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植一直以为妈妈早已投胎转世了,转世也好,转世了就看不到父亲的所作所为,就不会伤心,可今天见了,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
大男孩哭的惨兮兮的,眼神委屈的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周妈妈又好笑又心疼,她想过去抱抱,奈何母子阴阳相隔,若是触碰了,总会有一方遭受伤害。
“你都长大成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周植哭的更大声了。
时暮生怕他的哭声惹来百鬼瞩目,忙伸手堵住,再旁的夏航一见了,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脸上鼻涕眼泪。
周妈妈噗嗤声笑了,“这是你的朋友吗?”
时暮很有礼貌的介绍:“阿姨你好,我是时暮,这是傅云深和夏航一。”
“再有半个钟头鬼门关闭,你们再不离开就要被困在这儿出不去了。我刚巧要送这两姐弟回去,这样吧,你们过来和我一起。”
几人正愁不知怎么出去呢,周妈妈这样一说倒解除了他们一大麻烦。
轿子很小,这么多人坐上去有些挤了,尤其他们是生者,不能和死者靠太近,尤其像傅云深这样的大阳人,一旦碰到亡灵,估计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傅云深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看着时暮,眸光闪了闪:“时暮,不如……”
“不如你坐在夏航一腿上吧。”时暮笑眯眯看着少年。
傅云深脸上一黑,阴沉着目光坐在了夏航一大腿上。
这么一来,空间大了。
周植挨着周妈妈,哭了半天后他的心情总算平复了,正眼眶红红看着母亲,眼神里藏了千言万语。
周妈妈脸上笑着:“你是不是问我怎么不回去看你?”
周植点头。
周妈妈说:“亡魂想去探亲,回的都是故土,也就是祖坟。我埋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周植愣了下。
周妈妈笑着:“我每年都回去,都见不到人……”
她的坟地在老家,而周家早搬到了城里,除了每年清明和忌日回去上坟外,平常根本没人过去。
想到母亲总是孤零零一人,周植心里更难受了。
“哦对,你姐姐去年中元节去看我了,她说从我走后你从来不过生日,是吗?”
周植别开头:“没什么好过的。”
周妈妈看着他:“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为什么不过?”
周植倔强抿唇,一言不发。
周妈妈的眼神透了几分哀伤:“因为我的死,是吗?”
周植生日那天正是周妈妈的忌日,就是因为她想赶回来给他过生日,所以才遭遇了车祸,哪怕这件事和周植无关,也始终是他心里跨不过去的坎儿。
周妈妈深吸口气:“其实我生你的时候难产,生了两天两夜,大出血差点没过去。我总觉得我的命就应该停在那天,可菩萨想托我带你来人世,于是让活过来了。所以在你生日,我走上了本该走的路。”
周妈妈想伸出手碰碰儿子的脸,最终讪讪放下,“小植,我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再继续惦念着这茬。”
周植摇摇头,赤红着眼眶:“我惦着,爸不惦着我惦着。”他又带了哭腔,“我……我毕业去当兵,就考我们那儿,你不是喜欢当兵的吗?等我穿上军装,亲眼给你看成不?”
他太难受了,只恨自己不长大几年,他想让母亲看看,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鬼门快到了。”
一片漆黑中,白炽的灯光刺眼灼人。
轿子停下,周妈妈一双眼看着周植,“我本来想着今年最后一次回家看看,然后准备投胎,不过……我还是想等着看我儿子穿军装。”
她伸出手摸了摸身旁小姑娘的头:“最后有件事要拜托你们,月月和康康是误入鬼界的,希望你们能带他们平安回家。”
月月眨巴着眼睛,怯生生看着时暮。
“行了,快下去吧。”
几人依次下了轿,周妈妈撩开帘子看着周植,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了几个浅短的字:“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最后看了周植一眼后,帘子放下。
轿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周植怔怔看着,最后跪地,磕头,泣不成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若有来世,该多好……
正当周植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时,突听时暮和傅云深小声絮叨着:“周植妈妈是糯米糕味道的哎~”
“……”
第87章
鬼门的光点越来越近,他们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眼看要到鬼门时,时暮注意到月月的灵体有些不稳,当下着急道;“快点吧,月月的肉身支撑不住了。”
时暮索性也顾不了多少,抱着月月先往前跑。
距离鬼门关闭还有一分钟,千钧一发之时,众人总算离开了鬼市。
天已经黑了,头顶繁星遍布,玄月似水。
夜色安静,树影在肩头摇曳。
时暮微喘着气把月月放下,她的身体一闪一闪,像是随时要消失掉一样,康康的状态也好不了哪去,正害怕的缩在月月怀里。
月月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康康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看起来不过七岁左右,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懂事。
时暮弯腰到月月面前,柔声问:“月月,你们家在哪里?哥哥送你们回去。”
月月直视着时暮:“我们家在月溪村,大哥哥,村子里有大火,我看到了,你要带康康回去。”
大火……
傅云深眉头微皱,看向夏航一:“有这个村子?”
夏航一点头:“是我们隔壁村,从这里走半个钟头就到了。”
傅云深垂眸,瞥见康康有些畏惧的眼后,不动神色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那我们快点过去,周植,现在几点了。”
刚离开母亲的周植还不住声的抽搭着,一边抽搭一边回答:“三、三点了。”
月月小嘴耷拉,拉上了时暮衣袖:“三点三十,会有大火,大哥哥,你要救救大家,要救救弟弟!”
小姑娘声音急切,若是有实体,她的眼泪都会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时暮抱起她向月溪村走去。
夜里深山寂静异常,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周植问:“你怎么知道有大火?”
月月搂着时暮脖子说;“我看见了。”
周植嗤笑声:“看见了?这还没发生你就看见了?扯呢吧。”
她抿起唇,把脸埋在时暮肩窝里不说话了。
见姐姐被欺负,康康立马不乐意了,握起小拳头在周植腿上捶了两下,“大哥哥什么都不晓得,不准笑姐姐,姐姐就是能看见,她还看见康康掉了河里,她救了康康。”
时暮心里更意外了,摸上小姑娘发丝:“康康说的是真的吗?”
月月不吱声,轻轻点了点头。
她很不同,总是能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有好几次都看到家人遇险,像是前天,月月就看见康康弟弟掉了河,她和爸爸妈妈说弟弟会在晚上落河时都不信,还是她及时去救了弟弟。像是昨天,她又看到了,看到火光滔天,弟弟,爸爸,妈妈,全都烧死在了火海里。
可是爸爸妈妈都不相信她,还说她是故意推弟弟下河的,刘道长也说她被蛇妖附了身,她明明不是,她那么喜欢弟弟,才不会伤害到弟弟呢。
回想起那个可怖的画面,月月惊的往时暮怀里缩了缩。
月月闭着眼瓮声瓮气着:“康康掉了河一直没醒来,我……我就去找弟弟,就遇见了那个阿姨。大哥哥,我没骗人,村里会着火,我真的看见了,我真的不是邪物……”
月溪村就在前面了,看到家的方向后,月月跳下时暮怀里,拉着康康就往里面跑。
见两个孩子都进去了,时暮着急跟上。
周植揉了揉眼睛:“暮哥,你还真信她的话啊?”
最后一个字刚落,就见天边升腾起一抹红光,燥风一吹,火光滔天,逐渐凶猛,整个夜被大火熏成了白昼。鸡飞狗之中,家家户户的灯亮了。
“着火了——!”
“老李家,快醒醒啊,你们家着火了!!”
“快起来灭火啊!!”
“快!快去找刘道长!快找刘道长!”
“老李头家那个女儿就是个妖物!她是要害死我们!”
“……”
各种嘈杂声中,村民接水合力灭着火,周遭乱做一团,谁都没工夫搭理突然多出来的四个年轻人。
月月领着康康穿过山村,径直到了一户人家面前,这是他们家,大火就是从家里的鸡棚烧起来的,门开着,月月爸和月月妈在里面焦头烂额的接水灭火。
时暮气喘吁吁跟了过来:“月月,你慢点!”
看着那被大火点着的房屋,月月眼眶通红:“弟弟在里面!”
康康从那天掉河里后一直没有醒来,爸爸妈妈把他安置在了正房,如果身体烧了,那灵魂也回不去了。
看着那被点着的房屋,月月咬咬牙,拉着康康朝里屋冲,害怕火光伤害到他的身体,月月直接弯腰把弟弟护住,任由那大火不断吞噬燃烧着她脆弱的灵魂。
时暮心里一紧,正要跟上时,被赶过来的傅云深一把扯住,少年声音冷淡又沉稳:“火太大了,墙梁不稳,你进去就是送死。”
时暮喘息着,看着那猩红的光逐渐冷静了下来。
周植牵过了根水管,和夏航一一起灭火。
“坏了!康康还在里头呢!!”披头散发的月月妈这时才想到儿子,一拍大腿,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康康,我儿还在里头呢!你愣着干嘛?快进去救人啊?”
月月爸唯唯诺诺站着,盯着那火光不敢动弹。
火已经被扑灭的差不多了,月月家是最后一家,此刻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毕竟火是从他们家烧起来的,前几天又有月月不断胡言乱语,大伙儿现在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火虽然灭了,眼前的房子也被烧的残破不堪,傅云深抿抿唇,上前一把推开月月爸,端起地上的半盆水就浇在了身上,他抹了把脸上水渍,毫不犹豫跑进了屋里。
时暮愣了下后,急忙跟了进去。
月月妈有些懵:“那谁啊?”
月月爸也有些懵:“不、不知道啊。”
被大火烧过的屋子有一股难闻的焦味,空气中弥漫着火灰,头顶房梁不稳,隐隐有垮塌的迹象,傅云深跨过障碍进入里屋,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康康肉身和停留在床边的兄妹俩。
康康和月月的灵体已经非常不稳了,尤其是月月,为了保护弟弟,起码有三分之一的灵魂被大火吞噬,剩下的一半忽隐忽现着,如果再不快点回到身体内,这两兄妹将在人间完全死去。
只是奇怪的是,房间内只有康康有一个人的身体。
时暮皱眉正想着,就觉得身下有些热……
此刻,拉着弟弟的月月扭过了头,声音软软糯糯:“大哥哥,你裤裆着火了。”??????
卧槽!
低头看去的时暮脸色一变,她鸡儿着火了!!!!
第88章
操,这鸡儿不知道防不防火!
时暮边跳脚边狠狠捶打着裆部灭火,那狂暴的动作让月月捂住了眼。
傅云深看不下去,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衬衫盖了过去,“呲“的冒了股白烟后,火灭了。
时暮顺势用衣服罩住裤裆,吓得长呼口气,还好还好,还好灭了,不然和傅云深不好交代,想想别人家鸡儿着火都是烤鸡味儿,只要她的是硅胶味儿,傅云深肯定会怀疑的。
“哥哥,头顶!”
身后月月又是声惊呼。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那被烧了大半的房梁已支撑不住重量,正缓缓向下倾斜,这个时候想要完全躲开是不可能的了,在时暮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时,少年一把拉过时暮挡在她身前,用肉身筑起一道结实的城墙,把时暮牢牢护在了怀里。
砰!
房梁倒塌,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傅云深闷哼声,舌头被他咬出了血。
时暮瞳孔紧缩,吓得红了眼眶。
他剧烈喘息,咬牙抬开那烧焦的木头,把时暮从地上拉起后,又扭头抱起了康康,康康的灵魂已经回去了,他还有些没习惯身体,半眯着眼是一副茫然懵懂的样子。
傅云深用毯子裹着康康,抬眸看向了月月:“你的身体在哪儿?”
月月望着弟弟,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傅云深一阵心烦气躁,不由提高音量:“你的身体在哪儿?”
“哥哥和姐姐先带着康康出去吧,我的身体在外面,我自己过去。”
现在情况紧急,房子随时有倒塌的危险,他们也没来得及思索月月话中意思,抱着康康就往外面冲。
躺在傅云深怀里的康康望着身后残骸,他似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泪眼朦胧向月月的方向抓去,然而抓到的只是一片灰尘。
月月没有动,小小的身子固执站着。
她的一身白裙和灰烬形成鲜明对比,月月的大眼睛四处看着这屋子,仔仔细细,没放过一个角落。
父母对她很好,弟弟也对她很好,所以她很爱很爱爸爸和妈妈,哪怕被村子里的人打成邪物,哪怕被最爱的父亲亲手送到刘道长那里,她也不会觉得恨。
月月坐在床板上晃着小脚,木屑,石灰,火星,源源不断从头顶落。
她笑了,看着窗外开始唱歌。
“借一处星光,柱在路上。
剪一束月光,披作衣裳。
风吹的方向,是我沉睡的故乡。
我走的方向,是家的远方。
我走的方向,是家的远方……”
月月啊,已经回不去了。
她闭着眼睛,歌声飘荡在夜色中,与歌声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灵魂。
跑出屋外的傅云深已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月月妈见两人平安出来,急忙上去抱过了康康。时暮看她一眼,默不作声抬着傅云深去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安置好傅云深后,时暮猛然惊觉朝里面看去,她能感受到,感受到月月的灵魂正在消失……
时暮定定看着面前的房屋,它们在她眼里轰然倒塌。
“那个月月就是灾星。”
“造孽啊造孽……”
“老李家你们人也不差,怎么就被蛇妖盯上了?”
“还好有刘道长在。”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时暮呼吸凌乱,跌跌撞撞到正抱着康康痛苦的月月妈面前,她一把扯上对方袖子,厉声问:“月月呢?你女儿呢,你把她放哪儿了?”
月月妈抱着康康不住哭着,就是不肯吱声。
时暮又拉上了月月爸,抬高的声音愤怒又尖锐:“月月呢?!”
望着时暮那赤红的眼眶,月月爸一愣,小声道:“月月……月月被蛇妖附身,还、还想害死她弟弟,刘道长说要是不快点驱魔,月月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放你娘的狗屁!”没等他把话说完,时暮就大骂出声,“你自己亲生的女儿是不是妖精你不知道吗?我问你月月哪儿去了?!”
月月爸张张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后,低下了头。
时暮不耐,暴躁的想伸手打人。
正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了夏航一有些颤抖的声线:“时暮,你来看……”
她扭头看去,夏航一在鸡棚外,身子不住颤抖着,她直觉不妙,着急跑了过去。
被大火烧了一半的鸡棚肮脏又漆黑,放在最深处的鸡笼里,一只小小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那只小手有伤痕,有鸡的粪便。
时暮双腿有些软,可怕的念头不住在脑海徘徊,但她始终不愿去相信。
她颤抖着指尖慢慢靠近,在笼子外蹲下,缓慢的开了门。
砰。
她摔了出来。
两条可爱的麻辣辫子,全身赤裸,数道伤痕深可见骨。
她倒在地上,蜷缩着,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冰冷一片。
“月月……”周植嘴唇蠕动,下一秒转过身,一拳把月月爸砸倒在地上,在月月妈和村民的惊呼声中,周植拉扯着这个软弱的男人来到了尸体面前,指着月月撕声大吼,“你他妈对你女儿做什么了?!!!”
月月爸和月月贴的很近,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脸色铁青,双目紧闭的月月,身子颤了颤后,扯着头发痛苦的叫了出来,“月月!!蛇妖带走了月月!! ”
周植瞪大眼,喉头一哽,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女儿死了,就在这笼子里,他怪罪的竟还是那无形无体的蛇妖?
时暮擦干净眼泪,注意到笼子脚边有一些偏红的物质。
夏航一拧起一点闻了闻,声音沙哑:“雄黄粉,大火就是由它引起的,时暮你走远点,经过高温处理的雄黄含有剧毒,小心伤着。”
时暮没有动。
除了鸡笼外,月月的伤口上也撒了雄黄粉,粉末与鲜血融合,干涸在皮肤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月月刚才的鬼魂还停留在这儿,大火没烧起时她还活着。
也就是说……燃烧起的火光令脚下的雄黄变成了砒霜,她是在疼痛中被活生生毒死的,哪怕月月的灵魂能回到这具身体,怕也是回天无术了。
时暮拳头攥紧,指甲嵌入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心中悲恸到一滴眼泪都留不下来,只剩下愤恨,满腔愤恨。
她看着月月爸,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你到底、对你女儿做什么了?”
月月爸抱头痛哭,哽咽着:“刘道长说月月被蛇妖附身,需要驱邪,于是让我用火棍棒打七下,随后雄黄入体,蛇妖惧怕雄黄和大火,刘道长说,月月要是挺过去了,说明蛇妖已经逼出去了,如果月月没挺过去……”
“哎,可惜可惜,那蛇妖道行太深,老李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时暮抬头看去,穿着青色道袍的胡子男从外面进来,看着眼前景象,他叹息几声,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
当刘道长出现时,月月爸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到了他脚边,扯着衣服不断哀求:“道长,你救救我女儿……”
月月妈也过来求:“刘道长,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明年的庄稼收成也给你,你想办法救救月月!我们都按照你说的做,都按照你说的做!!”
两人不断磕头,痛哭,外面村民见了连声叹息,不忍再看,大部分都扭头散去。
躺下地上的康康慢慢爬起,摇摇晃晃朝着鸡棚走去,夏航一本想拦着,刚伸出手就被康康躲过。
不大点的小家伙跪倒在地上,把裹在身上的小毯子慢慢披在月月身上,歪着头轻轻叫:“姐姐?”
她没有回应。
康康抿着唇,小手不住推搡着她:“康康已经回来了,姐姐也快点回来。”
“姐姐,康康以后不去河边玩儿了。”
“姐姐,你怎么不和康康说话?”
夏航一于心不忍,强行把小孩抱了起来,伸手遮挡住他的眼:“康康,姐姐想睡觉,让她休息好不好?”
康康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到声音。
“蛇妖附体,防不胜防。”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放心,我会超度月月的。”
“避免蛇妖再生,我建议火化月月……”
康康的身子再抖,牙关再颤,他小拳头握着,奋力挣扎开了夏航一的胳膊,大喊着像一头小牛一样冲到了刘道长身边,抱住他大腿,张嘴咬了上去。
刘道长痛叫一声,一脚踹开了康康。
康康从地上站起,又疯了一样扑了过来,这一次被月月爸拦在了怀里。
康康瞪着刘道长,几乎要叫破喉咙:“我姐姐不是蛇妖,不准你说我姐姐是妖怪!”
“你把姐姐还给我!!”
“你还我姐姐,你还给我!!”
他这股气势吓到了刘道长,当下脸色大变,“老李,你这小儿子不对劲啊,蛇妖、蛇妖怕是转到了他的身体啊!”
时暮早就听够了。
她觉得可笑,荒谬,愚蠢。
深吸口气,时暮缓缓走过,语气平静:“你说是有蛇妖?你怎么证明。”
刘道长:“还用证明吗?大家伙都瞧见了,月月前嘴说康康会掉河,后来就把康康推了河里,前天还说有大火,现在就着了。这村子早些年闹过蛇患,是我与村民合理驱蛇,如今那蛇妖过来报复了,大家说是不是?”
外面还没走的村民齐声应和。
时暮垂眸:“你们也是这样觉得?”
月月爸和月月妈轻点了下头。
“月月……月月从会说话起就这样,她说下雨,第二天肯定会下雨,说哪家死人,就哪家死人。赶巧的是,月月出生那年,正是填平蛇坑的时候。”月月妈一边哭一边说,“我们也不想啊,可我们也怕啊……”
时暮冷笑声:“你们有个好女儿,就是可惜……她没生在好人家里。”
那孩子费尽心机想救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月光淡了,清清冷冷挥洒在肩头。
时暮直勾勾望着刘道长,那桃花眼已没了以往的笑意温柔,乌沉沉的,让人跟着心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