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又恨又惧,道:“你不准我去找她,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谋害王爷?”
齐悦高昂螓首,道:“论阴谋诡计,我们兴许比不过她,但论对王爷的爱,对大燕的忠,绝对超她许多。王爷最爱大燕,我们助王爷扫平隐患,无论王爷此生还会有多少美人,你我的地位将永远无可替代。前提是,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心合力?”
同仇敌忾,为爱则刚,白果面目凛然:“只要是为了王爷。”
“这就对了。”齐悦紧绷多时的心弦总算松下:有幸得太后重托,面授机宜,如若不能说服此女,太后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自己也无颜面见丈夫与老父。“太后被其软禁,康宁殿的人皆不得自由。我们明亲王府虽不知有没有被其监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是她的表亲,她如今尚不知你已经了解实情,你若说回娘家看望老父,她必定不会生疑与阻拦。你先向茯苓山庄的方向走一段路,确定后头无人跟随后再赶往西北,把天都城内的情形告知王爷。王爷手握重兵,只需要挥师回京,任薄光三头六臂,也莫想在天都城内兴风作浪。”
白果眸光一闪:“到那时候,她也会被王爷彻底厌弃。”
“啊?”齐悦反而一愣。
“何时启程?”白孺人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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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参见贤妃娘娘。”
明元殿西便殿,向戎奉命觐见,不似外臣对皇后以下的嫔妃少有大礼,他双膝跪地,高声拜谒。
薄光稳踞宝椅,笑意吟吟:“老将军请起。今日就受老将军此拜,以后便可免了。”
向戎起立如松:“谢贤妃娘娘。”
“王公公,为老将军赐座。”
王顺搬来一张靠背方椅,向戎端坐如钟:“老臣谢座。”
“老将军,今日请您过来,是为了大燕的安稳。如今皇上和太后先后病倒,虽然司相胸怀韬略,保得朝中各项政务俱有条不紊的实施推行,无奈本宫仍是无法安心。”
“娘娘可是担心那些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们心生不臣之念?”
她微点螓首,叹道:“将领们欲血沙场,皆是热血男儿,或者难有杂念。怕就怕有人挑拨离间,有人撺掇煽动,乱我大燕秩序。”
向戎沉吟良久,道:“娘娘莫担心,京畿驻防营内的新任将领乃老臣昔日弟子,他决计做不出乱臣贼子之事,天都与河北边界的巡防营统领是老夫旧部,他至今对老夫尚有几分敬重之心。有老夫在,保他不敢作乱。”
“有向老将军在,本宫从不为怀疑那几位将军的赤胆忠心。但,若有一位将军,非但手握重兵,亦属天黄贵胄,身边有一两位想使自己的富贵更上层楼的部属或是姬妾,于是趁机百般游说,欲在皇上病重期内发难逼宫……”她面色凝重,字字仿若千钧,“老将军认为这等大乱发生的可能有几分?”
向戎一震,须发皆张。

七五章 [本章字数:3265 时间:2013-12-13 00:10:54.0]
先帝在位时,大燕曾数度发生皇族中人掀起的叛乱。今上登基未久,善亲王更是首当其冲挑旗谋反,造就四载战乱。对于皇族内的兄弟阋墙、叔侄反目,老臣们深知个中危害,自然心存忌惮。向戎身为武将,倥偬戎马岁月,为保家卫国斩杀来犯之敌自是责无旁贷,但生平也曾投身多场同室操戈的征伐,至今年岁渐长,每每忆及那些个死在自己刀下的同袍,无不是痛感五内。
“七王之乱时,老臣率军平反,曾对前来劳军的薄相说:但愿大燕再无内战,但愿老夫这把刀永远不必落在大燕男儿的颈上。其后,善亲王起兵,朝中有人提出将老臣从边疆调回,薄相否之。老臣深知薄相犹记得老臣当年的寥寥数语,不想老臣再置身于那等同根相煎的恶战内,是以老臣将薄相引为生平第一知己。”
薄光颔首:“本宫当年也听家父多次提起向老将军,提起向老将军不惧外敌却忌内战的忠勇仁义胸怀。家父说,大燕雄兵百万,战将千员,能征惯战者不胜枚举,但说到当得起‘英雄’二字的,屈指可数,其中又以向老将军最是当之无愧。”
向戎垂首:“老臣汗颜,得薄相如此看重,在他遭受莫须有罪名之际,却不能仗义执言。”
“幸好老将军其时远在边疆,不然以老将军的耿直,势必无法旁观,很难说不被牵连其内,当成同党论处。毕竟,当年为爹爹说过的人多被处以极刑,最幸运者,亦尚在苦寒之地沦落为奴。”
向戎重声沉叹。
她起身福礼。
“娘娘……”向戎大惊,蓦地起身闪避,“老臣怎敢当娘娘的礼?”
她容色郑重,道:“老将军几十载军旅生涯,如今本是颐养天年的悠闲时光,本宫却有大事相求,不免心中不安。无奈,同根相煎,生灵涂炭,本宫也惟有来求老将军一人。”
向戎屈身抱拳:“请娘娘吩咐。”
她含笑:“王公公,将那样物什拿上来罢。”
一刻钟后,向戎慷慨领命。
薄光命王顺将这位老将军送出明元殿外,方自沉吟,王运沓沓进来奉上一杯新茶,她心中一动,问:“运公公,令兄固然是因为家父的点拨和家姐的救命之恩选择了立场,你为何也如此义无反顾地随在他身后助我们姐妹?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能够许给你们最大利益的那方。”
王运放下茶,问:“娘娘想听实话?”
她一笑:“不是实话也无妨,只须打消我的好奇就好。毕竟对目前的我来说,这等好奇之心将变得越来越少。”
王运垂手侍立,道:“我们兄弟是在宫外拜得把子,当时不过两个苦孩子互相找个依靠,但最后还是实在活不下去,一块走了这条路。从我们身子变得不完全开始,我们就知道别人是拿什么眼光看着我们。不管对方同是侍候主子的婢仆奴才,还是高人一等的达官贵人,不管是和颜悦色,还是趾高气扬,甚至谄媚巴结,眼睛里都少不了对我们这等人的轻贱鄙夷。咱们也习惯了,于是介也学会了小人得势,欺软怕硬。但薄相,您的父亲,是奴才净身之后惟一一位拿寻常的眼睛看待奴才的人。”
“寻常的眼睛?那是什么眼睛?”她莞尔,“我敢说家父自视甚高,虽从未苛待下人,对主仆的分际却泾渭分明。”
“正是这样。我们本是奴才,主子看奴才时,只须用看奴才的眼睛就行。可诸多人看着奴才,就想到了这是个少了一截的阉人,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腌臜怪物,这样的念头哪怕仅在他们心头打个转,我们这等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奴才们擅长得就是察颜观色。薄相看咱们,与看侍卫、宫女时没有两样,就是看着一个寻常宫人。之后隔了多年,薄家的四小姐也是如此,看奴才时,与看绯冉没有区别。”
她默了须臾,问:“运公公可晓得本宫打算做些什么?”
“奴才知道大哥晓得,奴才就不需要晓得,奴才只是跟着自己想跟的主子而已。”
她缓缓起身,踱到屏风之后取来一个包裹,道:“如若到了紧急关头,我这个主子不足以成为依靠时,你和王顺皆可以选择明哲保身,这里有银票和一些便于携带的细软之物,足够你们享用三世,还有粘接假须及变声的药水,可助你们隐藏身份。”
王运一愕。
她浅哂:“你在尚宁城时,曾不止一次地暗中周济我们姐妹,我明明晓得,在初逢时也没有给你一点好脸,想来惭愧得紧。”
“不,娘娘,奴才……”
她摇首,目色淡凉如水:“我的生命中失去过很多人,甚至在我自以为有能力保护所爱之人的最近,再度失去另一位父亲。我无法预料这场博弈的最后结果,无法给予你们任何承诺,当有一日,你感觉我无法保护你时,请及时抽身离开。当然……”她话音一顿,目内隐现一丝戾气,“我虽不想目睹自己的人在眼前死去,也绝不允许背叛。”
“奴才明白,奴才谢娘娘记挂着奴才们的安危。”王运叩首,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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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太后病势好转,召见司晗。
康宁殿便殿内,茶香淡淡,烟雾渺渺,太后娘娘亲自泡茶,亲手递与对面的后辈新秀。
“微臣惶恐。”司晗接茶,浅呷一口,“好茶,这绿茗烟翠本就是茶中名品,经太后娘娘如此调制,更为爽口入心。”
慎太后冁然:“哀家这泡茶的功夫,你当是和谁学来的?”
“微臣不知。”
“是你的母亲。”
他丕怔。
“那时是先帝设宴,宴请头甲三名,哀家仅是充媛之位,令堂还是探花夫人,她生性害羞,哀家也不善交际,不知怎地就分外投缘,也是在那时候,她教会了哀家泡茶的决窍。”因为追忆往事,慎太后笑得分外慈柔,“谁想到多年之后,哀家用令堂遥传授的茶艺为她的儿子泡茶呢?如若她今日活着,必定是哀家最谈得来的朋友。”
他低叹:“家母福薄,看不到太后母仪天下的荣耀。”
“莫这么说,令堂是个很有见地的女子,她心知司相心怀大志,尽管自己身子孱弱,需要丈夫的陪伴呵护,也从不向司相抱怨分毫。若无她那般无怨无悔,也不会有今日独掌朝堂的司相,晗儿当以母为荣。”
“我对母亲的印象很是模糊。”他当然记得自己的母亲,母亲对外是最完美的贵妇,她的抱怨与眼泪只对着身为长子的自己施发,致使他无处安枕,一心向往薄家。
慎太后沉声一叹:“有司相那样一位忠正君子为父,还有那样一位贤惠女子为母,晗儿,你当珍惜自己的名门清风,切不可因一时糊涂误了自家的千古声名。”
他面现茫然:“请太后明示。”
“唉~~”慎太后一叹再叹,“你与薄光情同兄妹,却不是真的兄妹,难道你要为她搭上自己家族的前程?你不要忘了,你的亲生妹妹是苗寨的夫人,骨肉相连的亲父亲妹,难道还不抵不过一位义妹?更不要说,这位义妹是欲将你带往歧途,甚或是万丈悬崖。”
“太后,微臣还是不明白。”他起身,敛衽作礼,“贤妃娘娘虽是微臣义妹,但微臣自诩从不曾以国戚自居作威作福……”
“晗儿!”慎太后面目急变,“你还在与哀家玩这鬼打墙的把戏么?哀家是心疼你年少英材,莫因他人的蛊惑误了自己的大好前途。薄光用药致皇帝昏睡不醒,且用计挑拨慎家和魏家自相残杀,这等阴狠歹毒的女子,哪里值得你这般待她?”
司晗蹙眉:“太后所道非同小可,不知可传太医检视龙体?”
“太医院从上到下没有一人验得异样,要么有把柄握在薄光手中,不敢造次;要么是薄光有手法太过高明,那些庸医……”
“太后此话,微臣大不赞成。”司晗不惜打断太后娘娘的揣测,“太医院是集结天下杏林高手之地,是天下从医者最向往的医学圣署。他们若是庸医,置大燕医学为何地?”
慎太后十指攥痛。这个司晗,如此装聋作哑,避重就轻,是执意维护薄家到底了罢?司相一世的清名美誉,便葬送在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儿身上,可惜,可恼,可恨至极。
“太后,您若怀疑薄光,微臣这就去当面问她个究竟。微臣也愿从外面请几位名医为皇上看诊,倘若真如您所说,皇上是中毒之症,微臣定当大义灭亲……”
“罢了,哀家找司相罢,你退下。”慎太后淡道。
“是,微臣遵命,望太后保重凤体,早日痊愈。”只是,如此当下,您万万见不着家父身影呢,太后娘娘。请善自珍重。
司晗退了几步,方徐徐转身,迈出殿门,礼数恁是无可挑剔。
他晚间回府,鸾朵问起他今日去处,不禁吓了一记:“你不怕她为了削弱我的朋友,给你的茶里下毒?”
“她不敢。”司晗微哂,“她纵然不知其它,也晓得我与小光的兄妹之情,她若敢在这个当口夺我性命,等于逼小光对她痛下杀手。越是在后宫里待久的女人,越是见识过那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阴毒法子,这个时候,她绝不敢激怒小光。”
鸾朵冷嗤:“就算你说得有理,也太冒险,万一……你若发生不测,我的朋友定会用整个大燕陪葬,你希望那样?”
“……”司晗缄口。
“我晓得你心中痛苦,但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任何玩笑。”鸾朵俏脸冷若冰霜,“来,用药。”

七六章 [本章字数:4122 时间:2013-12-15 00:14:46.0]
“太后,奴婢有一事不明。”困惑了多日,赶上今儿主子心情还算不坏,宝怜趁为主子推拿的工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讲。”慎太后自持一把玉骨圆扇轻摇微风,闭眸享受着肩头拿捏的舒适,道。
“您为何未在给明亲王爷的信中提及先帝遗诏?王爷若是晓得贤妃手里握有那样物什,才会星夜赶回天都救驾不是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呐。”慎太后叹了一声,“允执若是晓得薄光有先帝遗诏,只怕乱了心智,不能从容地审时度势,失去了运筹帷幄的清醒。”
“王爷会么?”
“我们搜寻多年,始终未将那份遗诏搜到,他一旦听闻,哪还按捺得住?如今的情势,是那个薄家**精心布局多年的演变,倘若不能一击即中,我们母子只怕失去最后的反击机会。”
“可是,您不说遗诏,王爷许就感知不到局势的危重……”
“单是皇帝昏迷便够了。当薄家的人连皇帝也敢挟持,允执足以意识到事情发展到了如何迫切的境地。他手中有十万雄兵,到时只须在城前扎营,薄家那几个女儿便不敢轻举妄动。她们若敢在那时拿出先帝遗诏,诸老臣必定请出哀家甄别真伪,哀家便会让那道遗诏成为她们的催命符。”
“太后是说,如您对齐王妃说的那般?”
慎太后傲然一笑:“那道遗诏真也罢,假也罢,哀家认定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是薄家姐妹为了动摇大燕根基设计出来的恶果,是那三个人为了继承其父的祸心杜撰出的伪物。如若她们用得是齐道统的字迹,哀家更将使她们弄巧成拙。她们忘了,哀家届时可使齐道统公开作证,证明他从未写过那样东西,不管他有没有写,他的嘴里只会说出哀家想听的。”
宝怜宽慰一笑:“但愿明亲王妃会将您的话如实带到齐大人跟前。”
慎太后目芒陡锐:“她必须带到。她如果想保住她的母家,想保住允执,必须把齐道统的口径统一。”
“太后,尚仪绯冉在外求见。”伍福全声嗓透入。
慎太后眉峰一掀:“她?不是一直避着哀家么?这会儿居然来了?”
宝怜蹙眉:“太后,还是不见她罢。如今想来她一直效忠的主子只有薄光,却在太后面前打了恁久的花枪,如今暂且治不了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慎太后摆了摆圆扇,怡然笑道:“哀家偏想见见她,听听她准备和哀家说些什么。宣她进来。”
绯冉进殿,常礼参见。
“怎么,这会儿有了硬气的主子撑腰,见哀家连跪也不跪了么?”慎太后淡淡道。
“并不是。”绯冉笑语嫣然,“微臣是奉皇后之命,向太后禀报明日侍疾的人选。皇后认为,命妇轮流侍疾有扰太后清养,特地打宫中嫔妃选了一位才德兼备的娘娘专奉太后榻前。”
“哦?”连佯表忠心的虚话也不说了,倒是利落。“不知选了哪位嫔妃?”
“魏昭仪性情柔淑,是最适宜的人选。”
慎太后颇是意外,讶道:“听说近来连嫔妃带宫人,你们送了许多人出宫,想来那些应是魏氏遗留的人脉,为何独独留下了这位魏昭仪?”
“禀太后,应当是魏昭仪冰雪聪明,晓得如何保全自己和家人。”
慎太后唇勾嘲讽:“她的父亲是魏藉的亲弟,是无可置疑的同党,你们却饶过了他?”
绯冉恭声:“微臣不过是一个替主子跑腿的小人物,不晓得太多,若太后实在纳闷,不妨直接诘问魏昭仪。”
好强硬的口声。慎太后冷笑:“你可想过你一心跟着薄光,会为自己招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么?”
绯冉覆下眸睑蓦地抬起,淡道:“微臣求仁得仁,任何后果皆可承受。”
“仁?”慎太后不屑,“你跟着乱臣贼子,哪里是‘仁’?哀家劝你……”
“微臣劝太后还是省些力气罢,毕竟,您前些日子为了有法子见着明王妃,喝了许多不必要的苦药,是药三分毒,还须安心静养。”
“薄光晓得我见……”慎太后一惊,迅即起身,疾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你们……你们可是设计了什么恶毒的诡计陷害允执?”
“太后有得是时间慢慢想,微臣告退。”绯冉径自启步。
“大胆奴才,给哀家回来……伍福全,拦住她!伍福全——”
太后娘娘疾喝声过,回答得是伍福全无可奈何的支吾声。两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小太监一左一右扶住这位伍公公,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绯冉目不斜视地远去,惟在与踏进院门的魏昭仪擦身而过弯了弯膝。
“太后娘娘,臣妾奉皇后之命,即日起长住康宁殿,侍奉太后榻前。”魏昭仪优雅见礼,身后宫人各抱寝具衣饰,跪倒一片。
慎太后恍然明白:自己的自由到今日结束,从此后,是真真正正地陷落薄家**的牢笼中了。
可是,那个毒女为何明知自己佯病,还任由齐悦的自由进出?她到底……到底在这座天都城内为允执设计了什么陷阱?
允执,允执,母后从此无法助你,你还须步步当心,莫中了毒女的算计,莫让大燕失去最后的希望……
慎太后祷告上苍,祈求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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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二十余日,累死三匹好马,甚至搭上一名随从的性命,白果终于到了风高沙多的西北边疆。西北大营扎在西北最大的都城萨哈城外,不必多加曲折,她以自己的明亲王孺人金牒顺利见到了寤寐思服、魂牵梦系的丈夫。
只是,这不是在明亲王府,明亲王更非一位缱绻体贴的夫君,她无法尽情表述相思,甚至为了消融丈夫面上那冷硬的冰意,她不得不尽速奉上太后的书信,表明自己此来身兼重任,绝非任性妄为。
胥允执怔了怔,接信后先扫了眼封口处的封泥,其上签有书信书成的时日,眉心起褶:“太后的信是在一月前写成,你在路上耽搁了恁久么?”
“臣妾不识路,那个懂得看舆图的随从中间还得病死了,我……”白果不胜委屈,泫然欲泣。
胥允执颔首:“你去好生梳洗歇息,本王读罢太后的信后再去看你。”
“……是,臣妾先下去了。”白果转身后,忍不住回眸,但见丈夫的目光已经放回手中信笺,毫无久别重逢的惦念。可她千里迢迢,竟是连一句温柔的问候也得不到么?
“慢着!”男人突发一声急喝。
白果已抵大帐门沿的足尖倏然一顿,旋过身来:“王爷?”
“太后在信中所说的,你知道几分?”他问。
白果剧颤。
明亲王容颜阴沉,沉浸沙场数月,日日与血腥与死亡为伴,周身上下尽现肃杀之气,坐在逆光的帅案后,恍如阴界阎罗,令她不寒而栗。
“你既然来送这封信,应该晓得太后向本王说些什么罢?”面对发愣的妻子,他再问。
“臣妾知道的。”她嘤嘤道。
胥允执扬眉:“你动身时,天都城内的局势当真尽归薄光所控?连司晗也为其所用?”
“太后说……”
“本王不是问太后说了什么,是你自己看到了什么。”
白果心头一跳:“王爷在怀疑太后说得不是实情?您到了这时,还想为薄光说话?”
“本王何必为她说话?”他语透森冷,“本王是想了解天都的局势已恶化到怎样境地,以便做出精准判断,拟定下一步应对策略。你纵然不懂这些,也该明白医者对症下药方得痊愈的道理。”
白果面色窒白,咬唇道:“臣妾来的时候,只知太后已经不得自由。臣妾为了防备王府也被监控,特地向茯苓山庄赶了一天的路,第二日天未亮时才改路西北。”
胥允执拧眉思索半晌,问:“太后不得自由,你们是如何获得消息?”
“太后称病,命妇轮流侍疾,太后将消息传给王妃。”
“……你去歇着罢。”他声色微缓。
白果这次走得颇快。因为重逢的喜悦一旦退去,长途的疲倦席卷而来,她全身酸痛,双足凝重,迫不及待想要温暖的热水与干净的衣裳。
“林亮。”胥允执沉唤。
“属下在。”林亮打帐外应声而入。
他将手中信递出:“仔细看完它,告诉本王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