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先拿柔荑捂着小嘴儿,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方笑问道:“什么时辰了,你多早晚来家的?”又偏头往窗外瞧了一下儿,旋即便惊呼叫,“天都快黑了?我怎么一睡便睡了这么长时候呢。”一面忍不住难为情的拿手捂住了脸子。
弘历瞧得好笑不已,因近身坐了,又轻柔的拉下了她的手,笑道:“你只放心罢,我不会笑话儿你小懒猪的。”说着见黛玉一双美目微微肿起,不由带着满满的心疼又带着几分凌厉问道:“怎么哭了,是谁惹你生气儿了?”他非得把那个敢惹她生气儿的人大卸八块儿不可!
黛玉忙笑道:“何尝哭的?想是才睡了起来之故,洗把热水脸自然便好了。”便扬声儿唤起紫鹃雪雁来。
很快便见紫鹃雪雁捧着热水手巾进来了,黛玉见了,不由嗔道:“怎么也不知道叫醒我,就任我睡了这大半日的?惹得你们爷儿笑我小懒猪呢。”
二婢便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道:“早起时爷儿吩咐过了,说福晋昨儿个夜里未睡好,今儿个白日一定要劝着福晋多休息休息,因此奴婢们见了,便未叫醒福晋。又怕请福晋床上里睡,反而走了困,因此才委屈福晋睡在了榻上。”又道,先五福晋与冯大奶奶都来瞧来福晋,瞧得福晋正睡觉,便都回去了。”
闻言黛玉越发难为情起来,“那不是我这副不尊重的模样儿,被二位姐姐都瞧了去?”
弘历笑道:“都是惯熟的姊妹,妹妹何苦难为情?倒是赶紧儿梳洗了,请她们一块儿过来用晚膳是正经,只怕这会子五弟与冯渊都等闷了。”说着接过紫鹃递上的热帕子,亲自服侍黛玉擦起手脸来,至于一旁的紫鹃雪雁及小丫头子,则早已是见惯不怪了。
用罢晚膳,趁着黛玉与沁灵英莲说笑的空档儿,弘历随意指了一个由头,将雪雁唤到书房,细细盘问了一番,心里已经知道黛玉下午临睡前必定是哭过了。打发了雪雁出去,他不由暗自心疼起黛玉来,却亦知道此事儿别人都帮不上她什么,只得靠她自个儿走出来,自此遂越发对她关怀备至,越发竭尽所能的逗她开心起来,到底使得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这些皆为后话儿,暂且不表。
展眼已到九月,按照圣旨颁布的秋后问斩之意,理亲王府与宁荣二府被判了死刑的众人,都于菜市口儿被斩了首。京城里的百姓们安居乐业,成日里原没有什么乐子好寻的,因此都赶着去瞧了热闹,其中又犹以元春被行凌迟重刑那三日最为引人瞩目,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一点儿不夸张。至于贾母,则是在天牢里被缢死的。
贾母的死去,并未让黛玉觉着有丝毫儿的悲伤,只是于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外,有着淡淡的释然与解脱,毕竟她的死去,标志着黛玉与贾府的一切过往都已成为了过眼云烟,让她终于彻底的走出以往的一切不愉快了。
自此黛玉便安心将养起自个儿的身子来。怀孕五个多月时,她开始严重的害起喜来,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人亦跟着急剧的消瘦下去,弘历与宫里娘娘们并富察福晋见她异于常人,到如今才开始害喜,且还来势汹汹,都忧心得了不得,太医院大小太医更是刻未暂离的常驻在了太子府,随时待命。偏十月下旬,沁灵亦有了身孕,亦跟着黛玉一般严重的害起喜来,直把众太医下了个胆战心惊,惟恐两边儿任意一边儿有什么闪失,都足以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幸得出了十一月,二人竟先后渐渐的好转了起来,只是人都还有些儿瘦罢了,弘昼便抱了沁灵过来住在太子府上,方便雪雁雪鸢成日价想尽了办法的与她们炖药膳食补,以期能在分娩前将她的身子补得强健些儿,将来才不至于太辛苦。
这一日打早儿,弘历与弘昼都上朝去后,丫头便服侍着黛玉沁灵起了身,一起到得早已烧了地炕的暖阁里,坐到铺了褥子的榻上,开始用起每日里都一成儿不变的冰糖燕窝粥来。
瞧着雪雁雪鸢捧了托盘进来,黛玉与沁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嫌恶与惧怕,半晌,还是沁灵讪笑着向雪雁道:“雪雁,今儿个咱们可不可以不吃这个啊?”
雪雁听说,俏脸一沉,一字一顿道:“不、可、以!”又淡淡一笑,道:“两位爷儿临走时可是再四吩咐了奴婢们的,说如果福晋们不吃,我们有权不给福晋们好脸子,因此请福晋不要再与奴婢们讲条件了!”一面在心里暗笑,这种手握“尚方宝剑”的感觉,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闻言沁灵攸地垮下了脸子来,抱怨道:“成日价都吃这个,偏里面还加了些儿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一股子苦味儿,是个人都会吃腻的嘛,好雪雁,你就饶了我们罢。”
一旁黛玉忙亦心有戚戚焉的拼命点头,以示同感。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双喜临门颖黛产子
且说雪雁雪鸢捧了加了补药的冰糖燕窝粥来,要黛玉与沁灵食用,不想二人俱是叫苦不迭,连呼‘成日价都吃这个,一股子苦味儿,都吃腻了’,不愿意再吃。
雪雁因笑道:“晨起二位爷儿临上朝时,可是给了奴婢们‘尚方宝剑’,让奴婢们直接不用与福晋们讲条件的,福晋们还是乖乖儿的吃了罢。”便命小丫头子拿了漱盂麈尾巾帕之物伺候在侧,而她自己则和雪鸢一个捧了一盏燕窝粥,各自伺候起黛玉与沁灵吃将起来。
姐妹二人将她姊妹两个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就着她们的手吃了大半盏,又洗了手漱了口,方笑骂道:“究竟谁是主子谁是丫头?如今倒反了天了!”
二人见她们终于吃毕了,也就见好就收,不再摆脸子了,笑道:“自然福晋们是主子,只是一来爷儿的吩咐奴婢们不敢违抗,二来奴婢们心里亦是巴不得福晋们能顺顺利利的生下小阿哥,说不得要暂时委屈福晋们一下儿了。”
闻言黛玉不由抿嘴一笑,道:“罢了,你们的心我还能不明白的?只是明儿别再让那粥那么苦,便是我与二姐姐的造化了。”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一回。
一时英莲又领着她与冯渊的小女儿涵芝过来了,于是屋子里便越发热闹起来。
正说笑时,就有一个丫头进来道:“回福晋,老福晋家来人了。”黛玉听说,忙命请进来。
少时,就见四个女人喜气盈腮的进来了,行礼请安毕,便笑道:“回福晋,奴才们这会子来,却是为报喜而来的。”
黛玉听说,想起墨颖这几日大概就该生了,不由面上一喜,道:“可是二嫂子生了?”
四人都笑道:“福晋真个是料事如神了。二少福晋是昨儿个下午开始阵痛的,因老福晋说福晋这一阵儿也三灾八难的,不欲使您担心,便未打发人来报信儿,说是待平安生下小少爷,再一块儿来报喜不迟。也是佛祖保佑,二少福晋只疼了大半夜,五更天时便平安的生下了一位小格格,母女俱安。老爷与福晋还有二爷都喜得了不得,天一亮便打发奴才们上路报喜来了。”又道:“福晋未瞧见小格格地齐整样儿,一瞧便知将来一准儿是个美人胚子。”
当下不止黛玉, 一旁沁灵亦是喜之不禁,欢呼着便要下榻去富察府瞧墨颖去,慌得她的嬷嬷丫头们忙忙拉住,笑道:“便是福晋要去探望二少福晋,也得待车轿都准备妥了不是?”
黛玉亦笑道:“二姐姐如今都快要做额娘的人了,还是这么急性子,不知道明儿生下小侄儿来,会不会继承到姐姐这一点儿?”一面命人看车轿去。
沁灵笑道:“还不是想着能早些儿瞧瞧我那漂亮的小侄女儿,心里着急罢了。”
一旁王嬷嬷忽然道:“依我说,从咱们家到老福晋家,到底路途不近,如今二位福晋身子又不方便,倒是先打发人送了贺仪过去,晚些儿待二位爷儿来家后,再一块儿过去道喜不迟,未知福晋们意下如何?”
沁灵一听,满脸不情愿,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一碰就坏,那里就那般娇贵了?”“这…”说得王嬷嬷不好再说。
最后还是她的嬷嬷笑道:“福晋如今月份还小,自然行动不必那么多顾忌,只太子福晋如今已将近七月,行动难免不便,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可该怎么向太子爷儿与太子福晋交代呢?到时福晋不也得自责死自个儿?”方暂时劝止住了她。
好容易熬至申时,沁灵便再坐不住了,一遍又一遍的催丫头们去外面儿瞧弘历与弘昼到究回来了没有,又催丫头与自己和黛玉取大毛衣衫与手炉儿等随身物件。黛玉亦比她好不了那里去,只是并未若她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许是感受到了各自爱妻的强烈期盼,弘历与弘昼今儿个竟真比往日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却是一进门便命人:“快与你福晋们收拾一番,再备两份儿大大的贺仪,咱们立时坐车往富察府去。”显然也已听说了傅恒添了格格之事儿。
沁灵黛玉听说,便都笑道:“正等着你们来家一块儿去呢。因此色色都是准备齐全的了,这就可以动身了。”
弘历听说,恍然一笑,道:“瞧我与五弟糊涂的,竟忘记岳家必定会第一时间打发人来报喜了。”便扶了黛玉,与弘昼沁灵分坐了两辆车,一径往富察府去了。
远远儿的便见富察府大门外已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了,众门子已是换了周身新衣衫,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气。
行至二门外下了车,还未行至上房,就有周嬷嬷领着一众丫头婆子接了出来,行礼笑道:“自打发了人出去报喜后,福晋便一直念着二位福晋了,还是二爷说太子爷与五爷必定早已吩咐了人凡事经心一些儿,不可轻易多走一步路,必定要待二位爷家去后再一块儿过来的,如今瞧来,还是二爷年轻人,才能与二位爷儿想到一处呢!”
黛玉便笑道:“阿玛与额娘可在上房?倒是先去与二老请过安后,再去瞧大姐姐不迟。”
周嬷嬷道:“福晋这会子正在少福晋屋里,老爷则在书房与清客相公们一块儿与小格格起名儿呢。”便引着一行人往傅恒墨颖的院子行去。
一时行至院门,便见一袭暗红长衫的傅恒,已眉眼带笑的立在那里。瞧得一行人走近,因迎上来便要行礼,弘历忙几步上前虚扶了一把,笑道:“这会子又没个外人在,拘这些个俗礼作什么?”又道:“咱们可都还未恭喜你喜得千金呢!”
便拉了黛玉弘昼沁灵几个一块儿,冲其鞠躬行了一个礼,齐声儿道:“恭喜恭喜!”
傅恒忙笑着道了生受,又令周嬷嬷好生领着黛玉与沁灵至里间与富察福晋墨颖厮见,方自领了弘历与弘昼去书房吃茶说话儿。——满人规矩,新生儿满月之前,除过丈夫,其余包括产妇父亲在内的男子,皆是不可以出现在那怕产房的门口的。
这里黛玉与沁灵方扶了各自的贴身嬷嬷与丫头,同了周嬷嬷一块儿进了墨颖的内室。
就见富察福晋正静静的坐在墨颖床边儿,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拿着绣花棚子绣东西,一面犹不时抬起头,含笑瞧一眼旁边儿床榻上睡得正酣的墨颖,连黛玉沁灵进来了都不知道。
挥手令众跟着之人都退了出去,黛玉方扶着腰轻轻行至富察福晋身前,压低声音唤道:“额娘。”
富察福晋闻言,终于回过了神儿来,瞧得竟是黛玉在跟前儿,登时连眉毛眼角儿都带上了笑意,因放下绣花棚子,起身笑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用了晚膳不曾?”又嗔道,“府里的人也忒胡闹,就这样儿让你出了门子,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样儿呢?横竖白日里已打发人回来道过喜了,你又作什么亲自跑回来?”便要拉她坐下。
说完瞧见一旁沁灵亦跟了来,不由越发喜悦,偏嘴上犹不饶人,道:“两个丫头也忒胡闹,明儿若是让宫里娘娘们知道了,非得狠狠说上我一顿不可。”便一叠声儿的命人去盛滚滚的莲子羹先来与二人垫垫,又命让厨房做二人爱吃的菜去。
二人忙回说弘历弘昼亦一块儿来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儿。又见床上墨颖仍甜睡着,遂一左一右拉了富察福晋到外间,黛玉方调皮一笑,道:“想来大姐姐昨儿个必定累坏了,不然这会子也不会睡得这么熟。只是额娘再要说下去,恐大姐姐也该被吵醒了。”
富察福晋忙一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糊涂得,定是太高兴了之故。”又喜滋滋的道,“你们还没瞧见小宝贝罢,生得真真好,不是额娘说嘴,长大了必定比你这个作姑姑的还好看。”
说得沁灵急不可耐,忙道:“既是如此,伯母就快让奶子抱了来咱们瞧瞧罢。”闻言富察福晋便使人唤奶子去了。
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二十多岁,瞧着十分见状红润的女人,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过来了,沁灵见了,也不待奶子行过来,先就疾步上前,就着奶子的手瞧起来,嘴里犹惊呼道:“果然伯母说得对,小宝贝儿真真好漂亮。”便要伸手去抱。
慌得富察福晋忙赶上前,笑道:“如今你身子也不方便了,倒是就着奶子的手瞧便好了。”她固然是怕沁灵有个什么闪失惹得宫里裕嫔不高兴,却亦生恐以沁灵大大咧咧的性子,万一要摔坏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可怎么样儿?
黛玉上前瞧过后亦是喜欢得了不得,对富察福晋的顾虑也了然于心,因跟着劝道:“额娘说的有理,就着奶子的手瞧也是一样儿的。”便拉了她一块儿,细细指起小宝贝儿的眉眼口鼻到究像傅恒还是墨颖多一点儿。
瞧了大半日,便有丫头来请用饭了,富察福晋因命奶子退下了,又命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墨颖后,方领着依依不舍的黛玉沁灵,往前厅去了。
直至坐到饭桌前,黛玉与沁灵犹在热烈的讨论着小宝贝儿像谁,彼此还在说着明儿一定要生一个更漂亮的女儿来,惹得满桌子的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富察福晋因叹道:“恍惚昨儿个你们都还只是小娃娃,却不想今儿个便要先后为人母亲了,老话儿说的‘时光如梭’,果真一点不假啊!”
荣保听说,笑道:“孩子总是要一天一天长大,咱们总是要一天一天变老的,生老病死,原是人之常情。况孩子们若一直不长大,咱们又那里来的孙子孙女抱呢?”
黛玉亦笑道:“话虽如此,即便咱们作子女的明儿长到七老八十了,在阿玛额娘眼里,不仍是孩子?”
“这话儿倒是不假,横竖不管你长到了多大,将来亦儿孙成群了,在额娘眼里,可不都是孩子?”富察福晋闻言,遂复又喜悦了起来。
又说笑了大半日,荣保便催着黛玉等回去了,理由便是明儿一大早弘历与弘昼还得入宫早朝,好歹不能误了国事儿,富察福晋听说,只得咽下满腔想留下黛玉住一宿的话儿,跟着点头笑道:“国事儿要紧,还是尽快家去的好。”然心里到底不放心这会子黑灯瞎火的让几人回去,即便两府跟来的人一大群,因打发了十来个家人跟着送了他们回去,又回来复了命,方安下了心来,因去瞧过一次墨颖后,便回房歇下了不提。
整个十一月,黛玉与沁灵便沉浸在墨颖添了女儿的喜悦中,虽则行动多有不便,好容易回去一次又要劳师动众的,二人仍是乐此不疲,成日价都叫着要去富察府瞧挥雪小侄女儿去,——‘回雪’是荣保众门人清客们想了又想才与小宝贝儿确定的名字。
然随着十一月下旬皇后的忽染骤疾,二人再也没法儿继续高兴下去了。作为儿媳妇儿,黛玉与沁灵原都该可不暂离的伺候在皇后床榻前的,然皇后虽病得极重,人亦骤然瘦成了皮包骨儿,却在自己生病伊始二人进宫探望其时,便强撑着道:“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如今你们身子都十分不便,万一因着本宫的病有个什么闪失,可让本宫明儿百年之后,如何去见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况坤宁宫宫女嬷嬷太医一大堆,妃嫔公主格格们亦是成群,还愁没人伺候本宫的?你们都只管放心将养自个儿的身子,明儿平平安安的为我皇室诞下皇孙,本宫心里便喜悦了。”
说得二人皆是眼圈儿红红的,只碍于不想让皇后瞧了对病情不好,方强笑着道:“虽说皇额娘此番不过小病一场,只儿媳们到底放心不下,亦想多尽尽自己的孝心,还是让儿媳们留在宫里伺候的好。”因着皇后素来对二人极好,为人处事又着实可敬,因此二人心里亦是真心想伺候她过完生命里最后一程儿的,——太医已经下了结论,皇后当活不了对久了!
奈何皇后再四不肯,又说倘二人果真不放心,每日打发人进宫来请安也就罢了,但不许亲自进宫其余妃嫔们亦跟着劝说了一阵儿,二人方含泪点头应了,只是每日两次的打发人进宫或请安或亲自熬制的药膳等罢了。
展眼亦是腊月二十几日,离除夕日近。因着皇后凤体抱恙,雍正帝心里烦躁难过,宫里朝中众人也不敢尽情乐和,自然年亦不曾好生过得。
二月的一天,怀孕已九个多月、行动时连弯个腰翻个身都十分艰难了的黛玉正呆坐在家里,焦急的等候着打发去宫里的回来,——皇后的病情日益严重,近日更是水米难进了,偏还在偶尔清醒时,再四叮嘱不要她与沁灵进宫去瞧,怕她们过了病气,没奈何,二人只得一日几次打发人飞马进宫,随时带回来皇后的消息。
正等得不耐烦之时,忽然她觉得肚子一阵抽痛,旋即下面儿便有了一股湿湿热热的感觉,因略带惊慌的唤正领着一众丫头在熏笼前作针线活儿的王嬷嬷,“嬷嬷,我肚子好痛。”
王嬷嬷听说,忙忙丢下手上的活计,疾步冲上来看时,便见黛玉身子已遗了一滩小小的水,不由惊呼道:“福晋这是快要生了!”因忙命人小心翼翼抬了黛玉进里屋床上躺好,方一面命人去传早已侯在府里大半个月,准备随时待命的稳婆儿与太医去;一面打发人进宫去与熹妃弘历和富察福晋送信儿;一面命人准备热水毛巾剪刀等必需品去。
待安置完这一切,里间黛玉已开始痛得顾不得斯文礼仪,在压低声音呼痛了,王嬷嬷听得心疼不已,忙进来坐到床头,放柔声音安慰她道:“福晋要是疼得厉害,就大声儿的叫出来罢,没有什么的。”说着又接过丫头递上的热帕子,细心与她拭起额上的汗珠子来。
太医与稳婆儿很快都来了,先是有太医隔着幔帐与黛玉把过了脉,认为这会子一切都还好后,方命了稳婆儿进去服侍。
不多一会儿,弘历便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一进门便要冲进里屋去,唬得众婆子丫头忙忙拉住,道:“产房里不干净,爷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气得弘历大叫:“闭嘴,爷儿自有分寸。”便要踹门进去。
偏富察福晋与熹妃宫里两个弘历自小的教养嬷嬷整好儿赶了来,忙都拉住道:“有咱们进去便可以了,爷儿只安心等在外面罢,管保不会有事儿的。”
好说歹说劝得弘历稍安勿躁了,富察福晋便领着二人推门进了里屋。就见黛玉早已是满头大汗,反抓着被单褥子的雪白小手上,亦是青筋直冒,显然已疼得受不了了。
第一一二章 雍正禅位新皇登基(结局)
却说富察福晋同了熹妃打发来的弘历的两个教引嬷嬷进得里间,就见黛玉早已疼得了不得,银牙更是将下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子,富察福晋心疼得了不得,忙上前坐到床头上,执起了她的手,含泪柔声儿道:“玉儿不要怕,额娘来了。”
黛玉一听,稍稍回过了神儿来,因断断续续道:“额娘,是您来了,玉儿没事儿的…”说着便又忍不住大口吸起气儿来,显然才刚的话儿,不过是在安慰富察福晋罢了。
富察福晋见她都这会子了,犹不忘考虑着她的感受,不由又是伤心又是感动,因越发握紧了她的手,道:“你要是疼得厉害了,就大声儿叫出来,或是捏紧额娘的手,忍耐过这一阵儿,自然凡事儿都好了。”
闻言黛玉终于不再矜持,顺从本能大声儿的叫唤起来。不想她这一大叫,却让外面儿心急如焚的弘历听得越发肝胆俱裂起来,一把甩开拉着他的丫头小子们,便要往里冲。最后还是随后赶了来的弘昼急中生智,在他颈后重重砍了一记手刀,让他晕了过去,外面儿方暂时安静了下来。
一时弘历醒来,见自己竟趟在花厅的榻上,不由怔了一下儿,方反应过来才刚到究发生了什么,登时自榻上一跃而起,连鞋顾不得穿,便要至卧房瞧黛玉去。
不想还未行至门边儿,却见弘昼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了,瞧得他已起来了,便笑道:“四哥您醒来?嫂子已经生了,是个小阿哥,足足有六斤呢,您快瞧瞧去罢。”又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皇阿玛娘娘们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弘历听说,越发顾不上穿鞋了,抬脚便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余下弘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拾起他的鞋,跟着亦撵了上去。
彼时天已黑透,而黛玉早已因着累极而昏睡了过去,弘历进来时,就见紫鹃雪雁正拧了热帕子,在小心翼翼的与她擦拭身子,一旁富察福晋则抱着一个小襁褓,笑得连嘴亦合不拢了。
瞧得弘历进来,富察福晋忙笑着抱了小阿哥上前要与他瞧,却见他只是摆手,道:“好歹待我瞧过了妹妹,待妹妹醒来后,再与她一块儿瞧不迟,有劳岳母先看顾他一会子了。”——即便有了儿子,黛玉在他心里,仍是排在第一位的,自然他该先瞧过她才是。便命众人都退了出来,方忙忙扑到床前,深情执起黛玉一只柔夷,放到嘴边儿轻轻一吻,方低声儿叹道:“妹妹真真好伟大,竟平安与我诞了一个儿子,此生得妻如妹妹,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