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无悠咂舌道:“我说六哥,咱们人在福建,太子的耳朵哪来这么长,能听到我们的话,何况就算他听到了又如何,反正他心里早不把你当兄弟了,一门心思就看你不顺眼,照我看,说不定他心里早盘算着怎么整你了,你干嘛还处处维护他,何况就算我们不议论,难道别人也不议论吗?太子的为人处事,不知刺了多少人的心,有时候连我也在想,以后他要是登了基,咱们都跟着这么一位心胸狭小容不得人的主子,不定有多少苦吃呢!”
这番话实是点到无惜心坎里了,也令得安晴明拍掌道:“八殿下这话说的够透彻,没错,你们看到的这些皇上也都看在眼里,十年的时间,他从对太子寄予厚望到不断失望,最后心灰意冷,太子担不起他的交托,担不起这个天下的责任,废太子固然可能会令朝政动荡,但是不废太子却会令大昭王朝的百年基业动摇,殿下,换了你是皇上,你会如何取舍?”
无惜怔仲不语,良久方黯然道:“看来父皇真的是想要废太子了,也是,四哥向来觊觎大位,现在因着父皇在世,所以不敢妄动,但是往后父皇龙归大海,太子继位,太子如何压制得住!”
“所以我说,现在京城外表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暗波汹涌,太子被废,少不得会有陪着连累的人,京城一片混水,二位殿下既可在福建明哲保身,又何必去趟这个混水呢?”安晴明顿一顿又道:“何况太子被废,立新太子之事必然会被摆上朝堂,二位殿下以为谁的胜算最大!”
“四哥!”无惜兄弟同一时间说出了这个人,眼神碰触间暗有隐忧,如果让辜无伤做稳太子之位,那么他们两兄弟今后必然没有好日子过,会不会有杀兄弑弟之事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的一切功绩悉数化为乌有是肯定的,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也许不一定,皇十二弟才两岁便被立为郡王,远较他人优渥,也许父皇有意立他,更何况不是还有六哥嘛,六哥才刚立了大功,一回京城便是与四哥一样的亲王,立太子,六哥也是一大人选不是吗?”辜无悠不服气地说道,却是刺痛了无惜的心,太子?可能吗?
无惜苦笑着摇头:“算了,父皇的心思谁猜得透,不过我是不可能了,八弟咱们还是听听安先生怎么安排吧。”
“没有安排,就是留在福建,等京城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去,如此才可避免惹祸上身,据我估计,当在半年内结束。”安晴明的回答倒是简单,却是叫无惜兄弟面面相觑,钦差办完差事,理当回京复命,岂能长留在外,而且到时京中来旨催促,不按旨回去,岂不是抗旨不遵?
辜无悠先忍不住叫了起来:“安先生,你别说的那么简单,倒是想个法子,好让我们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啊?”
“八弟!”无惜叫住了他,悠悠道:“安先生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如果连这么点事都不能解决,只事事依赖他的话,我们与四哥就差的太远了,也罢,这事就由我来解决,半年是吗,也好,正好可以让定璇安安心心地生下孩子再回京。”
安晴明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远眺笼在黄昏中的群山,以及那半落的夕阳…
建德帝已经是快六十的人,就如这半落的夕阳,生命已经走入了人生的后期,春秋鼎盛的这个词不再适用于他的身上,所以他要尽快确立继承人,也许他的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只是还没到该公布的时候,那个中意的人会是谁呢,辜无伤?辜无礼?尚在幼年的小皇子?亦或是…
帝王的心,并不那么容易猜,连安晴明也不敢确定自己猜得到底对不对,就如这山间的夕阳,必然要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没落山间,将最后一丝光辉都带离人间的时候,才会知道,黑夜到底什么时候才来临!
当阿妩得知安晴明传来的消息时,着实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能等到生下孩子再回京,那么这个孩子平安降生的可能就大了许多。
一旦回到京城,那里人多眼杂,嫉恨她的人明里暗里不知会使多少绊子,更何况还有一个阮梅心在那里虎视眈眈,她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防不胜防,自然不比在福建来的好,只有一个阮敬昭,而且还被安先生不动声色的缚在了身边。
阿妩自妆奁中取了一套珊瑚头鎏金杆银簪,一支接一支端正地插在发髻的两侧,低调中带着几丝贵气:“卫太医到了吗?”
“已经让人去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阿妩在福建有了身孕的事无惜在请安的折子中有提到,建德帝得知后大喜,怕阿妩在福建有所闪失,便派了曾经照看过她的卫太医来照顾。
阿妩欣然点头:“有卫太医来,我也可放心许多,他的医术还是很好的。”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面有人求见,说已经接了卫太医来,阿妩与千樱相视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风尘仆仆的卫太医进门后先给阿妩行了个礼:“微臣见过曲妃!”起身后含笑道:“没想到微臣临近退休之际还能再伺候曲妃一回,当真是恭喜曲妃苦尽甘来!”
待其坐下后,阿妩一拨耳畔的丁香珠子耳坠道:“苦尽苦来这话说的还为时过早,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平安产下这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不要再步他哥哥的后尘。”说起早夭的辜则容,卫太医也是一阵叹息,历尽艰难方生下,却只活了一个月。
千樱看气氛沉闷下来,忙开解道:“主子您别尽想这些,老天爷可开着眼呢,又怎么会任由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们,这次小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阿妩飞了她一眼,掩唇轻道:“小世子吗?这可不一定呢,说不得是个小郡主,罢了,一切随缘吧,我现在也不想这些,只要孩子平安就好。”言罢转眼道:“卫太医,有劳你辛勤赶来,兼程赶路想必也累,我让人先带你去休息吧?”
卫太医摇头道:“不急,微臣虽年纪大了,所幸身子骨还结实,还是让微臣先替曲妃把个脉吧,也好让微臣心里有个数。”
阿妩依言将手放在脉枕上,让卫太医把脉,这一次卫太医诊了很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随着他迟迟未说话,阿妩的心高悬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胎像不稳?否则卫太医怎的会诊了这么久还没好,可是以往那些大夫来诊断的时候都没说什么啊!
第169章 取舍与双生(2)
阿妩忐忑不安地问道:“卫太医,怎样,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卫太医摇头睁开了眼,看阿妩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同情:“不,胎儿很健康,曲妃不用担心,只是曲妃的身体似乎有一些其他的问题,敢问曲妃一句,您最近是否常有头晕或视物不清的情况?”
听闻孩子没事,阿妩暗舒一口气,颔首道:“不错,确是如此,不过并不严重,只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我最近休息的不好吧!”
卫太医朝千樱使了个眼色,千樱领会,上去将敞开的门给掩了起来,如此卫太医才道:“请恕微臣直言,曲妃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不是因为休息不好,而是您的脑袋里淤积了一块血块,从而压住了某些经脉,使得您出现头晕或视物不清的症状。”
“卫太医,怎么会这样,主子最近并没有撞到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血块呢?”千樱急急追问。
“并不一定要撞到头才会出现血块,有时候心情过度郁结,或受到极大的打击也会使血流不通,从而淤积在大脑中。”
“有办法治吗?”阿妩沉寂半晌,问出了这么一句。
“有!”卫太医拈须沉声道:“现在血块还小,要去除它并不难,但是要不要治却要由曲妃自己来决定。”
阿妩先是不解,在接触到卫太医的目光时,隐约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道:“是不是治疗会危害到我的孩子?”
“没错,要去血块,必然要用活血的药,而这药对孕妇来说却是大忌,哪怕已经是五月有余的身孕,也十之八九会小产!”稍一停顿,卫太医又道:“但是如果等孩子产下后再用药,我怕已经为时过晚,待到那时曲妃你随时会有失明的危险!”
他是太医院的太医,不是走江湖的郎中,当然也不会危言耸听,一切的一切都是实言,要保孩子便有失明的危险,想要治病就必然会失去孩子,这对阿妩来说实在是一个极难的选择。
屋内寂寂无声,针落可闻,阿妩紧紧攥着帕子,任由手心渗出的汗水在帕子上悄悄蔓延,千樱迟疑半天终是劝道:“主子,恕奴婢多嘴,只要您身子安健,孩子迟早还会有的,但是眼睛…您要是瞎了可怎么得了,您说过,您还有许多事要做的!”碍着太医在场,千樱不便将直说,只能隐晦的提及。
卫太医随即道:“不错,一旦血块完全将经络压住从而失明,那么微臣也没有信心可以打散血块,也许曲妃您以后将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
“是啊,主子,您可得想清楚,这件事就是殿下知道了,想必也不…”
“够了!”阿妩肃然打断了千樱的话,描画精致的远山眉默然扬起,眉梢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放弃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我要他好好活在这个世上,连容儿的那份也一并活着!至于我…”她起身亲自拉开了门,抬头望着碧澄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一丝浅笑逸在唇角:“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天真要绝我,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微臣知道了,微臣一定尽力而为,在不伤害孩子的情况下,为曲妃延缓症状!”卫太医如是说着。
阿妩回首莞尔一笑:“如此就有劳卫太医了。”侧目见千樱落泪不止,走过去拭着泪道:“傻丫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我心疼主子。”千樱哽咽地说着,是啊,这些年来阿妩真的是很苦,孩子的惨死,亲人的逝去,真相的揭开,一切的一切都对阿妩来说是无比惨痛的打击,明明心在滴血,偏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甚至承欢于仇人的膝下,这一切还不够,竟让她得上这么一种病,说不定哪一天起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阿妩绽出一丝带着几许春寒的笑,带着护甲的手在千樱脸上徐徐滑过,痛,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所幸的是,至少还有人心疼自己…
当安晴明得知阿妩的选择后,既未赞成也未反对,只是微叹着气说了一句:“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但愿你能平安的走下去!”
阿妩低头睇视着在自己脚边绽开的银红裙摆,点点鲛人之泪化做的珍珠缀满用各色丝线绣成的花朵间,美仑美奂的锦衣下包裹的却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值与不值都是阿妩自己选择的路,阿妩一定会走下去!直至得到一切想要的为止!”类似的话她曾与建德帝说过,直至今日,她都一步一个脚印的在走,没有后退,没有畏缩,只是心变了…
阿妩因血块而可能会失明的事,在阿妩的要求下,无惜被瞒了下来,而他此刻也忙的晕头转向,无瑕他顾。
没错,福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又开始有不稳之势,时不时的有小股民众在某处动乱,而等官兵赶到的时候,又消声灭迹,不知去向,如此反复不定,使得本来应该回京的无惜等人亦被拖住了脚步,不得不继续停留在福建,为此,无惜八百里加急,向建德帝呈送了一份请罪的折子,自责不该过早上折说福建局势已稳,实有欺君之嫌。
建德帝得报后,将无惜兄弟好一阵严斥,命他们留在福建,一日局势不定便一日不能回京,而这道旨意恰恰中了无惜的下怀,近期所谓的几处动乱,根本就是他派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能继续留在福建,不必回京趟混水。
如此着,无惜兄弟便奉命继续留在福建当差,而这一留就又是整整近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果然如安晴明所说,京中局势一变再变,而太子将会被废的预言也真应验了。
建德五十一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夜,已经做了整整十年太子的三皇子辜无决因涉嫌逼宫谋反被废,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紫禁城却处处是刀光剑影,父子君臣之间剑拔弩张,当太子爷的那张手谕被摆在建德帝面前时,一切都结束了,不论太子是否承认,这张手谕都是铁一样的证据,他逃不掉被废的命运,搬出毓庆宫,废为庶人,终身软禁。也亏得建德帝念在对孝嘉皇后的情份上,并没有将其送往宁古塔或养蜂夹道,只是软禁在一处宅院中,与世隔绝!
尽管在这件事上存在很多疑点,譬如手谕上的字迹似是而非,又或者太子不掌兵权何以能调动九门提督等等,但都改不了辜无决不再是太子是事实。
至此,最为年长的三位皇子,或傻或废,排行第四的贤亲王辜无伤一下子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皇子,朝中百官纷纷上折奏请建德帝尽快册立新太子,有一半以上的人皆支持辜无伤,另一部分则支持七皇子与年幼的皇十二子,至于无惜…只有少数几个人提议他而已。
可是,建德帝并没有要再立新太子的意思,一应折子均是不批,一些特别保奏辜无伤的甚至还被召至乾清宫训斥他们结党营私,骂的那些官员体无完肤,极个别人甚至回去后还大病一场,从此再没有人敢提立太子一事。
在这件事上,本来踌躇满志的辜无伤不仅没讨到半点好,还差点失了在建德帝心中的位置,别提有多郁闷,便是连皇后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原也是,皇后本就是已经年老色衰,再加上又不是元配,在建德帝心里位置早不如前,不过碍着她是皇后,还算有几分尊重。
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就是远在福建的辜无惜兄弟二人,亏得当时全然信任安晴明,不然他们两兄弟在京城肯定讨不到好处,眼下既然混乱已过,那么随时可以启程回京。
十月里,阿妩腹中胎儿早已足月,却迟迟不见动静,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孩子总不见有降生的迹象,连卫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
而世事往往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本只是一件平常的晚生事件,周围却渐起流言,说孩子迟迟不生是妖异之像,说不定这个孩子就是妖孽,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出生。
千樱虽然极为阻止谣言,但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传到了阿妩的耳中,过足月的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比当初怀辜则容时还大几分,行动极是不便,所以并不常走出住的那间院子。
阿妩听到谣言后,倒也未生气,只是让千樱好好去查查,到底从何而来,既有谣言,那必然会有谣言编造者。
千樱走后,阿妩独自走到院中,此时的太阳不过刚刚升起而起,清寒的秋天还带着淡薄的雾水,手过处,便沾了湿意,抬头攀了一根树枝在眼前细瞧,青黄相间的树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尾端,与盛放在树下的秋菊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想什么?那个谣言吗?”身后有清凝的男声响起,不必回头阿妩已知来者是谁,她扶着腰吃力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不是,我是在想今后的路会怎么样,先生,殿下真的已经决意争夺帝位了吗?”
安晴明半阖了眼,幽然道:“争夺帝位可能是死,但是不夺帝位却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事到如今,殿下就是想退也不可能了。”及此他咳了一声,抬头深深注视着阿妩:“怎么,在为殿下担心吗?可是你别忘了,只有殿下登基大宝,坐上那天下至尊的位置,你才有能力做你想做的事!”
阿妩眉心微动,目光不偏不移的盯住安晴明,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也可以完成先生的心愿是吗?所以先生从追随殿下开始,就一直明里暗里的主张殿下夺位,甚至亲手布局,将殿下逼到现在不得不夺位的境地!”
安晴明从容一笑,弯腰自椅边摘了一朵黄月季,移椅来到阿妩左侧,抬手将其插在阿妩的鬓边:“这样一个三赢的局面不好吗?何况我说的本就是实情,四皇子容不得殿下,所以一旦四皇子夺得帝位,那么殿下就算不死也必遭到一辈子的软禁,待到那时,你的仇要向何人去报?你说的这些殿下何尝不知,但是他也默认了不是吗?”抚一抚月季绽放的花瓣:“现在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你当真不担心殿下听到谣言后的反应吗?”
这句话说的阿妩心头大乱,没错,她最怕的就是无惜会听信谣言,冷落于她及孩子,恰在此时,千樱进来见过二人后轻声道:“奴婢探听得知,谣言并非出自府内,而是府外小儿的歌谣,眼下整个城镇的小儿差不多都在传唱这事,也不知那些市井之辈怎会得知娘娘的事。”
第170章 取舍与双生(3)
阿妩目光一转,心里已经有了数,嗤笑道:“他们会知道,自然是有人刻意将我的事传了出来,也罢,既然源头堵不住,那咱们就堵这府里的嘴,我就不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声音骤然转阴:“去将府里传的最凶,最多舌的几个召来,我有话与他们讲!”片刻之后,她又想到一个人,逐叫住走到院门的千樱:“先生一个人推着轮椅怪累的,你去将敬昭叫过来。”
“你怀疑是阮敬昭造的谣?”安晴明沉声道。
阿妩拂一拂翩然的广袖,似笑非笑地道:“除了他以外,难道先生还能想到第二个不成?”
“既是如此,又何必将他叫来,威慑于他?如此岂不是会让他怀疑你已经知晓了他的作为?”
阿妩微微沉吟,最后颇为无奈地道:“他会不会怀疑已经不是此刻我考虑的事了,我现在只能想法震住他,让他不敢乱来,否则一旦在我生产的时候他动什么手脚,那可真是无瑕顾及了!”
“但愿你做的是对的!”即使真有什么庇漏,他也会替她补全,保她们母子平安。
茶奉上,阿妩尚未喝到一半,几个中年妇人已经被千樱带了过来,她们的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张望不已,跟在后面的阮敬昭垂了眼眸施过礼,安静地站到了安晴明身后。
小院内秋风萧萧,落叶平卷,妇人在地上跪了半晌都不见头上的声音,心里更加忐忑,又不敢问叫她们来的目的,只艾艾的跪着。
阿妩看差不多了,方淡淡地道:“我听说近日你们对我的事很感兴趣是吗?都说些什么,说来与我听听?”徐徐地饮了一品清茶,温润的暖意自喉间滑下。
这些仆妇自然不会承认,纷纷推萎搪塞,可惜阿妩既然决定给她们一个教训,顺带给阮敬昭一个震慑,又岂会轻饶了过去,目光一转,落在阮敬昭半垂的脸上,阿妩逸了一丝淡泊的笑:“敬昭,你说按着府里的规矩,下人私论主子是非传播谣言,被抓实了该如何处置?”
阮敬昭不知在想些什么,被阿妩这么一问略有些无措,定了神后方咳道:“回主子的话,按府规应当鞭苔二十,赶出府去,永不录用!”此话一出,吓的那些仆妇拼命求饶。
阿妩点点头,随手放在茶盏抚着千樱的手起身道:“你倒是记的清楚,好,就按着规矩来,敬昭,你去监刑,记着,一鞭都不能少!”
阮敬昭飞快地看了阿妩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命人拖着那些仆妇下去行刑。直到他们走的不见人影后,阿妩的眼中方露出几分同情:“她们本不必受这种苦,唉,也罢,千樱,等她们受完刑后,你取两百两银子分给她们!”
话音未落,阿妩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接着铺天盖地的痛就像发疯一样拼命地往她身上钻,痛的她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捧着肚子软倒在地,冷汗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暗色的血。
“阿妩!”向来沉稳的安晴明在看到阿妩的异常及地上的鲜血悚然一惊,旋即便明白了是什么事,立时朝千樱喝道:“快去请太医,你主子要生了!”
这句话如咒语一般,马上令千樱从慌乱中清醒,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待得领了卫太医等人再进来时,发现地上的血已经流成了小溪,而安晴明亦拖着两条废腿跌倒在地,他的手正被阿妩咬在嘴里,阿妩咬的很用力,整个人都在抖,指上的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滴下,狰狞吓人,若不是安晴明让她咬着手指,只怕她此刻连舌头都要咬下来了。
阿妩被抬到了房里,卫太医及稳婆在里面忙活,端进去的是清水,端出来的却是血水,简直就好像浑身血液都要流尽似的。
无惜焦灼的等在外面,安晴明的手已经上了药,脸色尽自沉静,目光却是一刻不离的盯着房门,这一次真是疼到了极致,阿妩几乎是连叫的力气也没有,只死死咬着嘴里的绢巾。
人们总说生第二胎时会比第一抬轻松许多,可看阿妩这样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卫太医见孩子都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露出头来,而阿妩的力气又渐有不支之势,忙出去请示无惜,话很简单,却令所有人都惶恐犯难。
“曲妃这一胎恐怕是难产,请问殿下,真到危极关头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这个问题可说是难也可说不难,不论是宫里还是很多大户人家,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在遇到两难的境况时,被问的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孩子,而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可是对阿妩,无惜是有情的,虽不是最热挚却也是细水长流的那种,这么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陪伴的日子,而她又为自己付出了许多,更何况她在父皇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所有的原因,都让他不愿意失去阿妩,可孩子…对于子嗣单薄的他来说也很重要,皇子夺位,子嗣是否繁盛也是很重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