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夕夕是没机会看见了。因为元羲悄悄起身时,便点了她的昏睡穴,这会儿她已晕了过去。
元羲沉声道:“你偷偷潜入这里,是想做什么?”
那人低头瞧了眼那雪亮的剑锋,赔笑道:“还请这位…这位公子把这宝剑拿得远些,我…才好慢慢说。”
元羲并没有放下剑,淡淡开口道:“不用再编什么故事了,寡人知道你的身份。王腾,你为了叶胥背叛旧主,为骁国卖命了好几年,怎的还是个小小的祈栎侯府门客?”
王腾瞳孔一缩,脸色变了变,忽而又笑了,“楚王不愧是一方英主,不止一眼就能看穿在下的身份,身处敌营也无一丝惧色,且有胆色如此坦白自己的身份,在下佩服!”
元羲道:“你的命现在就在寡人的手里,寡人随时都可以让你永远闭上嘴巴,又有何不敢?”
王腾看见他冰冷的神色,晓得他不是开玩笑,脸色的笑意渐渐散了,道:“楚王陛下…您…息怒,小人…小人虽夜闯进来,却从未有什么害人之心,也只是瞧着两位来历不俗,有些好奇而已。”
元羲未置一语。那王腾忍不住抬头一看,却见这楚王眸光冷得如冰刀一般,当即一个哆嗦,又急忙坦白道:“在下,在下是因怀疑那位姑娘…所以昨日才特意接近她的。”
“怀疑她什么?”他逼问道。
那王腾最是个惜命的,这会儿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怀疑她与尚光灵玺有关!”
元羲道:“所以,你以前见过翎蓝公主。”
“是…小人过去在唐国,跟在曹将军身边,见过一次翎蓝公主的模样。跟这位姑娘长得很像。小人前几日在街上见到这位姑娘,便心生怀疑,当时并不知她是楚王您的人,若是早些知道,小人也不敢打这样的主意!”
元羲冷哼了声,忽然收回了剑。“寡人最恨被人欺瞒。你若早些坦白,寡人也不用如此费事。”
王腾一下傻了眼了。
元羲道:“怎么?不想起身?那你继续跪着吧。”
王腾有些不可置信,吓软了的腿渐渐有了劲儿,但想了想,仍然选择跪着。
元羲走到床边,坐到床沿上,一边给夕夕掩好了被角,一边淡淡道:“你晓得寡人为什么放了你吗?”
王腾摇头表示不知。
元羲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因为寡人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么聪明,杀了有些可惜了。”顿了顿,又续道:“都说唐国将军曹广骁勇善战,是个绝不容许背叛的人,若是背叛了他,必会被他千方百计惩罚到死。你却能活得好好的,还搭上了叶胥这个新主。叶胥在骁国地位也就比叶啸差些,你跟着他,不比跟着曹广差。可惜的是,叶胥虽信你,叶啸却不肯用你,委屈你的聪明,仍然屈居于叶敏、项拂等人之下,只是祈栎侯府的奴才。”
叶敏、项拂都是骁国朝堂的后起之秀,都是叶胥引荐入宫的。
王腾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也没再做什么挣扎,这会儿元羲倒是说到了他的伤心事。叶敏毕竟有王姓在那儿,提升快也就算了;那项拂,当初是同他同时入的叶胥帐下,却在觐见骁王时把他写的变法策略禀奏上听,变成了自己的功劳,也因此得了骁王的青眼,封做了中卿。这是他毕生恨事。
他也想过离开祈栎侯府,另觅他处发展,他日必要报了项拂这个仇。可如今东昭东部比骁国强的只有唐国,而唐国又容不下他。
元羲又道:“寡人听说,那项拂受封之后,还特意来找你喝酒叙旧,赐了你一壶‘好酒’,可有这事?”
什么好酒,是项拂羞辱他的一罐童子尿。不过这事儿后来被叶胥压下来了,并没有传出来,也算给他个面子。没想到千里之外的楚王竟然会知道。
元羲见他脸色发青,淡笑道:“能忍一时之辱的人,日后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王腾脸色铁青道:“当初我在唐王面前出谋划策时,项拂还是个到处乞讨的穷小子!如今却敢如此羞辱我,这个仇,我此生必报!”
元羲道:“好!寡人就喜欢你这性格。忍得了一时之气,待他日出头之时,还怕不能手刃旧仇吗?”顿了顿,他又微微叹息道:“寡人少时亦被奸人迫害,在外流亡十几年,受了多少辛酸苦楚。但如今,那些奸人都已被寡人挫骨扬灰。又有哪个敢同当年那般,欺辱寡人?”
楚王的事迹,诸国只要懂点政治的,都是知道的。见他如此激昂的神情,王腾也似乎受到了鼓舞,身体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道:项拂,人家楚王当年还地位低下过,如今却是东昭第一大国的君主,你怎的就如此料定,我王腾一辈子都会被你踩在脚下?
元羲目光暗查其脸色,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几分,心头大定。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亲手扶起了他,道:“寡人素来爱惜人才,今日又与你一见如故。王腾,寡人若愿意给你一个做人上人的机会,你可会好好把握?”
王腾眸中微亮。
元羲又道:“在楚国做人上人,可不会像骁国中卿那般寒酸。到时候荣华富贵、美女香车,享之不尽。寡人不封无用之人,但对有用之才绝不吝啬。”说着,他从袖兜中掏出一块血玉来,送到他手上,“出门在外,并没带什么好定西。这个小玩意儿,姑且赏给你做个礼物吧。”
王腾眸光大盛——这血玉,他识得,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唐王曾叫人去寻了许久都没寻到一块的。这楚王却轻易给了他!楚国果然是财大气粗!
话说到这份儿上,王腾也晓得元羲的目的了。两个人各有所求,一拍即合。
至于尚光灵玺,王腾也没必要再追寻了。看楚王如此淡定的模样,定然知晓这姑娘和灵玺的关系。他甚至有九成把握,肯定那灵玺就在这位姑娘身上!而楚王与这姑娘形影不离,这灵玺便无论如何都是落在楚王手上的。他既选择忠于楚王,便不用再找灵玺。原本王腾寻找灵玺,也就是想去骁王或者唐王面前邀功而已。
元羲倒也不怕他会把夕夕身上有灵玺这件事说出去,这种人,只要扼住了他的要害,他绝对是最忠诚的。
王腾仍然是从窗户上离开的。
元羲关上窗户,回身上榻歇息。将夕夕软乎乎的身子移到自己胸口,亲了亲她的额角,心头暗道:姑且让他快活几个月,日后定要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百倍偿还。
翌日清晨,夕夕醒来时,元羲正靠坐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手掌一下下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不知在想什么。白皙的容颜在晨光下棱角分明,愈发的俊逸动人。
夕夕恍然想起昨夜之事,立刻翻身爬到了他的身上,对着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道:“哥哥,昨夜干嘛把我弄晕了?”
元羲顺势抱住她,大掌搂住她的细弱的脊背,低头亲了一口小姑娘娇嫩的脸蛋,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道:“唔…那个刺客长得太难看,我怕吓着你。”
夕夕:“啊?”
“人已经被我杀了,尸体也扔了,你是见不到他了。”
元羲甚至眼睛都没睁开,就搂着她越亲越重,手掌又伸到她衣服里面去了,瞬间便让怀里的小姑娘无助地伏在他胸口娇吟着,彻底忘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夕夕感觉到,今日哥哥心情似乎异常的好。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手掌放肆的动作已经泄露了。
“哥哥…我们还要赶路呢!”她郁闷地推他。夕夕昨日特意问了哥哥接下来的行程了,若是纵马快行,今日便能到穆云江,坐船渡江之后,离那满城荷花的上枫郡便很近了。
她以前坐过船,却没和哥哥一起坐过。其实坐船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上回她因哥哥不在,所以没能仔细体会,这次要抓住机会。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赶紧赶路才对啊。
元羲不肯,气息粗重地忽然将她翻身压在下面,睁开眼睛,对着她肩膀上那只蝴蝶刺青吻了几口,又抬头道:“宝宝,好多天没疼你了,不想哥哥疼一疼你么?”
夕夕摇头,水汪汪的眼睛委屈看着他,“哥哥,我的伤还没好呢!”
“骗人。”元羲低笑着亲了下她的鼻尖,“哥哥昨夜仔细检查过了,早就好了。”
夕夕瞪圆了眼睛。
“不信你自己摸摸看,看是不是好了。”他握着她的小手,往下滑。
“哥哥!”
男人看她羞愤的样子,那只小手各种挣扎,忍不住笑起来,含着她的唇深入浅出…“乖宝宝,让哥哥疼一疼…”
楚王陛下因收了那王腾,夜里思索着接下来的部署,几乎一夜没睡着。这会儿软玉温香的在怀里扭来扭去的,思维一下子松懈下来,哪儿还忍得住?巴不得立刻冲进去好好释放一番才好。可这丫头偏生跟他作对,趁他不注意小身子就往外头窜。他猿臂一伸,将她重新带回来。
只听得哗啦啦啦的铜板落地的声音。原来是夕夕刚抓到了自己的衣裙,想穿上,就被他猛力拉回去,这才使得那衣裳里藏的铜板都掉了,跟下雨一般,落了满地。
这声音着实很吵。元羲愣了一瞬,那丫头焦急嚷着:“我的钱!”
夕夕已经跳下床去捡钱了。
元羲看着她到处捡钱,细腰翘臀的跪在地上往桌案下面瞧,他须得拼命忍住,才使得自己没有冲过去将她就地□□。
然而夕夕的思维显然跟他不在一个层面上。有几个铜板顽皮地蹦到桌案底下墙角处了,她手短,捡不到。这便起了身,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蹦到床边来,扯哥哥的袖子,道:“哥哥,你起来帮我捡!”
元羲不想动,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开口道:“宝宝,那铜板不值钱。”
夕夕:“怎么不值钱?我问过了,三个铜板可以买一个包子呢!”
元羲笑了,“你连这个都问过了?好,那你告诉我,那桌底下有几个铜板?”
夕夕蹲下去数了数,又跑回来道:“六个。”
元羲:“那我等下买两个包子还你。”
沉默了片刻,元羲见她没声儿了,好奇地睁开眼睛,却见小姑娘眼眶都红了,站在床边看着他,万分委屈的样子。
看她是来真的了,元羲连忙起身来安慰她,搂着她亲了亲。这一亲,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男子忙伸手给她擦,“乖宝宝,怎么哭了?哥哥逗你玩的呢…”
“我知道,哥哥就是看不起这点钱。”夕夕擦了下眼泪,道:“可是这是夕夕的钱…我…好不容易有了钱…”
元羲肯定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其实很细腻。她早在捡那喜钱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要真正买个礼物送给他,用自己的钱买,不用哥哥的钱。所以她要慢慢攒钱。
夕夕知道自己是吃哥哥的,用哥哥的,若不是哥哥,她说不定就跟昨日遇到的那些灾民一样可怜。虽说嫁给了哥哥,可是她连身份、嫁妆都是哥哥给的。她从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就没办法送一个真正的礼物给哥哥了。这几个铜板虽少,却是她靠自己的努力找来的,是属于她的“财产”。
她也晓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够给哥哥买东西的。不过,只要坚持,她想总有那么一天的。
元羲这会儿什么都不顾了,二话不说立刻蹲下身去桌底下捡那几个铜板,然后放到她手心里,“宝宝,给你捡来了。”
小姑娘低头一看,便不再哭了,低头哽咽道:“谢谢哥哥。”
元羲瞧着自己衣角沾的灰尘,拍了拍,似乎拍不掉。他叹口气,把她搂在怀里含住了小嘴儿,“宝宝,别哭了,是哥哥错了。下回你让哥哥做什么,哥哥肯定听你的。”
夕夕闷了一会儿,不愿意说话。
元羲见此,更是心疼了,暗道自己也是太粗心了,明知道她很在乎这捡来的几个钱,他还这样逗她,实在不应该。
哄了好一会儿,男子把她整个抱起来,让她能搂住他的脖子,他的大掌托着她的屁股。“乖宝宝,你还有什么要的?我一定给你找来。”
小姑娘两只小手玩了一会儿那铜板,抬头道:“夕夕想去穆云江划船。”
“好,哥哥带你去。”元羲亲亲她的脸。
*******
日落前,他们赶到了穆云江边。
那里却有一群人马已经等他们多时了。邵温立在渡口,看见夕夕时,立刻露出微笑。
马儿停了下来,元羲却没有下马,盯着邵温道:“邵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邵温道:“我知道你们要渡船,所以特意准备了这船,送你们过去。”
江边的确停了一只十足豪华的大楼船,上面还有两层楼房。甲板上立着不少伺候的丫头还有船夫。
夕夕从没见过这样的大船,自然是好奇的。但她知道哥哥不喜欢邵温,所以也没有开口。
元羲低头问道:“夕夕,你想坐这个船么?”
小姑娘如实点了下头,似乎又有点害怕哥哥会拒绝他,清亮的目光闪了闪。
元羲低头亲了她一口,“都听夕夕的。”经过早上的铜板事件,元羲今天异常遵循她的意见。再者他虽不喜欢邵温,但也知道他对自己是安全的。
大船启动后,夕夕立在甲板上,吹着江风,满头的黑发连带着嫩黄色裙角都飘飞起来。腰间坠下的小铃铛也发出了声响。
她转过头来朝元羲笑:“哥哥!这里好凉快!”
骑了好几日的马,这样坐船的确是舒适多了。就连小黑也眯着眼睛立在甲板上晒太阳,无比惬意的模样。
小姑娘纤细有致的身段在江风中凸显无疑。元羲皱眉,立刻走上去从后面搂住她,清淡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小乖,不要站在这里。”
夕夕正吹得舒服呢,回过头来,问道:“为什…唔…”
红唇刚一张开,就被他堵了个正着。
暮色四合,江天辽阔。绚烂的晚霞倒影到江上,照得水面一片金光粼粼,又洒在船头那双相拥亲吻的男女的身上,给他们渡上了一层绝美的光晕。
元羲根本不管有两个丫头还站在一旁,也不管那目不转睛盯着夕夕瞧的邵温就立在不远处。他吻得很慢,很温柔,怀里的姑娘很快就陷进去了,双眸朦胧的,一双小手无助地抚在他的胸口,在夕阳的光辉下,默默承着他给予的亲昵和爱怜。
邵温闭了下眼睛,终是进屋去了。

第82章 暮云长,水阔(三)

夕夕觉得,邵温实在是个大好人,不仅给备了这么大的船,船上竟还有不少好吃的。
晚饭时,元羲一边喂着夕夕,一边对一旁的邵温道:“多谢邵公子款待了。”
邵温道:“我是夕夕的朋友,做这些也是因为夕夕而已。”说着还朝夕夕笑了下。
小姑娘这会儿对他很有好感,便也朝他笑了下,一边吞下一颗藕粉丸子,一边对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呀?”
邵温道:“你不记得了么?当初我们在骁国,你跟我说过一回。”
夕夕哦了一声,高兴道:“你记性真好!我都忘记了。”
元羲这会儿倒反常地大方,又给了她喂了一口,低声道:“宝宝这一路奔波都没吃到什么好吃的,今日要多吃一点知道么?”
夕夕嘴巴里鼓鼓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点点头。她却不知,男人这是把醋劲儿都攒着,待到夜里要一并从她身上讨回来的…
然而,今夜某个男人大约是无法如意了。
他刚把小丫头伺候好了,送上床,盖好被子。外头就有人敲门。
“元公子,时间还早,出来下盘棋如何?”邵温的声音。
这是故意要打扰人家夫妻恩爱啊…
元羲本欲拒绝,但想着,若是趁机能劝得他死了心别再来找夕夕,也是好的。
他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唇,“宝宝,乖乖睡觉。”
今日一日也是在奔波中度过的,夕夕这会儿吃饱了又洗了澡,的确困得不行,眼睛半开半闭的。
元羲哄了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元羲拍着她的背,待她睡得更沉一些,才小心翼翼地给她掖好被角,起身出了门。
邵温一直等在外面。旁边一个丫头端了一盘棋。
元羲道:“就在这门口下吧,我要守着夕夕。”说着,便敛袍席地而坐。
邵温倒也没说什么,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就这么气氛诡异地下起棋来。
黑白二子,一一落下。
邵温忽然开口道:“几年前我曾误闯一处桃源圣地,那地方是你的么?”
元羲淡淡嗯了一声,手指落下一枚子。
“你就是在那个地方把夕夕带大的?”
他没有回答。不过这问题答案很明显了。
沉默片刻,邵温又问:“你把她带大,又娶了她。你这样把她蓄意禁锢在身边,到底是为的什么?”
元羲未置一语。邵温却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抬头看他,道:“你若说是因为喜欢她,我不信。喜欢不是占有,你现在只是在占有她而已。”
元羲这才抬起头,道:“所以邵公子今夜不是邀我下棋的,是来教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他嗤笑一声,道:“若邵公子觉得一直缠着她不放就是喜欢,那我无话可说。”
“你…”邵温脸色有点难堪,“的确,对夕夕,我是放不下,所以一直在缠着她。可是,这并不是你逃避问题的理由。你扪心自问,你有把她当成真正的爱人吗?你真的…爱她吗?我指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建立在平等、尊重上的爱,而不是宠物般的占有。”
元羲道:“看来你对此很有研究。”
邵温看他淡然的模样,想起夕夕对他满目的依赖,不禁愤然道:“她根本没能做出过自己的选择,你就占有了她的一切。你这是自私。”顿了顿,又道:“她没有名字,没有姓氏,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空间,就连朋友,你也不允许她有。虽然你给她造了许多出来,可那都是虚幻的,是假的!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很可怜。”
一粒白子砰的一声落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邵温道:“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
他抬眼,冷笑道:“邵公子很通透。是,我给她的都是假的,要不然呢?你能给一个真的身份给她吗?你敢吗?”
邵温:“我至少不会阻止她和她的生母相认!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才不许翎蓝公主靠近她。就她的容貌,只要先前见过翎蓝公主的,早就把矛头对准了她。夕夕是否和翎蓝公主相认,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你知道的事情倒很多。”元羲冷冷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我捡到她时,她就剩下一口气在,是我把她救活的。她中了毒,几经生死边缘时,是我陪着她熬过去的。她在我的羽翼下,从一个小娃娃长到现在这么大,每一滴成长都是我浇灌出来的。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其他人凭什么来抢?!”
邵温呆了呆,道:“我说的没错。你觉得她应该是你的,所以不给她选择,就占有了她的一切。”
元羲没有吭声。意思是,她就是我的了,我就占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邵温道:“楚王身为一方霸主,想必送上门的美人不计其数。我在元城时就听说楚相封濂的妹妹就心悦楚王,并表示非你不嫁。那么夕夕呢?我知道她也说愿意嫁给你,可是两者真的一样吗?”顿了顿,他幽幽续道:“那位封小姐肯定能分清对楚王的感情和对封丞相的感情。可夕夕却分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应该跟你在一起,所以就嫁给你。若有一日,她有了真正喜欢的男子,你叫她如何自处?”
元羲已经不想听他再说下去,“此事说来说去,与你到底没关系。既然邵公子不愿意下棋,我就先行歇息了。”
邵温却忽然拔剑,阻了他的脚步,“下棋就罢了,比剑如何?听说楚王的佩剑亦是一柄绝世宝剑,刚好让我见识一下。”
元羲冷着脸道:“既然是你提起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言语不合,只能以武相斗。
夕夕睡到一半醒了,摸到旁边竟是空的。她便爬起床来,光着脚走出门,“哥哥?哥哥?”
外头烛火很亮,却不见哥哥。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瞧见前面立了个白衣女子,蒙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夕夕走过去问道:“见到我哥哥了没有?”
这是翎蓝第一次如此近得看到夕夕,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眼睛泪光闪动。
这张脸和她如此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稚嫩和纯真。一看她,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是她养到三岁就被人偷走了的可怜的女儿!
夕夕看见她的眼睛,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她这会儿担心哥哥,便又问了遍:“你看见我哥哥了没有?”
“你…不是应该听得到么?”女子声音低柔,听在耳里莫名有似水如歌的动人之感。
她比夕夕稍高一些,这会儿微微低了身子,与她平视。一双仿佛雨水洗过的眸子,静静看着她,带着无穷无尽的温柔软意,仿佛能把人融化了。
听了她的话,夕夕这才想起来了,立刻侧耳聆听,果然听到江风之中有衣衫翻飞刀兵打斗的声音。她朝船的另一边跑过去,眼前只有一片夜色茫茫。但她知道,哥哥就在前面,而且是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