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离开视线后,无惜方卸下了挂在嘴角的笑意,将安晴明请进来后,把章敏之让赵福代传的话复述了一遍,临了道:“我不知章敏之是仗着自己得宠还是怎么了,居然胆敢将手伸到朝事上,后宫干政可是大忌,难道她就不怕父皇知道降罪于她?”
安晴明手指在刻有松鹤图案的桌面上轻轻一敲,一双眼眸在烛火下烁烁生光:“她怕,也不怕。殿下也说了,她如今怀着身孕,是宫中第一矜贵的人,看看燕夫人就知道,当初顾将军的事都没扯到她身上,黄毛幼儿还被封了郡王…”他言语一顿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了一句:“虽然我怀疑在这件事上,皇上另有目的,但还不清楚,眼下光从表相来看,燕夫人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才能盛宠至今。”
无惜接口道:“你认为章敏之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所以肆无忌惮,出手想要保住章铭?”
“也不尽然,章敏之是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所以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像她这样身在后宫的女子,必然要依靠家族的力量,否则便是无根的浮萍,毕竟她如今的力量还不足以自行生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是否应该,她都必须保下章铭!”
“章铭…”无惜起身负手走至半开的窗边,影子在身后被灯光拉的有些变化,仿佛一头狰狞的巨兽,随时会扑起来咬人。
“恕章铭,好不容易收伏的民心就会离散,而且父皇也会对我不满,我不相信父皇会对福建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冰冷的语调已经注定了章铭的命运。
安晴明转动椅轮至无惜的旁边,牢牢迫着他的侧面:“那么殿下就不怕章淑媛在皇上耳畔吹枕边风吗?要知道这可是比任何弹劾都来的可怕。”
回应他的是无惜波澜不惊的语调:“父皇不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人,何况她有办法对付我,难道我就没办法对付她吗?前朝与后宫从来就不能彻底无关!”说到这里,他略微有点失望:“可惜这个赵福没什么大用,他身上没有带任何关于章敏之的物件,即使我将他带到父皇面前,章敏之也可以推说是赵福私自出宫,她全不知情。”
“如果存心想要推却,理由自然可以有无限多,但是有一个方法,却可以让所有理由都黯然失色。”安晴明的声音一向都是怡淡的,不论是讲什么大事都甚少有大声之时,便如现在。
无惜初时尚不解其意,随即便明白了安晴明所指为何,嘴角一阵抽搐,低头用手指慢慢抚触系在腰中的黄带子:“先生是说…死人?”
安晴明透亮的目光滑过一丝期许:“是,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也唯有死人是最好的指证,本应在宫中的太监赵福却死在福建,殿下甚至不用做其他,只须将他的死讯借他人之口传到皇上的耳中,以皇上的睿智,再加上章淑媛与章铭的关系,皇上不会猜不到赵福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只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皇上不会再信任章淑媛!”
“这是我能想到对我们最有利的一条计策,现在端看殿下是否能狠下心去杀赵福这个无辜之人!”安晴明这话分明是对无惜的一种试探,心慈手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无惜浓眉轻扬,失声笑道:“先生不必试探我,该舍则舍,该断则断,不过是区区一个奴才罢了,我又有什么狠不下心的,眼下多余的慈悲只会害了自己,等我以后有能力有资格的时候再来慈悲也不迟!”手在半开的窗边一撑,令窗门大开到能看到外面一方蓝色的衣角:“冷夜,话你都听明白了吗?去吧,记得做的干净利落些!”声音平淡的好像在说天气一般。
初春的朝阳缓缓升起,驱散世间的黑暗,可是有一种人却永远活在黑暗中再不见光明,那种人便是――死人!
赵福神秘死在福建的事在无惜的刻意安排下,如期传到了建德帝的耳中,虽未明说但心中却再清楚不过,如此着,他对章敏之的宠爱逐渐淡了下来,后面又有新人入宫,章敏之虽还是从二品的淑媛又有身孕,但地位到底是不如前了。
至于福建这里,所有带罪官员悉数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审理判决,曲继风等几人则相继等来了京城里拓升的旨意,尤其是曲继风,直接顶了空缺的按擦使司按擦使之职,一下子由从四品跃升为正三品,省了十来年的苦熬,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但福建官员涉案甚多,光靠曲继风这些人是不够的,剩下的还得靠吏部派人过来接手,另一边建德帝对无惜能够这么快平定福建甚感欣慰,下旨褒奖,并催促无惜快些返京。
其实在无惜平定福建的时候,辜无伤也安抚了台湾,这本也是一件功绩,可这一次却完全被无惜给盖过去了,建德帝只是淡淡的表彰了几句,连一点赏赐都没有。
且说阿妩那边已经有了五月的身子,行动逐渐有所不便,好在原先怀过孩子,有了经验,倒也不像初次怀孕时,那么茫然无措。
这日阿妩着了一件宽松的玉色长衣,有暗金色丝线织就的花纹,既素雅又不失了贵气,发间埋着几朵镶有浑圆珍珠的发钗,一枝紫玉晶簪斜斜的插在鬓边,自有孕后,阿妩多带玉及珍珠的饰物,少有金银。
她接过千樱刚刚摘来的紫玉兰将其一一插进摆在小几上的凤穿牡丹花觚中,玉兰花的香味在屋中徐徐蔓延,充斥在鼻尖。
两人正随口说着话,却意外地看到安晴明进来,而且还是自己转着轮椅进来,阿妩忙叫千樱去推:“咦,敬昭人呢,怎么不见他来?”
“我有事差他出府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趁着这个机会,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不知怎的,安晴明的神色看起来很郑重,甚至还带着几分同情…同情什么?
千樱亦觉出了不对劲,正准备出去,却被安晴明抢先道:“你也在旁边听听吧,你是你主子身边最贴心的一个,很多事她应付不来的时候,你得帮衬着些。”
“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妩亲自起身至外面看过无人,又仔细地关了门窗后,方问出这句话。
安晴明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怜悯地道:“你怀着身孕,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但是有些事你还是早知道了好,如此方可有所提防,不致上了奸人的当,害了自己也害了腹中的孩子!”
阿妩神色猛地一紧,隐约意识到安晴明要说的事肯定非同小可,甚至关系到她孩子的安危,她咽了口涩涩的口水道:“先生请说。”
“阿妩,你说你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刚刚满月便被府中的含妃掐死了对吗?”安晴明好端端的突然提起了旧事,刺的阿妩心中一痛,点头道:“是,这个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又这样问?”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掐死孩子的人并不是含妃!”安晴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雷般的话,震的阿妩和千樱久久不能回神,不是含妃?那又会是谁?
第167章 一忍再忍(4)
“从我问到的情况来看,你们谁都没有亲眼看到含妃掐死孩子,只凭着她曾将奶娘赶出来,独自与孩子在一起,后来又遗留了一枝金簪,所以便认定她是凶手,这原也无可厚非,但是你们或许真的都错了。”安晴明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骇人:“抛除所有的不可能后,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阿妩,你想听我说的真相吗?”
“要!”简单的一个字,却费尽了阿妩一身的力气,既然再不堪,即使再悲伤,她也要知道孩子被杀的真相。
安晴明默然点头:“那么在此之前,你先看一张字条,这是我从一只信鸽上截下来的。”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递给双手颤抖的阿妩。
这是一封通风报信的秘信,上面写着阿妩已怀有身孕五月,寻不到机会下手之类的话,阿妩手指因为过于剧烈的颤抖而使得信纸从指间滑落,飘飘然的落到地上,看起来如一片轻盈的落叶,只是落叶不会害人,而这片纸却会!
千樱捡起信纸匆匆扫过,当下就变了色:“这是谁写的,是谁要害主子?”
“问你主子,她应该已经认出了笔迹。”安晴明指一指阿妩,眼中一片同情。
阿妩一步一步地后退着,脚步虚浮无力,拖曳在地的长裙被脚跟踩住,踉跄着险些摔倒,阿妩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安晴明,嘴里不住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他,我救了他的命,他怎么忍心害我的孩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恩图报四个字,又也许,他知道,但是他要报恩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所以你的孩子便成了牺牲品!”
“你们到底在说谁啊?到底是谁害了小世子?”千樱看他们说的像打哑谜似的叫人听不明白,急的不得了。
怔怔的,一滴泪水滴落在玉色长衫上,化为一点水迹,接着越来越多,斑斑点点的水迹最后连成了一片,尽管已经泪流满面,却是一点哭声都没有,不是强忍,而是真的没有声音。
“是阮敬昭!”阿妩一字一句地吐出此刻恨之入骨的名字,悲伤,心痛,悔恨,愤怒,这些情绪不断地在胸口交织,闷得几乎要隔断了她的呼吸,每一次都需要费尽巨大的力气,才能将气吸进来。
“是他?怎么可能,他…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人啊!”千樱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突然奔到安晴明面前满怀期待地问:“先生,会不会是您和主子看错了,敬昭他看起来那么老实,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安晴明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千樱会这么想,是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实对阿妩来说打击太大,因为正是阿妩自己将阮敬昭带到了身边,“知人知面不知心,千樱,这个世界上,表里不一的人有太多太多,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表象迷惑了!”
“为什么你会怀疑他?”阿妩紧紧捂着胸口,那里是一颗千疮百孔,几乎快要碎掉的心,好痛…
“因为他的反应!”安晴明移到桌边,伸手拿起白玉提凉茶壶,往配套的纹花白玉杯中倒了七分满,看着清透的水在杯中微晃,他端起来递至阿妩跟前:“把它喝了,平静一些,然后我慢慢与你说!”
“平静?先生,我要如何平静的下来?”阿妩突而激动地大叫出来,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如果平静不下来,就想想你娘的事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安晴明厉声喝止住阿妩地激动:“既然已经忍了一个仇人,那还在乎多忍一个吗?”
看阿妩不作声后,他又将茶递了过去,什么都没有说,但那意思阿妩已经明白,迟疑许久,终是接过来一口饮尽,至于喝进嘴里的是茶是泪,是苦是涩,她已经不知道了。
千樱取了绢子帮阿妩抹去脸上的泪痕,可是她自己却是怎么也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告诉殿下有孕时,我们几个在外面听到的事吗?当时八殿下还有其余几个人听到时都是又惊又喜,唯有阮敬昭,在最初的那一刹那,他只有惊,没有一丝喜色,你不觉得这个很奇怪吗?他是你的下人,主子有身孕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高兴?从那时起我就对他留上了心,后来便执意将他留在身边,一是为了就近观察,二是万一他真有什么异心,也不至于轻易伤害到你。”安晴明徐徐说着:“几个月的留心观察,终于让我抓到了一丝痕迹,他要与他京里的主子联系,就必然要用到传信的手段,用人传信会泄密,但是用信鸽来传,鸽子却是不会泄秘的,可是他没想到,在他放鸽子的时候,我就在前方不远的树木里等着,一起的还有叶风,我拜托他将飞在空中的鸽子抓下来,这封密信就是从中取得。”
他沉痛地说道:“阿妩,阮敬昭从来就没有真心依附过你,也从来不是真心为你办事,他所敬所忠的主子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远在京中的那位阮王妃。”
“可是阮王妃都要他的命了,他怎么还会那么忠心,难道谁对他好谁对他坏都分不出来吗?”
“因为当初的那场责罚根本就是阮敬昭与阮梅心联合演的一出戏!不,不止,从那个叫明珠的侍女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编好的戏码!”这次回答千樱的依旧是阿妩,再怎么努力冷静,依然痛的字字呕血。
“怎么会…他们…王妃,怎么能如此处心积虑?”千樱失神地说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倏然又想到了什么,急急说道:“如果王妃真想害小世子的话,那当初主子在桥上被滑倒的时候,她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还要一直叫主子坚持下去,让主子平安生下世子!”
安晴明到底没有去过淳王府,也没见过里面形形色色的女人,被千樱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不止要除孩子,还要借孩子再除一个如梗在喉的人!”阿妩,她并不是一个笨人,只是以前先入为主,一直将阮梅心当成好人,所以对她才没有任何怀疑,眼下所有的假像都被消除,当事情明了,原先不解或被蒙蔽的事自然一一清晰。
“可是先生,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你说孩子不是含妃杀的,而是阮敬昭,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动的手,他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唯独这一点,阿妩还不能解释。
安晴明一指千樱道:“我问过你,当时第一个抱起小世子的人是阮敬昭,而且是背对着你们抱的对吗,时间也比平常更久?”
千樱连连点头:“没错,也许是阮敬昭不太会抱小世子,怕弄到他,所以比较慢。”
安晴明凉声笑道:“那可就奇了,既然不会抱孩子,又何必抢过去抱呢,阿妩在,其他人也在,怎么也轮不到他。”
阿妩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听安晴明继续道:“而且我问过阿妩,她说当时阮敬昭在抱的时候,隐约曾听到一声婴啼声,后面就没了,那么…真相也许就是…”
阿妩冷然接口:“真相就是阮敬昭趁抱容儿背对着我们的时候,用手指生生掐死了容儿,然后顺理成章的嫁祸给曾经来过这里的含妃!”
“怎么可能,我们人都在,他竟敢当着面行凶?”千樱尖声惊叫。
“他就是算准了我们这个心思,料定我们绝不会想到他会当面行凶,所以统统被蒙混了过去!好算计,好手段,阮梅心,她可真够本事,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妙招,一箭双雕!”阿妩冷笑不止,讽刺,真的是何其讽刺,她一直以为是含妃害死了容儿,可事实上却是她自己间接害死了亲生骨肉,因为她引狼入室!
“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千樱听的簌簌发抖,在王府四年,却从来没发现,原来看起来最温厚的王妃其实就是最狠最毒的那个,所有人都被她的假面具所蒙蔽!
“心不够狠,又如何能保住荣华与地位!”安晴明的话幽幽传至阿妩的耳朵,令她浑身一激灵,手死死握紧已经空了的纹花白玉杯。
“那么你现在有决定了吗,告诉我你会怎么做?直接将这封密信呈送给殿下?”安晴明缓缓言语,唯有被逼到绝境之中,方能浴火重生!
“先生这话好奇怪,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证据,当然要呈给殿下看,让他知道王妃的真面目,否则小世子岂不是白死了?”对于千樱的疑问,没有人回答。
阿妩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最终定格在彻骨的恨上,白玉杯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碎末,一颗一颗,闪着能够割肉见血的寒光,而这,就是此刻的阿妩,一再的打磨,一再的锻造,已经令她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区区一封信成何大用,即使交给殿下,也治不了阮梅心,以阮敬昭对她的忠心,他一定会一力承担,何况阮梅心还有一个最有利的护身符,那就是阮梅落的妹妹…”阿妩走至插起的紫玉兰处,指甲在花瓣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印记,然后揉碎,不多时,那些紫玉兰已经面目全非,而阿妩的话才堪堪接下去:“殿下对阮梅落情深一片,爱屋及乌,阮梅心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再加上她心机深不可测,所以想扳倒她,就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旦让她翻身,死的就是我!”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千樱左右为难。
“怎么可能!”阿妩一把从凤穿牡丹花觚中将所有紫玉兰的花茎都给拔了出来,然后用力掼在地上,恨恨地道:“忍她一时不代表要忍她一世,终有一日,我要把她扳倒在泥沼中,让她生死不如死,永世翻不了身!”
如此说完,紊乱的气息方顺了点,她深吸一口气问:“先生,那只信鸽可还在?”看安晴明点头方又道:“将信系回信鸽的腿上,然后将其放掉,任由她飞到京城去向阮梅心报密,既然我已经实破了她的真面目,她再想害我的孩子就没那么容易!”
安晴明颔首道:“也许,你可以在福建生完孩子再回京城。”
此话令阿妩甚是吃惊,睁大了眼道:“若真能这样自是最好,可是福建的事已经办妥,而皇上也下旨来催促殿下尽快返京,我是随殿下来的,殿下回去了,我总不好还留在此处吧?”
安晴明忽而神秘地一笑:“不止是你,殿下也不能回京,因为我猜测京里很快就要风起云涌了,现在回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这样罢,我先去和殿下说说,待有了结果,再来告诉你。”
“只是你这里,在面对阮敬昭时,一定要忍耐,千万别露了破绽,否则于你不利!”安晴明不放心地叮咛。
阿妩目光微闪,再抬眼时,已是一片平和宁静,带着淡然的笑意道:“先生放心,阿妩已经忍了一个曲继风,自然也可以再忍一个阮敬昭,我不会鲁莽行事,我会忍下去,直到可以放心杀他十次百次的机会!”
在安晴明与阿妩的一席密谈后,一切都如往常的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然而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根牙芽,只等一个花开的机会而已!
第168章 取舍与双生(1)
而在无惜这边,因福建局势安定,新拓升上来的官员又肯干实事,出台了一系列有利于民生的措施,民心亦逐渐安定,不少流民盗贼皆回来重新当了良民,尤其是安晴明曾呆过的那个山寨,由于无惜的关照,他们每个人都按意愿领到一份差事或者良田,用于安身立命!
眼见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无惜兄弟合计了一下,便准备启程回京,虽奏折早一步递上去,但还是得亲自去向建德帝复命才是,不过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安晴明的反对。
“二位殿下,现在回京万万不可!”安晴明做在轮椅之上,轻叩着椅边的扶手,他的话令辜无悠茫然不解:“先生,我们在此立下大功,回京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到了京师父皇夸奖还来不及,又会有不妥,何况京城还有一顶亲王的帽子在等着六哥呢!”
“八殿下没有看最近从京里送来的邸报吗?”安晴明随手从几上取过叠在一起的邸报递给辜无悠,他接过后顺手翻了几翻随意道:“看了,那又怎么样,这里说的无非是京中的一些朝事,还有各皇子大官之间的琐事,能有什么名堂。”
“里面不止有名堂,而且名堂还大着呢!”在说这话的时候,安晴明牢牢盯着辜无惜,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惜微一皱眉,接过邸报仔细地翻了几翻,目光忽而被其中一张给吸引住,原先他只顾着看朝事,不会留意这等小事,可现在被安晴明一提,却隐隐觉出了什么,辜无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口念及上面的字:“毓庆宫侍卫七日一轮换?这有什么问题吗?”
“毓庆宫要换侍卫…”无惜揉一揉额头,扯过一张椅子坐下后细细思量,喃然道:“我记得毓庆宫的侍卫上一次轮换是两年前,这两年里都没有换过,怎么如今一下子变成了七日一换,这么勤,不太正常…”
安晴明淡然一笑:“对,而且是很不正常,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京中即将要有大变,太子地位朝不保夕!”
这句石破天经的话唬的这两兄弟大骇,无惜浑身僵硬,辜无悠当时正好要坐下,被安晴明这话一惊险些坐地上,亏得他身手矫健,单手在地上一撑,重又稳当地站了起来。
“先生…这话…”无惜难得的结巴起来,实在是太过吃惊,他勉力定了神道:“不过是毓庆宫换侍卫而已,先生会不会太过小题大作了?三哥在太子之位上已经坐了近十年,一向甚得父皇喜爱,又没做错什么,父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废他之位呢?”
辜无悠听到无惜这话别过头来,似有话要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听安晴明目光一凉,敛了笑脸道:“太子到底是一向甚皇上喜欢,还是从前;太子没做错什么吗?叫他监国,他弄的一团乱,叫他坐镇六部,刑部冤狱,户部亏空,有哪桩事做对的?”他横了无惜一眼道:“事到如今殿下还是不信任我吗?为什么尽说一些不切实际的空话?”
见他误会,无惜连忙否认,临了长叹道:“唉,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无惜绝无不信任先生或提防之意,只是三哥好歹是兄长,虽说他有做得不对之处,但背后说人是非到底不妥,何况他是君我是臣,哪有臣下议论君上的道理,万一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又有的一番搬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