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把感情当做自身行动的中心,这样的行为对于身为管家的他来说,完全是一种瑕疵吧。
可是,
「我想……我这种人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认为身为一个人,这种感情应该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身为一个人……」
山形反覆道,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关口先生,不是做为管家,而是做为一个人,小的有没有任何能够效劳的地方?」
他说:
「小的……希望昂允老爷和薰子夫人都能够幸福。」
光线昏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山形似乎整张脸都涨红了。对于这个工作了五十年、如假包换的管家来说,吐露真情就是如此特异的行为吧。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注视着他的剪影。山形僵硬了一阵子,不久后低下头来说:
「万分抱歉,小、小的竟然对客人……」
「不,所以说,我不是客人,我只是侦探的跟班……跟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
「同样都是昂允先生雇用的人,不对吗?」
「啊啊。」山形叹息似地吐出声音,「公滋先生也这么说,但小的并不是受雇于昂允老爷。小的是侍奉昂允老爷。」
「不是被雇用?」
「虽然小的支领薪水,但是即使无庸无酬,小的仍然是昂允老爷的侍从。呃,小的不太会说……」
如果把他话中的侍从当成奴仆之意,应该就错了吧。我如此猜想。
「山形先生,你的家人呢?」
我问了个突兀的问题。我想知道。山形恭敬地答道:
「若关口先生指的是亲戚,小的在福岛有一个侄子。」
换句话说,山形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家人,一直效忠于伯爵。
「这怎么了吗?」山形问。
「不……呃,山形先生是怎么来到由良家的?」
「怎么会来到这里吗?家父是上上一代当家公笃老太爷的同门……或者说,就像门下生一样,而小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也像书生一样,拜公笃老太爷为师。」
「上上代的话,是儒学者……」
「是的,是由良公笃伯爵大人。他是个克己复礼,严格而伟大的老师。」
胤笃老人说他是个游手好闲、只知道借钱的败家子。
「就那样一直留了下来……是吗?」
「遗憾的是,并非如此。小的从十六岁开始,两年之间在这里负责一些杂务,但后来经由熟人介绍,到东京马车铁路公司(※马车铁路是由马匹在铁轨上牵引车辆的运输形式,起源于英国。日本于一八八二年成立东京马车铁路公司,但电车出现以后,很快就遭到取代而废止。)奉职。小的在马车铁路工作了一年半,但那段时间,公笃老太爷……」
作古了——山形说道,立正一礼。
「那个时候,小的正担任马车铁路的车掌,但由于电车铁路的上野浅草线开通,以及日露战争的马匹徵调影响,马车铁路废止了。……另一方面,由良家在公笃老太爷过世后不久,昂允少爷出生了……而昂允少爷又患有心脏疾病……」
「我听说昂允先生在成年以前,都没有离开过这栋洋馆……?」
是薰子说的。
「是的。昂允少爷在两岁以前,一直住在诹访的医院里。由于夫人也体弱多病,上代行房老爷由于人手不足,相当困扰。小的前来参加公笃老太爷的葬礼,打招呼时也顺道报告了自己的近况,于是行房老爷要失业中的小的负责照护少爷……」
「那么山形先生一开始是……」
「是的,小的在医院与这里之间往返。可是昂允少爷还没有出院,早纪江夫人就先过世了……小的就这样成了昂允少爷的看护人,侍奉到今天……」
啊——山形挺直身子。
「小的似乎说了多余的话,非常抱歉。」
「我才是,问了私人的问题,对不起。」我道歉说。
这个人……果然不只是个单纯的佣人。他从伯爵出生的时候就一直照顾着他,他一定比家人更为伯爵忧心吧。
「山形先生。」
「是。」
「可以请你监视这座楼梯吗?直到天亮——不,直到薰子夫人平安无事地下来。」
「直到薰子夫人下来。」
山形带着暧昧阴影的脸绷住了。
「看住楼梯,能够派上什么用场吗?」
「不晓得。」
我老实回答: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即将发生什么事。虽然不知道,但我不认为坐以待毙会是个好方法,也不觉得采取行动会是白费。不,即使是白费,有时候人还是无法什么事都不做……我这么认为。」
现在的我……就是如此。
「我们刚才已经确认过,二楼除了伯爵与薰子夫人以外,没有别人。那么接下来如果没有任何人走上这座楼梯……就应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不对吗?」
应该没错。
如果有不是这样的可能性……
就表示凶手潜伏在现在两人所在的房间里。不过那样的话,代表惨剧已经开始了。
「遵命。」
山形行礼。
手烛的位置改变,影子软绵绵地移动。
「小的会在这里监视。」
「这是因为我……身为客人的我如此要求吗?」
「这是出于小的自己的意志。」山形说,「山形州朋依据个人的意志,今晚将守在这座楼梯前。这样……可以吗?」
我答不出来。
我没有任何权限限制或许可这个人的行动,当然更不可能命令他。
我只是陈述当前我所想得到的最好的主意。其实我甚至不了解这种方法是否有用,这只是临时想到的点子罢了,完全是自我满足。
「麻烦你了。」我鞠躬说。
——就算是这样。
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关口先生请歇息吧。」山形说。接着管家取出怀表,眯起眼睛。
「就快是凌晨两点了。距离天明,还有两小时左右。」
两小时。两小时以后……就会结束吗?
不……
「如果参照过去的例子,天明之后的短暂时刻似乎才是关键。在那之前,请您先休息吧。」
「我了解了。」我答道。
没错。这个事件不是两小时以后就会结束,而是两小时候以后即将开始。
「您的关心和忠告,小的由衷感激。小的以由良家管家——不,以山形个人的身分向您致谢。不肖山形,一定会赌上性命保护主人。」
太夸张了——我心想。
同时也觉得不夸张不行。
——这种时候,
夸张一点比较好,一定是的。
若不遭样,道点事很容易就会被日常所吞没。事实上,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赢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现实。活下去这件事,很容易就会消融在活着这件事当中。对于未来的不安,在颓废的日常中,充其量只是点缀的配角罢了。所以,
愈挣扎愈好。
愈夸张地抵抗愈好。
「请千万小心。如果有什么异状……请务必先大声叫人。」
那样比较安全。
「小的带您去房间。」山形说,但我坚决辞退。
我和榎木津的房间——大概叫做蜂鸟之间吧——就在楼梯后面。就算我对这里再怎么不熟悉,也无从搞错。我答道不要紧,于是山形又行了个礼,就这样走到水盘那里,在水盘旁边坐了下来。
他打算在那里监视到天亮吧。
我转过身,穿过楼梯。此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管家的身形完全化成一道影子,别说是表情了,连轮廓都模糊不清。
我站在宽阔走廊的正中央。
正面,黑暗凝缩的前方,是黑色的鸟之女王栖息的书房。
那只黑色的鹤……
——我是在哪里看过的?
我曾经看过类似的东西,一定看过。
在某处看过。
书斋前面的走廊上方,就是伯爵的房间吧。
薰子的房间……是更前面的右侧吗?
我注视着黑暗好一会儿,然后打开蜂鸟之间的门。
我心想门大概没锁。如果就像山形说的,没办法从外面上锁,就只有榎木津会从里面上锁了,但榎木津不可能锁门。
门轻易地打开了。
室内很暗,
而且很安静。
女佣似乎拉上了窗帘才离开,连月光都没有的室内显得阴暗异常。
结果只是我临时起意的二楼检查,也花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这段期间,榎木津不可能只是乖乖地等我。
我摸索墙面,找到电灯开关。我不习惯这种机关。指尖碰到突起物,我胡乱地按下去。
光闪了几下。
在视觉适应亮度前,我叫出声来。
不,我以为我大叫出声,但同时又像快抽筋发作,结果只发出了一种打嗝似的怪声来。
简而言之,我大吃一惊。
沙发上杵着一个东西——看起来。不,其实只是侦探坐在那上面而已。
「榎……」
「啊,这声音是猴子。猴子,你总算回来啦。」
榎木津也没有换衣服,似乎在黑暗中独自等我。
「榎、榎兄,你……」
「我一点都不困。」榎木津生气地说,「又没有人。我快无聊死了。」
快死啦——榎木津对着半空中抱怨。
「谁、谁叫你白天睡那么多,当然不会困啦。」
「对。而且那个女人不仅拿点心,还送了咖啡来,害我更清醒了。我刁难说红茶喝腻了,咖啡比较好,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送来了,真是亲切。亲切是亲切,可是害我清醒得不得了。」
而且点心又是我讨厌的饼干——榎木津埋怨道。简直就是小孩。
「什么讨厌,你不就吃了吗?」
小桌上撒满了数量惊人的饼干屑。这种惨状,完全就是小孩子搞出来的。
「我用咖啡冲进肚子里了。」榎木津神气兮兮地说,「我想既然都送来了,不吃完对不起人家。早知道就先交代我讨厌乾乾松松的点心,可是就是忘记了,所以我把整壶咖啡都灌完了。」
「噢。」
咖啡也泼出来了。明明眼睛不好,但他一定是不管那么多,随便乱倒一通吧。
真不晓得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跑去哪里啦,猴子?」
「这种时候不要叫我猴子。」
——这种时候。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要不然要叫什么?」榎木津抱起双臂。
「你就不能普通地叫吗?叫我关口就好了。」
「那样太无趣了,叫你阿巽好了。这个好。阿巽。」
「随便你……」
真是,步调都被他搅乱了。
「阿巽,你是去偷窥房间了吗?」
「偷窥房间?噢,我去调查二楼了,代替榎兄去。」
「我才不会做什么调查呢。」榎木津骂道,「明明一无所获。」
「什、什么,我是为了安全才检查的。接下来才会知道有没有收获。」
「那不就是一无所获吗?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要是抓到了凶手还另当别论。」
「凶、凶手哪有那么容易就抓到的?而且我并不是白费功夫。我确认二楼没有任何人,除了正在使用的一个房间以外,其他房间全都上了锁。唯一的侵入途径——楼梯,也派了人监视。」
「监视?」
「管家山形先生帮忙看着。他会一直守到早上……」
「在哪里?」
「就是出去那边以后的楼梯的……」
「什么出去哪边,我又看不见,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啦。那个什么你家我家的扇形的人,是在可以从窗户窥看的地方监视吗?」
「窗户……?」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可以信任吗?」榎木津说。
「咦?」
——那个人。
要是无法信任的话,的确一切都完了。
「这岂不是破绽百出吗?」榎木津骂道,「你没进去最重要的……那个房间吗?」
「那个房间?」
「进去那里不就得了?」
「那里……啊,呃,怎么可能进去?你在想什么啊!」
「女人的安全。」
榎木津念经似地平板地答道。
「女人……你说薰子夫人吗?」
「我没看到脸,不晓得谁是谁,总之这次的委托,是要保护那个房间里的女人吧?要保护的话,得跟在旁边才行啊。只要待在旁边,不管出现什么东西,都可以一举歼灭。」
不过这不是侦探的工作哪——榎木津说,换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起来。
「这工作不怎么有趣哪。」
「事件哪有什么有趣不有趣的?」
「又没发生什么事件。」
「这……」
「侦探是要解决事件的,除此之外的工作,都不干我的事。什么预防犯罪、护卫,那是别人的工作。」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不是侦探,而是你说的除此之外的工作。人家是委托榎兄来护卫、预防犯罪的。你适可而止一点好吗?这可是关系到人命哪。」
「所以我不是就说要在那个房间保护吗?」榎木津说,「而且你搞错了。我没办法护卫或预防犯罪。因为我是侦探。」
「那请你快点解决啊!」我粗声粗气地说,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只要抓到凶手就好了,不是吗?事件都发生过好几次了啊。」
「是吗?那那个真的是死了呢……」
事到如今他还在胡说些什么?
我目瞪口呆。
然后我再次莫名地生气起来。
或许我是在愤怒自己的无力,也或许是在嫉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处之泰然的榎木津。虽然我自以为好像了解,但其实我对于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正在发生什么事、即将发生什么事,根本一无所知。
就在我寻思着该对榎木津说什么的时候,榎木津呢喃起来。
——那是在杀人啊?
他似乎是这么说的。
接着榎木津「唔唔」地低吟……
摘下了墨镜。
侦探……不知为何,表情异于往常地精悍。
「现在几点?」
「榎……」
我被先发制人,怒气烟消云散。
我寻找时钟。旁边的柜子上有装饰钟,但是太过于装饰性了,很难一下子就看出是几点。
「外面还是暗的吗?」
「还、还是暗的啊……」
「这样啊。这种时候,这不方便的状态真教人生气。」
榎木津闭着眼睛,皱起眉头。
接着他把大大的眼睛睁开一半,把脸转向我。
「是……那个人吗?」
「那个人……你是说哪个人?」
「就是可能被杀的人啊。」榎木津斥责我似地说。
是在说薰子吗?
「是、是啊。」
我顶撞似地回嘴。
「薰子夫人……现在正面临死亡。然而榎兄你却……」
「很严重呢。」榎木津呢喃。
「事、事到如今,你说这是什么……」
「什么叫事到如今。这里的家伙们,根本没有半点事态严重的样子。没有半个人肯好好地委托我,不是吗?尽是说些什么钱怎么样、家系怎么样,一下子叫人休息、一下子叫人吃饭、一下子叫人祝贺,我听到的全是这些,结果委托我的竟是你。叫我保护女人的是你。这根本教人莫名其妙嘛。全都是白费!」
「那是因为要按部就班……」
「什么按部就班,那根本无所谓!」
榎木津敲打沙发。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状况分秒必争——如果是这样,快点这么说就好了嘛。」
「我说了啊。」
「你根本没说。什么诅咒、作祟、奇怪的流言,这种无聊事我好像也从助手那里听说了,可是那跟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也不是……没有关系吧?」
「才没有关系。那是流言吧?所谓流言,不就是第三者随口说说的谎话吗?难道当事人会说自己的流言吗?蠢蛋。苹果又红又圆,但是又红又圆的东西不一定都是苹果啊。是苹果的话,说一句苹果就是了,就算一直说什么又红又圆还有蒂又有点酸,我也不晓得那是苹果还是梅干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
「我说过很多次了,人心隔肚皮,要我揣摩别人的心意,免谈。只要明白地说有好几个人被杀,可能又会有人被杀,这不就行了?连几秒都用不到。」
「那……那是因为榎兄没有好好地会见真正的委托人……」
榎木津的说词,以某种意义来说合情合理。我在见到伯爵和薰子以前,也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正的委托人?」
榎木津把应该看不见的视线转向我的头部一带,眯起眼睛。
「那个人是委托人吗?」
「那个人?」
「那个脸色很差,装模作样的人。」
是……伯爵吗?榎木津看到我所看到的伯爵吗?或许是吧。
「凶手在这个家里。」
榎木津说。
这里面有杀人犯……
榎木津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凶、凶手是谁?榎兄知道是谁吗?」
「就说我不知道了。我可看不见哪。我不晓得这里有几个怎样的人。」
「啊啊……」
没错。
我还是不晓得榎木津看得见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如果相信榎木津看到的是他人的记忆这样的假说……
就表示他能够像现在一样,看见重叠在一起的过去吗?而且……榎木津不知道拥有那个过去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身为目击主体的人,并没有关于自己本身的视觉记忆。不管是谁,都没办法看见自己。
榎木津他……
只看得见被杀掉的新娘们吗?
所以他才会说……
——这里面有杀人犯……是吗?
「问题是那里是哪里。」榎木津说。
「那里?」
「唔唔。这样子真不方便哪。我看不见,没办法确认那是哪里。搞不清楚哪。嗯?」
由你来看就好了嘛——榎木津说。
「由、由我来看……?看什么?」
「我问你现在几点啊!」
榎木津再次斥责似地说。
榎木津难得有烦躁的时候。我急忙再次确认装饰钟。指针刚过凌晨三点十五分。我这么说,榎木津便说着「三点、三点啊」,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或许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
「我是说,如果找得到那个地方……或许还来得及。虽然有点下流,不过就像你说的,那个女人的性命无可取代吧。」
榎木津也不仔细确认,踏出脚步,结果踢到了小桌。我无可奈何,支撑住他。
「你要去哪里?」
「大概……是外面吧。」
「外面还很暗呢。今天是阴天,只靠这样的月光,什么都看不见的。」
「我现在还是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有意义。房间有灯,而且……你只有眼睛看得见!」
「只有……眼睛?」
「喏,快快带路。」榎木津伸出手来,「你是被派来当导盲猿的吧?而且你还不认清自己的身分立场,和那个女人同步了对吧?虽然已经不危险了,可是还是一样危险!不要拖拖拉拉!」榎木津吼道。
没错,
我同步了。
我害怕着迫近眼前的死亡恐怖,
所以我坐立难安。
我捉住榎木津伸出来的手,侦探的手掌很干燥。
「要去……外面吗?」
「外面,就是外面。分秒必争,快去外面。」
榎木津催促着。我牵着侦探的手去到走廊,穿过楼梯。完全成了一道影子的山形无声无息地站起来。
「怎、怎么了吗?」
「我、我们去外头巡视。」
我找不到其他说法。
山形跑了过来,说:
「外头有警察,而且天还那么黑,呃……」
「我们要去看建筑物的周围啦。」
「周围……?」
「看门犬顶多只能待在门口,防止坏人入侵。看门犬不会偷看家里吧?因为偷窥可是触犯了微罪。可是微罪在重罪面前,大部分都是轻微的!」
「呃,可是……」
「可是来可是去从来就不能解决问题。我不知道你是谁,总之没什么时间了。懂了吗?懂了吧!」
「这……是必要的行动吗?」
山形看我。我无话可答。
即使如此,山形还是答道「我明白了。」
「不过榎木津先生,关口先生,呃,要是这种时间在外头行走,呃,警方可能……」
「没关系。狗的话,叫这只猴子去挑衅就行了。喏,走吧,阿巽!」
「等、等一下啦。山形先生,呃,玄关……」
「请稍等。」山形说道,迅速地绕到我们前面,跑过水盘旁边,打开大门的门锁。
沉重的门扉打开了。
夜晚的空气侵入,巨大的空间被夜晚侵蚀,暗度似乎更深了。
「两位回来之前,我会待在这里,门不会锁上。在这里的话,也可以监视楼梯……」
「麻烦你了。」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榎木津拖到外头去了。
外面很黑,很闷热。
是个浓密的夜。
巨大的圆柱。
宽广的阶梯。
雕刻。
森林。
填满了不祥的天空,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