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垣却没理她,手掌牵了下夕夕,然后把两只小手握进来,轻轻揉了下手指,发现异常的柔软,“你说你的笛子也是你那哥哥教的。那他为何不教你琴呢?”
东昭诸国,琴才是女子里流传更加广泛的乐器。
这会儿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银华疏淡下,他人也显得十分柔和。他说会放自己走,夕夕便也没再给他脸色,回道:“哥哥说了,我小时候手指受过伤,不能学琴。”
受伤?是什么伤,竟能叫人一辈子弹不了琴呢?
许南垣叹口气,感觉到她的手在试图抽走,登时捏得更紧了,道:“上回在元都,楚王说你是他的女人。你当真愿意嫁给他么?”
夕夕点头,“当然,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哥哥。”
男子却不死心,又问道:“你晓得嫁给他是什么含义么?”
“我知道啊,就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晚上也能名正言顺一起睡。”她脆声道。
许南垣心里跟针扎了似的,隐隐的疼,“你确定…你对他,当真是男女之爱,而不是兄妹之情么?”
夕夕当真仔细思考起来,想了想,道:“男女之爱、兄妹之情,都有。”顿了顿,又续道:“反正他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别的我也说不清楚。”
许南垣道:“我瞧你根本不懂男女之爱是什么,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再者,一国之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劝你还是再过两年成亲吧,省得日后后悔。”
夕夕水眸瞪了他一眼:“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个的了,但是没关系,我才不会听你们的。”
男子长叹一口气,“真是个小顽固。”说着,站起身准备走了。
“哎,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夕夕喊道。
许南垣没有回头,淡淡道:“我心情好的时候再放。”他此刻心情很不好。
夕夕蹭蹭蹭地跑上去,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幻月楼里快活,你也要去?”许南垣调笑道。
小姑娘道,“我去你会心情好吗?”
许南垣顿了一下,心生一计,低笑道:“带你去跟幻月楼的姑娘学一学吧。看她们是怎么让客人心情好,好到心甘情愿掏钱的。你若做得好,我就放你走了。你可愿意?”
“行,那我去。”小姑娘很虔诚地想讨好他,当然最终是想离开他。
男子笑起来,缓缓伸手,捞了她的长发,轻轻抚摸着,“那个地方你女儿家去,人家会把你轰出来的,要办成男子,他们才会让你进去。”
这倒也不难。夕夕进了屋,收拾了会儿,在柜子里找了一套小号男装换上,跟着他一起出门。
今日和许南垣约在幻月楼的是几个陵阳城的老朋友。
此处是烟花柳巷之地,坐在同一桌上的人无不是搂着美人儿逍遥快活的。那些美人儿细腰丰/乳,衣着暴露,娇笑盈盈,和恩客之间推杯换盏,肢体亲昵,这幻月楼不愧是个销金窟、逍遥洞。
夕夕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有心想学,但见此等场景,又怎么学得来呢?她咬唇看了眼许南垣,心道这厮又是在诓骗她,这个地方,明明是传说中的青楼嘛,叫她怎么学?
许南垣瞧她为难的样子,也不说话,也不告诉她该怎么办。
夕夕见此,也不管那么多了,就立在一旁,给他倒个茶,夹个菜什么的。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她的极致了。
这小丫头扮个男装也丝毫不像男人,仍一眼就能瞧出是个水灵娇嫩的青葱一般的少女,一起吃酒的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许南垣带个女子来,便都有些好奇。
“景陵侯身边这位…这位公子是?”其中有人问到。
许南垣瞧她一眼,笑道:“过去都干看着你们风流,如今还不许我自己带一个过来么?”说着,他伸手搂了一下夕夕的腰,她脚下一软,直接摔到了他怀里,她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却被他压制住了。
“你干什么?!”她怒道。
许南垣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低声在她耳边道:“不是要我心情好?光倒酒夹菜是没用的,这样我才会心情好。”
另外几个人都觉得只是一双男女*罢了,嘻嘻哈哈地也对着身边的姑娘们搂搂抱抱的。
然而立在一旁的陶行却知道,景陵侯这模样的确是心情不好了。景陵侯很少有这样真正动气的时候,他估摸着,大约是被夕夕姑娘非要嫁给另一个男人的言辞给惹的。
他家主子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女子,然而这个女子却全心全意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这对于向来顺遂的主子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夕夕反抗不得,只好乖顺地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忽然拿了酒杯,学着其他姑娘的模样来敬许南垣。
许南垣自是欣然受着,待连续喝过三杯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想着灌醉我好逃跑,你以为我的酒量跟你那般不中用么?”
小姑娘愣了一下,娇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确是想让公子您心情好呀。”说着,小手还十分温柔地拂过了男子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的脖子上,要拿下来时,被他拉住,然后圈住了自己的脖子。
元夕的学习能力其实很不错,就这么一下,已经有几分风尘女子的韵味儿。若是她哥哥看见了,不晓得是个什么表情。
只不过,她的目光还是清澈天真的,泛着灵动而灿烂的笑意。漂亮的眉眼在灯光下愈发夺目娇艳,让一屋子的姑娘都黯然失色。
众人只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景陵侯,连口味都如此高贵。他以往即便来青楼,也从来不会碰这些风月场所的女子的,今日第一回带了个姑娘来,就是如此绝色的少女。
许南垣低头看着她,忽然握住她执着白玉杯的手,转而灌入她的口中,笑道:“好,这是我赏你的。”
两人就这么在一群人当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夕夕就喝得晕乎乎的了。
“哥哥…”她又开始发酒疯,拉着他就喊哥哥,双手在他身上抓了几下。
许南垣捉住她的双手,“不要乱动。”
夕夕却低头瞧着他的腰间,“咦,这里原本还有一枚玉佩呢?怎么不见了。”
许南垣低头一看,那枚雕花玉佩果真不在了。
一旁的陶行吓出一声冷汗。那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啊!他低头在地上四处找了下,都没看见玉佩的影子。
其他人见此,也都纷纷站起身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南垣制止了陶行,镇定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把夕夕搂在怀里,站起身朝另外几个人致歉道:“这丫头酒量浅,我先送她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大步从后门离开幻月楼,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夕夕已经完全睡过去了,两只手软软地搂住他的脖子,暖乎乎的脸蛋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中。
他把人放回到被子里,低笑道:“才喝了三杯,就醉成这样。”
大掌轻轻拂过她的发顶,他的声音低沉如此刻窗外的夜色,“夕夕,我不会放你走的。”
许南垣出门时,对陶行道:“好好看着她。”
陶行点点头,又急急问道:“那公子的玉佩…”
许南垣道:“怕是掉在幻月楼里了,巴掌块地方而已,不用担心。”
许南垣刚一离开,屋里的夕夕就睁开了眼睛。她轻手轻脚地爬起床,然后将那三杯酒水都吐了出来。然后闭上眼睛,听着屋子外面的动静。
果然,许南垣以为她喝醉了,白天里布置在小楼内外的人都撤了一些,应该都派去找那只玉佩了。
夕夕心里偷笑,然后直接打开窗子,从那儿跳了出去。
第59章 暗箭伤,流矢隐(一)
诚然,夕夕是酒量浅,倒也没浅到这个地步。幻月楼中的酒水比之醉仙酿差得远了,她喝了小三杯,大部分都没真正吞进去,然后便开始装醉了。
这么往外闯,陶行自然会发觉。只可惜夕夕早有预谋,轻泓剑在手,轻功又快又漂亮,就是陶行也是追不上的。
陶行带着几个人,循着白衣身影追了许久。夜半的街道漆黑安静,一行人追到到一处墙角转弯处时,对面忽然冲出来一名蒙面女子,手执长剑,挡住了几个人的去路。
看身形,这个人显然不是夕夕,定是夕夕的帮手。
陶行几个人与之缠斗起来,那女子以一敌多,边打边退。陶行是许南垣身边第一侍卫,身手自然不差,然而却也无法突破这个女子的阻挡,终究是眼睁睁看着夕夕跑远了。
小姑娘沿着夜间黑暗寂静的街道,往前跑了不知多久,路边忽然转出来另外一个身影。
连轸看见她,悬着的整颗心终于放下了地,“丫头,你跑错路了,往这边!”
夕夕开始吓了一跳,待看见是连轸时,才笑起来,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回道:“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还指望我认路?你不晓得我是路痴么!”
“行,你路痴你有理。”连轸拉着她,朝戚家医馆走,“主子已经回来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主子说吧。”
夕夕道:“我这次什么也没干,就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哪里知道会有这样多的事情。这真不能怪我。”
连轸哼了一声,“你擅自跑去找邵温,这还叫什么都没干?”
夕夕:“…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啊。”小姑娘开始苦恼了,怎么办,哥哥会不会训她呢…可这次不管怎么说,是她自己逃出来的,应该能将功补过吧?
连轸看见她担心的模样,叹口气,“实话跟你说吧,主子这回在崡风山受了些伤,还不知道你失踪一个日夜的事情。你等下回去还要把话说圆了。”
夕夕感觉压力有点大,“这…哥哥那么聪明,咱们能骗过他么…”
连轸道:“先糊弄过去再说,省得主子又要为你动气,影响伤势。”
“哦。”夕夕点了下头,又担心起来——哥哥受伤了?她好像还从没见过哥哥受伤呢…
“这次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夕夕道,“元羡抓住了么?”
连轸本想告诉她,这次是彻底铲除了元羡这个隐患了,但顿了片刻,还是隐了隐脸上的喜色,故作严肃道:“你还是自己问主子吧。”
果然,夕夕听到这个话,愈发担心了,脚步也更快了起来。
夕夕刚进医馆时,恰听见戚大夫在给元羲换药时说的话。
房间里,男子赤/裸着上半身,肩上的箭伤十分狰狞。戚大夫仔细瞧了瞧那处伤口,面色有些严肃,“没想到这箭头如此歹毒,不止淬了□□,还有一个细小的倒刺在里面。箭头入骨肉,那倒刺便留在了血肉里面,很难清除。主子的毒,方才已经解了,但这刺,还需那小刀来割开伤口,将其取出。”
夕夕听着都吓死了,立马眼泪汪汪地跑过房中,“哥哥!”
元羲没料到夕夕会忽然冲进来,这会儿立马给了戚大夫一个眼色。
戚大夫忙道:“小姐别担心,主子并无大碍,只要顺利取出里面的刺即可。”
元羲觉得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根本安慰不了什么。夕夕仍然是眼泪汪汪的,瞧着元羲还来不及掩盖的上身,“哥哥…是不是很疼啊?”
戚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道这刺必须马上取出来的,不能因为要安慰小姐就弱化它的危害。
“不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大半夜的起身了?”
“唔…我要来看哥哥。”她的小手抚上他伤口旁边肌理,就是不敢碰那个伤处,“哥哥骗我,肯定很疼。”
元羲顿了顿,捏住她的小手,放到唇边吻了下,然后放了下来,道:“夕夕,你先回去睡吧,我这里要处理一下伤口。”
夕夕摇摇头,就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走。大夫继续给哥哥看伤吧,我就在这里帮忙。”
连轸原以为她帮不上什么忙,没想到这次还真帮上了忙。
消过毒的小刀子割开有些化脓的伤口,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铁刺的位置。男子脸色发白,额角溢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子,虽然疼得厉害,却一个声音也没发出。一旁的连轸急道:“这么找能找到么?”
戚大夫也是满头大汗,道:“我这里工具有限,若是有王宫御医手中那等长而细的镊子,就好办了。”
“那我去找!”连轸道。
戚大夫喊住他,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抬头看了眼元羲,低声道,“主子,你忍着些,我用探到更深处找了。”
他应了一声,顺着戚大夫的力道,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夕夕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捂住嘴一个劲儿流泪。
戚大夫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大约是感觉到了那个东西。他试图慢慢往外拖,不料,半途受到阻力,出不来了。
他擦了下额角的汗,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视线忽然略过立在床头默默地哭的小姑娘,开口道:“小姐,你能帮个忙么?”
“唔?”她擦了下眼泪。
“那个倒刺就在里面一点点,似乎被卡住了。小姐手指纤细,由小姐来取的话,主子的痛苦应该会小一些。”
夕夕愣了下,想动手,却又不敢动手。
元羲微微睁开眼睛,苍白的面色,目光仿佛深海的礁石,幽暗而沉静。
“夕夕,别怕。”他缓缓道,“我不怕疼的。”
她走到他跟前,又擦了一把眼泪,便在戚大夫的指导下开始帮他取倒刺了。
初始时,她的手都是颤抖的,视线也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元羲忽然捉住她的手,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红彤彤的唇,柔声道:“小乖,别哭了。你快点取,取完了哥哥就好了。”
她点点头,似乎得到了几分勇气。
她纤细的手指穿入了自己的皮肉,力道比戚大夫起来,有着女子独有的温柔。低下头,便能看见她娇嫩而专注的脸,长长眼睫上,尚挂着晶莹的泪珠子。
这些,几乎让他忘了痛。他的心里,仿佛被一根小东西在撩拨着,那是只有她才能带给他的悸动。
真正动手时,夕夕的动作很稳当,这也让戚大夫很惊喜。她很快就把那该死的倒刺取了出来。那东西被扔到一旁的盘子里,上面沾满了血肉。
此时,元羲也已是体力不支,半靠在床榻上。
“哥哥…”夕夕不肯把位置让出来,要亲手给他上药。戚大夫便只好指导着她上。
他也看得出来,夕夕来处理这些时,主子的面色都舒适许多——也不知是她果真动作到位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还是主子自己心理作用,任这个姑娘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上好了药,又绑好了绑带,戚大夫和连轸才松了一大口气。
元羲让他们都退下,自己仍然是坐在床榻上,双眸目不转睛地瞧着夕夕。
“哥哥…”她刚唤了一声,就被男子一把捞到了怀里。他力道极大,仿佛完全没受伤的形容。
夕夕生怕撞到他的伤口,连忙想要离开他,他却不许。
“夕夕…”他低低唤着,捧住她的小脸,双唇宛如饥渴的旅人一般,忽然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吮吸着她的气息。
很绵软柔和的吻,仿佛在获取她的生命力,借以浇灌他自己的心。
“哥哥!你的伤!”夕夕推开他后,娇声嗔怪道。
元羲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没事了已经。夕夕,这伤受得也值。”顿了顿,他又紧紧抱着她,道:“咱们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成亲了。”
夕夕感觉得出来,他现在是真的开心,就连唇角的笑意,也是不同于寻常的明显。
所以,这次是成功了么?彻底把那个坏人铲草除根了吧。
元羡的存在,前世的记忆,仿佛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今次虽有变故,导致他受了伤,但仍然取下了元羡的首级,这就够了。
其实,他也曾想过,是不是要跟前世里元羡对他做的一样,残忍无情,让他生不如死。然而最终作罢。
或许是多年青葙谷的安宁生活终究影响了他,让他即便是身怀仇恨,也不会恨到丢失人性的地步。而且,他此生还有夕夕,以后他会跟夕夕成亲,然后二人相伴,享受人生幸福,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费心思。
不过,想起今日崡风山的变故…最大的变故莫过于忽然冒出来一群人,试图趁乱拿他的性命。目前虽然不知道是何方人马,但陵阳才多大,很快就能查出来是谁。
夕夕听到他说成亲,便笑道:“真的吗?那咱们很快就能成亲了是吗?”
男子笑着点头,将她抱紧,两人一块儿躺到了榻上。
“对。很快就成亲,然后永远在一起。”
夕夕靠在他胸口,也不敢跟平时那样乱蹭,怕弄到他的伤口。
她听到哥哥平静的呼吸,觉得十分安心,两日以来都没好好睡了,这会儿,便很快有了睡意。
元羲轻轻拍着她的背,很快便感觉到她睡熟了。
小心翼翼地把小人儿摆正,躺好。他朝外头唤了一声,“连轸。”
守在外头的连轸便晓得主子要问罪来了…当真如夕夕所说,想瞒过主子,那就是做梦。
果然,连轸一进门,元羲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虽然拍着夕夕的动作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这丫头一身的酒气,还有几分异样的脂粉香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日夕夕怎么过的,都一一说给我听。”
酒气?脂粉香气?
连轸表示,他怎么就没那么灵的鼻子呢?
问夕夕怎么过的…他也不知道啊…
第60章 暗箭伤,流矢隐(二)
元羲见他答不出来,低呵道:“去给我立刻查清楚。”
这语气冷厉的模样丝毫不像是重伤在身。
连轸连忙退出去了,刚出门,就看见婉儿回来了,衣裳上染了血。连轸刚要问,她便道:“都是皮肉伤,不打紧。这次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连大人不用去了。”
隔壁的隐林居是芮阳的地方,这一点婉儿固然心知肚明,她只是没料到常年空着的地方会忽然有人居住,更没料到,里面会住着夕夕的旧友邵温。如此,才有了夕夕被送走的事情。
元羲坐那里没动,静静听着,拍着夕夕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瞧着像是闭目养神,但连轸却知道,主子异常安静的时候,越是有怒火。不过他也是着实服了许南垣,怎么就这样纠缠不清了呢,明明夕夕跟他毫无关系啊。
连轸作为从小看着夕夕长大的人,他觉得嫁给主子简直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是不可能会变的事情,姓许的何必横插一脚?
当然,后来连轸把自己这个想法跟婉儿说了,她作为女子,却有另一番见解。她分析了一下,觉得站在夕夕的角度上,嫁给许南垣其实也很不错。其一是许南垣并非国主,可以想撒手就撒手,带着自己爱的人逃离乱世隐居桃源,那该多么惬意和快乐,换成主子,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其二是主子占有欲太强了,夕夕在他这里未必能全然快活。连轸反驳道,那主子养了夕夕那么多年呢,怎么算?婉儿笑道,养了那么多年又如何?谁说被他养了就要嫁给他了,那当初养她的时候,可问过她的意愿了?
此是后话了。
这会儿在元羲跟前,婉儿一五一十地把幻月楼的事情说清楚,待说到夕夕在青楼里和许南垣搂搂抱抱时,她分明听到有一声筋骨的轻响,似乎是主子握紧了拳头。
许南垣,真是好样儿的,上次放过你,你便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么?!
“是唐国的人。”婉儿回完话之后,元羲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崡风山里遇到的那群人,是唐国的人。”
“不错。”婉儿回到,“但是那毒箭…倒不像是许南垣的作风。”
“他们终归是听命于唐王的。”元羲淡淡开口道,“但若不是许南垣,我的行踪不会暴露。”他侧过头,伸手将夕夕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捏着,“他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婉儿道:“那先前的计划,还跟之前一样不变么?”
元羲笑了一下,“当然要变。本想暂且放过唐国,相安无事便好。既然他们敢下这样的手,我也就不用客气了。他们唐军不是在夏国战无不胜,正士气高涨么?那就让他们尝一下流血千里一败涂地的滋味儿。”
婉儿应声而去,连轸这便跪在那儿请罪了。
元羲瞧着他碍眼,话也不多说,只一句,“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连轸冷汗涔涔地应了,刚要离开,便听见元羲道:“给我打些热水来。”
主子这会儿要沐浴?连轸微微抬头,只见元羲正侧头看睡在里面的小丫头,登时灵光一闪,晓得这是要给那小丫头沐浴吧。
挂了伤终究没有平时灵便,元羲并没有给她沐浴,只是拿了巾子给她擦拭。小丫头身上这裙子,明显是急急忙忙的时候换上的,就连肚兜的系带都没系好,解开外衣时那里便松开了。
这是为了来见他,特意换的衣裳?先前呢,不知穿的是什么…
幻月楼那种地方,哪里是她能去的!想到此,他就心头一阵火烤一般,难以抑制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