有话回府再说。”柳持谦此话,是对苏氏。
苏氏期盼仰望,颤声:“谦儿今日会回府?你已经有多日不曾回去了……”
“良亲王妃,令嫒嫁北院大王是嫁定了,您也不必枉费气力奔走。不过,如果您效仿先贤纵身跳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为您的儿女换更为荣耀的身份地位。”
“休要再说下去!”柳持谦俊脸僵冷,叱道。
樊隐岳撂杯起身,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告辞。良亲王妃,在下离开贵国时,极希望令嫒作陪,也一定会有令嫒作陪。”
“你到底要做什么?谦儿,他不是樊家人么?你正审樊家案子,不该他求你的么?谦儿……”
谦儿……樊隐岳排闼,下得楼去。娘亲流尽泪水,耗尽岁月,将这个名字从骨肉见剥离。他们在她面前表演这母子情深,是嫌她险动了恻隐之心么?
她行走闹市,心浮气闷。不知不觉,迈进了一条僻静巷弄,欲使自己远离人群。
当僻静处,由为伏击者所爱。
当她行走间,寒光笼头罩下。

逐十五

起初,樊隐岳并未把伏击者放在眼里。
四下无人,她正好施展手脚,将满腹不明不白的怨怒尽情发泄。
但,伏击者的武功之高实在出她意料。者六人,每人皆不在她之下,且不作生擒,不欲活捉,招招皆为狠招,式式皆为杀式,目的极明--要她性命。
幸得她所习忍术之中有遁术一项,可使她支应少许。手中短剑削铁如泥,断了几人兵刃,趁势伤之。只是,隐术中的遁术并非真正的销形匿迹,实质是利用一些特质药粉使shen体与空气产生摩擦,造成消失假象,给交战者心理形成冲击,以利趁虚而入。
者显然是严经训练的死士,无视己伤,无畏死亡,不搭使命,不退一步。且双方多寡悬殊,要在这样一群人中突围出去,着实艰难。
“快走!”她方挥退一剑的拦腰一式,另一把剑挑喉而至,身后有两人挥掌袭。正待此时,一把外剑为她挑开喉前利剑大喊。
她平身仰地,如一片薄羽抹过地面,打袭她后心的两人中间滑过,眸睐拔剑相助者。“兆郡王不在茶楼与你的娘亲畅叙母子情深,跑这里做什么?”
“你还有心思说这些?”柳持谦与人错身间,抛喝问。
“……专心对敌!”有他分担,樊隐岳稍感轻松,却无法不为他担心。他的武功不及她,处境比她危险,她必须设法突围,久拖下去,与己不利。
一念甫动,突见黑影幢幢,援兵到大。
对方的援兵。
这次第,是难上加难,险上添险,樊隐岳方将胸前两剑格开,眼角惊瞥柳持谦被人一式刺中肋下。她掠过身去,短剑撩过杀手颈项,腾出一手握他肩头倒退至巷壁。
“人目标是我,你快走!”
柳持谦使力掩住伤处,冷嗤,“你这是在发挥什么情深意长么?”
“蠢材,你是兆郡王,到闹市一个呼喊,便能召巡城的捕快及兵卫,还不快去召人相助!”
“有理。”粗喘一声,他盯她一眼,“你小心……”
“心”字未落,数道寒光兜头而至。樊隐岳踢起脚下浮土,掀起尘烟弥漫,挥剑迎上同时,喝道:“走!”
柳持谦拔开步子,抽身待走之际,下意识回首,赫见一剑向无暇后顾的她背心落下。当下,脑际沦为空白,无法涉想太多,身子受意念所支,双腿疾动,挡她背上……“……好痛!痛死我了!”
替樊隐岳以身相挡的是柳持谦,挨剑的却是当空跃下的吉祥。
“吉祥不该听峙叔叔的话忍住不动,说什么借这个机会解开你们的心结,要解心结也不能要命了啊……”迹象踹开已成死尸的杀手,掩着伤处呜哭叫嚎。
情急中,吉祥将杀手性命予以了结,亦以自己身子挨了那不及避开的一击,幸好她身子矮小,原本取向别人胸口的致命一剑,她以肩替之。
绕如此,仍是疼啊。
樊隐岳耳闻她惨呼声,投眸过。
这厢吉祥骇得圆眸更圆,“樊姐姐小心……”不用小心。
数把刺向樊隐岳的长剑,被一只袍袖卷住,掷投入两面巷间坚石墙壁上。一只洁净修长的手,挥拂在乱刃之间,颀长白影似疯拂柳动游走其内。只消片刻,十几名杀手以奇怪姿势颓于地面,失却反手之力。
“峙叔叔,你为何早不出嘛?你早点出,吉祥也不用挨这一剑。要不你回头把这一招教给吉祥,眨眼个工夫就能把人的武功给卸了……”
吉祥尚在不平嚷叫,原地早已不见了那条颀长白影,且把另一人捎走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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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伤了。”
被安置到椅上的樊隐岳垂扫一眼自己被剑气震裂的虎口,未语。
“伤不重,不必惊动三娘。”修长手指捧起纤纤素手,触到其上各指尖指腹生出的薄茧时,微微一顿。从怀中取了一瓶创伤药倒在伤处,细细研磨开,再以一方月白素巾裹扎。抬眸瞥一眼她静寂神容,暗发叹息。“月儿……”
“谢先生救了隐岳性命。上一次先生也救了隐岳,在此一并谢过。”
他与她抵膝而坐,浅笑,“你谢与不谢,我都是要救的。”
“先生近一直在元兴城么?”
“对。”
“先生为何要留在这世上最喧嚣的地方?”
“世上比这更喧嚣的地方我都呆过,何以不恩那个留在这里?”他举手,想替她抚开一缕垂到额前的乱发,她移首,他指尖落空,心中泛起无奈苦笑。
“先生既然要大隐隐于市,隐岳不耽误先生的修行,隐岳告退。”
她立身要走,被他握住手腕。
“月儿,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我何时需要你口中修行?”
这些话,他早就想问。在她热烈追逐自己,听她将一堆溢美之词堆砌自己头上时,就想一悉答案。但那时,被她以崇仰暮光注视的感觉太美好,他享受其中,懒惰于言。
“先生不是么?在村子里,圣先生是一个圣者,您是半个圣者,你收服了四位师父,劝得很多人回头是岸不就是为了救济苍生?”
“月儿……”他笑,摇头。“这些都是旁人定义给我的,我何曾说过我是半个圣者?几时说过我要救济苍生?我若当真如此,会为了一己安逸留在村中?月儿,你把我想得太好,不怕幻象破灭?你确定,认识中的关峙,当真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
她颦眉怔忡。
“告诉我,你认识中的关峙是什么样的?”
她翕唇,“以身饲虎,以肉喂鹰……”
他丕怔,继而,“哈哈哈……”
这样的放声大笑,这样纵气尽兴,她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四溢愈发愣住。

逐十六

“月儿,你怎么会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呢?”关峙直笑得荡气回肠,绵延不绝,仿佛这一生,尚不曾如此笑过。
一个男人,笑时竟能摄魂夺牌,还是那个飘逸如仙的先生么?
“月儿,我竟然不知你把我看得这般具有佛性。那么,你拿一个永久留在村中的承诺骗我,是因此我会因此娶你?”
“不是么?”他的确因此娶了她。
“月儿,我们这场夫妻做得竟得恁般糊涂,我们怎会做成了夫妻?”他摇首,且笑且叹,但她闻,似有针行肺腑,隐隐生痛。
“对啊,我们怎么会做成了夫妻?”她自嘲勾唇。“先生不必遗憾。隐岳从此不会再纠缠先生,以前虽然里考了,心中还是牵念。从今后,隐岳在心里也会断了对先生的纠缠。先生只管过你想过的人生,不要再被隐岳这样的人给打乱。”
嗯?关峙笑意退却,淡揪眉宇。
“先生,隐岳将你看成圣人,不是欺你,而是自欺。隐岳太明白自己这一生都将于美好事物无缘,迫不及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先生头上。
如今,隐岳自欺结束,先生的苦难也结束了,隐岳告辞。”迈开的脚步未把它带离原处,一截纤细手腕仍握在他修长指中。
“隐岳,我那日离你而去,让你如此介意么?”
“先生忘了罢。”她泛笑。“是隐岳先离开的先生。”
关峙挑眉。
“隐岳离开了你,你也签了离缘书。兹那时,你我即已是各不相干。先生追出,想知道这个和你拜了堂入了洞房的女人活得如何,您已然找到了我,并看到了我的生活,您再也不必因为一份责任对音乐有所牵挂。从此,请放过隐岳。”
“放过……你?”他复述,面色微僵。
“放过我。”她强调,目不视他。
“这是你的心里话?”
“是隐岳的心里话。”
他退一步,松开了手。
她手腕得了自由,目色冷定,薄唇紧抿。
“月儿,在村子里,你不是第一个追在我身边的人,也不是最热情的那个。”他温淡声音,扯住了她再次掀起的双足。
他不会浮浅到炫耀,而是平陈事实。她当然知道。仅是耳闻,便听了多少无果而终在她前面的苦苦单恋?时时刻刻缠紧他时,接过多少村中少女的嫉羡目光?
“走近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和我走进洞房的,只有你一个。”
因为她百折不回,因为她无所畏惧,因为她为了体验一个女人的最美时刻而孤注一掷。
“你留一封离缘书给我,头也不回地离去,是不是认为被你留下的人可以毫发无伤?”
她……垂首。对此,无话可说,无理可驳。
“……还是没有话么?”久久等不到她的回音,知她已经离去,一声压在胸中的长叹缓缓溢出宽唇。
还是不行呢,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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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隐岳遇刺,楚远漠震怒,冲上礼部兴师问罪。
异国使臣遭袭,在两国邦交上委实算得理亏,天历君臣划示歉,或赔情,设法通圜僵局。
良亲王亲登驿馆,奉以贵礼看望受惊的樊特使。
刑部将樊家原定复审期尽速缩短,早早结案,关押了数年的樊家人终得走出囹圄。
这般的一二去,时日向后推移,到了太后寿庆大典,各方共襄其盛。
宫廷寿宴上,樊隐岳又见奭国摄政王妃南宫玖。一袭红色宫装,一身的雍容婉转,容颜仍以薄纱覆笼,影影绰绰,见得艳丽照人。
爱过这样一个女人的男人,要他爱上别人,根本就是一种为难。
是谁对她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好在,她没有真正为难关峙。
有女美如斯,有男皓如彼,有情未相守,鸳鸯各分离。谁的错?谁的过?是权势野心的切割?是两心坚守之意的薄弱?
“樊特使,本王的话,你没有听到么?”
近耳的一喝,令她丕然一震,举目对上自己左侧那双湛深眸瞳,“王爷……”
“樊特使醉了么?”楚远漠的眸线刺刺打在她脸上。
“属下失礼。”近旁各国使节皆注目于此,她必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话题。
“失礼于本王并不打紧,适才天历朝陛下问起了两国联姻之事,本王既将此事全权交予了樊特使,便不能委人不用,樊特使还不速禀。”
“……是。”樊隐岳起身,以羲国礼节向宝座上的元熙帝见礼。“羲使樊隐岳失礼万勿见怪。”
此时此地,太后寿宴,万阙宫的庆天殿里,各国使节在座,天历重臣列席,她怎能一时走了心思?
元熙帝将樊特使仔细打量,工等下,也不过一个寻常模样。“南院大王如此信赖贵使,可喜可贺。”
“谢天历朝陛下。”
“关于贵使提姻国函,户部已予回复,贵使应当已经阅过了罢?”
“回天历朝陛下,贵国君主丰姿秀美,北院大王挺拔英武,实在是天作之合。南院大王敬兄如父,为北院大王婚事常是日不思食,夜不能寐若能求贵国郡主为嫂,南院大王喜甚幸甚,我羲国喜甚幸甚。”
楚远漠指勾金觥,借此挡住自己嘴角的抽搐。
元熙帝扬眉,“南院大王,贵国的北院大王风评不佳,可有此事么?”
“确有此事。”楚远漠拱手。“当并不尽实。北院大王生性豪迈不拘,交友广阔,五湖四海皆为知己,生性豪迈不拘,不拘小节,难免被有心者所诟病。他乃汗王兄弟,嫡亲贵胄,以他的身份,绝不会委屈了贵国郡主。至少,这位郡主不会如小王那位无缘的侧妃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允婚?拒婚?隔了偌长距离,樊隐岳难窥皇帝每寸表情,忖度着帝王心思,打算着每一个应对之计。

逐十七

允婚。
作为帝王,没有什么可高过国之利益。
在南院大王作过一个似是而非的承诺后,元熙帝允婚,将良亲王郡主嫁与羲国北院大王。
寿宴上金口玉言,许下婚事。太后慈心欢欣,懿旨加封良亲王郡主为安乐公主,群臣皆以喜上加喜颂太后万寿无疆,天理皇朝千秋盛世,掀起寿宴欢庆高潮。
正当此际,奭国使起立,奉上求亲国书,为国君求娶一位天历朝金枝玉叶作本国国后。
奭国国君初臻舞象之年,后宫大位主缺,虚后位以待,此举,可谓诚意十足。元熙帝满口应准,并将皇族之内未婚有为男性少年列出,愿娶奭国公主使两国皇族亲上加亲。
“奭国人这么做,可真是高段极了。”宴讫,回到驿馆,未随从入万阙宫赴宴的王文远听了宴间情状,道。
“席间的其它各国与奭国远隔山水,除了天历,只有我羲国与其边壤相接,奭国此举,无疑是冲着我羲国的。说不定,这还是天历与奭国唱得一出双簧。”
此话,樊隐岳、楚远漠皆以为然。
天历与奭国在诸国面前结成双亲之姻,在在宣示两国之盟固若金汤,也是一份堂皇警告。
“这奭国的摄政王妃的确不容小觑,名不虚传呐。”王文远长喟。
“奭国摄政王妃……”那美若天仙的女人,还是艳名远播的么?
“一个女人,在丈夫死后犹能稳居摄政王妃之位,握着奭国的大半天下,当然不容小觑。”楚远漠道。“樊先生,你认识南宫玖么?”
南宫玖……九儿?摄政王妃?她摇首,“属下从何认识?”
“你看她的眼神,复杂到让人以为你们之间必有纠葛。”楚远漠的目光深湛难测。
她微怔,“那样美丽的女人,不管是谁,第一次得见时,都不能无动于衷罢。”
“是这样么?”楚远漠受了这个说辞。“樊家已然重获自由,樊先生这此间应该再无牵挂了罢?”
“……是。”
“可以安心随本王回到羲国了么?”
“可以。”她此行,拔出了心间致她地宫恶魔的毒刺,兹此,半身轻松。更大的那一个,只能放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