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摊开双手。
「那是什么动作?人明明就是你杀的。」
「这……这是我要说的话!」伯爵敲打书桌,「你们究竟要持续这场闹剧到什么时候?」
「闹剧?」
「放着让你们说,就滔滔不绝地胡言乱语……疯的是你们才对!薰子本来还活着,她本来还活得好好的。被你们带走之前,薰子明明还活着的!」
杀人凶手是你们!——伯爵激动地说。
「……你们了解我的悲哀吗?了解我的痛苦吗?一次又一次失去妻子,失去才刚迎接的家人的悲哀,你们了解吗?」
「你才是,别再继续耍猴戏了!」中泽恫吓道。
伯爵突然离座,扑向中泽。
伊庭跳进中间制止。
我……
看着鸟之女王。
伯爵大叫:
「你们夺走我心爱的妻子,说的那是什么话!把妻子还给我!把活生生的她还给我!」
「昂允先生,不要动粗!」伊庭大声说。
「言……言词的暴力就可以允许吗?这个人……」
「喂,不要在那里发呆,快点逮捕这家伙!」
听到中泽的指示,警官涌入书斋。伯爵被包围了,他从左右被抓住。伊庭被拉开,老人腿软了。
「等一下!」声音响起。
是公滋的声音。
公滋在刑警伴同下进来了。
骚乱的空气就这样骚乱地静止下来。
公滋似乎十分疲倦。充血的三白眼底下浮现黑眼圈。不怎么多的头发一片凌乱,变得像鸟巢一样。
公滋看见父亲,惹人厌地微笑,然后转向中泽说了:
「警部先生,先等一下啊。刚才这个刑警告诉我了。已经够了。我全招了。」
「你……要自白吗?」
「自白?不是说这个啦。嗳,我也已经四十了,虽然没有社会地位,但多少还有点羞耻心,会顾一下体面。可是啊,既然事情变成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什么羞耻心、体面,只好全扔一边去了。就是这么回事。」
听到公滋的话,中泽困惑地望向楢木。楢木搭住公滋的盾口,说「那我们到那边谈吧」,但公滋甩开他的手,说在这里就好。
「不,应该在这里说……大概。我啊,对那个伯爵大人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跟我对我爸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样,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我不嫉妒他,当然也不恨他。」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跟他无冤无仇,也没有纠葛或利害关系。我是个呆瓜,所以在公司里担任的也是闲职,薪水微薄。我爸翘辫子的话,我应该拿得到财产,但是就算公司倒了,我也只是拿不到那一点薪水罢了。所以不管是我爸困扰还是公司困扰,都不关我的事,伯爵被逮捕还是被判死刑,我都不痛不痒。」公滋摊开双手,自虐地说,「我是个小角色哪。」
「所以怎样?你是个小角色,这一点警方也很清楚。我们手中也有一堆把柄,随时都可以用微罪把你拘禁起来。」
「那就再增加一条微罪吧。」公滋说,极为下流地笑了,「我啊,偷窥啦。」
「偷窥?偷窥什么?」
「偷窥什么?」
可以偷窥的还有什么?——小角色狂傲地说。
「我偷窥的是洞房啦,洞房花烛夜。」
「你说什么?」中泽高声大叫,「你、你、这……」
「是啦,我是个色情狂,肮脏的偷窥狂。我在那棵树上,一清二楚、仔仔细细地一直看着自己的堂兄弟和年轻新娘相好的样子啦!」
怎么样!——公滋豁出去似地环顾四周。一阵「咚、咚」的声响。似乎是坐倒的胤笃老人想要站起来,一次又一次拿手杖敲地的声音。
「公、公滋,你……」
「爸,我可是个妓院养大的下流胚子哪。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被公家收养,也改变不了多少的。二十三年前……我从染满男女体液的肮脏妓院房间里,突然被带到这么上流的豪宅里,是婚礼。仔细一看,新娘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是个不知哪儿来的贵族公主。我心里想:这个女的做的事也一样吗?」
那里吗?
那棵……槐树上。
问题是那里是哪里……
只要找到那里,或许来得及……
榎木津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你也在看啊……
榎木津对公滋这么说。那么。
那是什么呢……?
不是吗?或许不是吧……
一直盯着看很失礼吧……
那个人是新娘吗……?
还是那个人……?
咦咦,丑八怪说的是哪个……?
那是……
那样的话,果然。
「你、你这家伙……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胤笃敲打手杖。
「所以说,我刚才已经把羞耻心和体面都给丢了啊。我啊,怎么样都想看高高在上的华族女人光着身子被男人抱的样子。谁叫我出身下贱嘛。在被老爸收养前,我身边到处都是妓女,纸门随便一开,随时都有人在晃腰使劲哪。可是却突然被抓去叫我守什么礼节,尽什么忠义,强迫过这种拘束得要死的生活。我可是浑身阴郁,满脑子烦恼哪。所以……」
公滋仰望上方。
天花板高得几乎模糊。现在还是大白天,天窗却一片灰暗。外面的世界或许天气欠佳,这个世界一点变化也没有。
「就在正上方哪,我房间的正上方。」公滋说,「当时我才十六左右吧。在意得睡不着觉,满脑子胡思乱想。不久后,我心想或许可以偷看,从窗户爬出了去。结果根本看不到。可是二楼的窗户灯火通明。我一想到他们正在那儿办事……」
「下流。」中泽吐口水似地说,「然后你发现那棵树是吗?」
「是啊。白桦树爬不上去,但那棵树可以。爬上去一看,果真看得一清二楚。躺在床上的新娘那白嫩的肌肤,是一目了然哪。他们正在享乐哪……」
公滋朝着伯爵挤挤脸颊,但伯爵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公滋口中吐出来的毫无品性的话语意义。
「老爷子,二十三年前我也说过吧,说我去散步,你们怀疑我。可是……我真的是去散步了啊。你也是,刑警先生。八年前你也不相信我。嗳,那个时候我是撒了谎啦。我……不是事件以后才出去的。我是在半夜偷溜出去,直到天亮都待在树上享受着猥亵的偷窥行为哪。」
伊庭和楢木都一脸苦涩。
「这次……真是做错了。八年前偷窥的时候,都已经是秋天了,我却被蚊子给叮惨了。所以……」
「你为了偷窥,要了蚊香吗?」
「过去从来没在夏天偷窥过嘛,早知道就该借个提的香炉。都是蚊香害我烫伤,还被警方怀疑,真是倒霉透顶。嗳,我就算被抓也无所谓啦……」
「你是为了保住父亲的名誉吗?」槽木说。
「才不是咧。可是啊,你仔细想想看。」
公滋一改之前也像是冷笑的下流表情,严肃地再次扫视众人。
「我啊,已经偷窥过五次了。这个伯爵大人就像模子印出来的,每次做的事都一样。嗳,那种事应该是愈做愈上手,可是隔了那么多年没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这个人和洗完澡的老婆一起喝葡萄酒干嘛的,悠闲得很。就算鱼已经钓到手,他还是会花许多工夫照顾呢。至于我,戏码当然是愈长愈好啦……不过他脱光女人的衣服上床,是两点过后。接下来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一下。」中泽说,「等一下,你……」
「就说了嘛,一开始叫你们等一下的可是我啊。我说啊,你不是说死亡时间是两点半?」
「没错,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家伙不是凶手啦!」
公滋一脚踢翻椅子。
「我都不要脸皮地招出来了,你们就给我听仔细吧。那个时间我不晓得是从哪里推出来的,不过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从头看到尾。这个男的啊,脱光新娘的衣服,又摸又搓,一下子趴上去一下子怎样的……」
「公滋先生!」山形大声说,「请、请节制一点。现、现在还在居丧期间……」
「罗嗦啦,你这个下人。我可是在救你的主人耶?这家伙不是凶手。至少两点半的时候,他没有杀人。这一点绝对没错。」
「可、可是……」
刑警们全都狼狈不堪。
「这太荒唐了……」
「荒唐的是那个解剖的医生。」
公滋拉大嗓门说。
「如果那是真的,难道这个伯爵大人趴在尸体身上,跟尸体接吻吗?两个小时以上耶?他有那么恶心的嗜好吗?世上好像也是有些变态喜欢半烂的尸体啦,可是没有哪个尸奸爱好者会费工夫找人结婚之后再杀害侵犯吧?怎么样?问问本人就知道了吧?」
伯爵!——公滋叫道。
「新郎骑在新娘身上不是犯罪,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你又不是抓来陌生女人,剥光奸淫嘛。不管是要舔人家还是要倒吊起来,都是你的自由。而且不骑上去,也生不了孩子嘛。你就说吧。」
说啊,告诉这些人啊!——公滋自暴自弃地说,怪笑出声。
「真好笑哪,喂。结果还是没有凶手嘛。喂,爸,搞不好这真的是幽灵搞的鬼哩。是作祟啦,作祟。」
公滋一个人放声大笑,扶起自己踢倒的椅子,张开双腿跨坐上去。
「伯爵大人,我说你啊,虽然不知世事,对女人的品味倒满不错的。今年的新娘漂亮得很呢,让我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我爸找来的女人实在糟糕。或许是有钱有地位啦……。倒不晓得新娘那边是不是一样不赖呀?」
公滋说出再下流也不过的话,再次笑了起来。
在他远处的后方……一个刑警倒了下去。
两旁的警官把他扶起来。是贫血了吗?仔细一看,是昨天那个叫大鹰的刑警。
——他认识薰子。
大鹰说他认识薰子。
或许他是无法承受嘲笑死者尊严的下流言词。
大鹰被警官扶着退场,原本打开的门关上了。开口被遮蔽以后,广大的书斋显得更加冷清。
里面明明还有相当多的人。
中泽师出不利,似乎失去了攻击的矛头,歪着嘴巴瞪住公滋。楢木在寻思要如何开口。刑警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胤笃扶住鹤的台座,总算站了起来。
伊庭他……
「喂。」
重新来过似地,伊庭出声说道。
「公滋先生。说这话好像在怀疑你,不好意思,不过……你没撒谎吧?」
「喂,伊庭先生,要是这家伙撒谎,事情当然好解决多了,不过……唔,法医是你介绍的,你也有你的面子要顾嘛……」
「不是的,中泽警部,我不是那个意思。」
伊庭踩着慎重的脚步来到公滋面前,隔着白头鹤盯住伯爵。
伯爵站在书桌前。
只是站着。
只是……
——等一下,
我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如果我刚才的直观是正确的话……
那么我该如何理解公滋刚才的证词?
「我说啊……」
伊庭脸上挤满皱纹,用短短的手指频频搔着理短的斑白头发。公滋以有些空虚的眼神仰望伊庭。
「我说啊,公滋先生。」
他的口吻很沉稳。
「你……真的看到了吗?」
「看到……?我当然看到了啊。我看到了。」
「那是伯爵……呃……」
「所以就是伯爵和新娘……」
「过去的被害人,身上找不到性交的痕迹。」
「咦?」
「全部,三个人都是处女。」
「啊!」楢木叫道,「这、这么说来……」
「八年前也是这样吧。那……」
这次也是吧——伊庭说。
「公滋先生……」
公滋抬起头来。
「你……看到什么了?」
「啊……」
公滋的下巴脱力了,他半开着嘴巴。
「啊,呃……可是……」
「什么可是?我是在问你看到什么了?」
「是、是幽灵!」胤笃老人发出惨叫。
朝那里一看,老人再次瘫坐下去,浑身颤抖。
「你、你看到的一、一定是过去的情景。就、就跟我看到的一样。那是五十年前的情景。那个房间有过去的幽灵出没。没错,是记忆的幽灵。记、记忆在那、那个房间里凝结了!」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虽然中泽这么说……
警部显然也狼狈了。伊庭、楢木、公滋和胤笃老人,警官以及我……所有的人都完全被洋馆给吞没了。能够在这里毅然地存在的只有伯爵,还有鹤。
老人爬着,惊慌失措地靠近儿子。
「那、那个啊,公滋,就算同样是新娘……那也是早纪江啊。」
胤笃这么说,
颤抖不已。
「请不要胡闹了。」伯爵,
伯爵以那金属性的响亮声音说道。
我赫然一惊,因为伯爵的口吻严肃异常。
伯爵站在黑色的鹤——阴摩罗鬼前面,静静地,十分沉静地愤怒着。
看似高兴又像哀伤,彷若困窘,有些无助而又苦恼寂寞的表情,就这样转变为愤怒的形相。
「已矣哉……」
不堪听闻——伯爵说。
「《论语》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无耻。孔子说,行使权力去规范人心,或是以刑罚去威胁人民,使其服从,是愚者之行。那样一来,人民只会恐惧权力,试图逃避刑罚。会变成像公滋那种恬不知耻的人。你们警察是国家机关吧?然而从刚才开始,却不断地猜疑、恫喝、诡辩和威胁。我绝不能允许这种事!」
伯爵摊开双手:
「公滋也是。父在观其志——你不知道这句话吗?你的父亲,胤笃叔公就在那里,现在就存在于你的面前。尽管如此,你却恣意妄为,无礼之至,对他的话语、他的心志、甚至是他的存在,一点敬意也没有。像你这种完全忘却孝道的人……我连看都看不下去。」
「罗、罗嗦!我从来没学过那种什么道德。我……
「这不是道德。」伯爵说,「你们所说的道德,不是原本意义的道德。那只是为了维持平均的日常性,暂时而且大抵普遍的存在方式。那是非原本的存在方式。你应该要摆脱被那种存在方式所囚禁的自我才对。只要迁就于那种颓废的存在方式,你就不再是你了。」
「我……不是我?」
公滋看起来非常不安。
「面对鬼神,并且尽孝——从自我可能存在的立场去了解自我的存在,才是真正的道,真正的德。这么做,人才能够对即将存在的现在有着正确的觉悟,获得做为存在者的存在方式。礼、忠、义,只是那种现实存在的契机。」
公滋已经没在听了。
他只是在口中反覆着「我不是我了」。
「我对你这种人没有兴趣。」伯爵说,接着斥责老人说,「您也是一样,叔公。规劝长上,是违反孝的行为。我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说。可是即使如此,您竟然说出幽灵这种字眼来!什么幽灵?而且竟然说先母是幽灵!这也太无知无学了。竟然随意吐露这种妄言,即便您是我的叔公,我也不能置若罔闻。这种说法,岂不是在指责我并未祭祀先母吗?」
「我、我只是……」
「我不想听。幽灵这种说法,是最愚劣也不过的迷信。随意、轻率地使用这种字眼的人,我……打从心底轻蔑。」
就算是中泽警部,似乎也无法反驳孔子。胤笃老人和公滋也是一样,他们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伯爵。
「我的家人们都哑口无言了。」伯爵说,「听好了,薰子——我最心爱的妻子,才刚入鬼籍而已。然而你们却……」
「由、由良先生,我们是、呃……」
中泽可能是想接着说调查云云,结果什么都没有说。伊庭一副苦涩的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楢木和刑警们面面相,微微摇头。他们输了。在这种状况下,警察根本束手无策吧。
一片寂静。
答答,上头传来声响。
一阵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不久后形成连续的杂音。
——下雨了。
雨点敲打着天窗。
然后我发现幻听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我……完全和洋馆同步了吗?
伯爵仰望天窗。由于雨水而变得斑驳的奇妙阳光在伯爵失去血色的苍白脸上爬动着,伯爵在哭。
「你们……」
「伯爵。」伊庭出声,但伯爵听不进去。
「你们太无礼了。你们从我身边夺走薰子,不仅如此,还想陷我于罪。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们分明才是凶手!」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再也受不了了!还给我!现在立刻把活生生的薰子还给我!」伯爵叫道,「喂,把薰子还给我……」
叩。
叩。
叩。
门响了三次。
和汉洋,凡百书籍堆砌而成的知识墙壁上,巨大的门扉倾轧,慢慢地打开了。
一双虎眼的黑衣男子站在那里。
我还没出声,伊庭先站了起来。但是伊庭的话被中泽的怒吼给压了过去。
「这、这家伙是什么人!究竟……」
但是警部的虚张声势似乎在这里萎缩下去了,公滋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胤笃老人也抓住台座,倚着手杖站起来。所有的人在偌大的书斋里,有如卒塔婆般零星伫立。仿佛……不这么做不行似的。
——京极堂,
来了。
黑色的和服单衣及黑色手背套,黑布袜与黑木屐,只有鞋带是红的。他手中拿着白色的绫罗外套。
伯爵慢慢地低下头来。
「您……是哪位?」
「由良昂允前伯爵,初次拜会。敝姓中禅寺,是那边那位关口的……老相识。」
「关口老师的……?」
「京、京极堂,你……」
要来破坏什么?
要怎么样解开?
「今日有幸亲自拜会。」京极堂规矩地行礼。伯爵显然十分困惑,接着说:
「请抬起头来。您……」
「我是个驱逐附身妖怪的祈祷师。」京极堂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
「驱逐妖怪……?」
「所谓儒也。」
「儒……?」
「请您视为巫觋之类即可。」
「会下咒……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以广义来说,是咒。但我的职业与其说是念咒,倒不如说是谈论鬼神。」
「谈论鬼神?」
京极堂抬头,向走廊的人告知一声后,慎重地关上了门。接着他端正姿势,踏出一步。
黑色的木屐「喀」地一响。
「今天……我为了谈论几桩悲哀的事而来到这个世界,出于那位伊庭先生的召请。」
喀。
「伊庭先生。」中泽出声,「这、这个人……是谁?」
「就像他本人说的,你就静静听着吧。」伊庭简短地说。
「谈论鬼神……?我孤陋寡闻,不太能理解。鬼神不应该是加以祭祀的吗?」伯爵问道。
「流派不同。」京极堂回答,「我……只是述说鬼神之语。」
「鬼神……之语?」
「所谓鬼神,是现在以外的一切现在。是从今以后,也是从今以前。原本是应该无法认识的非存在。外面的称呼有许多种,但是在这里,称为鬼神应该是最为妥当的。将无法以语言述说的事物诉诸语言,是我的任务。让我在这里述说显现于数个世界的诸相当中,鬼神所导出来的真相吧。」
「真相?」中泽发出倒了嗓的声音,「你、你知道这个事件的真相?太、太可笑了。突然跑出来,说你知道真相?连调查都不用?要是你真的知道,请务必告诉我们哪。你听好了,二十三年来,我们已经……」
「不好意思,你们的事件晚点再解决。」
京极堂以刀刃般的锋利斩断了中泽的话。
「可以吗?由良先生。不,伯爵。可以允许我述说吗……?」
「无妨。」伯爵说。
京极堂以锐利的视线望向我,皱了一下眉头之后,走到白枕鹤旁边。
「昨天……凌晨到午后,这里发生了两个事件。」
「两个……?」楢木战战兢兢地问,「是指什么跟什么?」
「只能……说是两个。那是同一件事,但是形态和始末都截然不同。是啊……我现在就来说明。可以吗?中泽警部、楢木警部补、秋岛刑警、野岛刑警。可以借用一点时间吧……?」
被叫出名字的刑警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全都认识……
在他们自我介绍之前叫出他们的名字,这样的演出足以让他们这么认为吧。
「让我从鹤开始说起吧。」
和服的漆黑男子说道,仰望白枕鹤。
「鹤这种生物……多被视为灵鸟。即使在不同的文化里,大多也被视为神圣之物。在我国,鹤常被当戍体现长寿的吉兆祥瑞。大部分的人都认为鹤是吉祥的鸟。俗话不是说『千年鹤』(※日本有「千年鹤、万年龟」的说法,起源自中国的神仙传说。多用在祝贺长寿的场面上。)吗?当然,这种说法没有科学根据。据说鹤会长生,是由于它的叫声和呼吸连绵不绝,不过能够存活千年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