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大概是湖……吗?
榎木津站在偌大的玄关前正中央,说道:
「喏,左边还是右边?」
「什么左边右边,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所以说,只要沿着墙壁一直走,应该就可以去到那里。可是我不知道从左边绕还是从右边绕比较有效率!我完全不知道这栋建筑物的构造。喏,阿巽,哪边?」
这称呼真讨厌。
叫猴子还比较好。
温暖的空气慢慢地抚上脸颊。
不是风,只是充塞着天空的不安缓慢地在对流而已。我穿过石屋檐,在楼梯前仰望。石造的鸟之灵庙过于巨大,我完全无法把握它的全容。
什么……都不了解。
像我这种愚人,或许直到发生事情之前,什么都无法了解。即使如此,
我仍无法坐视不见。
虽然我不了解榎木津的意图,不过还是姑且往左边前进。要绕过外围,距离相当远。我们走下楼梯,来到地面。
好软,与石地板截然不同。
近乎呛鼻的夏天气味。草的气味,湿土的芬芳。
我们沿着建筑物前进了一会儿,还有别馆,别馆与本馆似乎没有连接在一起。
总算来到转角。
远远地看过去,夜晚的一部分淡掉了,是房间的灯光漏了出来。
我这么说,榎木津便问那是什么房间。
「什么叫什么房间?」
「就是谁的房间啊。去看看。」
「什么去看看……」
那里是一楼。
我在脑中描绘建筑物的内部。
距离相当远。恰好……
——在超过玄关大厅的地方吗?
超过大厅,也就是楼梯里面的走廊。
相当于左侧的部分……
「那是我们的房间。」
我没关灯就出来了,那是透过窗帘漏出来的灯光吧。我再一次回想内部构造,应该没错。
「那不行。」榎木津说,「我说啊,那个人的房间在哪里?」
「那个人……你是说伯爵和薰子夫人吗?」
「发生事件的地方。」
「新郎新娘的房间……」
在右侧。
「是另一边。」
「那不是反方向吗?蠢蛋。」
榎木津胡乱前进,我修正方向。
「梗兄说的那里,难道是可以看见薰子夫人房间窗户的地方吗?」
「窗户……我觉得应该是。」
谁的记忆?
他看见谁的记忆了?
榎木津说下流。
的确,偷窥新婚夫妇的寝室是很下流。
可是……如果能够窥看房间里面,也可以监视。万一发生什么异变,或许也可以采取行动。
所以才说没时间了吗?
——等到天亮的话,
就太迟了吗?山形说,天亮之后才是关键时分。但是……
真有那种地方吗?
「才没有那么刚好的地方。薰子夫人的寝室可是在二楼。听好了,二楼耶。这栋洋馆的二楼非常高的……」
「我说有就是有。」
要不然不能像那样看见——榎木津接着说。
我们再次来到玄关前。
因为有段差,我小心地前进。
巨大的门扉另一头,山形正在监视吧。我们通过巨大的门扉前方,这次往正面右手边前进。
再次走下石梯。
「阿巽,这边对吗?」榎木津说。
脚「沙沙」地踏上泥土。往右,往右。
墙壁连绵不绝。
前方的黑暗变得斑驳,而且还微微地蠕动。
——是树林吗?
沙沙作响,缓缓摆动。
有某种气息。
有什么东西。
建筑物断绝,我停下脚步。
巨大的鸟之灵庙的右侧一带,似乎是白桦林。
眼睛逐渐习惯了。墨黑色的黑暗出现了远近感。近处的黑暗。远处的黑暗。这些黑暗现在呈现出多重层次,处在同一个时间里。
——有灯光。
很远。
可是……
位置很高,是二楼的窗户吧。
二楼唯一使用的房间,应该只有薰子的房间——鹭之间。
还醒着吗?
不……
看起来怪怪的。
——是因为楼下也有灯光吗?
位在鹭之间正下方的房间也开着灯吧。
——在这种时间?
我们离开蜂鸟之间以后,绝对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以上了。那么时间应该差不多是凌晨四点了。我的心跳加速,幻听开始发作。
——那个房间。
书斋前面,走廊右侧的房间……
「你在拖拖拉拉些什么?」榎木津说。
瞬间,灯光消失了。
不,不是完全消失,关掉的只有二楼的灯。
「鹭之间的灯光消失了。」
「所以才叫你快啊!」
前进。相当于玄关大厅部分的墙面没有窗户。树林比想像中的距离建筑物更近,非常难走。振动增幅了,幻听愈来愈严重。
还没有走到一开始的窗户,一楼的灯光也消失了。
我们失去了目标。
走过好几道窗户。
位在最里面的书斋墙面也没有窗户。
书斋前面,位于最深处的二楼窗户,是伯爵房间的窗户。那么它前面的窗户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觉得不管怎么走都到不了。
永远反覆的现在。
绝对不会到来的未来。
未来最好永远不要来……
我这么想。
恐惧死亡的心情逃避着未来的到来。
就是渴望未来的心情让人预感到死亡。
因为死亡是唯一不可避免的确实未来。
不久后,我们到了那里。
似乎原本开着灯的房间窗户紧紧地关着,窗帘也拉上了,当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它的正上方……
鹭之间。
我抬头,视线往上。
「不行。完全看不见。」
只看得出有窗户,角度太陡急了,脖子好痛。这样子……
就像山形说的,很难从窗户侵入。
「不是有树吗?」榎木津说。
「树……」
树当然是有,可是面对建筑物生长的树木,每一棵都是细瘦的白桦树。
大人不可能爬上去。
「得离建筑物远一些才行。不,得离得很远才看得见里面。」
「那就离远一点啊。」
这里是吧——榎木津说道,明明看不见,却走了出去。
「那边是树林,很危险。」
我捉住他的手臂。
「树林为什么危险?有鳄鱼吗?」
「不是啦。那么暗,呃……」
不,
一点都不暗。
四下虽然朦胧模糊,但此时我发现每一棵树木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它从树林这样的团块,逐渐变身为许多的树木。
——太阳。
朝阳还没有升起。
可是阳光的预兆的确正在中和黑暗。
我注视着眼前桦木的纹路。
看得出表面的质感。
虽然缺乏色彩,但是看得见。
于是我们踏入溟蒙的树林里。我已经失去了行动的目标,或许我比榎木津失去了更多视力。
背后。
巨大的馆。
鸟的气息。
薰子的气息。
伯爵的气息。
——那个房间。
我一次又一次回头。当然,伯爵和薰子不可能开窗向我挥手,而且那道窗户已经隐藏在树影当中,有一半看不见了。
我们只是毫无意义地旁徨。
不久后,雾气开始覆盖脚边。
这叫做朝雾吗?我走来走去而变得汗涔涔的身体吸收了空气中细微的水分,变得更潮湿了。
我们走了多久?
我发现遭实在没有意义,提议榎木津折返。榎木津看起来很不服气。
「看不见吗?」
「看不见啦。被树枝遮住,愈来愈看不见了,而且根本没有可以爬上去的树。就算是小孩子……」
我再次回头。
——太阳。
照上我的左颊。是黎明吗?
——那是。
我看到了某种极为异样的东西。
「那……不是桦木。那是什么?」
桦木的后面,看得见别种树木的一部分。
比起鹭之间的窗户,它更靠近书斋。虽然有些偏离,但是从那里的话……
「走吧。」
愈来愈亮了。早晨是突然来临的。不……不是来临,是变化。夜晚只是突如其来地变成早晨,没有任何东西从任何地方过来。
我跑过朝雾中的桦林。
我拉着榎木津的手,所以实际上并不是跑,但那个时候我的心情确实是在奔跑。
似乎……是槐树。
比靠近建筑物的桦木更巨大。
我仰望树木,那是棵老树。树干很粗,但似乎已经枯掉了,没有树叶。
「怎么样?」
榎木津问。
「我问你怎么样!」
「等一下。这棵树的话……」
爬得上去吗?
我寻找可以踩踏的地方。
「这是……什么?」
盘根错节的根部一带,掉落着异质的东西。是白色的、像细棒的东西。有些弯曲。我屈身用手指一碰,它便崩塌了。
「是灰。这是……」
是蚊香的灰。
我仰望上面。
扭曲的树枝伸展出去。我就这样转动脖子。
看得见二楼的窗户,桦木的树枝中断了。
「是这里,榎兄。」
「爬得上去吗?」
榎木津鲁莽地走近,被树根绊到,就这样伸手扶住树干,说,「是这个啊?」
然后侦探就这样摸索着树干,开始攀爬起来。
「喂,很危险啊。」
「哼!猴子会从树上摔下来,但我不是猴子,是侦探,不可能摔下去。就算看不见,也比你有用多了。」
「榎兄你爬上去也看不见啊。」
「要先确定爬不爬得上去!噢噢,可以爬呢。很容易爬呢。这个树瘤简直就是在叫人赶快爬它。还有洞。还有树枝!」
榎木津在恰好白灰掉落地点的正上方安顿下来。粗大的树枝有许多分岔。榎木津恰好跨坐在分岔的地方吧。
「或许是这里—坐得真稳。喂,阿巽!过来这里!叫你快来呀!」
声音好大。
几乎都可以听到回音了。
「两个人爬不上去啦。你先下来啦。」
「不要紧,这里很坚固!」
总觉得。
有股不好的预感。
——远处有什么人过来了。
——是警官吗?
我一瞬间这么想。
洋馆周围有警官监视着。
气息很快地变成密集的杂音,接着化为脚步声。
「榎兄,有人来了。你先下来啦!」
建筑物的反方向,雾霭之中有人影浮现。
不出所料,那似乎是警官。他们听见榎木津的大叫吧。
「喂!你们两个!」
警官高举警棒,停了下来。
「你、你们!在、在那里做什么!」
「啊……」
说不出话来。
我背靠着树木,就这么僵住了。
挥舞着警棒的制服警官还很年轻。
「请、请等一下,呃……」
「你、你们在干什么!」
警官含住哨子。
「我是侦探!」
榎木津大叫的同时,哨子也响了。
我缩起肩膀,视线在空中游移,好避开警官的视线。就在这个时候……
窗户。
鹭之间的窗户。
薰子的房间的窗户。
打开了。
「这不是礼二郎吗?怎么了?」
金属性的,
在我的黏膜刮出细小伤痕的,
如小提琴音色般流畅的,
伯爵的声音响起。
榎木津改变姿势。「不许动!」警官叫道。
「你……是警方人员呢。」
我是由良昂允——伯爵的声音说。警官仰望声音,维持威吓的姿势,大声说道:
「是伯爵大人吗!本、本官是长、长野县本部派遣过来的警逻组的目方巡查。本官刚才发现了可、可疑人物……」
「这个人不是可疑人物。他是我邀请的客人。」
「可、可是……」
警官交互望着树上的榎木津,以及大概正从窗户探出头来的伯爵,接着瞪住我。
「还、还有一个人。」
「那……是不是关口老师?那么更不可以失礼了。」
伯爵看不见我。
「可是伯爵大人,这种时间待在这种地方,显、显然再可疑也不过了!」
「不行。请等一下,我现在就过去。」
伯爵……要过来?
「不可以!不可以过来!」
我大叫。
天明之后的短暂时刻……
是最危险的时候。
「薰、薰子夫人……」
我以变调的嗓音叫道。
「薰子夫人平安无事吗……?」
「关口老师?关口老师也在呢。薰子平安无事。我现在就过去那里。」
「不可以!不能离开那里!」
窗户……关上了。
恶寒窜过我的全身。
那已经不是预感这么微弱的东西了。那,
是确实的……
我跑了出去。
「等一下!不要跑!」警官叫着。
不行,不能让薰子落单。
双脚交互踏上泥土。土块飞散。穿过窗户、穿过窗户、穿过窗户。充满不安的天空,填充着不安就这样泛白地敞开。我是一个穿涡黏稠的不安大海的流线型生物,死亡就在眼前张开大口。
它的口腔是漆黑的。
不能让她落单。
我必须,
必须保护薰子。
弯过建筑物的转角。视野的角落有几名警官从四面八方奔驰而来。
谁理他们。
我变得凶暴。
看见石造的玄关了。
——比警官更快。
我奔上石阶,穿过粗大的圆柱,敲打远比自己的身体更要高大的门扉。
「山形先生!山形先生!」
警官冲上石阶。
门开了。
「关口老师。」
披着睡袍的伯爵露出脸来。
我还来不及出声,强大的力量已从背后攫住了我。手臂从左右伸过来。警官——扭住我的胳臂撂倒了我。
谁理他们。
我早就习惯了。
「伯爵!不行!快回房间!」
「你们在做什么!这位先生是我的贵宾,立刻放手!」
「可、可是……」
「伯爵!山形先生!不用管我,快点回去鹭之间……」
山形睁着赤红充血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原地打转。他没有主人的命令。伯爵抓住警官的手大叫:
「我要抗议你们的无礼举动!我请求警方护卫,并不是希望你们这么做!」
抓住我的手放松了。
——不行。
被绊在这里的时候……
我甩开警官,跑过大理石地板。
薰子。要保护薰子。
为了伯爵……
「老师!」伯爵叫道。山形跟上来。警官们追了过来。我穿过水盘旁边。
鸟。
鸟鸟鸟。
鸟鸟鸟鸟鸟。
无数的鸟看着我。
无数的玻璃珠贯穿我。
这里是数量骇人的尸骸所装饰的灵庙。
我冲上楼梯。
鸟。
鸟鸟鸟。
鸟鸟鸟鸟鸟。
没有灵魂而不会腐朽的身体。
栩栩如生的鸟的尸体。
——阴摩罗鬼。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
那只,黑色的鹤。
——那是。
那只黑色的鹤是阴摩罗鬼。
鹭。
「薰子夫人!」我叫道,伸手抓住门扉。瞬间,我幻视到笑着站在那里的薰子之姿。
关口老师,怎么了?——我幻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不可能发生任何事。这全都是我这个走了调的狂人上演的独角戏。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我发疯了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任何犯罪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成。可是,我已经迷失了自己。我迷失了世界。与应该侮蔑的日常诀别的我,已经没有礼节可言了。而我活在不应该存在的现在。我疯了。
我,疯了。
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门开了。
雁鸟在那里。
窗子另一头看得到榎木津。
床铺上……
薰子。
薰子……


9

薰子——听说是这个名字。
由良家新娘的名字。
楢木这么告诉我。楢木是警部补,国家地方警察长野县本部搜查一组负责重大案件的班长。
我……在应该熟悉的陌生风景中,面对陌生的老窝的,初次见面的同事。
这里是芦田村驻在所的客厅。
虽然是驻在所,但是和民宅没什么两样。不,驻在警官的家人实际上就住在这里,这里是民宅没错。
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曾经在本厅工作过,对这样的我来说,这种状况实在教人摸不着头绪。感觉就像到乡下亲戚家来玩似的。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楢木因为是在本部工作,外表还像个刑警,但驻在警官寺井巡查只是穿着警官制服而已,不管是态度还是风貌,都不像个警官。而穿着日式浴衣的太太带着小孩捧着麦茶的托盆出现时,更是教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根本没有事件,从以前就是这样。
屋檐下挂着南部铁制的风钤。
客厅的角落靠着一张全新的合成树脂矮桌,还扔着一块用带子捆起来的旧座垫。是小孩子的玩具,当成洋娃娃背着玩吧。
信州的夏天很干燥。
这里比东京热,但我觉得比东京舒服。不过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知为何,我回想起味噌的味道。是妻子作的味噌滋味。离开故乡以后,妻子不再做味噌,我已经好几年没尝过了。
是风土唤起了味觉的记忆吧。
说起来,我有几年没回故乡了?
我完全没有睽违许久,或怀念的感觉。与其说是没有感觉,我根本不懂那种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投身于我应该熟悉的陌生风景之后,我频频地想起她来。
楢木前来迎接,把我带到驻在所,向我说明详情,这段期间我一直在想老婆,心不在焉的。就算在缺乏紧张感的悠闲情景中进行杀人事件的说明,我也没有半点真实感。这根本就是闲聊。
心不在焉的理由还有一个。
完全一样。楢木主要说明他曾经参与的八年前的事件,但是那与我所知道的过去的事件没有丝毫不同。
——这样。
根本没有找我来的意义——我心想。
我被委托协助调查。
既然已经退休,我只是一般平民,他们的请求完全尊重我的意志,但要论麻烦,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更麻烦的了,不过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我的每一天只是吃喝拉撒睡,无所事事。不管待在东京还是长野,都没有什么差别。不管人在哪里,我都一样是个派不上用场的老废物,没有说一定要待在哪里。
换句话说,我也没有必要非待在这里不可。
只是,
就算警察没有找我,我也打算到长野来。
和中禅寺一起……
我仿佛被旧伤驱策似地前往中野的京极堂,结果我委托那个板着脸的奇妙男子治疗我连伤痕都不明确的旧伤。
由良家的事件……
跟由良没有关系。
老实说,那件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和现在的我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述说。我说完之后,中禅寺拍了一下膝盖,「原来如此,就是这件事。」
听说,
中禅寺有个侦探朋友。
那个侦探受到信州的大富翁委托,前往讯访。可是侦探似乎在旅途中突然病倒了。侦探事务所委托中禅寺协助解决这个紧急状况,但中禅寺因为和柴有约,所以拒绝了。
我觉得侦探事务所会找古书肆帮忙实在很怪,但会被侦探找去当帮手的古书肆也很不寻常,总之据说有这样一段经纬。
那个委托人——信州的大富翁……
会不会就是由良家?中禅寺听了我的话,似乎察觉了。
中禅寺很快地连络侦探事务所,确认状况之后,表情变得极为困扰。
委托人正是由良昂允。可是旧书店主人的臭脸变得更加难看,并不是因为委托人是由良家。
一问之下,原来代替中禅寺被找去当帮手的,是古书肆一个伤脑筋的熟人——名叫关口某的小说家,这个人似乎非常难搞,再加上侦探本人也不太正常,肯定会引发一场大混乱。
送柴回去以后,中禅寺似乎烦恼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说,「没办法呢。」
我似乎被召唤着……
我想他还这么说。侦探放着不管是没关系——中禅寺接着说,露出苦笑。然后说:
伊庭先生,我们去一趟长野吧……
没有太多时间。
从前些日子的电话内容来看,距离由良家的婚礼,只剩下整整一天而已了。
我们决定搭乘隔天早上第一班电车前往讯访。
决定得很匆促。
我们约好在新宿车站碰头后,我回到家,此时隔壁家的老爷子难得来访,通知我有警察来找我。老爷子说,警察托他转告,说警方有事要拜托我,请我到派出所去。
然后,我得知长野县本部请求我协助。
时机太巧了。不,以婚礼的日程来看,这是必然的时机吧。我请派出所的警官透过本厅,转达我答应委托的意思。结果长野县本部说会派人到中央本线的上诹访站来迎接我。
昨晚,我几乎无法成眠。
因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前往现场。
有股奇妙的焦急。当然,我既不高兴也不快乐,但不知为何,我十分急切。
而且我强烈地感觉,我还有些不得不想起来的事。木场来访以后,我针对由良家的事件回想了好几次。可能是因为这样,我相当鲜明地回想出细节。我认为我也十分条理清晰、而且详细地对中禅寺说明了事件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