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四下一片漆黑,百介也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当在下悄悄在外进行搜索时,内人阿凉她——”
“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教人给拐走了。”
“右近大爷。”
“就在失踪的三日后,有人发现内人的遗体被裹在草席中倒吊在桥桁下,肚子还教人给……”
“肚子还教人给剖了开来,”右近说道,
“噢——”
就连见惯风风雨雨的治平,这下也被吓得哑口无言。
世上真有如此残酷的惨事?
百介咽下一口口水,只感觉一股苦味从肠胃直往上涌。
“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婴。”
右近泣声说道。
“从内人大腹便便的模样看来,原本还以为所怀的必定是个男婴。未料……”
治平一股脑儿地将缺口的茶碗斟满酒,一把凑向右近说道:
“喝下去。”
右近默默接下茶碗,将酒一饮而尽。
“在下对藩国、妖魔、乃至是否真能仕官毫不在意,一切不过是为了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然而……”
这我了解,治平说道: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也是徒然,心里头还伤得更重。但这种遭遇任谁都是想忘也忘不了,注定要成为背负终生的沉重枷锁,即使杀了,真凶,亦难平此深仇大恨。因此……”
“大爷也只能接受现实,”治平说道。
这下百介忆起治平其实也有过相同的境遇——昔日也曾经历丧妻丧女之痛。
“他妈的,竟然没酒了。”治平想为自己的酒杯斟酒时发现酒已喝光而如此骂道,只好舔了酒壶几口。
“倒是大爷为何到江户来?”
“乃因在下遭人诬陷为真凶。”
百介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真、真凶?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的确荒唐——右近说道:
“但事实正是如此。在下已被当成杀害妻小等人的罪犯遭到举国通缉,连一丝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有。”
“杀、杀害妻小?”
百介惊叹道。这下右近的身子开始抽搐了起来。
过了半晌,百介才发现他的身子原来是随自嘲的笑意而抖动。
“没错,在下被诬指为斩杀孕妻并倒挂其尸、行径暴虐令人发指的杀人凶手,若非疯子即为鬼畜。不,残虐程度甚至较鬼畜更甚。”
唉,右近叹道:
“这段时日曾不知几回萌生死意,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在下绝非贪生怕死,而是深感既遭此境遇,如今更是不该轻易犬死。”
“大爷想亲手弑敌?”
右近摇头回答:
“一如治平大人所言,纵使将凶手斩首抉目,亦难抚平此杀妻之恨。唯一令在下痛心疾首的——是至今仍未能为爱妻治丧。因此……”
右近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他的瞳孔中映照着灯笼的烛火。
“因此在下才隐身潜伏,并且……”
“并且碰上了阿银?”
治平语气粗鲁地说道,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抛,酒壶在质地粗糙、干枯陈旧的榻榻米上一路滚动,到了接近敷居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那母夜叉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
“这在下也不清楚——”
右近望向酒壶说道:
“只是——见到阿银小姐时,的确是惊讶万分。在下原本以为阿银小姐并非阳界之人,因此一度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间徘徊到了幽冥阴界,抑或在无尽悲痛中产生了幻想错觉。”
右近转头望向百介,百介连忙将视线给别开。
“在下向阿银小姐询问了土佐一事的原委。虽然当时深感难以置信,但这下看到山冈大人亦为血肉之躯,似乎可证实其所言不假。”
“这、这、小弟不过是……”
百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到头来只得垂下头去;毕竟再怎么解释也只会教人愈听愈迷糊。山冈大人无须自责,右近手按百介的肩膀说道:
“阿银小姐为在下打点了一张伪造的通行手形,并引领在下逃离北林领内。在分手之际,还保证会为在下查个水落石出,并嘱咐在下赴江户麴町,于念佛长屋治平大人之居处等候——”
语毕,右近一手握起自己的刀。
[三]
百介返回江户的三日后,神田锻冶町的书铺老板平八便前往京桥蜡烛商生驹屋内的小屋——亦即百介的住所造访。
想不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快,还真是远远超乎百介的预期。
一离开治平住处,百介便连忙赶赴平八的住处,委托他代为调查一些事。
这个租书铺老板不仅通晓书画文物,还得以出入某些常人难以进出的场所。因此不仅人脉广泛,消息也十分灵通。再加上平八生性爱看热闹,同时还是个擅长以花言巧语套人话的马屁精。
总之,他可真是个委托调查的好人才。
这下只见平八那张与实际年龄毫不相称的娃娃脸面带微笑,才刚打完招呼,便从怀中掏出一包豆沙包凑向了百介。平八总是认为百介没什么酒量。
“这是我从两国买回来的。甜食我是吃不出好坏,不过,据说这豆沙包可是十分美味哩。”
“你去了两国一趟?”
没错,平八语带骄傲地说道:
“也查访到了不少事儿。这下该从哪儿说起呢?总之我就从头道来吧。倒是,那位武士怎么了?”
“你可是指——右近大爷?也没怎么了,目前正寄住某处藏身。”
“可是藏身在那小股潜的同伙家中?”
平八对又市的真实身分已是了若指掌。
“真是的,竟然真有这么过分的事。妻小都遭人毒手了,还得蒙上这不白之冤,哪可能受得了呀。又不是京桥的拟宝珠(注11),真不知道这么做有何利益可图?”
“是呀,想必真的很难熬罢。”
要喝点茶么?取出豆沙包的百介问道,不必麻烦了,平八挥手说道。
“不过,那位大爷为何会受到这种莫名的诬陷?”
“噢,关于这点我是不清楚,但据说右近大爷在寻凶的过程中,曾向遇害的邻家姑娘的未婚夫探听过一些消息。和右近大爷见过面之后不久,这个未婚夫——一个名曰与吉的油贩子,接着也遇害了。”
难道真是七人御前所为?平八问道。
“不,是死神,”百介回答。
“死神是什么?”
平八两眼圆睁地惊声问道。
“噢——这不过是个比喻。杀害与吉的凶手或许只是趁火打劫的盗匪。据传这类暴徒时下正与日俱增。”
“这可奇怪了。”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磨蹭着下颚说道,原本还宣称自己不爱吃甜食,这下却将一只豆沙包给塞进了嘴里。
“奇怪?平八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认为与吉这个人有问题?”
应该不是罢,平八边鼓动着双颊咀嚼边说道:
“哎呀,还真是甜哪。上回我到那儿去时,城下的气氛已是一片阴阳怪气的。唉,澡不热、饭不甜、女不美,那地方可说是什么都不对劲。整个地方没半点儿煦煦生气,不论上哪儿都只有腾腾杀气。或许是因为杀人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吓得百姓个个心神不宁,教人感觉一点儿也不安稳。因此,或许真有些不法之徒乘机破门抢夺、拦路劫财——但先生难道不认为这一切未免也过于凑巧了些?”
“过于凑巧?”
“先生难道不好奇,那位武士大爷为何找上那个油贩子?”
平八执拗地追问道。
“噢,根据右近先生所言,遇害的邻家姑娘——名曰瑠衣,似乎还有个名曰佳奈的妹妹。佳奈声称——自己曾看见过凶手。”
“可是那个油贩子?”
“非也。正确说来,其妹所看到的并非杀人凶手,应该说是拐走姊姊的嫌犯——”
瑠衣平日与妹妹佳奈原本相依为命,两人平日以裁缝女红勉强糊口。瑠衣就是在加奈前往裁缝铺缴交刚缝好的小袖(注莱坞2)时,教人给掳走的,前后时间不过四刻半。加奈也宣称从裁缝铺返家途中,曾看到姊姊被人带走。
“据说是看到自己姊姊的衣袖从轿子里露了出来。”
“衣袖?”
“是的,而且还表示露出来的模样看来颇为怪异,衣袖是垂下来的。加奈曾纳闷,若不是身子往前扑倒,人坐在轿里衣袖哪会像那样垂下来。当时还纳闷姊姊是否倒在轿子里,并曾为此定睛观察。结果……”
“她怎能确定那是姊姊的衣袖?”
据说加奈坚称那件衣服是自己母亲的遗物,绝对错不了。
“结果她发现在轿子前头带路的,是个身穿龟甲花纹的袴、看来身分不低的武士。因此加奈后来曾紧抓着瑠衣的遗体,直哭喊是武士杀了自己的姊姊。”
“但没人相信她?”
“没错,没有任何人愿意听信她这番说辞。即使对她的境遇心怀怜悯,但凶手为高阶武士这种说法未免过于敏感,因此也没什么人敢当真。”
长屋中的居民全都变了样——
领内已成了个人间炼狱——
犹记右近曾如此说过。
“也不知那名叫与吉的油贩子是否有什么蹊跷?”
平八说道,并顺手理了理座垫。
“是的。那姑娘也声称——自己曾见过那武士和自己姊姊的未婚夫与吉碰面。”
噢,平八惊声说道:
“记得可真清楚呀。难道那武士生得特别古怪?”
“生得是什么模样,那姑娘应该是没瞧见。据说那武士当时以头巾覆面,唯一记得的是袴上的龟甲纹。女红对少见的花纹眼睛特别尖,也是不足为奇。”
“有道理,”平八拍膝说道:
“因此那位大爷就找上了那未婚夫?”
“似乎是如此。右近大爷从外地移居北林,不出多久便出外寻人,后来一直都待在上佐。噢,即使没离开过北林,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换作是我,也会想到应先从与吉下手才是罢?”
“这我也同意。那么,那油贩子和大爷说了些什么?”
“平八先生还真是打破了砂锅问到底呀。”
百介抓起了一只豆沙包回答:
“与吉似乎真的记得那身穿龟甲纹袴的武士,但声称自己不过是曾在大街上见过他。”
“大街上?”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说道。
的确是有些奇怪——百介也附和道。
“与吉宣称当时自己正与瑠衣同行。由于担心时局不宁,因此直将她送回了长屋门外。与瑠衣告别后,旋即就遇上了那武士,还被问到瑠衣叫什么名字。”
“为何突然问起瑠衣的名字?”
“噢,与其说是被问起名字,应该说那武士向与吉询问的是——他和方才那相貌秀丽的佳人是什么关系。与吉听了心生得意,便自豪地回答她乃是自己的未婚妻。”
这与吉还真是个轻薄草率的大老粗呀,百介心想。
“还真是奇怪哪。”平八第三次如此说道。
“说奇怪的确是怪了些,但这种事也并非不无可能罢?”
“说得也是。这世上倒是常发生些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怪事。那么,那位大爷是否也和百介先生一样,买了他这说法的帐便告辞了?”
“不——右近大爷也质疑与吉的说辞未免过于粗枝大叶。他怀疑一个原本将和自己缘定终生的女人才遇害没几天,哪可能如此一副毫不在乎的。毕竟右近大爷是个……”
“据说他是个爱妻心切的夫君是罢,”平八面带羞色地说道。
“没错。因此他才会对与吉如此怀疑,向其质问——若是认为自己的未婚妻值得向不过是在大街上偶遇的武士如此炫耀,这下遇害了,怎还能如此毫不在乎?而且哪可能既没去上个香,又没半句悔恨之言……?”
据说与吉是如此回答的:
若人还活着尚且另当别论,但这下人都死了,再留恋还能有什么用?
而且据说死状还凄惨得教人不忍卒睹——
“还真是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呀。”
看来平八为他的态度颇感惊讶。
“不过,反应如此冷淡者似乎不仅与吉一人,如今在北林藩,这种态度似乎已蔚为风潮。只是右近大爷当时似乎尚未察觉事态已严峻到这个地步,仅感慨人们为何变得如此无情、如此不道德,为此抱怨不已。”
“噢。”
“不过与吉只把他的抱怨当耳边风,一再坚称自己有事要忙,若无其他事要询问,就尽早放了他。”
“有什么事要忙?”
“他只说自己还得忙着挣钱。”
挣钱?平八歪着脑袋纳闷了起来。
“实在看不出如今的北林还有什么钱可挣哩。”
“这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看到右近大爷气得面红耳赤的,便推称只要放了他,保证会分点儿好处。但说这句话根本是火上加油。”
“想必教他听了更是怒不可遏罢?”
“是如此没错,不过右近大爷自己也失了分寸,对与吉不仅是厉声斥责,甚至还拳打脚踢。”
把我当什么了?
以为我在乎你的臭钱么?若是教你给收买了,岂对得起瑠衣在天之灵?
挨了右近一番怒斥痛打,据说与吉是如此回应:
就别再装清高了——
这世上谁不爱财?
她人都死了也就算了,但我可还活得好端端的呀——
要想活下去,不多挣点钱怎么成?
难道你们当武士的不吃饭都能活下去?
右近曾表示,自己当时为这番话所激怒,不由得握起了刀柄。
对为了养活爱妻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甘愿放下身段仕官糊口的右近而言,这番话想必是教他感触良多。严峻的现实应已让右近体认到,即使贵为武士还是得养家活口。
只凭尊严与意志是填不饱肚子的。既然肩负起了扶养妻小的重任,武士的大义名分也只能沦为绊手绊脚的枷锁。如今东云右近应已切身感受到,诚如与吉所言,没这点觉悟——日子哪过得下去。
只是——
“右近大爷不仅当街怒斥与吉,还愤而对其拳打脚踢,让许多路人都瞧见了。虽然右近大爷到头来还是将怒气往自己肚子里吞,把与吉给放了,但不幸的是,与吉不久后竟然就——
“遭人杀害了是罢,因此那位大爷也就这么被按上了杀人的嫌疑。如此推论——百介先生,与吉这鬼鬼祟祟的家伙,看来似乎是在前去谈那桩挣钱生意时遇害的哩。”
看来的确不无可能,百介回答道。
“但坊间可不作如是想。毕竟曾听说与吉原本要去做些什么的仅有右近一人,坊间百姓唯一知道的,仅有右近曾和与吉起过争执一事。接下来与吉就死了,不出多久右近大爷之妻又遇害。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如此一来,右近大爷要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百介先生,这结论未免也下得太草率了,”平八说道:
“这种事若在江户发生,想必大家是会如此推论没错。但北林的情况可不同呀。”
“哪里不同?”
“那儿不是杀手、盗匪横行经年么?那么有谁在何处遇害这种事,岂不是一点儿也不希罕?
一个人只因曾和自己起过争执的家伙和自己的妻子接连丧命,就被指称为嫌犯——如此推论,我可是难以接受,而且也没经过调查就下令通缉,处理过程难道无过度草率之嫌?”
如此说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既然该地凶杀惨案频仍,那么和与吉命案大同小异的事件理应是为数不少。而右近之妻所遭逢的惨祸,照理也应被视为右近迁居领内前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延续。
因此,仅有右近一人遭到通缉,看来个中的确是有些蹊跷。
“该不会是遭人诬陷的吧?”
“遭人诬陷——会被什么人诬陷?”
这就不清楚了,平八说道:
“总之为此凭空臆测,充其量仍不过是牵强附会。若仅能胡思乱想,还不如先将这问题给搁这。倒是,关于北林那妖魔诅咒的传闻……”
“可是打听到了什么关于这传闻的消息么?”
平八从身旁一只硕大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册记事簿。
“呵呵呵,小弟也学起百介先生,开始用起记事簿来了。这可不是记录赊帐的帐簿呀。”
平八兴高采烈地说道:
“不过,边听人陈述边以簿子记述还真是难事一桩,不由得教小弟由衷佩服起百介先生的功力呀!”
“客套话就免了吧。难道平八先生果真探听到了那妖魔传闻的真相?”
妖魔诅咒——
难道真有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虽然还真是死了不少人。
百介并不全盘否定神怪之说,但对此说法就是颇为质疑。
——妖魔诅咒真会闹出人命么?
右近在向家老表明希望继续调查的意愿时,曾收下一份调书的誊本。虽然还没来得及详阅,右近便遭到了通缉,这份誊本也因此没派上什么用场,但百介还是把它借来仔细读了一遍。
右近曾表示不知这些凶案是打哪时开始发生的,但根据记载,第一桩惨案是发生在六年前。
只不过,看来当时并未有人指其为妖魔诅咒。被掳走的悉数为年轻姑娘,均于惨遭开膛剖腹、挖出脏腑后弃尸,手法至为阴惨。
宛如生肝遭人活剥之状——
调书上头如此记述,不过并未记载遇害人数,因此难以看出与后来发生的事件——亦即所谓妖魔诅咒所为的案子之间有无关连。此外,当时前藩主尚在人世,尚未经历人事交替,当年负责调查的役人如今似乎已不在位。
真正被指为妖魔诅咒的事件,则是到翌年才发生。当时统治者也已换成了现任藩主。从五年前的夏季至翌年早春,共有七人遭惨杀。
——七人。
这人数就与后来的七人御前之说扯上了关系。
但也不知是为何,接下来有一整年未曾发生任何惨案。直到大前年夏季,同样的事件方才再起,妖魔诅咒之说亦在此时开始流传。至前年春季为止,同样有七人遇害。自此人心大乱,也有不少趁火打劫者开始乘机犯案。
“这妖魔诅咒之说——”
平八开始卖起了关子。
百介朝他探出身子,逼他把话给说下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平八说道:
“乃源自一桩城王遭人杀害的骇人传说。这件事发生在——许久许久以前。”
——远古凶事。
右近亦曾提及该地有一流传已久的骇人传说,或许就是这桩。
北林这地方——平八继续说道:
“一如百介先生曾言,在北林家统治前曾为天领,亦即幕府领地。先生可知道如此穷乡僻壤,幕府为何要接手管辖?其中其实有个无可奈何的缘由。”
“怎么个无可奈何法?”
“原因乃藩主家血脉突如断绝。由于无人可继承家业,家系和藩号就这么给废了。”
“这可是被划为天领前的事?”
没错没错,平八翻阅起记事簿说道:
“此事说明起来有些麻烦。根据记载,被划为天领前,该地乃由三谷家所统辖,而后来断了香火的即为此家。不过,记录中倒是未曾明确说明三谷家之所以绝后的理由,仅载有藩主猝死,以下略。”
“不过,即使藩主猝死,又无后人可继承,还是可祭出收养养子等对策因应不是?”
“对策的确不是没有。”
“纵使将一个藩给废了,也可将其领地分封予其他近邻的藩什么的,哪有可能找不到什么好对策?除非其乃佐渡之类的产金之地,至少有些许利益可图——否则应该不至于会将之划为天领才是。”
“该地的确有盛产黄金之传说。”
“噢?”
据说还有座金山哩,平八嘻皮笑脸地说道。
“金山?此话可当真?”
“这当然只是个传说呀。想必还是个无凭无据的流言。那种地方哪可能挖出什么金银呀。这则传说,想必正如百介先生稍早所言,不过是坊问对该地突然被划为天领所作的臆测罢了。那儿之所以成为天领,其实是另有原因。”
别再卖关子了行么?百介说道。
“呵呵,我可没在隐瞒什么呀!其真正原因,其实就是那个妖魔诅咒的传言。这我一开始不也提过?”
“就因为有妖、妖魔诅咒,幕府才无法将该地分封给其他藩国?”
平八边点头,边咽下又一只豆沙包。
“还真想来杯茶呀。真是佩服百介先生,这么甜的东西还能吃得面不改色的。”
分明是平八自己吃得比较多。
“其实——”
嘴里仍在咀嚼着豆沙包的平八口齿含糊地说道:
“三谷藩之所以遭到废藩,其实是为了一则骇人听闻的丑事。这件事,就连官府也不敢对外张扬。”
“丑事?”
“没错。这三谷藩的末代藩主,据说原本也是个养子。看来三谷家的确是代代皆无子嗣。至于这藩主是如何成为养子的?我倒是没查证得太仔细。总之,这位藩主殿下——是个心神错乱的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