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怀意儿时,为何两次见到襄妃回去都会觉得不适,直至今日拂晓方才找到答案,回想起来真是有些后悔,若非襄妃对她怀有敌意不愿多停留,只怕意儿难来这个世上。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连吹动的风都带着黏稠的错觉,襄妃绝望的哭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一停,仰起泪痕满面的脸庞一字一言道:“臣妾无心却害了他人,到底是犯了错,王上要废要杀臣妾都无话可说,唯有一点,请王上一定要惩治柳青青这个元凶!”
襄妃此言斩钉截铁,令陈相允的心愈加动摇。正在两难之际,拂晓近前柔声道:“王上,臣妾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后但说无妨,孤也想听听你的意见。”陈相允心烦意乱地道,一旦事情涉及青青他便有些失了方寸,所谓关心则乱真是一点都不错。
拂晓与他到底做了多年夫妻,自也察觉了他的心思,所以斟酌了一番后道:“臣妾与柳淑仪曾有过误会本不宜多言,但臣妾终是王后,掌着整个后宫,置身事外总是不对的,所以请恕臣妾大胆直言,此事襄妃固然可疑,但疑点同样有,若襄妃真有心用燕飞香加害王嗣,她应当多去各宫各院走走,保证每一位姐妹都吸入麝香不能受孕,而非整日在信阳宫中少与人来往。另外燕飞香源自西汉,失传已久,一般人连名都不曾听过,襄妃又如何会制呢?”
“兴许是傅太医为为虎作伥呢?”陈相允第一个想到便是跪在地上的傅太医,后者赶紧磕头请罪。
拂晓笑一笑道:“这自然有可能,那么臣妾倒想知道傅太医是从何处识得这燕飞香的方子,又是如何制成?还请傅太医明示。”
“这个…”傅太医身子微微哆嗦,手指不停抠着金砖缝显然其内心十分紧张,想了半天方道:“回王后的话,奴才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至于这做法…做法…”他暗自一咬牙道:“做法微臣忘记了。”
“身为太医,看过方子也会忘记吗?而且这些燕飞香是新近制作的,若傅太医忘记了,那制药的又是谁呢?”她问的是傅太医,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陈相允身上,随着这一个个问题的抛出陈相允的疑色果然渐渐加重,若有所思。
目光漫过鬓发凌乱的襄妃,如有千钧之重,在渐重的呼吸声中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去慧心宫,让她们当面对质!”
拂晓闻言目光一松,紧跟拂袖离去的陈相允而行,宫人则带了襄妃、傅太医等人在后面。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在踏入慧心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此时已近二更,迎出来的柳青青却依然妆容整齐,不曾有半分毛燥凌乱。
“臣妾见过王上王后,见过襄妃。”柳青青尚在见礼,襄妃已瞪着通红的双眼挣脱宫人的束缚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柳青青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喊道:“柳青青,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柳青青被她此举弄得惊惶失措,头皮被抓得又红又痛,银钗珠花掉了一地,“襄妃你做什么,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襄妃大声喊道,眼中不住掉下泪来,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让她的心几乎要被生生撕成两半。
陈相允看着不成样子让人去把她们拉来,饶是三四个太监一起拉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襄妃从柳青青身上拖开,此刻再看柳青青已是一身狼狈,衣服破了,头发被拔下好多,脸也肿了。
“王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白无故受此一顿折磨,柳青青真是万分委屈,含泪望着陈相允。
陈相允压下心中的不忍,命人将燕飞香拿到她面前,冷声道:“你可认得此物?”
柳青青仔细辩认后茫然摇头,“此物如此奇香,若见过一定牢记,可臣妾一些印象也没,不知王上从何处得来又为何要让臣妾认?”
“此物名为燕飞香,人服用之能通体生香,襄妃体香之浓郁皆拜此香所赐。”在说这话时陈相允一时紧紧盯着柳青青的反应。
柳青青面有诧异,目光一转落在襄妃身上,“什么?襄妃不是天生异香而是服用药物所致吗?那她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一直冷眼旁观的拂晓插话道:“也不是,她只是用药物加强天生的体香罢了,本非什么大事,只是偏偏这燕飞香中含有一味麝香,女子闻之可致其不孕,宫中多年无子嗣降生便是这个缘故!”
柳青青大愕,手下意识地覆上娇唇阻止即将脱口而出惊呼,“怎么可能,襄妃怎么可能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王上,一定是弄错了,臣妾与襄妃虽不算深交但也相识数载,她并不像会做出这等事的人,是否有所误会在其中?”
襄妃双眸一红,声嘶力竭地叫道:“柳青青,你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明这燕飞香是你给我的,你现在居然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好卑鄙,我真是信错了你!柳青青,你这个阴险小人,我要杀了你!啊,我要杀了你!”激愤之下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两个太监的束缚,在旁人反应过来前已冲到柳青青身前,劈头盖脸便打了下来,每一下都用上了全力,柳青青躲闪不及生生挨了几下,疼得直掉泪。
“王上…”好不容易让人拉开襄妃,柳青青抬起含泪的双眸委屈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襄妃会说是臣妾给她的燕飞香,这东西臣妾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再说臣妾又怎可能会做出伤人子嗣的事,毕竟臣妾自己也是失过孩子的,深知此痛,怎忍心再加诸在别人身上?!”
“孤知道。”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胜伤心,又听得她提起两次失子的事,不禁怜意大生,眸中笼上一层雾色,伏下身道:“是,孤知道,可是襄妃句句字字皆指向你,为求公正起见,孤带她来与你对峙。”
拂晓在一旁微微皱起了黛眉,从适才到现在柳青青的一切举动言词都太过完美无瑕,挑不出半根刺来,仿佛果真是头一次听说,真的吗?面对自己一手布下的局拂晓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就算心计再深的人,一旦隐藏在内心最深的秘密被人当众皆穿都会露出一丝破绽来,可是柳青青没有,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是清白的,另一种就是…想到后一种可能,拂晓心中“咯噔”一下,几乎凉了半截,若真是这样,恐怕今日之局要失算了。但是她怎么可能事先知道?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失局
第九十八章 失局
柳青青愕然抬头。眼中慢慢积聚起愤怒的火焰,盯着在宫人束缚下挣扎不休的襄妃道:“襄妃,我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这般污蔑于我?”
“我污蔑你?”看着她一脸错在自己的表神襄妃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柳青青,你这样颠倒黑白扭曲是非,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要遭天打雷劈的人是你!”柳青青愤然反驳,此言之后她形容有一瞬间僵硬,复伏地大哭起来,于那样的泪眼蒙胧中泣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孩子为什么会没有,不是所谓的鬼魅,而是你,是因为你杨金铃,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绝了我今后的希望,杨金铃,你好狠的心!好毒的心!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呜…”
原本是襄妃指责柳青青害人,现在却一下子反了过来,柳青青指责襄妃害死了她的孩子。
“柳青青!”襄妃愤然大喊。激愤之下连声音都变了形,双目通红几要滴血。
这般的互相指责,而且双方皆似发自心底一般全无做假之色,倒令得陈相允有些踌躇不定改而问拂晓有何意见,拂晓努力按下心中不安缓缓道:“襄妃既说燕飞香是柳淑仪所给,那么想必柳淑仪定有残余的燕飞香,不如搜宫一观。”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不过她心中并不抱太大希望,看柳青青此番模样,只怕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是她始终不明白是如何走漏的风声。
陈相允不言,只一昧望向柳青青,后者含泪道:“若搜宫能还臣妾一个清白,那么王上尽管搜就是了。”
于无边夜幕中陈相允的声音徐徐传开,“传孤旨意,搜宫!”
一夜之间连搜信阳、慧心二宫,这在安南后宫之中是绝无仅有的。黄冲领着刚刚搜过信阳宫的太监宫女将慧心宫从里至外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均回禀说未发现燕飞香踪迹。
果然是早有准备,拂晓的心渐沉至谷底,眼见陈相允面色渐霁,知其已开始相信柳青青,勉强振一振精神左右看了一眼道:“怎么不见平常伺候柳涉仪的那两个宫女?”
“王后是说怜儿惜儿二人?”柳青青忧心忡忡地道:“臣妾今儿个起来就一直没见着她们二人,不知是去了哪里,已经派人云找了,可至今没有消息,真叫人着急。”
拂晓冷笑一声别过头未置一词,怜儿惜儿正是被她买通的那两个宫女。而今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失踪,不用问定是柳青青搞的鬼,可惜无凭无据不能拿她怎样。
陈相允在一旁微蹙了双眉道:“后宫就这么大,两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多派几个人去找,总能找到的,你别担心。”
事情似乎已经明了,搜遍慧心宫并无燕飞香痕迹,襄妃的指责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没有任何可信度。
柳青青拭一拭泪道:“终可还臣妾一个清白了。”说罢她又直挺挺朝陈相允跪下去哀然道:“王上,咱们的孩子去的好冤枉,您看到了吗?他民形了,有手有脚,不再只是一块肉,却被襄妃生生害死,求您为咱们的孩子讨还一个公道,求您了!”
“你先起来。”于她,他是有所怜的,“孤明白你的痛,他不止是你的孩子也是孤的。”目光一转,落在襄妃身上。由怜转怒,于她,他是有所恨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无人证无物证,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的话的证据,连王上都不再相信自己,可燕飞香明明就是她给自己的…
襄妃收了泪挣开内监的束缚,拖着浓重的脚步走到他面前,“王上已经认定一切皆是臣妾所为了是吗?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臣妾与王上夫妻多年却连这一丁点信任都没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与绝望,而带给她这一切一切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她深深爱过的人,不是曾经深爱,而是一直一直都深爱着…
“孤也想相信你,可是麝香是从你体内诊出的,燕飞香又是在佻宫中搜出的,傅太医诣证的也是你,金铃,你要孤怎么相信你?”
“金铃…金铃…”她喃喃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忽地仰天大笑,笑声如鬼如魅,凄凉无比,明明是笑却又有透明的泪珠不断从眼角滚落,一颗颗滑过脸颊摔碎在地上,宛若她支离破碎的心。
泪无声而落,从泪光中看去,世界原来是如此丑陋,她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一直被人耍得团团转。真是愚笨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敛了笑声,迎风而视,低低道:“王上很久没唤过臣妾的名了,总是叫着襄妃、襄妃,其实臣妾一点都不喜欢呢!”她厌倦地摘下头上双珠并蒂簪,“因为那时时刻刻提醒着臣妾只是个妃子,是王上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为了不被那份嫉妒所吞噬,臣妾唯有让自己变得冷漠寡淡,不与人接触便可不想这些。在王上身边多年,不论是王府还是这宫庭,臣妾只信过一个人,偏偏所信非人,落得这个下场,臣妾好怨,真的好怨…”
陈相允原本为她流露出的真情所动,然听得她言词间又指向柳青青不由得大怒,一拂袍袖挥开她向自己伸来的手,冷哼道:“死不悔改!“
“也许吧…”这一次襄妃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有一种近乎于心死的悲哀在里面。
于她,拂晓是同情的今日之局要逮的本该是柳青青,未曾想却被她逃过。襄妃则成了替罪羔羊,当真是可怜,唉,可惜这样的同情她只能放在心中,不能为襄妃辩解一句。
“不论有心无心我终归是错了,王上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唯有一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话音未落她平静的神色骤然一变,有形如厉鬼的狰狞,紧握了那枝双珠并蒂簪在手间狠狠向毫无防备的柳青青刺去――赌上自身生死,她一定要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柳青青。她毁了自己一生,这个仇,她一定要她以血偿还!
“住手!”陈相允大惊失色,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锐利到极处的簪尖直插柳青青心脏,她旁边虽站着不少人但那些个宫人突遭此大变一个个均被吓得手软脚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根本帮不上半分忙。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青青眸光一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过一个旁边吓呆了的小太监挡在身前,小太监只感觉心口一凉低头看去簪子已连根滑入胸口,暗红的血正不断从作品涌出,一点一滴带走他在身后人看来是如此卑微的生命…
襄妃已是红了眼,一击不中立刻拔出簪子再度刺向柳青青,柳青青吓得连忙放开挡在身前的小太监,躲避发疯了的襄妃,口中不住朝陈相允喊道:“王上救我,王上救我!”
黄冲带着几个内监试图夺下襄妃手中染血的簪子,无奈襄妃浑似没了理性一般,挥舞着簪子谁都近不得身,一时还真拿她无法,只得眼睁睁看她追着惊惶失措的柳青青跑。
柳青青跑着跑着不甚绊到桌脚摔倒在地,待要爬起来已经来不及,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襄妃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忽地眼前一暗,一个颀长的身影挡在她前面,不是陈相允又是谁。
只见他冷冷看着站在一步之外不动的襄妃道:“刺啊,怎么不刺了?照着孤的胸口刺下去!”
襄妃泪涔涔地看着他,握着金钗的手一紧再紧,“王上无论如何都要护着这个杀人凶手吗?”
“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你!”陈相允愤然说道,手一指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太监痛心疾首地道:“你已经害了一个人了,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青青与你有何冤仇,让你这般不肯放过她?”
“因为她害了我!”襄妃怒目道:“哪怕是死,我也要拉她一起去地狱!”
“好!好!”陈相允怒极反笑,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那你就刺。照着这里刺下去,除非孤死否则你永远都不要想伤害青青!”
“王上不可!”拂晓大惊失色,顾不得安然与否连忙上前阻止,“王上乃万金之躯身系安南百万子民,岂可冒险。”旋即又冲襄妃喝道:“襄妃,还不快放下武器不要一错再错,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没人能救得了我。”襄妃凄然一笑,有无尽的悲哀在其中。
“那么你真的要伤害王上吗?伤害这个你所爱的人?”簪尖离她面门只有一寸的距离,只要再往前递一些她就会受伤,她是害怕的,陈相允能感觉到因害怕而产生的颤抖,可是她依然紧紧护在他面前,无论怎么推她都不肯让开。
襄妃身如遭雷击颤抖不止,手一次次放下又抬起,许久许久终是一松,任金簪掉落在地发出悠长的响声,还记得这只簪子是她初进府时陈相允赏的,七年来她一直带在身畔,而今终于是到头了,她与他的情份也到头了…
一见她没了凶器宫人赶紧一拥而上按住她,襄妃并不反抗,只是努力在朦胧的泪眼中看陈相允,眼中是深深的,她清楚,今日一别不论生死她与他都难以再见了,趁现在多看一会儿,好将他深深地、深深地映在眼中刻在心中,不论天下人间、不论地狱黄泉,她都不会忘了他,永远不忘…
恨他听信柳青青的慌言;恨他不信自己;恨他许多许多,可这一切都抵不过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丝爱恋…
陈相允抚一抚隐隐作痛的额头挥手道:“先带她下去,听候处置。”
大错已铸成,杨氏无论如何不能轻饶,但杨氏父兄乃朝中重臣,对杨氏的处置过重的话很可能牵动前朝,这是他绝不愿见的,所以一切还需好生斟酌再做决定。
待宫人将杨金铃带下去后,陈相允见拂晓扔挡在自己身前,心中一暖,握紧她冰凉的手指道:“没事了,拂晓没事了。”直至手心为那缕温暖所包围,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冷汗所浸透,双腿软得几乎不能站立,长出一口气带着颤音道:“幸好,幸好没事。”
手下意识地反握,与他修长而温暖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汲取他的温暖,彼此之间竟有一种灵通相通的感觉,这在从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是,孤没事,你也没事。”他回以她一个温柔的微笑,这样的温情,也许他们自己都没发现,然柳青青却看得一清二楚,一口银牙快被咬碎了方才咽下这股混着酸意的恨意。她扫一眼陈相允,含泪唤了一声王上,陈相允这才记起她还坐在地上,转身扶起她带着一线内疚道:“本是想让襄妃…杨金铃与你对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让你平白受这般大的委屈。”他一下子尚不习惯改变对杨金铃的称呼。
柳青青连忙摇头,“臣妾不碍事,只是可怜了那早夭的孩子,王上,他去得好冤啊,王上求您为咱们的孩子做主…”说到后面忆是忍不住啜泣起来,不胜伤心。
这般柔弱的模样总是能成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一次也不例外,陈相允被她勾起了怜惜,待要缩回牵着拂晓的手揽她入怀安慰,恰好碰到拂晓带在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凉意从指尖渗入,随着血液的流动窜入心间,一下子浇熄了那份热度,迟疑着收回另一只手改而让宫人扶住她道:“会的,孤一定会给孩子一个交待,你不要太伤心了,好生休息,孤…”本想说改日来看她,眼角余光瞥过还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太监,刚才那一幕飞速在眼前掠过,当机立断吗?换了是自己只怕也未必能有这般的决断,青青…真的是偶然吗?
“孤有空再来看你。”漫过柳青青的目光复杂而多疑,生平头一次他对一直信任有加的她起了疑心。
“多谢王上关怀。”原以为这一次陈相允定会留下来陪自己,没想到却只得到这么一个说法,她自是失望的,然面上还是满满的感激,并不曾因此露出半分不满之色。
陈相允点点头,紧了紧掌中逐渐恢复温度的纤手道:“孤陪你回去。”
“恩。”拂晓应了一声正待离开,忽地看到被刺伤的那名小太监,血在他身下积聚成一个小泊,他眼已经不大能睁开了,但偶尔睁开时仍能看到那丝卑微的乞求在微弱的闪着光芒,他真的很想活下去…
心不知怎的软了一下,素来不理会陌生人死活的拂晓停驻了脚步对站在一旁的穆太医道:“若能救便救救他吧。”
“是,微臣自会尽力而为。”穆太医这般回答过后立时蹲下身,先替他止血,以免失血过多而亡。
“怎么了?”回过头看陈相允探究的目光一直在脸上徘徊,逐有此一问。
陈相允淡淡一笑,目光一变已化为如同春水般的温柔,轻轻抚过她的脸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变了。”
拂晓刚要说话,他忽又自顾自地摇头,“不,也许不是你变了,而是孤终于开始看清你了,孤的王后。”
待他们离开后,一直低头不语柳青青终于抬起头了,那张姣好的脸庞已被扭曲到极致,狰狞如同恶鬼,哪还有半点清秀美貌可言。
朱拂晓,一切皆是她搞出来的名堂,可恨现在居然还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博取王上的好感,真是虚伪可恨,该杀!该杀!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三年
第九十九章 三年
数日后,处置杨金铃的旨意终于下了夺其名位废为庶人。永禁冷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以赎罪孽!
以其罪名来说,这个处置显然是轻了,想必陈相允还是看在其父兄的面上有所从轻,然拂晓清楚,任何处置对杨金令来说都是残忍的,因为她是无辜的,一切罪孽均是另一个人犯下。
有一日,在与朱如水下棋时想起她想起杨金铃叹息道:“可怜了她。”
朱如水彼时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腹部明显隆起,行动已有所不便,她拭一拭有些湿腻的手道:“是啊,当日之事本想以她来引出柳青青,不曾想柳青青早有准备,不止逃过一劫还将她推失去孩子的事顺理成章推在杨金铃身上。”
拂晓默默无言,当日陈相允虽不言,但想必心中对她还是有所怜的,否则之后也不会去慧心宫看她了,且以抚慰其失子的名头晋其为昭仪,隐隐似有复出之势,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依然没能遏制住她。真真是可恨!每每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一阵气恼,心中难以平静。
朱如水扶着腰起身走了两步至窗前,外面已是飞雪连天,从夏至冬,四月有余,再过几天又到除夕之夜了,“我一直想不通,那件事咱们做得这样隐蔽,她柳青青是怎么提前得知,从而做出应对的?”
对于她的疑问,拂晓无言以对,因为她也不知道…
大雪连绵不止,将整座王宫覆在一片银装素裹中,雪是那么的无瑕,那么人心呢,是否也如这雪的颜色那般?