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下轮到无惜兄弟吃惊了,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命令,除非…无惜心中一凛,除非这个安先生早料到他们可能会经过此地,只是他哪来这么大的信心?虽说自己此次出京至福建并非什么密事,但脱离仪驾微服前进,却是除身边几人外再无人知晓。
如此想着,他对这位安先生又添了几分好奇,若不是凑巧,而真是他料事先机的话,那可真是绝顶的智慧了,难怪严先生会对他如此推崇!
“六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耍手段,老窝里正布着陷阱等着抓我们?”辜无悠悄悄地说着,暗含警惕。
“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说什么也要见见这位安先生。”无惜说完后回首对阿妩道:“山上会否有危险我也说不准,你不懂防身之术,万一混斗起来,怕会伤到你,不若留在此地,我叫两个人原地保护你?”
阿妩微微一笑,跨前一步从容道:“我既是随六爷来的,自然要与六爷在一道,留在此处反而徒增担忧,何况我也很想见见那位安先生!”因着在山贼面前,不能泄了彼此的身份,所以阿妩以六爷呼之。
无惜暗暗握了一下阿妩的手,轻笑道:“好,那我们一起上去罢!”当下由山贼领路,无惜等人延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往上爬,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一桩伫立在山顶的寨子,其实说寨子实在有些勉强,不过是用黄土茅草还有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瓦搭起来的屋子罢了,除了大一些以外,其实简陋的可以。
又走了一刻钟,终于是到了近前,无惜兄弟纵是练过武,但平日里养尊处优也不禁有些气喘,阿妩和扶着她的千樱就更不用说了,全靠叶风等人的拉携。
第158章 安晴明(2)
寨前有不少女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闲话,看到一群陌生而衣着不凡的人进来,立时噤了声,只拿眼好奇地盯着他们,待进了寨门,一个五大三粗,腰肥膀圆的人迎了上来,冲着带路的山贼头领就是一巴掌:“他娘的,让你下山去打劫,你倒好,给我打几个人上来,二柱你犯糊涂了你?”
二柱不敢闪躲,等他话说完后方委屈地道:“寨主,他们就是安先生先前交待过的人,我不敢不带来啊!”
原来他就是此地的寨主!诸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念头,此人看起来倒是一脸凶相,不像善与之辈。
寨主推开二柱横着三角眼上下好一阵打量:“他们就是安先生说的那个可以帮到我们的人?不是吧,我瞧这些人身无四两肉,自身都难保。”
看他的样子说话摆明就是个粗人,竟然也称那人为先生,看来姓安的在这些人当中有很高的声望,无惜心中转过这个念头,迎上前依江湖规矩抱拳道:“我等冒昧前来还忘寨主见谅,不知寨主高姓大名?”
寨主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高姓不高姓的,我可没那么穷讲究,本人姓吴,外号吴屠夫,以前就是个杀猪的,后来没活路了,就跑到这里落草为寇。”这人倒也老实,随口就将自己的来历说的个一清二楚,看来不像是个心思狡诈之辈。
几句话的功夫,无惜已经将吴屠夫的性格给摸了个十之七八,只听吴屠夫又道:“既然你们是安先生要见的人,那么就进去吧,他此刻正在后院教娃娃们习字!”
“娃娃?你们这里还有小孩子吗?”辜无悠随口的一句话,引来吴屠夫等人的鄙视,粗声粗气地道:“你这不废话吗?除了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谁没有家人,我们这些人既然上山当了贼,那老婆孩子当然也要跟着来了,不然谁养活他们,谁给他们饭吃?!真是不知饱饿的公子哥!”不论是吴屠夫还是其他人,似乎都对有钱人极为痛恨。
辜无悠哪被人这样鄙夷过,当即就要冲上去理论,被无惜一把拉住:“八弟,想论理有的是机会,咱们还是先去见见安先生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能被这些粗人如此崇敬,又能教会他们阵法,此人绝对不简单。
且说几人准备去后院之际又教人给拦住了,理由是安先生只要见他们两兄弟,其余人不得跟去,这可是让冷夜等人不放心了,没他们跟着,万一出点状况可怎生得了,在僵持之后,无惜同意了吴屠夫的话,让冷夜他们守着阿妩等在院外,他与无悠两人入内。
适才在院外之时已听得数个孩童朗朗的读书声,稚嫩而认真,一瞬间,无惜有些失神,如果,当初那孩子没有死的话,现在也差不多该到读书的年纪了,这些年阿妩虽没说,但偶尔露出的悲伤,便可知她始终未能释怀,唉…
无惜摇摇头将这些都放在脑后,只徇着读书声望去,在一间明亮的小屋中几个大小不一的孩童正随着课文而读书,至于那位先生因背对着他们,所以瞧不清容貌。
很快,课便上完了,孩子们高兴的跑出去玩,无惜与无悠这才步入屋内,也终于看清了这位先生的模样,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清癯的面容收拾的很干净,当无惜与他的目光对视时,几乎立刻确定了他便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安晴明,在他的目光里,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无惜脱口道:“你便是安晴明安先生?”
最吃惊的不是那位先生,而是辜无悠,他也听无惜讲过安晴明的事,却没联想到眼前这位安先生便是曾经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先生淡淡一笑,微垂了眼睑弹一弹袍角道:“不错,我就是安晴明,六殿下好利害的眼力!”
无惜没有吃惊他对自己身份的了然,在上山的途中他已经想到了,否则也不至于当真孤身直入。
“慢着慢着!”辜无悠可没无惜想的那么多,不明所以地问:“你们俩明明就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对方的身份摸了个一清二楚,半点不差?”
无惜默然一笑:“你我的身份瞒得了别人又如何瞒得了曾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安晴明,只怕在我们刚出京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今日的局面给料到了,真是让我不佩服也不行。”
“什么天下第一人,我如何不过是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人罢了。”直到安晴明推着轮椅缓缓滑过来,无惜兄弟才发现他竟已经双腿残废,不是不愿站起来,而是站不起来。
如此一个无双名士,竟然沦落到残废的地步,除了那双眼,再也找不到当年意气纷发的模样。
“是谁弄残了先生的双腿?”无惜既惊且怒,安晴明没做了多久的官,怎的有人与他有这样大的仇恨。
安晴明凝视了一眼外面枯草上的秋霜,淡淡道:“我的腿已是陈年旧事,不说也罢,有这时间倒不如说说二位殿下来福建的目的与用意!”清绵深远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所有事情的本质:“福建的弊端由来已久,所谓风雨失调不过是暴发弊端的一根点火线罢了,其主要问题还是在官与民上,敢问二位殿下一句,在做之前,你们是否已经有了得罪福建所有官员的觉悟,是否已经做好了荣华不保的觉悟,否则就请打道回京吧,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这话说的半点也不客气,便是一般人听了也要气愤,但是无惜二人却是出奇的平静,良久无惜才喃喃道:“置之此地而后生吗?先生,无惜若无这个觉悟就不会来到福建!”
“我不会说救万民于水火之类的大话,我只想让每一个大昭国的子民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不被压迫,不被欺辱,还他们一个平静的生活!”话总是能轻易地说出口,但是当话转话为肩上担负的责任时,便重若千钧!
“无论遭遇什么,我都会与六哥站在一起!”这是辜无悠的答案,而这对无惜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所谓兄弟,指的就是并肩做战!
“好!”安晴明点一点头:“那么就请六殿下和八殿下记得,在你们离开福建前,将这些人的家都一一还给他们!”
安晴明口中的他们是指山上的那些山贼:“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为了生计与活路,他们不得不做了山贼,但从未枉伤无辜,只求能养着一家老小而已。”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再出声时,已带上几分凉意:“民其实不想反,只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无惜听罢,做了一个长揖:“我若安定福建,必然记着先生的话,在此之前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如今福建的局势,以及我们该如何去做?”
安晴明确实当得起无惜礼贤下士之举,当他分析完福建整个的局势以及他们该采取的行动后,莫说是无惜便是辜无悠也对他钦佩不已,几乎是句句点在要害上,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经过他一番抽茧剥丝的分析后,无惜兄弟已经对福建的局势有了深刻的了解,而且确实感觉到了官与民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再者就是东瀛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一个身居山贼窝里,并且双腿残废的人,竟然能如此精准,丝丝入扣的了解分析局势,只凭着一丁点的情况便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
身残心未残,安晴明,他依旧是曾经的无双名士!
“先生,你如此才学,屈在此地与山贼为伍,教授几个学生,实在是太屈才了,不若来我这里做个幕僚,待福建事了后,随我一道回京去,如此才不屈了先生的大才!”无惜被安晴明的才学所折服,说什么也要收他在帐下,此人一个足抵平常谋士十人。
安晴明似早料到会这样,当下想也不想便推辞道:“多谢六殿下厚爱,只是安某在此地过的很是惬意自在,并不想再重入京师之地,更不愿踏入官场是非圈。”
“我以师礼待你!”无惜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晴明,可等来的依然是他坚决的摇头还有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安某已经断了一双腿,如今还想留着这残躯做点事,所以担不起六殿下的师礼!”
“你要做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替你做不就行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推脱之词!”辜无悠可不惯他那毛病,冲口而出,而安晴明回答他的只有浮在脸上,浅息即止的笑意,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无人能懂。
无惜眼中闪过黯淡,叹道:“八弟,罢了,既然安先生不愿意就由他去吧,强人所难的事不要做,只当我与安先生没这个缘份罢!走了咱们出去。”
在他携辜无悠经过安晴明身侧时,似不经意地低头扫过,可惜安晴明并无其他异样,只是转动轮椅准备跟着他们出去。
无惜心里失望之余却是折回了身走到安晴明身后,推动了轮椅道:“适才安先生的一席话,无惜受益良多,此刻就让无惜推安先生出去吧!”
他的谦让并未让安晴明有所动容,只是受之泰然,由着无惜将他推出去,而外面阿妩等人早已等心急不已,看到他们安然出来,均是松了一口气。
阿妩的目光在扫过安晴明时不由为之一滞,这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遇见过…
第159章 安晴明(3)
而另一边,安晴明亦是怔在了那里,与阿妩不同,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出了那个给予他关心,让他有重新站起来的力量的人,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与那两位皇子有关?这样的疑惑很快便得以解开。
无惜牵过阿妩的手道:“定璇,这里的事已经了了,咱们下山去吧。”
阿妩还在想自己到底哪里见过这个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正欲点头忽听安晴明叫住了几人:“六殿下,不知这位是你的什么人?”
“六殿下?”吴屠夫还有底下几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们虽然不识几个字,但还知道殿下代表什么,那可是皇帝的儿子才能享有的称呼,敢情他们劫了个殿下来?
“这位是我的庶妃,曲定璇,有什么问题吗?”
安晴明微一摇头道:“没什么,我觉得曲庶妃很像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所以想与曲庶妃单独说几句话,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无惜眉宇轻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然可以,我们先出去,先生请便!”在经过阿妩身侧时,他使了一个眼色。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安晴明冲阿妩微微一笑,神色说不出的柔和,如拂风的细柳:“故人,真的已经忘记了吗?”
“你…”阿妩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真的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拧了眉道:“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安晴明环顾了四周一眼,推动轮椅来到墙边,在他弯下身去的时候,垂在两侧的头发散了开来,让阿妩看到了藏在发中的那抹沧桑而无奈的白色。
三十几岁的人已经有这么多的白发了吗?是少白头,还是…有什么太过伤心的打击,以致一夜白了头发?
那厢安晴明已经取了倚在墙角的一把纸伞,一手执伞柄,一手徐徐打开,阿妩蒙尘的记忆随着这柄伞的打开而慢慢清晰,是他!真的是他!
是的,安晴明就是阿妩小时候随曲定璇私自出府时遇到的那个男子,那时的他带着纷发的意气,与妻子相依间,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中,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双似如往昔的眼眸。
事隔十年,人海茫茫,居然还能在此相逢,当真是缘份,往昔至今,他们夫妻的身姿阿妩一直记在心中,即使容颜模糊,但那顶伞的记忆与他们无意中流露的幸福却未有一刻遗忘!
“是你!十年前我遇到的人就是你?!你的妻子呢?”这话刚一出口阿妩便后悔了,他的沉静与温和都被打破,唯剩下无边无际的孤独,似如浮萍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她已经不在了,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曾几何时,伞下的两人相依相偎,不羡鸳鸯不羡仙,而今,只剩下他一个,形只影单,人生寂寞如斯,再回不到从前…
阿妩嘴唇刚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经被他瞧出了心思:“不用说对不起,去了就是去了,便是我再不愿也只得接受,她的死与你无关。”眼中无泪,因为泪已在妻子逝去的那一刻流尽,如今的他是为另一个目的而活着!
如此说着,阿妩也不便再问她的死因,只默默不语,倒是安晴明隐忍了悲伤后,又道:“你只记得我们那一次的相遇吗?”
“呃?”阿妩讶然抬头,满脸不解,她与他还有另一次交集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难怪你没有印象,那时的我只怕连自己都不认得。”言罢,安晴明静静地说出了一个日子:“建德四十六年三月二十八。”
阿妩的记忆慢慢倒回到五年前,那一天…似乎是她代小姐在粥铺施粥,当时有很多人,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时候见过他。
看到她茫然的摇头,安晴明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那一天,你是不是救了一个乞丐,给他粥喝,还请大夫给他医腿?”
阿妩倏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安晴明颤声道:“莫非…你就是那个乞丐?你…”当阿妩的目光落在安晴明残废的双腿上时,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是那个乞丐,这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据:“当时…没能医好吗?”
安晴明笑摇头道:“没有,脚筋已被挑断,便是神医再世也医不好了,不过这条命总算是保下来了,说起来我真是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说到这里,神色肃然一变:“‘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所恨之人的结局!’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是它支撑我拖着残废的身躯一直活到现在!”
“心中只有放不下的恨吗?”阿妩喃喃地说着这句话,当初她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恨,眼下将所有的事串连起来,却是明白了,静静地问:“安先生心中所谓的恨,是与夫人有关吗?”
安晴明没有否认,他一直都是沉稳冷静的,唯有在说起夫人时才会有所失态:“是!当年的仇,我无时无刻不记在心中,而等着看他的结局,也是我活在世间的目的。”
阿妩心思一转,想到刚才无惜使给自己的眼色,不禁有了计较,只见她不动声色地道:“先生为什么只是等,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去报仇吗?”
“若是能报,我早就报了,只是…”
“只是对方的身份或者说权势让你顾忌吗?”阿妩一言切中重点,继而道:“那么先生有没有想过择良主而栖,既可一展才学,又可达到与仇人对抗的目的!”从刚才山下那些山贼处所听到见到的,已经足以让阿妩知晓眼前这位安先生的利害,更知道无惜向自己使眼色的意思,安晴明――一个不世出的名士!
安晴明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瞥了一下站在外面的众人道:“你是在为六殿下做说客吗?”
阿妩早知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他,是以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六殿下是我的夫君,我为他做说客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我相信殿下一定礼待先生,绝不致让先生受半点委屈!”
看安晴明不说话,她又道:“先生坐等仇人死,难道会有亲手手刃仇人来得痛快吗?何况天下之大,最尊贵者莫属皇家,有殿下做先生的后盾,先生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安晴明微微一笑,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笑:“你不用再激我了,便是六殿下也不见得斗得过那人,何况我答应过我夫人,不会再涉足官场,对她说的话,从不会失言!”
阿妩心中暗惊,看安晴明此话,害他及夫人的那人权势不是一般的大,然她并不准备就此放弃,她取过安晴明手中已经合上的伞,再次徐徐打开,那一转身的仪态,仿佛让安晴明看到了已经逝去的夫人,顿时为之失神。
阿妩背对着安晴明怡声道:“先生对夫人的尊重与挚爱令阿妩羡慕与向往,但是先生不觉得自己太过执着于从前了吗?”安晴明既然认出了自己,那么必然也知道她并不是曲定璇,但并没有拆穿自己,所以她也不需要再隐瞒身份。
“先生的夫人不喜欢先生涉足官场,想必是觉得官场灰暗,可是先生的夫人却忘了一件事,官场由人组成,可以白也可以黑,若多几个像先生或殿下这样的人,官场何愁不可转黑为白?”这一刻阿妩的思索无比清晰,条理分明:“而且,恕阿妩冒昧问一句,先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一展才华吗?真的没想过为天下百姓做点事吗?”
“不是!”阿妩断然替安晴明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与不确定:“如果先生从未有过这些心思,今日就不会在这里等着殿下,也不会在里面与殿下说那么多的话,虽然我不清楚你们说什么,但大体也可以猜到应该与福建的局势有关,先生,我知道,其实你的抱负一直藏在胸口,只是因为夫人之缘故而苦苦压抑罢了!”
“就算你说的都对又如何,我在这里一样可助百姓,又何苦涉及皇子之间的争斗?不错,你当初待我确实有恩,但是也不至于就此挟恩相逼,让我为之卖命吧?”安晴明这话说的些尖酸了。
阿妩没有为之所动,只是浅笑道:“阿妩当年救的是一个乞丐,并不是名士安晴明,何来的挟恩之说?不过阿妩确是有逼,逼先生正视自己的心,先生在这里助的不过是一方百姓,而追随六殿下,确有机会助天下百姓!”
安晴明眼皮轻轻一跳:“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而且殿下也确实是向着这个目标在努力,那么…”阿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呢?”
安晴明定定地望了她半晌,忽而失笑摇头道:“五年不见,你的口才倒是愈发见长了。”说到这里却又失了笑容,反而带着苦涩道:“阿妩是吗?十年,五年,现在,每次见你,你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你眼中的善良…”他抬起略显苍白手指,慢慢点向阿妩的眉心:“正在不断变少!”
“人都是在不断蜕变中成长,即使眼中的善良不在,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善良存在,我就依然是我,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安晴明怔仲许久,终是化为唇边的一片莞尔:“是,你依然是你!而我,不论是乞丐还是安晴明,都依然是我,曾经的恩情该是时候还了,六殿下能娶你为妻,是他最大的福气,他的生命,也许将会因你而彻底改变!”
眉心是如秋雨般的微凉,她与他,这一刻正式走入彼此的生命,即使只是过客,那也是最重要的过客…
第160章 必当索取(1)
在与阿妩一席长谈后,安晴明终于答应了辜无惜的要求,追随于他,成为他的幕僚,而无惜亦遵照先前的话,以师礼相待。
“他日,若你能够功成身就,权倾天下,须当答应我一件事!”这是安晴明再见辜无惜时的第一句话,他不说是什么事,只是让无惜答应。
这样不明不白的要求无疑是让人为难的,现在应承了,万一将来他狮子大开口,要为王为相甚至半壁江山,那也必须答应,否则就是失信于人。
但是这一次,无惜没有任何犹豫,很干脆地答应了,因为安晴明这位不世出的名士,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好!将来先生的要求,无惜但凡能做到,绝无不允之理!”
“绝对”与“但凡能做到”这两个看似差不多的词,意思却是千差万别,无惜在答应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不至于将来进入一个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